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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骡子和金子》 作者:罗宏

第18章 云中飞回头

  现在,骡子的对手是云中飞,他的孪生兄弟。

  就在云中飞下榻的旅馆,云中飞和骡子摊了牌。骡子目瞪口呆。他本以为云中飞是代表红军来接黄金的,哪知道云中飞竟然想带着黄金和自己回到火龙寨,先和花姑拜堂,然后全家搬到省城或者上海去过富人日子。

  “你要是嫌花姑土气,不想拜堂也行。我正好捡一个大便宜。我娶花姑,我不嫌她。反正你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把花姑耽误了,把我也耽误了。”

  骡子瞪大眼睛:“那你怎么向上级交代?”

  云中飞笑了:“你真以为我是红军呀?”

  “你不是红军首长我晓得。可是在贵阳,你不是豁出命来……”

  骡子话没说完,就被云中飞打断了。

  “那时候我是黄泥巴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再说,我不掩护你,我们田家就绝种了,黄金也没戏了。至于命么,我云中飞从来就交给天。只要天不绝我,谁能要老子的命?我找到你,就是老天有眼,让我当富人!”

  “这么说,你来昆明,不是红军派来的?”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云中飞就告诉骡子他贵阳突围后的经历以及他的如意算盘。

  “鸽子,原来你骗红军?”骡子终于转过了弯。

  “难道红军没骗我么?”云中飞冷笑,“二号首长要我去贵阳救你,却要邱排长防着我。这不是骗么?”

  骡子还有疑问:“邱排长被你干掉啦?”

  “我坏到那个分上了吗?”云中飞不高兴了,“再说,我至于干掉他么?你可太小看我鸽子了。我随便给他编了个故事就把他支开了。等他赶到昆明,我们兄弟俩已经坐飞机回长沙了。”

  接着云中飞就振振有词地说:“红军给我什么好,我凭什么要为红军卖命?红军要解放全人类,共同富裕,那是猴年马月的事!我现在捞了黄金,现在就富裕。再说,红军的黄金是怎么来的?不也是抢富人的?红军能抢,我哪么不能抢?”

  骡子听到这里,才完全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明白,黄金现在已经落在鸽子手里。想翻脸夺回来,那叫与虎谋皮。无论是动手还是动脑子,他都不是对手,见骡子傻眼,云中飞就得意了。

  “骡子哥,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骡子长叹一声:“鸽子,你讲的那些道理都是在做生意,不是做人。”

  云中飞冷笑:“做人难道不是在做生意么?人生一世,就是一场大生意!”

  “那也不能投机取巧,一分钱,一分货!要讲信义!”

  骡子说出了他的核心价值观。其实他除了“信义”二字,也没有别的理论法宝。说出“信义”二字,等于是最后的抵抗。

  云中飞看骡子涨红了脸,好不容易吐出了一个理念,感觉哥哥很可怜,不禁产生了恻隐之心,决心好好开导一下同一个子宫出来的兄弟。

  “哥,我这次不仅是来图黄金,也是来教你怎么做人。我要让你懂得怎么才有尊严。一句话,在人间,没钱就当不了富人,当不了富人就没有尊严!”

  骡子心一动,原来是这么回事呀。骡子一直把黄金当作买东西用的,他也没多少东西想买,就没太把黄金当回事。现在他明白了,黄金原来是买尊严用的。难怪天下人争得死去活来。想到此,骡子又产生了联想。这话好像邱排长也说过,不过说得有些区别,邱排长说红军要黄金是去修厕所,不是当富人。邱排长还说,天下人都踩着黄金拉屎,天下人都能有尊严。骡子突然意识到,邱排长的话还真有些道理,要是大家都把黄金当****,不就个个都有尊严了么?

  于是骡子就照猫画虎把邱排长说的道理复述了一遍。说的时候还有些结巴,也不知道说清楚了没有。云中飞一听,露出了冷笑:你这些道理是听那些假圣人说的吧?接着云中飞就进行了反驳。

  “哥,你好好琢磨这人间事,其实就是为了自己,你莫听那些正人君子吹得天花乱坠,统统都是扯淡。什么做人要贫贱不能移,无非是给我们竖个牌坊,把我们捆住手脚,任由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便宜占尽,还笑我们是傻子。你想想,凭什么要我们这些小民学好,那些有权有势的赚得盆满钵满,他们又为天下承担了什么?按理说,国家有难,最先站出来的应该是最占国家便宜的人,最该死的也是最占国家便宜的人。可是你看看,这烽火连天,遍野尸骨,有几个富宦人家?你想当圣人,是不是傻到家了?”

  云中飞看着骡子:“哥,你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啦?”

  “天下乌鸦一般黑。”

  云中飞笑了,拍拍骡子的肩膀:“到底是我的哥,有悟性!”

  但是骡子一把掀开云中飞的手。

  “天下人都不是好东西,你也不当好东西么?那你自己在哪里?那你还投胎做什么人?你白糟蹋了一张人皮啦!”

  说罢,骡子起身,又说了一番话。

  “鸽子,我跟你讲,我投胎来人间,只想做个不亏心的人。你讲的那些正人君子和我无关。我要还黄金,是我的主意。红军的金子是哪么来的,也和我无关,我只晓得,哪个把金子托付我,我就送还哪个!”

  骡子要是哲学家,应该是存在主义者。他是一个孤独的存在。他只为自己而活,他对他人的存在无动于衷,独立地选择自己情愿的人生,因而获得了属于自己的本质,那些以他人的信念为生存依据的人,不过是糟蹋了一张人皮而已。

  骡子说完要走。

  “你去哪里?”

  “回马店。”

  云中飞:“你要和那个狐狸精打商量?”

  骡子沉下脸:“鸽子,你要再喊凤儿是狐狸精,我对你不客气!”

  骡子走了。云中飞坐着发呆。

  骡子说的这番话,不就是花姑说的话么?原来花姑死心塌地地跟随骡子,玄机就在这里。要是花姑和骡子有共同信仰,自己带着黄金回去,就是一步险棋。云中飞与其说贪黄金,还不如说贪花姑。他要是裴多菲,就会写下这样的诗句:生命诚可贵,黄金价更高,若为花姑故,二者皆可抛。要是花姑不接受黄金,甚至抽自己一耳光,那还有什么尊严?岂不是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么?

  云中飞脑子乱了。

  骡子阴沉着脸回到马店,周姑娘正给娃儿喂奶。骡子在火塘边坐下来,望着火塘发痴,半天才开口。

  “鸽子要把金子带回火龙寨。”骡子说。

  “他要当富人。”骡子说。

  “他说有钱才能有尊严。”骡子说。

  “他说天下人贪,他也要贪。”骡子说。

  骡子就把兄弟俩的交锋说了一遍。

  “你打算哪么搞?”

  “我无法了。他讲得有板有眼,头头是道。我讲不过他。”骡子一脸沮丧,“要来硬的,我也打不过他。”

  骡子深深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走过了千山万水,栽在亲兄弟手上!”

  骡子眼神里透出了绝望,深感没有理论的痛苦。缺乏批判的武器,就没办法进行武器的批判,也就没办法让云中飞回心转意。黄金肯定完了。

  “你要沉住气,鸽子还是懂道理的。”

  “他懂的都是混账道理!老子日……”

  骡子本来要爆粗口,突然想到这句粗口可是双刃剑,会侮辱自己的母亲。一跺脚,恨恨地离去了。

  周姑娘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云中飞不是王麻子,骡子是下不了毒手的,可是不下毒手,又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云中飞进来了。

  “周姑娘,我要和你讲句话。”

  “你讲。”

  “你劝骡子跟我回火龙寨,我分你十根金条。”

  周姑娘笑了笑。

  “再加十根。”

  “鸽子,你在和我做生意?”

  “五十根金条,如何?”

  “我不卖身,不要金条。”

  “你要什么?”

  “我要骡子去找红军,还了金子再回火龙寨。”

  “那你图什么?”云中飞惊讶。

  “我图他做个不亏心的人。”

  云中飞冷笑:“骡子不亏心,你就要亏人。天天吃糠粑粑,屙屎都不臭。你受得了?你就不想荣华富贵?”

  周姑娘平静地看着云中飞:“我要想荣华富贵,早就是王将军的九姨太了,还会出生入死地跟你哥去还金子么?”

  云中飞一听就凉了半截腰,怎么又碰上了一个花姑?便叹了一口气。

  “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也要学花姑?未必你们都是叫花子投胎?”

  周姑娘迟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云中飞。

  “你是不是喜欢花姑?”

  云中飞一惊,看着周姑娘。

  周姑娘笑了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你,你行走江湖,眠花宿柳,多少风流事?做什么只对花姑痴情?”

  云中飞心一动,看着周姑娘。是呀,自己睡了那么多女人,为什么只有花姑才让自己心旌摇曳,如痴如醉?

  “周姑娘,你说为什么。”

  “你喜欢心里干净的人。”

  “你是说,其实我也爱干净?”

  周姑娘的眼神格外明澈:“鸽子,我晓得你浪迹江湖,看到的都是恶。我问你,人间哪么会有这么多恶?”

  这个问题云中飞早想过:“是天意。”

  “讲得好,是天意。”接下来周姑娘话锋一转,“不过天安排这么多恶不是要人去学坏,而是要人去向善。恶是磨刀的石,是炼金的火。走出了恶,你就修成了人。人投胎人间,就是学做人的。”

  云中飞瞪大了眼睛:“这是谁说的?”

  “我爹说的。”

  周姑娘的眼神流出了真诚的期盼:“鸽子哥,你和骡子是双胞兄弟,也是我的哥。你听妹子一句话,没有钱,也可以有尊严。你哥就是这样的人。你好好跟你哥学做人。帮你哥把黄金退送红军,成全你哥也是成全你自己。让妹子我从心里敬重你,让妹子我无论漂到哪里都脸上有光:我有两个顶天立地的好哥!”

  周姑娘眼泪流下来了。

  云中飞也感到鼻子有些酸,尤其周姑娘几声哥,喊得他心慌意乱,而且心慌意乱中,又听出了弦外之音。

  “周姑娘,你什么意思?你说你无论漂到哪里?未必你不得跟我哥?”

  “我把娃儿交送红军,就和你哥分手。”周姑娘说。

  “那……”

  “鸽子哥,我和你哥只有兄妹缘分。他是我哥,你也是我哥。”

  周姑娘揩着眼泪:“我周金凤这辈子知足了。”

  周姑娘说不下去了,抱着娃儿,抹着泪水,起身出了门,走到门口又站住了。

  “鸽子哥,我的这些话,莫对你哥讲。”

  云中飞木然地看着周姑娘离去,掏出了一支烟,点燃抽起来。他坐在火塘边,两天前,他就是从这个火塘里,找到了黄金。云中飞就从火塘想开去,周姑娘的话构成了他思绪的主旋律——如何学做人。想着想着,他眼前浮现了向山峰攀越的骡子,骡子身边是花姑,是周姑娘,是古小姐……

  这也就意味着,云中飞进入了一个意义的世界。当人只是为生命而活着,充其量是个高级畜生,当人为意义而活着才成为人。

  直到晚上,云中飞还躺在自己的包房里思考。交还黄金,对他就意味重新投胎做人,并且意味着,他将成为人类中最愚蠢的品种。你想想,万贯财宝不要,这不是蠢到家了么?云中飞看着天花板,感受到内心的煎熬。

  这时骡子带着酒菜敲门进来了,一脸的严肃。

  酒是骡子从茅台镇带来的茅台酒,菜是下酒的卤菜。

  云中飞笑了笑:“怎么,想来鸿门宴?”

  骡子没有笑:“你要怕,就看着我喝!”

  兄弟俩就在桌前坐下,喝起了酒。云中飞知道骡子意不在酒而在黄金,也不点破。大半瓶酒下肚,骡子还没有点题。脑门上却冒出了汗珠,出气也有点粗。云中飞就捂住了酒杯。

  “哥,别喝了。还有什么话,都痛快说吧。”

  骡子苦笑:“我讲不过你。”

  “那你来干吗?”

  骡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眼神奇怪地瞪着云中飞。

  “那我就翻牌了。”

  “说吧,我听着。”

  骡子就说了:“兄弟,你哥没本事,讲不动你,也打不过你,只能和你玩命了。”骡子眼圈红了:“哥对不住你了,在酒里下了药,我们兄弟俩一起死。我还不了金子,你也吞不了金子。只有这样才能保住黄金了。我给红军留下了话,金子就在昆明,有本事,他们自己去找。一切都看天意了。”

  “什么?”云中飞大惊失色,“你疯啦!”

  果然,云中飞也感觉到有些气喘了。再看骡子,脸已经发白了,嘴唇全乌了,伸出颤抖的手还想去拿酒瓶。

  云中飞一把夺过酒瓶,砸在了地上。

  “哥,你这是干吗呀!”

  骡子笑了笑:“不干吗,就是不想亏心,就是想对得起那十几个为我死了的红军兄弟!我没本事,我吹了牛皮!我骗了二号首长,就不该活!”

  骡子气喘着:“鸽子,哥对不住你,哥脑子笨,想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个伤天害理的招。哥身子不如你,会走在你前面,也好让你解解气!你要还不解气,先把哥干掉!”

  骡子说完这番话,再也没力气了,躺在床头,喘着气,看着云中飞,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其实骡子的招术并不高明,但是却有股正气。云中飞无法抗拒的不是骡子的智慧,而是骡子的正气。他也流泪了,同时感到了头重脚轻,但还能动弹,一咬牙站起来。

  “走!我背你去医院!”

  云中飞趔趄着走到床头,想抱起骡子,可是全身发软,怎么也抱不动骡子。一看骡子已经晕过去了,就挣扎着向门口走去,想喊人。脚一软,跪下了。

  就在这时,门被一脚踹开了。

  周姑娘泪流满面地冲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医生。

  云中飞喊了一声:“先救我哥。”就晕倒过去了……

  两个小时后,医生离去了。

  骡子和云中飞都静静地睡在床上。

  周姑娘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抹着眼泪,在烧那份骡子留下来的信。这信是骡子塞在那件换下来的棉袍里的。要不是周姑娘抽了筋,想洗棉袍,发现了信,现在床上躺的就是两具僵尸了。周姑娘怎么都没想到,骡子会想出这样的绝招来保护黄金。

  云中飞先醒了,支撑着爬了起来,两眼呆滞地看着周姑娘。

  “你在烧什么?”

  周姑娘慌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云中飞。

  “是不是我哥给红军的信?”

  周姑娘眼泪长流,扑通跪下了。

  “鸽子哥,莫恨你哥。是我的错,是……”

  “凤妹子,别替我哥背黑锅了。”云中飞苦涩地笑了笑,“我不恨他。”

  云中飞咬牙站起来,趔趄了一下。

  周姑娘连忙起身扶住云中飞:“鸽子哥,你要干吗?”

  “我去拿金子。”

  云中飞看着还在昏睡的骡子,一声叹息。

  “我前辈子造了什么孽,和这个蠢家伙成了兄弟!”

  四天后,三匹马出了昆明城。骡子一身商人打扮骑马当先,周姑娘背着襁褓居中,云中飞一身镖师装束断后,直奔金沙江北去,就像三剑客。

  高原初夏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

  也是初夏,古小姐和花姑在湘西的一座峡谷里泡温泉。峡谷悬崖上有古老的悬棺。棺里的干尸据说是当年李闯王的将士。花姑并不好奇悬棺,独自发呆。古小姐明白花姑想骡子了。

  来到湘西没几天,古小姐就知道情况不太妙,不是湘西没有红军,而是此红军非彼红军。古小姐就问父亲:你不是说他们是从江西过来的吗?古团长就警觉:你问这些干吗?古小姐就不敢问了,只好又去翻报纸,翻来翻去才搞清楚,骡子要找的那支红军,叫中央红军。湘西的红军叫二、六军团,爹是一个爹,都属共产党,可是分家过日子,各自为阵打国民党。她没敢对花姑说,怕花姑闹起来没法收场,却暗暗打主意,再想招脱身去找中央红军。

  “花姑,莫瞎想了,骡子肯定会来的。”

  “姐,我觉得有点不对头。”

  “怎么不对头?”

  “说不清,就是觉得不对头。”

  “好了好了,我再想办法去打听。”

  两人就起身穿衣服。这时就听见峡谷对面的茶林里传来山歌声:

  对面妹子一十八

  胸挂两坨茶子花……

  古小姐脸一红,本能地用衣服捂住了自己胸前的茶子花。花姑却从容地穿衣,面带微笑。

  “他唱得比骡子差远啦。”

  “骡子也唱这种痞歌?”

  花姑笑了笑:“骡子也是人。”

  这天晚上,古小姐和花姑睡在一起,问花姑:你会唱那些山歌么?花姑反问:你想听?古小姐有些腼腆:莫太痞就行。花姑就唱起来:

  姐在房中绣花鞋

  郎在后园打一岩

  爹娘问是么子响

  风吹古树落干柴

  古小姐突然想起,这是那次骡子在遵义城外小镇上唱过的歌,就笑了:我听骡子唱过,这是偷情的歌。花姑也笑了:这是骡子唱给我的歌。偷了我的心。

  两姐妹依偎在一起,默默看格子窗外的月亮。

  不知是不是心灵感应,这天晚上,靠近金沙江的一家马店里,骡子也在给周姑娘唱歌。他唱的是同一首歌。周姑娘笑了:这是偷情的歌。骡子也笑了:这是我唱给花姑的歌。

  周姑娘心动地看着骡子:“花姑姐是你唱歌唱来的吧?”

  骡子不置可否地一笑:“等见了你花姑姐,自己问她吧。”

  周姑娘听骡子这么说,心里格登一下。她明白没有见花姑的那一天了,鼻子便有些酸。骡子见周姑娘有些神色不对,便安慰说:你莫怕你花姑姐,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喜欢的人,她肯定喜欢。此时的骡子,已经经过了艰难的道德审判,释然地接受周姑娘了。而且他坚信,花姑也会喜欢周姑娘的。

  毫无疑问,这是爱情的胜利。按照恩格斯的说法,爱情是最符合道德的。所以,让我们为骡子祝福。但是,结局会是花好月圆吗?

  望着自信的骡子,周姑娘更加不是滋味,眼泪突然夺眶而出,但她立即转过脸去,这时房门开了,云中飞带着酒气走进来。

  “哥,王麻子没死。刚才在喝酒,听一个道上人讲的。”

  骡子警觉:“他在哪?”

  “在昆明一家教会医院里。”

  骡子和周姑娘交换眼神。

  “我要回去干掉他!”

  “你一个人去?”

  “一个人怎么啦?不干掉他,我们就是血,他就是苍蝇。凤妹子,你讲。”云中飞征求周姑娘的意见。

  周姑娘看着骡子:“还是你讲吧。”

  骡子想了想:“你不是讲邱排长要来昆明么?”

  “你是讲,我和他一起干?”

  “多个帮手不好么?再讲,也该让他晓得我们的去向。”

  云中飞答应了,掏出了两把枪交给骡子,又商定,骡子每到一地,都在最显著的地方留下记号,以便找寻。商量好了,云中飞就起身回自己的房。

  “鸽子哥。”周姑娘欲言又止。

  “凤妹子,有话就讲。”

  周姑娘笑了笑:“你多加小心。”

  云中飞打量着周姑娘的神色:“凤妹子,你跟我出来一下。”

  周姑娘迟疑了一下,把娃子交给了骡子,跟着云中飞出去了。

  骡子有些奇怪:什么话,不能当着我说?但他没说出来,便逗起了娃子。

  “红生,给爹笑一个。”

  怀里的娃子果然笑起来。这娃子现在有了名,叫红生,是骡子取的。

  周姑娘和云中飞站在门外,却好一阵都没说话。

  后来还是云中飞开口:“凤妹子,你有什么话,讲吧。”

  周姑娘不吭声。

  “你不讲,那我就讲了。”

  周姑娘依然不吭声。

  “我要王麻子不得好死,为你报仇!”

  周姑娘就流泪了,看着满天的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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