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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骡子和金子》 作者:罗宏

第17章 黄金之劫

  骡子越近昆明越兴奋。

  他看到沿途红军标语“拿下昆明,活捉龙云”,想象昆明城外红军的千军万马。然而来到昆明城外,只见到民团在涂抹红军的标语。此时红军已经北渡金沙江进入了四川。这又是******的智慧,佯攻昆明。在******的智慧面前,蒋委员长只能叹息,既生瑜,何生亮!蒋委员长尚且叹息,就更不用说骡子了。

  骡子神情沮丧地朝北望了一阵,进了昆明城。

  他先买了一袋奶粉,后住进了一家马店。给孩子喂了奶,藏好了棉袍,换上了夹衣,就去城门口贴了一张条子,告知周姑娘自己的住处。骡子离去不久,一个长衫礼帽的男人出现在城门口,看见了字条,站住了,脸上露出笑。此人是谁?我们还是卖个关子,谓之伏笔。

  过了两天,马夫队长带着周姑娘找到马店。

  骡子感觉周姑娘神色有些不对:哪个欺负你了?周姑娘没吭声,抱起了娃儿。马夫队长就把骡子喊出屋外,刚要开口,周姑娘跟出来了。

  “肖队长,你回去吧。我说话算话。”

  马夫队长便牵着马走了,还撂下一句话:

  “骡子,你不要回马夫队了。好好招呼凤儿!”

  骡子不放心,回到房间又问:“肖队长对你还好吧?”

  周姑娘说:“他是个好人。”

  “你答应他什么啦?”

  “答应他好好招呼你。”

  骡子还想问下去,周姑娘不高兴了:你哪么成了婆婆嘴?

  骡子就不再问了,说起要给婴儿买奶粉的事。周姑娘一听露出惊讶:怎么要买这么多奶粉?骡子就讲,红军过了金沙江,不晓得要追到什么时候,要把奶粉备齐才能上路。周姑娘想了想说:我看找个好人家把娃子送出去吧。

  骡子不同意:“反正要屙屎、屙尿是一趟手脚的事。”

  周姑娘就反驳:“你以为带个娃儿追红军就像屙把尿么?”

  骡子说:“那你答应了胡姐怎么办?”

  周姑娘只好苦笑:“我哪晓得红军没打昆明,跑到四川去了?”

  其实周姑娘还有一句话憋在心里:我改主意了。

  “不管人家跑到哪里,我们讲话要算数。”

  周姑娘叹了一口气:“那就动点黄金买奶粉吧。”

  “黄金哪么能动?”骡子一口回绝,“凤儿,你莫打歪主意。”

  骡子话音刚落,周姑娘便起了高腔:

  “那你到哪里去找钱?未必要我去卖身?”

  骡子顿时惊讶起来,周姑娘说话很反常,这是怎么啦?

  周姑娘低下头:“睡吧。”

  那天夜里,周姑娘起来两次,给孩子喂奶粉,默默地流眼泪。骡子悄然出现在周姑娘身后,面带内疚:凤儿,是我错了,不该讲你打歪主意。周姑娘便扑在骡子怀里放声痛哭起来,很伤心,很伤心。

  周姑娘是在对心上人倾诉。骡子却听不懂。重要的是,周姑娘也不愿让骡子懂。于是,两个心心相印的人,就进入了两套话语系统。诸多人类灾难,便因此而发生。这就是人类命运的巴别塔魔咒。

  不过骡子自认为听懂了。他以为周姑娘是作难对女红军的承诺,由于红军北去而绝望。骡子温柔地拍着周姑娘:

  “凤儿,你莫愁,我有办法买奶粉。买了奶粉,就放心去追红军。”

  第二天,骡子去了两家医院,卖了一千毫升血,抱着几袋奶粉回到马店,发现周姑娘和孩子都不见了。就坐在床上等,等着等着头就晕起来,这是卖血的反应。骡子便睡过去了,一直到天黑才醒来。

  骡子睁眼一看,周姑娘正在端饭上桌,孩子却不见了。

  “娃儿呢?”

  “送人了。”

  骡子一翻身跳下床:“你把娃儿卖了?”

  “我没卖。找了一个好人家。”

  “你把他找回来!”

  周姑娘不慌不忙:“骡子,你听我讲。我不陪你找红军了。娃儿是胡姐拜托我的,我做得主。”

  “什么?”骡子瞪大了眼睛,“你变卦啦?”

  “是的。我要回去找我爹。”

  骡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姑娘,他无法适应这样的变化。

  过了好一阵,骡子开口了:

  “凤儿,你不相信我能找到红军?”

  “我相信。”

  “你觉得我不该去找红军?”

  “该。”

  骡子苦笑:“我晓得了,你觉得找红军太苦了。”

  周姑娘笑了笑:“骡子,你莫乱猜,我……”

  骡子打断:“凤儿,对不住。拖累你了。你把娃儿送到哪家人啦?”

  “你要搞什么?”

  “我把他接回来,带他上路。”

  周姑娘苦笑:“骡子,你这是雪上加霜。”

  “你莫管。”

  “我不讲。”

  “凤儿,人各有志,我不为难你,你也莫为难我。”

  “我不讲。”

  “你要讲。”骡子的声音大起来。

  周姑娘不吭声。

  “你讲不讲?”骡子声音更大了。

  周姑娘不吭声。

  骡子爆发了:“你不讲我擂死你!”

  “你擂吧。”周姑娘流下眼泪,“我正想死。”

  骡子果然举起了拳头,突然天旋地转,脚一软,倒下去了。

  周姑娘慌了,起身抱起骡子,晃动着。

  “骡子,你哪么啦?你莫吓我!”

  骡子慢慢睁开眼,露出苦笑。

  “我的血白卖了。”

  周姑娘大惊失色:“什么,你去卖血啦?”

  当天晚上,周姑娘又抱回了孩子。

  第二天,周姑娘卖了自己的首饰。两人算了一下,够买三个月的奶粉了。望着周姑娘,骡子露出了迟疑。因为周姑娘一直没说到底还跟不跟骡子走。骡子就小心翼翼地进行了试探。

  “凤儿,你先回贵阳,我找到红军就回头来找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姑娘打断。

  “我要是回贵阳,就不得把娃儿抱回来,就不得卖首饰。”

  骡子心里一阵惊喜,突然抱住了周姑娘。

  “我看出来了,就是开不得口……”

  骡子越抱越紧。

  “凤儿,其实我已经离不开你……”

  骡子脸红了,气也粗起来,甚至下半身都起了反应。

  “凤儿,我真的好喜欢你……”

  周姑娘却一把推开骡子,站起身来。

  “我去买两个背篓。”

  周姑娘走出了马店。骡子却在浮想联翩,刚才抱住周姑娘的一瞬间,他特别想用下半身来表达上半身无法意尽的心绪。然而周姑娘却果断地推开了他。于是骡子就有些失落,慢慢就有些羞愧。你这不是想生米煮成熟饭么?你这不是想拴死人家么?你这不是想逼着人家一起和你跳火坑么?

  行进在去买背篓的路上,周姑娘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她本想送走娃儿,离开骡子,去找那个刘军需。那个失身的夜晚,刘军需给她留下了一个地址,说:没想到你还是黄花女。跟骡子太亏了。我不会亏你。你到昆明来找我。要钱也可以,要做外室也可以。周姑娘去找刘军需,当然不是要刘军需兑现承诺。她要亲手收拾了刘军需,然后亡命天涯。哪知骡子竟然为娃儿卖了血,还倒在地下。这就使她无法坚持自己的意志。骡子是决不会回头的,如果离开骡子,就会使骡子更深地陷入绝境。唯一的选择就是吞下自己的耻辱,成全骡子。那么,成全了骡子之后又怎样呢?想到此,周姑娘脑子就空白了,眼泪哗哗流下……

  就在泪如泉涌的时刻,周姑娘又犯了一个错误。她又忽略了路边的法国梧桐树上栖息着一只猫头鹰。那只猫头鹰一直在低声地叫。

  于是,灾难再次降临就不奇怪了。

  周姑娘背着背篓走出篾店,两个黑衣人突然从背后出现,捂住了周姑娘的嘴。周姑娘感觉捂嘴的手有一股刺鼻的气味,身子一软,就失去了知觉。

  周姑娘醒来,已在一片山林之中。王麻子在她身边的石头上坐着,微笑抽烟。两个黑衣人正在她全身乱摸,周姑娘一惊,发现自己全身****,两腿间隐隐作痛。她想挣扎起身,头一晕,又倒下了。

  王麻子看看手下:“够了。把衣服给她穿上,绑到树上去。”

  然后王麻子凝望着天边的晚霞,静待着骡子到来。

  在昆明和骡子遭遇可以说是一个意外。一个月前贵阳那次突围,王麻子从卡车翻滚下来,捡了一条命,对马特派员编了一个被共党绑架的故事,就被释放了。此后,王麻子试图去找骡子,毫无头绪。他不能一棵树上吊死,就捣鼓鸦片生意。这次来云南,就是贩运鸦片,没想到竟然发现了周姑娘。王麻子连喊三声苍天有眼。随之就策动了这次绑架。他也知道,这场交易不能在闹市进行,于是就选择了这片寂静的山林。现在万事俱备,就等骡子出场了。

  这时周姑娘已经穿戴好了,被五花大绑在一棵松树上。两位黑衣人握着枪在一旁。王麻子起身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周姑娘,毫不回避愤怒的目光。

  “周姑娘,不要恨我。”王麻子微微笑,“要恨就恨你太迷人,要恨就恨骡子有黄金。你想想,都是人,凭什么骡子能睡你,我们就不能睡你呢?凭什么骡子有黄金,我们就不能有黄金呢?王某就是想讨个公道呀。”

  周姑娘一泡口水吐到王麻子脸上。

  王麻子抹抹脸,也不恼,居然舔起了手板心的口水。

  “美女的口水就是香呀。”

  话音刚落,就听见骡子的骂声传来。

  “王麻子,我****娘!”

  王麻子一转身,看见骡子气喘吁吁地出现了。

  骡子从篾店伙计手里接了地址,立即就赶过来,跑了整整二十里路。赶到现场,一眼就看见周姑娘被绑在树上,两个黑衣人拿着枪正对着周姑娘。这正是骡子能想象的情景。如果他能想象到此前周姑娘赤身裸体躺在地上的情景,就绝不是骂一句娘了。骂娘,是骡子用语言表达最高愤怒的修辞手段。

  文明人不会骂娘。他们把词汇分为纯洁与粗俗,这就是语言歧视,他们也无法理解骂娘的修辞学魅力。更富有意味的是,纯洁的词汇并没有使人格纯洁起来,只不过是让词汇替人类的龌龊背黑锅而已。骡子不是文明人,所以他要骂娘。

  面对骂娘的骡子,王麻子倒是想得开。

  “骡子,不要讲丑话,要讲文明。有话好好说嘛。”

  骡子不骂娘了,依然面色严厉:“王麻子,你把人放了,有本事冲老子来!”

  王麻子微微笑:“骡子哥,你把黄金交出来,王某就放人。”

  骡子毫不意外,王麻子留的条子写得明明白白:你知道我要什么,带着东西来赎人。但是骡子是不会就范的。

  “你先放人!”

  “你先交黄金!”

  “你放人!把老子绑了,老子带你去藏金地!”骡子退了一步。

  “我要是不答应呢?”

  骡子从怀里掏出一把枪:“老子就和你鱼死网破!”

  王麻子一惊,没想到骡子会拔枪相向。其实他应该想到的,不说别的,就凭着骡子接受刁营长的特工训练,他也应该想到。可是他偏偏就没想到。不过他并不怕骡子开枪。因为周姑娘在自己手下的枪口下。他担忧的是骡子真的豁出了命,黄金就彻底没戏了。

  王麻子就转弯了:“骡子,你说话可算话?”

  骡子冷笑:“你三把枪还怕我一把枪?”

  “好,你把枪里的子弹卸出来,只留一颗子弹,我马上放人。不放人,你就自杀或者开枪打我都行。我要黄金,一定不敢要你死。如何?”

  王麻子非常自信,如果骡子只有一颗子弹,他完全能对付。

  “骡子,莫发宝气!”这时周姑娘开口了,“你莫管我了。我也不得跟你走了。你远走高飞吧。菩萨保佑你心想事成!”

  周姑娘流下了眼泪。

  “凤儿,你莫插嘴,我和王麻子做生意!”

  骡子毫不犹豫就卸出了十九颗子弹,甩在地下。

  王麻子果然就把周姑娘放了,但是两手还绑着。周姑娘飞脚就想踢王麻子,王麻子早有准备,一闪躲过。周姑娘又一头撞去,却脚一软,跪在地下。

  王麻子冷笑:“骡子,我已经退避三舍了,快把她劝走!”

  骡子冲过来,抱起了周姑娘。

  “凤儿,快回去,娃儿要人招呼!”

  骡子暗暗掐了周姑娘一把,周姑娘明白,是要她保护黄金。

  “我把金子交了,就来找你。”骡子又说。

  “凤儿,只有你能成全我,我求你了!”骡子眼里含着泪,“你放心,我骡子是猫,有九条命!”

  面对泪眼相求的骡子,周姑娘心又软了。她知道,此时此刻,黄金比骡子的命还大,何况还有一个红军的娃在牵挂。周姑娘咬咬牙,含泪离去了。

  天已薄暮,山林寂静。

  “骡子,走吧。”王麻子端着枪。两个手下也端着枪。

  “我要等凤儿走远点。”骡子说。

  “你以为凤儿走得脱么?实话告诉你,我还有人盯着她。只要你敢玩花招,我照样可以把她抓到手!只要她命在我手里,你也不敢死!反过来也一样,只要你在我手里,你的凤儿就会听我摆布。你脑子不拐弯,只想着等凤儿脱身,就和我玩命,你想错了!”

  王麻子面带冷笑,一板一眼地敲打骡子。骡子果然傻眼了。要论玩花招,他的确不是王麻子的对手。王麻子看骡子表情发呆,又说下去:

  “我绑你的凤儿,就是想看你对她有多么上心。我知道要你交出黄金,不是枪能解决的。现在我明白了,你的凤儿就是我的子弹,反过来也一样。现在黄金无论在你手上还是在她手上,对我都一样。你该听明白了吧?”

  骡子听明白了,他被王麻子带入了一个无法解脱的困境,就如同母亲和老婆同时掉进急流,是先救妈还是先救老婆?骡子想到这里,端枪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王麻子一伸手就缴下了骡子的枪。

  就在王麻子缴下骡子枪的一刹那,骡子突然灵机一动,意识到王麻子特别怕自己死。这不正是自己的优势么?我一死,凤儿只会更加仇恨王麻子,决不会交出黄金。当然,凤儿也会死,这是骡子不想见到的。骡子就进一步想,能不能我死了让凤儿活?他就想到了王麻子。如果王麻子也死,凤儿活的可能性就大多了。想到这里,骡子就不再想下去了。因为骡子的智慧到此为止了。他再看王麻子,正在得意端详刚缴下来的枪。这把枪是离开贵阳时,那个中央军排长建伢子给他的,一把崭新的德国造二十响驳壳枪。这又意味,王麻子没想到自己会死。这又意味着,王麻子会大意。

  骡子这一番思考,是有生以来最复杂的一次心理活动。还要感谢刁营长的贵阳培训。刁营长说,骡子,做人要学会拐弯。不仅要打自己的算盘,还要打人家的算盘。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还愣着干吗?走吧!”王麻子把枪插进了腰带。

  他们向山下走去。

  陡峭的小路。路侧是深谷。越走天越黑,初夏的山风吹来,清凉清凉。骡子就在这清凉的山风吹拂下突然抱住王麻子,滚下了深谷……

  凌晨四点,云中飞还没合眼。

  他守候在床前,看着床上躺着昏迷的骡子。

  这时外屋传来了凳子踢倒的声音,云中飞起身去了外屋。周姑娘嘴里塞着毛巾,坐在地上,两手被铐在八仙桌腿上。云中飞有些火:狐狸精,你再不老实老子做掉你!周姑娘用眼睛在说话,是在问:骡子醒了吧?云中飞看懂了,说:还没醒。都是你这个狐狸精惹的祸!说罢又转身回到里间。

  云中飞和骡子同一天到达昆明,一进城门就发现骡子留下的条子。他窃喜:真是天有眼,住进一家阔气的旅馆,包下这间豪华套房,每天都到骡子住的马店监视动静,断定黄金就藏在骡子的房间里。但是房里基本没离人,几次想下手都不成。后来又发现了王麻子,他不动声色,决定当黄雀。看着王麻子绑架了周姑娘,知道机会来了。果然骡子去救周姑娘,云中飞就溜进马店,进了骡子房间,气定神闲地搜查了一个多时辰,终于从火塘灰里搜出了棉袍。

  云中飞跪在火塘边,磕了三个响头:火塘公,莫怪云中飞冒犯。云中飞投胎做人,不得不贪,要做富人,不得不贪,要做人上人,不得不贪。云中飞奉天承运而已。

  云中飞回到旅馆,把金子藏好,又回到马店,开始下一步行动。

  他断定王麻子要来。他要守株待兔,除掉王麻子。对于骡子,他当然有兄弟情,可是他断定黄金不到王麻子手,骡子就不会有生命之虞,他断定骡子会救周姑娘,带王麻子来取黄金。他要出其不意地除掉王麻子,同时救骡子,然后带骡子回火龙寨。至于周姑娘,云中飞根本不在乎。这个卖艺的小妖精,勾了骡子的魂,欺负了花姑,云中飞巴不得她遭报应。

  哪知道回来的恰恰是周姑娘,后面果然还跟着一条尾巴。

  云中飞一惊,立即明白骡子誓死不交黄金,还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周姑娘。他只得改变计划,除掉了尾巴,便向周姑娘打听骡子的情况。果如所料,他把周姑娘骗到房间先绑了,就去救骡子。当他赶到时,正好看见骡子抱着王麻子滚下山谷。他飞身而下,在山谷半腰抱住了骡子,一脚把王麻子踹进了深谷。

  骡子终于睁开了眼,惊讶地看着床边的云中飞。云中飞就冷笑:看我做什么,算你命大。骡子低声问:你救了我?云中飞没好气:天救了你。然后转身去沏茶。骡子挣扎爬起来:凤儿呢?云中飞就把茶壶一顿:你为了一个狐狸精,把命都搭出去,脑壳灌水啦?你哪么对花姑交代?骡子不再理云中飞,下床要穿鞋。

  “你去哪里?”

  “回马店,找凤儿。”

  云中飞就看着骡子步履蹒跚地往外屋走。

  走到外屋,骡子发现了周姑娘,喊了一声凤儿就蹲下来,手忙脚乱地解绳子。云中飞也跟出来,一手扯出了周姑娘嘴里的毛巾。

  “要哭就小声点!”

  骡子没有哭,周姑娘也没有哭。他们俩只是静静地搂抱着,深情地凝视着,甚至甜蜜地微笑着。

  “凤儿,莫怪鸽子。他是帮花姑出气。”

  “我晓得。他救了你,也救了我。”

  天破晓了。屋外传来了教堂的钟声。这是旅馆对面那座法国教堂的晨钟。昆明是座法国风情浓郁的城市,城里有许多法国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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