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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驱》 作者:陈立德

第38章

  只经过半天时间,高级军事会议就顺利地结束了。一切争执都在“立即誓师北伐”的口号下统一起来。这是谁都可以料到的:这些年来,粤军、湘军、滇军……都挤在广东这块地盘上“孵豆芽”,实在也别屈得够了;那些将领们从前都是各霸一方的堂堂封疆大吏,如今虽时过境迁,有的连作梦的时候,梦见了当年独据一省南面称王的威风,醒来就辗转反侧,唉声叹气,一夜也睡不着。谁都早想出去伸展一下手脚啊!只是心里都像有鬼似的,谁也不敢先迈出那第一步。而现在,第一步终于迈出去了!而且得到了那样惊人的成功,这使原先胆子最小的人也跃跃思动了;加以这些时来,大批共产党员在各军进行政治工作,使那些古老衰朽的部队也渐渐滋生了战斗的朝气和生命力,充满了一片沸腾的革命热情。这一切,又被先遣团的出师大捷激动起来;就像一座因年久潮湿而接近于失去作用的火药库,在阳光和烈火的烘烤下又变得干燥了、发热了;一根威力强大的引信点燃了它,使它终于能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炸!

  被认为在全体革命军中最有战斗力的广东军担任西部战线的主力,即日开拔到湖南同先遣团和起义湘军会合;另外的一支广西军,也开始从桂林一带出发,加强西部战线的力量。起义湘军的军长被任命为西部战线总指挥,广东军副军长方维镇为副总指挥兼前敌总指挥。即将上任的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为了表示北伐“决心”,毛遂自荐地任命自己为东部战线的总指挥——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战场究竟能在哪一天开始——并且当场宣布,由他的黄埔嫡系学生军,担任东部战线的主力;老湘军和滇军也配属到东部战线指挥。这个战场的路线是:由湖南出江西,经浙江,直捣上海、南京。他把自己放到这一路,是经过周密考虑的。一来,西部战线的矛头,正是北洋军阀的盟主吴佩孚;且不要说他手下几十万精锐善战的北洋军主力部队,也不说他拥有数十员纵横南北的猛将,就单说这北洋军阀的主将吴佩孚,只要熟悉这几年各系军阀间混战历史的人都知道,这家伙可不是好惹的。想当年皖系势力统治全国的时候,他就以自己的一个师从湖南直捣北京,七天之内就把皖系打得一败涂地,再难重振。后来又东向江浙,西到川陕,北退奉军于关外,南伏湘军于岳阳,真个是节节胜利,所向无敌,威震中原。前年的直奉战争,他算栽了个跟头;可是要没有手下的大将在后方倒戈,当时谁都算计到胜利是属他这一边的。可就是遭到那样的惨败,他也没含糊啊;要叫别的将领,早心灰意懒,下野出洋了。可他宁肯在军舰上住了几个月,也不低头;直到重新收拾力量,东山再起。单靠这一点,就已经够叫人闻风丧胆了。再看这短短的一年多来,他又恢复了多大的力量?凭他的本事,打广东军那是完全足够了;更何况这次吴佩孚北上,同奉系首领张作霖握手言和,组成了强大的直奉“讨贼联军”,这简直又是如虎添翼了,谁知道会碰出什么结果来啊!二来,东部战场是他姓蒋的老家,也是他的发祥之地和后台老板们集中的地方,他得把力量留到那里。从另一方面说,他的这办法也是两全其美的,光要别的军去跟吴佩孚拼命,自己坐在后面收利钱,谁肯服气?尽管你喊一百句“拥护共产国际”,一千句“共产同志万岁”,不拿出一点行动来,谁又肯相信呢?然而吴佩孚又决计碰不得,怎么办呢?幸而,老天爷给他安排了这个孙传芳。孙传芳号称九省联军总司令,统兵二十余万,虎踞江东,独树一帜,这可是个威名显赫的劲敌了吧?然而明白底细的人都知道,这位九省联军总司令只不过是一架西班牙的风车,外貌威风罢了。九省之中,有八省半都是属于各个地方军阀的,他们就像战国时代封藩的诸侯,各有自己的政府、议会、军队。孙传芳的命令行不出江苏,而真正能听这位大帅直接指挥的,只不过是上海附近的两万五千到三万名之数的士兵而已。蒋介石心中有底,如果西部进展神速,他就从东线打去,那些一盘散沙的地方军阀,反正有奶便是娘,只要许给他一个与原职相当的官衔,让他们保持原有的地位和实力,何愁不势如破竹、望风归顺!这一来,既可显出他蒋介石对北伐的行动有力,身担前敌重任;而且将来要是正式就任了总司令,别的军要不服气,要请他做革命军的“模范”,也能趁此把他们的嘴封住了。这样的安排之后,蒋介石颇沾沾自喜了,他似乎又回到了在上海交易所当经纪人的时代,那一套买空卖空的手腕,倒不想在如今派了这样大的用场。

  广东军兼程北上,六月底到这攸县,同先遣团会合了。在这一段时间里,先遣团已经得到攸县和醴陵农协组织的帮助,把北洋军的部署、兵力和阵地等各方面情况都完全掌握好了;并且制订出了周密的作战方案。经过军部军事会议的研讨,前敌总指挥方维镇立即批准了这个方案。当天发出了进攻湘赣铁路上重镇——醴陵的命令,由先遣团担任正面主攻;潘振山主力师的一个团和另一个师的两个团担任两翼的支援配合。

  一九二六年七月三日的早晨,先遣团全团的士兵都已经在自己的驻地束装待发了。副官和军需官们紧张忙碌地奔走着,传这命令,筹集物资,到处呈现着一片开动前的热烈忙乱的景象。

  第六连代理连长万先廷奉命来到了第二营营部。这一回,第二营又是主攻。他感到格外高兴。刚到门口,就见营副问团部的杨副官正谈着从屋里边匆匆走出来,后头跟着几个号兵和勤务兵。他同营副和杨副官互相敬了礼,简短问候两句,就匆忙走过去了。刀先廷一进门,就闻到屋子里有一股刺鼻的酒气。他明白,营长在打仗以前总喜欢喝一点的;这大约是他从滇军里带来的老习惯了。说也奇怪,万先廷虽然常常看到他喝酒,而且喝起来总是大碗大碗的,可又从来没有见到他醉倒过。这大约也是他唯一能够在他们团里保留这老习惯的原因吧。副官和书记官们正在旁边的几间屋子里各自忙碌着。营长的勤务兵于头,矮矮胖胖,岁数挺大,也是胡子八杈的。他光着头,坐在一张矮板凳上,正在往一个挺大的褡连里数铜元,大约是刚关了饷。他老是乐乐呵呵的,从来不跟忧愁照面。你看他外貌邋邋遢遢,像个摆烟摊的小老头;做起事来可神出鬼没,心眼长在额头上,就是天塌下来,他也能找到个空子溜出去。他抬头见万先廷走进来,身子没动,只是好感地笑着向他了眼。万先廷总看见他在忙;可他常常在忙些什么,只有天知道。

  “报告营长,”万先廷立正敬礼道,“第六连代理连长万先廷奉命来到!”

  樊金标光着头,络腮胡此头发还长,只穿一件粗布汗褂;跟下身的马裤和绑腿一比,一半像军官,一半像庄稼汉。他站在屋子中央的方桌旁,右脚踏在一条长凳上,正俯着上身在看地图。他转身望望万先廷,点点头,然后又自顾去看地图了。

  万先廷知道营长的脾气,走到桌旁去,等着。

  樊金标仿佛身旁没站着别人似的,皱紧眉头,仔细地在地图上寻找着什么。那模样,就像在找一颗掉在地下的绣花针。好一阵,他才找到了那个地方,高兴地往桌上捶了一拳:“嗯,他娘的,躲在这儿!”他一只手拿起红蓝铅笔往那儿去划,一只手得意地摸挲着下巴上的络腮胡子。这时大约总是他最高兴的时候。

  “操他窝窝,这些画地图的,真该砍脑壳!”于头从不放过这样发表议论的机会,他嘴巴里不干不净地带着口语道,“哪怕千把产房头的大庄子,叫他们一画,也比蚂蚁大不了多少。操他窝窝的,他们画了就存心不叫人看——就怕你看得见!”

  “你他娘的,就是一个庄子画得碗口大,你也准保看他不见!”樊金标故意气他似地抢白道,语气里充满着友好,“守着地图在跟前,你几时看一眼了?”

  “敲锣卖糖,各干一行,营长。”于头仍然乐呵呵地说,“都看地图就能把北洋军看跑呀?这就叫:没有烧饭的头陀,就没有念经的和尚。”

  “哼,你他娘就是光说不练——嘴巴戏。”樊金标不无亲切地责备说。他的眼睛仍未离开地图,一面摸着搁在旁边的那个军用水壶,摇一摇,喝了一大口。那里头的酒已经不多了。

  万先廷在营长面前不敢笑。他看着桌上的地图,只见中间那个用蓝铅笔划着的粗大的圆圈内,印着两个黑字:醴陵。一支长长的红箭头从攸县直伸过去,这大约是他们第二营的主攻路线了——但那箭头却在醴陵南边的一个地方停下来。万先廷仔细看时,那地方的三个小字是“泗汾桥”。在那两旁,有着诈许多多用蓝铅笔划的,代表着北洋军阵地和火力点的标记,密密麻麻一大片。这一切,预示着在那里将有一场艰苦而激烈的战斗。万先廷看到这些,他的心不觉又已经到了那炮火纷飞的桥头,耳边又响起了激昂的冲锋号和弟兄们的动人心魄的喊杀声。二十多天没过战场的生活,他的手和脚都已经有些在发痒了。

  “呆着干嘛?”樊金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直起了身子,望着他问,“都准备好啦?”

  “报告营长,都准备好了!”万先廷立正回答,又急不可待地加了一句,“就等着你下命令了。”

  “哼,只要是革命军,谁下命令还不一样?”樊金标并没有理会他的兴奋的情绪,咕噜着,“军人嘛,讲的就是个服从……”

  万先廷听着营长的话,不觉一怔。他是个精明人,听着这话里似乎含有些别的意思,急忙问:

  “营长,怎么,你要把我们留下了?”

  “‘留下’,人再多点还不够用哩!”樊金标望着万先廷那又转为惊喜期待的目光,却说出一句更叫人泄气的话来,“不过,这回打主攻没你们的事。”他挥挥大手,挡住万先廷要讲出来的话,说道:“团长命令,把你们六连拨出来,交给一营齐营长指挥。”

  “营长!”万先廷着急地大声道,“为什么单拨我们下来?全连的弟兄盼了这些天,好容易盼到主攻了,可又——难道我们上回……”

  “上回是上回!你嚷嚷什么?”樊金标不耐烦地打断他道,“上回你们还没有打够?”他斩钉截铁地,“军人嘛,就得服从!你倒是个连长了,还那么一脑袋的庄稼汉子脾气!……”

  要不是于头在旁边大声嗽嗽喉咙,樊金标动了火气还不定会说出些什么话来的。不过,万先廷已经摸熟了营长的脾气,他们几个连长都不仅把营长的发怒当作是一种独特的亲切的表示,而且在平时谈话中,都把它当作自己营长值得自豪的爽直的特征。每逢这时候,万先廷就一声不响。

  “报告!”这时门外整齐地响起了两个年轻有力的声音。万先廷一听就知道,那个四川口音的是四连长杨德林,山东口音的是五连长鲁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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