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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光荣的战火青春》 作者:石钟山

第16章

  自从独立师暂时放弃二龙山进入关内作战之后,二龙山上的刘老炮一伙人便更加猖獗到了无恶不作的地步。这天晚上,一伙人打听到独立师已经撤走了有些日子,山下的蘑菇屯只剩下了工作队的几个人,跟着城里派来的工作队队长曹刚闹土改,沈少夫立时就感觉到了为亡父报仇的时机已到,想着应该好好教训教训工作队里的人,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便让刘老炮带人下山,先是抢掠洗劫了几户人家,接着便把曹刚绑架到了二龙山上。

  此时,高高的二龙山山顶上,十几条火把正熊熊燃烧着,几乎把半个黑漆漆的夜空都照亮了。火把照亮了夜空,也将整座山头照得如同白昼一样。

  曹刚已经被刘二几个人结结实实地绑在了一棵树上,脸上和身上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血人一样。

  不知鞭抽棒打到了什么时候,几个人终于停了下来。刘老炮借机走上前来,一双眼睛刀子一样地盯着曹刚,歇斯底里地责问道:你不是工作队队长吗,咋不横了?你倒是说话呀!

  说完,抬手托起曹刚的下巴。曹刚睁着血肿的眼睛,狠狠地剜了刘老炮一眼,很不屑地朝他笑了笑,接着,猛地把一口血水吐到了刘老炮脸上,骂道:刘老炮,你们这些胡子,等着吧,共产党的队伍有清算你们的那一天。

  刘老炮下意识地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水,一股怒火立时冲到了脑门子上,飞起一脚踹到了曹刚身上,接着吼叫道:到现在了你还嘴硬,给俺打,往死里打!

  话音落下,刘二和滚刀肉两个人便冲了过来,举起手里的鞭子和木棒,不由分说,朝着曹刚噼里啪啦地又是一顿乱打,曹刚紧闭着眼睛和嘴巴,忍着身上的剧痛,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就是不肯说一句话。

  半晌过后,沈少夫终于站了出来,朝刘二和滚刀肉挥了一下手,两个人便住手退到了一边。

  沈少夫一步一步走过来,望着曹刚,问道:我们家的房子是你带人分的,没错吧?

  曹刚抬起头来,冷冷地说道:对,没错。

  我们家的地也是你带头分的?

  是,是我带头分的。

  好,姓曹的。沈少夫接着说道:按理说呢,咱们也算是东辽城一带的乡亲,你们分了我家的房子,分了地,还把我爹镇压了,这些我都可以记在共产党的头上,只要你答应,下山把我们家的地,房子都退回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沈少夫,你别做美梦了!曹刚接口说道:你也算这东辽城走出去的名人了,出去先当团长,又当师长,听说现在又当上了反共司令,我代表新政府也劝你一句,你要是现在下山,配合政府,也许能饶你不死。要不然,你的下场会和你爹一样。

  刘老炮在一旁听了,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又燃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曹刚说道:我看你姓曹的就是个煮熟的鸭子肉烂嘴不烂,给俺接着打!

  刘二和滚刀肉挽着袖子又要冲上前来,却被沈少夫挥手制止了。正当几个人一起疑惑地望着沈少夫的工夫,只听沈少夫的牙缝里一字一字挤出了一句话:给他点天灯,送他上西天!

  一边的磕巴清清楚楚听到了,立时兴奋地从人群里跳了出来,说道:俺……俺这就去取洋油去。

  不大工夫,磕巴取来了洋油,接着就将它泼在了曹刚的身上。曹刚一边大笑着,一边不住地张口谩骂着。就在这时,沈少夫挥手示意了一下,一支火把便扔了过去。几乎是在一瞬之间,一股浓烈的皮肉烧焦的气息就在山顶的空气里弥漫开来。

  浓烟烈火中,传来了曹刚的一声声高喊:新政府万岁,共产党万岁!

  从这浓烟烈火中传出来的高喊声,让躲在远处的沈芍药看在眼里听到心里,怔怔地望着那团烈火,沈芍药不由得惊恐万状。而此时此刻,站在不远处的潘副官,双眼里却闪动起了湿润的泪光。

  这一日,石光荣和小伍子遛马回来,把马拴进棚里,突然便觉得心烦意乱,一边在院子里愣愣地站着,一边向小伍子问道:伍子,这两天俺咋这么闹心呢?

  小伍子眨巴着眼睛望着石光荣,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便开口说道:营长,有啥闹心的,咱们尖刀营新招来的这些兵个个膀大腰粗的,训练起来嗷嗷乱叫,等打起仗来,咱们尖刀营谁也不会输。你说你还闹心什么?

  石光荣烦躁不安地说道:俺说的不是这个事。

  小伍子困惑地问道:营长,那还有啥事呀?

  石光荣愁苦地皱着眉头,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便神秘地向小伍子一招手:伍子,你过来。

  小伍子听话地靠了过来,石光荣便附在了小伍子的耳边,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一边说着,小伍子一边心领神会地点着头,胸有成竹地走出门去。

  一直来到了独立团部的门前,小伍子抬头看到警卫员小赵从屋里走出来,便悄悄把他喊到一边,问道:你们团长在吗?

  小赵下意识地回身望了一眼,说道:在呀,咋的了,你找俺团长?

  小伍子摇摇头,从兜里摸出几颗枣递了过去,小赵接了那枣,咬了一口,说道:真甜!

  小伍子接着若无其事地问道:小赵,这两天你们团长都忙啥呢?

  小赵说道:团长老忙了,招兵买马的,抽空还总往师医院跑。

  小伍子听了,禁不住神情紧张起来,问道:他老往医院跑干啥呀,他的胳膊不是好了吗?

  小赵说道:他胳膊好了,他心里又有病了。

  小伍子问道:心咋又有病了?

  小赵一面笑着,一面小声地说道:医院里的王军医就是他的心病,他喜欢人家王军医,你说这不是心里病了吗?

  小伍子听了,却笑不出来了,便说道:那啥,你先忙,俺走了。

  说着,小伍子一溜烟地跑回石光荣的住处,把从小赵那里探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石光荣。石光荣背手听了,立时便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院子里不由得一阵乱走。小伍子不安地盯着石光荣,好大一会儿说道:营长,你歇会儿吧,你这晃来晃去的俺直迷糊。

  石光荣一下就站住脚,望着小伍子,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说道:伍子,我要干一件大事,你敢和我一起干不?

  小伍子听了,直起腰来答道:营长,别说大事,就是掉脑袋,你说干,我也必须跟你干。

  石光荣便笑了,一把将小伍子拉了过来,又是如此这般的一番耳语。小伍子听了,神情渐渐地便严肃起来。

  说心里烦乱,王团长的心里也烦乱。自从他当上了独立团团长之后,胡师长每天都逼着他看地图,把他看得一片眼花缭乱,便禁不住好一通埋怨:天天休整,天天让俺看这破地图,你说,这不是纸上谈兵吗?

  警卫员小赵把一杯水递过来,无意间把刚才小伍子来过的事情说了出来,王团长听了,一下子警觉起来,自言自语地道:他问俺?

  王团长从那张地图上抬起头来,皱着眉头好一番琢磨,片刻,一拍脑袋,大彻大悟般说道:一定是那个石光荣。

  小赵望着王团长,问道:团长,石营长咋了?

  王团长接着又拍起了脑袋,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说道:小赵,咱得趁热打铁,这么地……

  小赵说:团长,怎么地?

  王团长说:你去医院把王军医和桔梗请来,就说俺胳膊疼,让她们给俺看看。

  小赵眨巴着眼睛,有点儿困惑地问道:团长,可你胳膊好好的没疼呀?

  让你去你就去,就这么说。王团长说道:要是请不来,看俺咋收拾你!

  小赵感觉到重任在肩,立正答道:俺一定完成任务!

  不大会儿,小赵已经飞跑到了独立师医院,把王团长所交代的事情,如此这般地向白茹院长作了报告。

  白茹听完,笑了笑,问道:你们团长胳膊疼,他来医院不就行了?

  小赵望着白茹院长,也笑了笑,故作神秘地说道:院长,俺们团长现在不是独立团团长了嘛,当上团长面子不是大了嘛,这跑来跑去的,俺团长怕面子上过不去,所以就让俺来请王军医和桔梗护士过去一下。

  白茹听了,说道:你们团长这面子真大,整个师的脸加起来也没你们团长面子大。

  院长,你同意了?小赵禁不住喜出望外。

  白茹想了想,说道:反正现在部队休整,医院也没大事,你就去请她们吧!

  小赵便高高兴兴地请了王百灵和桔梗两个人往独立团走去。桔梗一边风风火火往前走,一边不住地埋怨道:你们团长也太娇气了,这点小伤天天哭叽尿号的,一点儿也不爷们儿,有啥呀,挺一挺就过去了。

  小赵忙解释道:俺们团长说是真疼,要不也不会麻烦你们。

  说着说着,几个人到了独立团,正见着王团长搬了一把凳子坐在门前晒太阳,桔梗上前问道:王团长,哪儿疼呀,是老伤还是新伤?

  王团长望了一眼桔梗,又望了一眼王百灵,立时又把眉头拧紧了,说道:还是俺这只胳膊,这个石光荣可把俺害惨了!

  桔梗抢白道:石光荣害你啥了,你不去要人家的马,你能摔伤啊?

  王百灵便走上前去,一边微笑着,一边认真地捏摸起王团长的那只胳膊来。

  王团长一边被王百灵捏摸着,一边假模假式地叫喊道:哎哟,疼,疼,就这,你轻点。

  王百灵放开王团长,说道:你这是老伤没痊愈,不用吃药,药吃多了没啥好处。说完,背着药箱就要回去。

  王团长见王百灵这样,忙站起来说道:你们别走啊,小赵,快把客人领屋里去。

  王百灵说:病看完了,我们该走了,进屋干啥?

  王团长热情地推让道:进去吧,俺又不是大灰狼,吃不了你们!

  说着,奓着两只手就把两个人让进了屋里。屋子里,此时已经摆好了一桌的酒菜。王团长一边望着那桌酒菜,一边笑眯眯地回头说道:今天请二位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感谢俺受伤时你们对俺的照顾,来,坐,坐,坐,咱们边吃边说。

  桔梗毫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顺手又拿过一瓶酒来,往面前的碗里咕咚咕咚倒了半碗。王百灵并不入座,朝桔梗望了一眼,问道:桔梗,你还真吃呀?

  桔梗说道:不吃干吗,王团长都准备好了,总不能让人端下去吧!

  桔梗,你吃饭我不拦你,可我对吃饭没兴趣。说着,王百灵转过身就要往屋外走。

  王团长见状,忙又劝道:王军医,你这是干啥,这不是不给我面子吗?

  可是,王百灵已经很有主意地走了出去。

  望着王百灵远去的背影,王团长无奈地叹了一声,踅身回到屋里,一边往自己的碗里倒酒,一边说道:桔梗,俺就喜欢你这样的,没那么多毛病,不装假。

  桔梗满不在乎,说道:吃饭装啥假,来,王团长,咱喝!

  说着,两个人举起酒碗十分响亮地碰了一下……

  事情就出在王百灵回医院的路上。

  王百灵正背着药箱往前走,小伍子却不知从哪里斜刺里冒了出来,一边在后面追赶着,一边喊道:王军医,等一等。

  王百灵站了下来,望着小伍子慌张的神情,忙问道:小伍子,出什么事了?

  小伍子喘着粗气说道:有事,有大事,俺们营长病了,想请你去看看。

  王百灵望着小伍子好一阵纳罕,自言自语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会儿王团长有病,一会儿石营长不舒服的。

  小伍子用手比画一下自己的胸口,说道:俺们营长是这有病了,他说自己的心不行了。

  王百灵一下子当真了,忙问道:心怎么不舒服了呢?

  小伍子拉起王百灵说道:王军医,别说了,快走吧,晚了俺们营长说不定会咋样呢!

  王百灵听了,没顾上细想,就转身跟着小伍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去。走着走着,竟走到了一处山坳处,王百灵前前后后看了一遍,不觉有些犹豫,问道:你们营长咋跑到这来了?

  小伍子说道:他在遛马,突然说闹心,这心就有病了。

  王百灵听了,便也不再怀疑什么了。

  两个人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间窝棚跟前,抬头见石光荣满脸带笑地从里面走了出来。王百灵站在那里,突然就不高兴了。回头看着小伍子,说道:伍子,以后你别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石光荣一边走过来,一边认真地说道:王军医,伍子没和你开玩笑,我真的是病了。

  王百灵转头说道:哪不舒服,那咱们就抓紧看。

  石光荣说道:里面看吧,你看,房子都搭好了。

  王百灵便被石光荣让进了窝棚。可是,王百灵进去了,石光荣却仍站在门口,问道:王军医,你觉得这里咋样?

  王百灵不由朝这窝棚打量了一番,说道:石营长,你哪儿不舒服,快点,我还有事呢!

  石光荣并不作答,回头把伍子叫到身边,十分严肃地叮嘱道:伍子,把王军医照顾好,要是王军医受一点委屈,我可不饶你。说完,牵过草原青,打马要走。

  王百灵马上意识到自己掉进了石光荣的圈套里,一边追出来,一边嚷道:石光荣,你要干什么,告诉你,你这么做是犯法的。

  石光荣拉着马缰,一边笑着,一边说道:王军医,让你在这待着是保护你,让你安全幸福。

  我不需要你保护,我现在安全得很。王百灵着急地说道。

  你不安全,那个王长贵天天打你的主意,你说你咋能安全?你在这里待着,他王长贵就没招了。石光荣继续说道:我回去看看那个王长贵咋抓瞎呢,伍子,看好王军医。

  说完,向小伍子使了个眼色,便跃上马背,挥鞭而去。

  王百灵见石光荣骑马走了,一边嚷着,一边坚持着要回医院去,却被小伍子一把抓住了,认真地说道:王军医,你今天哪儿也去不成了,老实在这待着吧,我现在可是执行营长的命令。

  王百灵无奈地望了一眼小伍子,一边摇着头,一边骂道:石光荣就是个疯子,疯子!

  小伍子却不觉笑道:王军医,你骂啥都行,但你就是不能走,你看这房子搭的多好哇,这可是俺们营长亲手搭的。

  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王百灵长长地叹息一声,只好又走进了窝棚里。

  此时,瓶子里的酒干了,王团长和桔梗俩人都已经喝多了。王团长迷蒙着一双眼睛望着桔梗,一边僵着舌头,一边说道:桔梗啊,你这人好,没有花花肠子,人热情,又能干,不错,俺王长贵喜欢你这样的人。

  桔梗听了,也睁着眼睛费劲地望着王团长,一边比画着,一边说道:王团长,王长贵同志,虽然你跟石头比差点,但人也是不错的,能打仗,够爷们儿,不赖!

  王团长望着桔梗,听她这么一说,眼睛一下也就直了,不由自主地晃着脑袋说道:桔梗,你真的这么看俺?

  桔梗抬手拍了拍王团长的肩膀,说道:要是没有石头,俺一定找你这样的!

  桔梗,你不是和石光荣没戏了嘛,石光荣不待见你,你上赶着人家也不娶你!王团长突然将了桔梗一军,把桔梗一下子就说急了。

  谁说的?告诉你王团长,俺生是石家的人死是石家的鬼!桔梗说着,禁不住拍了一下桌子。

  王团长猛地一个机灵,望着桔梗摇摇头,接着认真地问道:桔梗,你到现在还没有放下石光荣,他那么对你,你也不悔?

  桔梗说:悔啥悔?从他进俺们桔家门,俺就下定决心了,这辈子非石头不嫁。来,王团长,喝酒。

  说完,又把酒碗端了起来。

  王团长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一下子把头磕在了桌子上,挥手喊道:不喝了,小赵,来送客!

  小赵应声跑了进来,桔梗望了他一眼,一边笑着,一边迷迷糊糊地说道:你们团长喝多了,他不行了……

  说着,桔梗踉踉跄跄地起身就要往外走,走出门时,猛又听见一阵牛似的哭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桔梗回到医院时已是黄昏时分了。可是,这时候却仍然看不到王百灵的影子,白茹一下子就着急了,见桔梗又喝成这个样子,一时间又气又恨,一边摇着她的身子,一边追问王百灵去了哪里。桔梗迷迷糊糊地抬起眼来,直愣愣地望着白茹说道:王军医,她回来了,人家王团长要请客,她不吃,回来了,咋的了?

  白茹听了,猛地打了一个冷战,起身说道:坏了,王军医失踪了!

  白茹很快就把王百灵失踪的事儿报告给了胡师长,胡师长听了,不禁也感到好一阵纳罕,思忖片刻,一边安慰着白茹,一边说道:你先别急,她不会走远,也可能去其他部队出诊了,没来得及和你们打招呼。这样吧,咱们分头到各个营去看看。

  说着,胡师长便又带上几个人到各营寻找去了。当转到石光荣住处时,发现石光荣和小伍子都不在屋,就连草原青也不见了,胡师长突然一拍脑袋,推断道:王百灵的失踪,一定与石光荣有关。

  一边的张政委忙问道:你敢肯定?

  胡师长转头对张政委说道:这小子一撅尾巴要拉啥屎我还不知道,老张,你快去通知警卫排,到村外去找一下……

  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石光荣和小伍子两个人,还守在山坳里的那个窝棚门口。怕窝棚里的王百灵饿着,石光荣一面给小伍子说着话儿,一面劝着窝棚里的王百灵:丫头,你吃口再睡。

  王百灵赌气地嚷道:你不放我回去,我就不吃。

  石光荣笑眯眯地说道:丫头,你脾气还挺大。

  里面一下子就没了动静。

  石光荣便说道:丫头我跟你说,我没捆你也没关你,就是为了你的安全,那王长贵配不上你,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把你保护起来了,这可是为你好,你不用感谢我。

  里面仍是没有动静。

  石光荣看了一眼小伍子,就把话题转开了,表扬道:伍子,干得不赖,你将来会是个将才。

  小伍子受到了表扬,心里美滋滋的,回道:营长,跟着你俺愿意,啥将才不将才的。

  石光荣突然认真起来,说道:伍子,俺想好了,你下连队去当个排长,就去小德子那个一排。小德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一排排长的位置俺一直给他留着。这次你去接小德子的班。

  小伍子听了,却不高兴了,说道:营长,你撵俺干啥,俺不去,就在你身边。

  糊涂!石光荣吼道:哪有当一辈子警卫员的,让你去你就去,别人去一排俺还不放心,就这么定了!

  小伍子问道:营长,你没开玩笑吧,说的可是真的?

  石光荣说道:俺啥时候说过废话,这是命令。

  两个人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小伍子突然朝窝棚里努努嘴,悄悄问道:她咋整?

  石光荣嘿嘿一笑,说道:啥咋整,我先让她躲过这一阵,她跑不了!

  小伍子也跟着笑了。

  接着,石光荣盘腿坐在窝棚前,便又冲窝棚里的王百灵絮叨起来:丫头,你千万别生气,俺石光荣的心思你是了解的,他王长贵有啥好的,他当了个团长,你看把他嘚瑟的,还要娶你,他也不看看他长的啥样,他哪能跟我石光荣比,丫头,你说俺说的对吧……

  正说到这里,小伍子抬眼看见了不远处的一束手电的光亮朝这边照过来,同时传来了乱纷纷的脚步声。

  望着那束朝这边移动着的手电光亮,小伍子警觉地立起身来,说道:营长,有情况。

  石光荣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那把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见一伙人已经走到了跟前,旋即,一束强烈的手电光照在了他的脸上,石光荣举手挡着那道光束,眯着眼睛说道:别开玩笑,这是弄啥呢?

  一句话没说完,就听胡师长吼道:石光荣,你好大的胆子,快把王军医交出来!

  王百灵已经闻声从窝棚里走出来了,站到了白茹身边。

  张政委走过去,问道:王军医,他石光荣没把你咋样吧?

  王百灵没有作声。

  白茹便冲小凤说道:小凤,你陪王军医先走,我和师长、政委还有话说。

  见小凤和王百灵一起走了,石光荣抬头问道:咋来这么多人,俺以为出啥大事了呢?

  胡师长禁不住大喝了一声:石光荣你住口,别嬉皮笑脸的。

  白院长走了过来,严肃地说道:师长、政委,你们可都看见了,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这影响太坏了。怎么处理石营长,我说了不算,你们看着办吧。

  白茹撂下这句话,也转身走了。

  石光荣一下感到了有些难堪,忙冲胡师长和张政委解释道:师长、政委你们息怒,我可都是为了王军医好,那个王长贵在打王军医的主意,我是把她保护起来了,没别的意思。

  说完,竟又冲小伍子问道:伍子,你说是吧?

  小伍子听了,忙替石光荣辩解道:师长、政委,营长说得对,你们来前,俺营长正给王军医做工作呢!

  张政委一下子也严厉起来,说道:伍子你闭嘴,看你和你们营长说的都是啥?

  小伍子便不敢再说什么了。

  胡师长接着冲石光荣命令道:石光荣,你暂停营长工作,要作深刻的检查,认识不清就永远停止工作。

  说完,转身冲警卫排的人喊道:都走!

  一伙人转身就回去了。

  见人已走得没影了,小伍子这才说道:师长真生气了,营长。

  石光荣叹了口气,思忖道:伍子,明天你赶快下连当排长去,别让我的事牵连到你。

  小伍子一听这话,声音立时就变了,哭咧咧地说道:营长,这时候你让俺走,俺咋走哇?!

  石光荣望着小伍子,心里虽然也是不舍,但还是狠了狠心,十分决断地吼道:哭咧啥,让你走,你就走!

  说完,背起手来,一头钻进了黑夜里。小伍子见状,小跑了几步,紧紧地跟了上来。

  小伍子最终还是下到连里当排长去了,与此同时,又给石光荣派来了一名警卫员。

  这天上午,石光荣正提着两瓶酒准备去王团长那里对喝一场,刚走出屋门,见一个看上去还算机灵的小战士,背着枪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便一边提着酒瓶一边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问道:你是新来的?姓个啥?

  那小战士听了,一个立正报告道:营长,俺姓邢。

  石光荣一下就笑了:俺看你行!

  小邢认真地解释道:营长,俺姓邢,不是行。

  石光荣一边笑着,一边寻思道:是啊,俺看你行你就行。走小邢,咱们执行任务去。

  说完,把两瓶酒递了过去,小邢接了那两瓶酒,问道:营长,咱执行啥任务啊?

  石光荣望了望天上,说道:找王团长喝酒去。

  两个人就走出门来。石光荣背着一双手在前面走,小邢手里提着两瓶酒,一路跟在石光荣的屁股后边,也一耸一耸地往前走,看上去,俨然像是一对父子。

  很快就到了王团长的住处,石光荣支开小邢去找小赵说话,自己一个人来到了王团长的屋里。王团长见石光荣来了,心里不觉一愣,怔怔地望着他手里的那两瓶老烧酒,问道:石光荣,你整的这是啥景儿,大白天的咋想起来和俺喝酒来了?

  石光荣咧嘴笑了,说道:王团长,俺见你高兴。

  王团长却紧绷着一张脸,说道:你高兴,俺不高兴,这酒俺不喝。

  石光荣呵呵地又笑了起来,说道:王团长啊,你都当团长了,没请俺喝酒,俺不怪你,因为啥呢,因为你这人抠门呀,只请女人喝酒,不请俺们老爷们儿,你不请也没啥,今天俺石光荣请,给你祝贺咋样?

  王团长听石光荣这么一说,不由得心里头一阵发虚,下意识地问道:石光荣你说啥呢,谁请女人喝酒了?

  石光荣认真地望着王团长,问道:你小子别装傻,就是昨天,你请没请桔梗喝酒?

  王团长一下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摇摇头说道:俺看出来了,你们俩这是轮流整俺。行,老子还就不服了,咋喝,石光荣你说!

  石光荣咬开了两个酒瓶盖,递给王团长一瓶,说道:举瓶见底儿,谁喝不完谁是小狗。

  王团长不觉皱了下眉头,接着,还是毫不服软地硬撑着举起酒瓶,和石光荣碰了个响儿。两个人便嘴对着瓶口儿喝开了。

  只是不大会儿的工夫,两个人痛痛快快就把两瓶酒喝干了。王团长望着桌上的两个空酒瓶,打了个酒嗝,说道:酒喝完了,俺知道你石光荣有话要说。说吧,别跟俺整那些弯弯绕。

  石光荣说道:俺不跟你绕,有啥好绕的,妹夫,你觉得俺妹子这人不错吧?!

  王团长听了,一下睁大了眼睛,迷迷瞪瞪地望着石光荣,问道:石光荣,你说啥,别以为俺喝多了,你叫谁妹夫呢?

  石光荣一边笑着,一边认真地望着王团长说道:你呀,你不是看上俺妹子桔梗了吗?俺说老王,看上就抓紧娶,俺这当哥的举双手赞成,别跟个娘儿们似的磨叽,要快刀斩乱麻。

  石光荣越是认真,王团长越是觉得他哪个地方不对劲儿。忙扶着桌子站起身来,说道:石光荣你是不是喝多了说胡话呢,桔梗嫁的是你。她昨天说了,生是你们石家的人死是你们石家的鬼,她是你老婆,你乱许配个啥?

  石光荣摇摇头,继续认真地说道:不能,这个不能,俺都跟桔梗说好了,俺是她哥,她是俺妹子,你就是未来的妹夫,错不了。

  王团长一下感到脑袋有些发晕,一把没扶住,整个人便一下子倒在了桌子下面。石光荣起身走过去,弯下腰来轻轻拍了拍王团长的一张脸,说道:妹夫,你好好睡吧!

  说完,竟也踉踉跄跄着出了屋门。小邢见石光荣歪歪倒倒地走出屋来,忙跑过去,搀扶着石光荣往回走。走着走着,石光荣突然高兴起来,嘴里便哼开了:提起那宋老三,两口子卖大烟,一辈子没养儿,生了个女婵娟……

  小邢听了,一边笑着一边问道:营长,你咋这么高兴呢?

  石光荣说道:俺有妹夫了,俺咋就不高兴?

  小邢一脸迷惑地问道:妹,妹夫?

  石光荣说道:嗯哪,妹夫,王团长是俺妹夫。

  小邢没再问下去,心里却更加迷惑了。

  石光荣没有直接回尖刀营,却拐了个弯儿来到了师部。胡师长见石光荣一身酒气,脸上马上就不高兴了,严肃地呵斥道:石光荣,你不好好反省,又喝的哪门子酒?!

  石光荣两条腿倒腾了一下,眯着一双眼睛,说道:师长、政委,你们把俺这个营长不是撤了吗?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们那个啥……

  政委望着石光荣,在一旁有些不耐烦了,说道:石光荣你别在这撒酒疯,有话等你酒醒了再说。

  石光荣摇摇头,坚持着说道:我就要说,告诉你师长、政委,我石光荣从参加革命那天起,就没想过要当啥官,知道不?我现在不是营长了,可我还是个战士对吧,是战士我就要打仗冲锋,你们撤了也就撤了,但我还是得说,王百灵那丫头我喜欢,喜欢,谁也拦不住。

  看你满嘴胡话,这像什么样子!胡团长望着石光荣埋怨道。

  石光荣说道:师长,俺石头跟了你也有十来年了,俺石头是啥人你最清楚,俺不要官,啥都不要,就跟着你打仗。

  说完,酒劲儿上头,不由自主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胡师长望着坐在地上的石光荣,又好笑又好气地对张政委说道:你看,让他做检查,他却整了个这!

  说着,就让警卫员把他送了回去。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一边,石光荣被搀扶着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一路上的酒劲儿竟消下去了一半儿。可是,那一边倒在地上的王团长,从一片浓浓的酒意里醒了过来,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仍是觉得懵懂,便想弄个明白,起身便去医院找桔梗理论去了。

  桔梗望了一眼酒气熏天的王团长,忙走过来问道:王团长,你咋又喝多了,这又是跟谁喝的呀?

  王团长僵硬着舌头,单刀直入道:桔梗你别装好人了,你们两口子设套来害俺,啥意思呀……

  王团长你这是啥意思?桔梗眨着眼睛问道:谁给你设套了?

  王团长继续说道:桔梗,俺是看你这人不错,跟俺挺对路子的,你说非石光荣不嫁,又是鬼呀又是啥的。可那姓石的又管俺叫妹夫,让你嫁给俺,啥意思,你今天得给俺说清楚。

  这是石光荣说的?桔梗问道。

  不是他还有谁?!王团长说。

  桔梗听了,鼻子里哼了一声,放下手里的家伙什,转身就往外走。

  别,别走哇,俺还没说完呢!

  王团长话还没说完,桔梗已经急三火四地走远了。

  桔梗匆匆来到了石光荣的住处,不料,却被警卫员小邢拦住了。

  桔梗气冲冲地望着小邢说道:俺找石光荣。

  小邢把桔梗一把推开,问道:你是谁呀,这么大的口气?

  桔梗这才注意到什么,一边打量着小邢,一边问道:哪来的新兵蛋子,这么眼生。

  小邢梗着脖子,却抬头说道:你个女同志咋不好好说话呢,俺看你也没旧到哪去。

  桔梗听了,却笑了起来,问道:小伍子呢?

  小邢说道:他下连队当排长去了,你打听那么多干啥?

  桔梗便耐住性子说道:俺叫桔梗,找你们营长有事。

  小邢听桔梗这么一说,猛地一惊道:哎呀,是嫂子呀,俺听小赵说过你。

  说着,小邢回头望了望屋里,说道:俺营长在屋呢,你去吧!

  桔梗正要迈开步子往屋里走,突然回味到了什么,忙又问道:刚才,你叫俺啥?

  小邢眨着眼睛,说道:你不是桔梗嫂子吗?

  桔梗一下子笑了,亲昵地拍了拍小邢的肩膀,说道:还是你小邢会来事,那俺去了。

  其实,躲在屋里的石光荣,早就听到了两个人在门外的说话声。桔梗的突然到访,让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一时间又气又急,逃不走,躲不开,便手忙脚乱地上床躺下,一把拉过被子把一颗脑袋盖住了。

  桔梗三步两步闯了进来,见石光荣躺在床上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二话不说,一下子掀开被子,伸手揪住了石光荣的耳朵,把他从床上提溜了下来。

  石光荣歪着脑袋,咧着嘴叫喊道:桔梗,你干啥?

  桔梗问道:你在王团长面前白话啥了。

  石光荣说:咋了?

  桔梗说:啥妹子妹夫的,是不是你说的?

  石光荣说:你先松手,松手了我说。

  桔梗就把那只手松开了。

  石光荣忙搬了把凳子送上来,说道:桔梗,你坐下,听俺慢慢说。

  桔梗粗重地喘了一口气,抱起胳膊坐了下来,看着石光荣,说道:说吧,今天你不说清楚,告诉你石头,俺跟你没完。

  石光荣也拉过一把凳子,和桔梗面对面坐下来,眨巴着眼睛说道:事是这么个事,那个王团长不是对你有点意思嘛,俺今天找他喝酒,一喝呢就多了,俺就管他叫妹夫了,其实呢,也没多大个事,你说对吧桔梗!

  桔梗正色道:石头,谁对俺有意思?

  石光荣说:那个王团长呀!

  桔梗依旧端着胳膊,连连追问道:他对俺有意思,俺对他有意思了吗?俺是你啥人呀,你做主给俺许来许去的,石光荣你到底啥意思?

  石光荣望着桔梗,寻思道:桔梗,咱们还是从头说吧!

  桔梗不耐烦地说道:你别从头说,就从现在说。

  石光荣便说道: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以前你不是答应做俺妹子了吗,现在咋又鬼呀神的整出来了呢。现在俺看王团长那人还是不错的,他给俺当妹夫俺是举双手赞成的。

  桔梗一听这话,忽的一声站了起来,指着石光荣的鼻子问道:石光荣你脸真大,啥时候俺让你当家了?

  石光荣一脸赖相地望着桔梗,说道:父母不在了,桔梗你说,俺这个当哥的能不操心吗?

  桔梗突然就有点儿厌烦了,狠狠地瞪了石光荣一眼,说道:俺的事以后你少掺和,今天看你喝酒了,跟你整不明白,有空再和你算账!

  说完,转身拉开门就走,小邢见桔梗从屋里走出来,忙招呼道:嫂子,你走了?

  桔梗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石光荣一直看到桔梗走出院子,这才转头向小邢问道:你刚才叫谁嫂子呢?

  小邢眨巴着眼睛答道:桔梗呀,听王团长的警卫员小赵说,桔梗就是嫂子。

  石光荣也眨巴着眼睛,望着小邢,严肃地说道:那是他嫂子,不是你嫂子,记住了?

  小邢听了,忙点头应道:是他嫂子,不是俺嫂子,俺记住了。

  看着石光荣气呼呼地进了屋,小邢突然觉得营长一定是受了委屈,连带着自己也受了委屈,觉得应该把这件事向小伍子说一说,让他拿个主意,便转身跑出了院子。

  这时,小伍子正在村头的一片空地上带领一个排的战士走队列,抬头看到小邢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心里咯噔跳了一下,猜想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忙把走队列的事儿交代给身边的一个班长,回身向小邢走过去,问道:有事?

  小邢抹一把脸上的汗水,急促地说道:伍排长,不好了,营长出事了。

  一听说是石光荣出事了,小伍子脸色都变了,问道:营长咋的了?

  小邢望着小伍子说道:他被王团长欺负了,喝多了;小赵也把俺欺负了,让俺乱叫嫂子,营长都不高兴了。

  小伍子听了,一边转身带着小邢往石光荣的住处跑去,一边急赤白脸地埋怨道:你是咋保护营长的,猪头哇!

  小邢就更是感到委屈了。

  来到石光荣的住处,见他一身酒气倒在床上哼哼唧唧地直叫唤,小伍子忙拧了块湿毛巾给石光荣敷在头上。石光荣醒了过来,一眼看见小伍子站在那里,正眼巴巴地望着他,一把便把他的手捉住了,说道:伍子,不行,俺得找那个姓王的算账去!

  小伍子见状,一下子红了眼圈,说道:营长,俺听说了,你挨欺负了,咱不能饶了他,这账必须得算。

  石光荣挣扎着从床上下了地,顺手拎过马鞭,愤懑地喊道:伍子,走!

  小邢不知自己该怎么办,可怜巴巴地凑上来问道:那我呢?

  小伍子望着小邢,想了想,说道:你在家待着,看好家就行了!

  小邢听话地点了点头,直挺挺地就又站在了门口……

  石光荣找上门来的时候,王团长刚刚醒过酒来。他弄不明白石光荣为什么又来找他,一边摇着脑袋,一边扭曲着表情说道:你不是找我再喝吧?

  石光荣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说道:要是你愿意再喝一次也没啥。

  王团长睁着眼睛望着石光荣,有些服软地说道:不能再喝了,俺现在看你都是俩石光荣。

  石光荣一下把眼睛瞪大了,抬高了嗓门吼道:俺看你王长贵还仨呢!

  王团长听出石光荣不对劲了,忙问:听你这口气是对俺有意见呢?

  石光荣逼视着王团长,说道:就有,你和你的警卫员在桔梗面前使啥坏了,弄啥阴谋?你今天给俺说清楚。

  王团长见石光荣这样对他说话,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立时把一双眼睛也瞪得溜圆,嚷道:姓石的,你咋老和我过不去呀?俺就阴谋了,你咋的吧!

  石光荣的火气一下就顶到了脑门子上,一边挽着袖子,一边咬牙说道:好小子,你是真算计俺,俺今天跟你没完!

  说完,扔掉马鞭,一把抓住了王团长的领口。

  哟嗬,跟俺动手是不是?姓石的俺可不怕你,来就来。王团长一边这样喊叫着,一边便和石光荣两个人撕巴起来了。

  警卫员小赵听见屋里的动静有些异样,转身就要冲进屋里去,却被小伍子一把抓了过来。

  你还敢欺负俺们尖刀营的人,今天给你点颜色看看!小伍子一边这样说着,还没等小赵反应过来,一个别腿已经把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了。

  小赵不明就里,脸红脖子粗地踢腾着两条腿,挣扎着嚷道:你刚当排长就打人,反了你了!

  小伍子的气力毕竟比小赵大一些,一边死死地摁住小赵,一边从腰里解下一根绳子,三两下就把他的双手捆上了,提起小赵说道:走,给小邢赔礼道歉去!

  说着,不由小赵分辩,拉扯着他就往外走。

  这时,屋里的石光荣和王团长两个人一个个地也都撕巴累了,坐在地上大眼瞪小眼地呼哧呼哧地直喘气。

  石光荣问道:你个王长贵服不服?

  王团长鼻子里哼了一声:笑话,俺王长贵啥时候服过你石光荣,你看俺当团长了,你不顺眼,你找茬儿俺也不怕你。

  石光荣说道:和当团长没关系,你这人心术不正。

  王团长说:你说谁呢,不把话说清楚,今天跟你没完!

  说着说着,两人身上又有了力气,撕巴撕巴地又扭在了一起。

  石光荣最终还是占了上风,把王团长压在了身下。一边摁着,一边不住地喊道:让你不服,让你不服。

  石光荣稍不留意,王团长暗暗地一个用力,又把石光荣掀翻到了地上,嘴里喊道:俺服你姥姥!

  这边石光荣和王团长两个人不可开交地扭打在一起,那边小伍子已经带着被捆上了双手的小赵来到了石光荣的住处,小伍子一边进了院子,一边喊道:小邢,快出来。

  小邢听到喊声,忙从屋里跑了出来,一见这架势,惊诧道:排长,你咋还把小赵捆了?

  小伍子梗着脖子,说道:我让他向你道歉,欺负俺们尖刀营的人就不行。

  小赵扭过头来,理直气壮地说道:俺没做错啥,俺不道歉。

  小邢望着小赵,突然觉得有些太过分了,心里过意不去,便嗫嚅说道:排长,其实也没啥,他就说让俺叫桔梗嫂子。

  小伍子说道:那他更该道歉了,他胡说八道。

  说着,又冲小赵说道:桔梗是你嫂子知道不?

  小邢接过话说道:营长对俺也这么说过。

  小赵抬头问道:嫂子咋了,俺说错啥了?

  小伍子强硬地说道:你还不认错,看来真得收拾你了。

  说完,一下又把小赵摁在了地上。

  小赵眼睛里含着泪花,委屈起来,说道:你们尖刀营欺负人,俺要到师长那儿告你们去。

  小伍子说:你少拿师长说事,你先道歉,道完歉你告到纵队俺也不怕你。

  小赵梗着脖子说道:这可是你说的?

  小伍子说:是我说的,你道不道歉?

  好汉不吃眼前亏,小赵便低下头来,喃喃说道:俺道歉。

  小伍子笑了起来,说道:你早这样不就完了!

  说完,就把小赵身上的绳子解开了。

  石光荣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和王团长两个人最终也没有分出谁胜谁负,便拉拉扯扯到了胡师长那里,本来是想让胡师长给他们评评理,分出个青红皂白来,不料想,却被胡师长狠狠地训斥了一通,各自便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石光荣回来后,听说小伍子把小赵捆了,不禁哈哈大笑道:好,伍子你干得好,咱们尖刀营都是啥人呢?都得嗷嗷叫,点火就着。这样打起仗来才能不怕死。

  小伍子受到了石光荣的表扬,十分满足地笑了笑,回头冲站在一边的小邢说道:你听到了?以后好好学着点儿。

  说到这里,小伍子突然又面露难色,望着石光荣说道:营长,俺离开你这两天就出了这事,俺不放心,还想回来。

  石光荣犹豫了一下,寻思道:你是尖刀营一连一排的排长,尖刀中的尖刀,你回来,别人我也不放心哪!

  要不咱们再找找,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小伍子满怀希望地说道。

  望着小伍子,石光荣不由得又想到了小德子,突然伤感起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要是能找到小德子就好了……

  小赵到底还是把小伍子告了。第二天上午,胡师长让人把石光荣和小伍子叫到了师部。两个人一进屋,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儿,心里头不禁紧缩了一下。

  石光荣小心地问道:师长,你找我们?

  小伍子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见了胡师长,早就把头低下了。

  胡师长背着双手,怒气冲冲地望着石光荣,说道:你和王团长的事我就不说了,你们俩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石光荣眨巴着眼睛问道:那你还找俺干啥?

  胡师长吼道:干啥?你问他!

  说完,用手指了指小伍子,小伍子就把头埋得更低了。

  石光荣转头看了一眼小伍子,回头又冲师长问道:伍子咋了?

  胡师长阴沉着一张脸,十分严肃地说道:他把王团长的警卫员捆起来不说,还用脚踹人家,这是啥觉悟?你们是同志是战友,不是敌人!

  石光荣听了,申辩道:师长,为这事呀,小赵是先不对的,他里挑外撅地搬弄是非,是小伍子看不过去才把他捆起来的。

  石光荣你别护犊子!胡师长继续说道:事不大影响太大,要是咱们全师都这样,那还不乱套了?!

  小伍子自知理亏,便请求道:师长,你处分俺吧!

  胡师长不满地剜了小伍子一眼,说道:处理你是一定的,你说怎么个处理法?

  小伍子抬头说道:师长,俺觉悟不高,没有纪律观念,当排长肯定不称职,俺还得锻炼,要不你把俺这个排长撤了算了!

  石光荣听了,不由得瞪大了一双眼睛。

  胡师长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小伍子态度坚决地说道:是。

  胡师长顿了顿,望着石光荣说道:你回去就宣布命令,撤销他的排长职务,以观后效。

  不是师长,要不这么地……

  石光荣还想为小伍子争辩,却被胡师长挥手制止了:你别这么地那么地的,你护犊子的小心眼我还不知道,回去吧,就这么定了!

  石光荣一听这话傻眼了,可是小伍子却从心里乐了起来。

  两个人从师部出来往回走,小伍子一边在后面小跑着跟上石光荣,一边说道:营长,你别生气。

  石光荣不高兴地嚷道:就你嘴快,撤了职你就高兴了?

  小伍子笑了笑,说道:俺高兴,只要跟你在一起,俺就高兴。别人给你当警卫员,俺还不放心呢!

  胡闹哇伍子,你下连队会得到锻炼,以后说不定能干个团长、师长啥的。石光荣边走边说道。

  师长让你当团长你不也没干吗,俺对当啥长的不感兴趣,营长,俺随你。

  石光荣在前边听了,心里竟乐成了一朵花似的。

  第二天上午,王团长带着小赵在医院门前路过,被在医院里晾晒绷带的桔梗看到了。桔梗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边往外追过来,一边喊道:王团长,王团长——

  王团长竟像没有听见一样,悄悄冲身边的小赵说道:快走!

  说完,两人不由加快了脚步。

  桔梗终于还是追了上来,一下拦住了王团长的去路,望着他问道:王团长,俺又不是老虎,你跑啥?

  王团长打着马虎眼,说道:啊,是桔梗呀,俺刚才没听见。

  桔梗并不深究,接着问道:听说昨天你和石光荣吵架了?

  小赵接过话茬,不高兴地说道:可不是咋的,都是为了你。

  为我,为我啥呀,咋的了?桔梗说着,疑惑地望着王团长,一定要弄个清楚了。

  王团长稍思片刻,抬头说道:桔梗啊,这事你得问石光荣去,他那个疯子是胡咬乱啃啊!

  王团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接着说道:俺不跟你说了,再说他又得找俺的麻烦了!

  说完,拉起小赵埋头往前走去。

  桔梗转动着眼睛,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到底为了她什么,觉得不解开这个结,心里边就不会亮堂,紧接着就往石光荣的住处去了。

  见桔梗不知因为什么又找上门来,石光荣一下就不耐烦了,问道:又有啥事?

  桔梗一边笑着,一边走上来,问道:石头,听说你为了我和那个王团长吵架了?

  石光荣愣愣地望了一眼桔梗,说道:俺还想问你呢,你又跟那个王团长胡咧咧啥了?

  俺没说啥呀,他说俺的性格好,人也不错,还说就喜欢俺这样的。桔梗说道。

  石光荣眼睛忽然一亮:那你咋说的?

  桔梗说:俺能说啥,俺是你们老石家的人,这事你忘了?

  石光荣纠正道:我是老石家的,你是老桔家的,知道不?

  桔梗见石光荣说这话时脸色都变了,说道:你看你看,一说这个你就急,好,俺不跟你说了!

  说完,转过身去,一股风似的又走了。

  石光荣望着桔梗的背影,突然想到什么,便喊道:王长贵那人还是不错的。

  桔梗站住了,扭过头来,狠狠地说道:石光荣,你跟我少来这套,你就知道欺负俺!

  说完,就像真的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加快了步子向前跑去了。

  石光荣摸着脑袋,自言自语道:俺咋欺负你了?这事整的!

  小德子又去阵地了。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走到这里来了。在他的心里,在他的生命里,这是一块永远的阵地,更是他心里的一块伤,一块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只要一走上这块阵地,那场血泊里的惨烈战斗,就会浮现到眼前来。一个一个的战友,就是在那场战斗中牺牲的,扑通扑通地倒下了,死了。但他却活了下来。只要活着,他就不会再忘了他们,他想念他们,至今他仍然能够清楚地记着他们的名字。他还想念那一声军号,但那声军号一直也没有在他的耳边响起。他就那样一直坚持到了最后,最后却变成了俘虏,敌人的俘虏。虽然死里逃生,可是被俘的耻辱却像一枚生锈的钉子一样钉在了他的心里,那种痛,是任何人都无法体会的,那种痛,伴随着他的每一天,让他深深感受到自责和愧疚。

  因为有了这份自责与愧疚,他无法面对石营长,无法面对他往昔的战友。

  那些战友的尸体已经被他一个个含着热泪掩埋了,入土为安,他希望他们能够安息。

  一个一个从他们的坟前走过,小德子心里有了主意,就想和他们说说话,告个别了。

  小德子说:一排的弟兄们,你们都在这儿集合了,记住,这就是一排的阵地。这队伍哇,都过去好几拨了,他们哗啦哗啦地都往南奔去了,营长他们一定也往南奔去了,俺不能再等了,俺得找营长他们去。

  说到这里,小德子举起右手,庄重地行了一个军礼,而后缓缓放下来,转身走去,可是,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转了身子,冲那片坟地喊道:一排的,听好了,把阵地守好了!

  这样说着的时候,小德子眼里的泪水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小德子走下阵地,后来就来到了山下的县城里。一路走着,一路打听着部队的下落。忽然在一条街角的地方,看到了一道大门旁挂着的木牌,写着“一一五师留守处”几个大字,便不假思索地走了进去。一个留守的军官正在一张桌子前翻看着一个册子,小德子见了,忙走上前去,向他打听自己师的情况,那军官听了,抬头望着他一身破烂的军装,犹豫了一下,说道:你们三纵奔南去了,我们是四纵,你们纵队的具体情况,我们留守处不太清楚。

  小德子问道:南边是哪儿呀?有个具体地方吗?

  军官摇摇头说:这个可不好说,几个纵队都会合在一起了,听说队伍就要过长江了,一过长江,那就是真正的南方,各纵队的任务不一样,现在想找到你们师难呢!

  小德子问道:那你们这留守处是啥意思?

  军官说:我们这留守处事还不少,比方说安置伤员,还有那些掉队的士兵,后勤中转等好多事。

  小德子想了想,又问道:掉队的士兵你们也管,那俺掉队了你管不管?

  军官站起来,认真地看了看小德子道:按理说呀,你是三纵的,我们四纵的不好管,你又说是掉队的,我们也分不清是逃兵还是掉队的,如果你愿意在这等你们队伍的消息,短时间内可以在我们这等等。不过,你是不是掉队的,还是别的什么情况,我们可不能证明,你只有找到你们部队才能说清。

  小德子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忙又说道:不用你们说清,俺找到营长就能说清了。

  军官说道:那好吧,既然这样,你先登个记。

  说完,就把一个花名册递了过来。

  小德子一五一十登记完,那名留守军官便朝门外喊道:小马。

  一个战士应声而入道:谢干事!

  谢干事便向他示意道:这是三纵队自称掉队的,你把他安置一下。

  小德子听了,一下子抬起头来,争辩道:俺不是自称掉队,就是掉队,我们营阻击河北的地方,那仗打的。

  军官不想和小德子较真,挥手说道:行了,行了,你不用跟我说这些,等找到你们自己部队再去说吧。

  说着,小马就带着小德子走了出去,一直走到了一间很大的房子里。小德子睁眼看到那一溜儿大通铺,有几个战士正坐在上面打扑克。还有几个伤员拄着木拐在地上练习走路。

  就在他愣神的工夫,小马把一套被褥放在了一个空铺上,回头说道:你的行李就放在这吧。

  而后,又冲一个正在刮胡子的老兵说道:曹班长,你们班又来了一个人。

  曹班长侧身看了一眼小德子,一句话没说,接着又继续专注地刮开了他的胡子。

  小马补了一句:人我可交给你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马一走,屋子里的人该干什么的还干什么,小德子环顾了一下,想了想,便向那个曹班长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伸出手去说道:曹班长你好,俺是三纵独立师尖刀营一排排长林孝德。

  曹班长竟像没有听到一样。

  小德子无趣地收回手,接着又看着曹班长问道:你是这的班长?

  曹班长这才收起剪刀哼了一声,算是对他的回答了。

  小德子说:俺们营阻击地方军时,俺没听到撤退的军号,掉队了。

  曹班长说:到这来的人都这么说,谁愿意说自己是逃兵?

  小德子心里边咯噔响跳了一下,认真地说道:俺可不是逃兵,俺被俘了,又跑出来。俺一排就剩下俺一个人了,俺真是掉队了。

  曹班长又哼了一声,站起来,跛着脚向一边的床铺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床铺上,说道:俺受伤了,俺才是真正掉队的,等俺伤好了,留守处得敲锣打鼓把俺送到队伍上去。你被俘虏了,这事可就大了,谁能给你证明说清楚?

  说完,曹班长就再也不理会小德子了,顾自从床铺下摸出一张军区报,一声不响地看了起来。

  小德子怔怔地站在那里,脑子里一下子就乱了。

  夜晚来临了。在一盏油灯昏蒙蒙的光亮里,有的人已经早早地睡下了,有的人正眼睁睁地盯着天棚想心事。小德子一时睡不着,看着一个老兵模样的人在光着脊梁拿一件衣服捉虱子,便小心地凑了过去。捉虱子的老兵看了眼小德子,笑了笑,问道:从哪跑回来的,家里是不是也没啥人了?没地方去了,又跑回来了?

  小德子回答道:俺不是逃兵,俺是三纵独立师尖刀营一排排长林孝德,俺打阻击掉队了。

  老兵听了,不屑地瞥了小德子一眼,笑道:拉倒吧,这里哪有啥掉队的,只有曹班长人家那是受伤了,留守处让他过来管理我们。

  小德子问道:这么说,这里除了曹班长,都是逃兵?

  老兵把一个虱子啪一声挤碎了,说道:差不多吧,枪一响,有尿裤子的,有掉头跑的,也有冲天上开枪的,反正都不是啥光彩的人。

  那咋又都回来了?小德子问道。

  老兵把那件衣服披在肩上,说道:有的迷路了,有的跑回家没啥人了,还有的碰上国民党的败兵又给吓回来了,啥样都有,俺们这些人,可不是啥好人,以前给****卖命时,就总想着跑,到了这还想着跑。

  小德子一下恍然大悟了,问道:敢情你们都是被解放过来的?

  老兵点点头,说道:差不多吧,你不是?

  小德子使劲摇了摇头:俺是打阻击掉队了,后来被俘了,又跑出来。

  得得,你被俘了,还不是和我们一样?老兵望着小德子继续说道:不说被俘还好点,你被俘也有可能投降,才被人家放出来,这事谁能说清楚?

  说完,便在自己的铺位上躺了下来。

  屋里的那盏油灯,不知是油燃尽了,还是被人吹了一口,一下子就灭了。屋子里眨眼间便死沉沉地黑了下来。小德子立在一片黑暗里,眼泪呼啦一下就涌了出来。

  就在那个晚上,小德子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小德子又回到了不久前经历过的那个战场上,回到了他的阵地上。那么多的战士都战死了,一个个倒在了血泊里,看一眼,他就觉得心碎。小德子哭了,在一片哭声中,他惊醒过来,愣怔了片刻,便打定了主意,悄悄穿好了衣服,走了出去。

  在一片明亮的月光中,小德子疲惫不堪地又走回到阵地上,扑通一声跪在坟前,抱着脑袋便止不住声泪俱下地呜咽起来,一边呜咽着,一边说道:弟兄们,俺没找到营长,俺被俘了,说不清了。俺哪儿也不去了,就跟你们在一起。俺再也没脸见营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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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像花儿一样快枪手石光荣和他的儿女们地上地下白雪家园二十年前的一宗强奸案天下姐妹石光荣的战火青春地上地下之大陆小岛幸福的完美残枪大院子女红土黑血夏日机关官道中国血父亲进城特务037追逃玫瑰绽放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