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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骡子和金子》 作者:罗宏

第23章 相会在班佑

  古小姐很失望,她向草地进发时,骡子他们没有到来。

  史料记载,一九三五年八月二十一日之后,右路军陆续进入松潘大草地。这是红军长征途中自然环境最恶劣的一段行程,也是非战斗减员最严重的一段行程。古小姐和花姑就是进入草地后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饥寒交迫,什么是钢铁意志,什么是无怨无悔。史料中有这样一个小故事:右路军大部队过了草地之后,发现有一部分战士没有跟上,便回头去接应。结果发现约八百红军战士背靠背地静坐在草地的边缘。走近一看,他们全都停止了呼吸,像复活节岛的石雕一般,静静地伫立在野花遍地的草原。

  也就是在草地的日子里,古小姐和花姑同时加入了共产党。宣誓之前,花姑一脸严肃地把古小姐叫到一个草甸边,掏出了枪。古小姐吓住了。

  “你要干吗?”

  “放心,我没想寻死。”

  花姑卸出了一颗子弹,拿在手里,两手又背在背后捣鼓了一下,然后向古小姐伸出了两个拳头。

  “姐,你猜,哪个手里有子弹?”

  “你到底要干吗?”

  “共产党只许讨一个婆娘,我认了。你要猜着子弹,骡子就归你了。我就叫你嫂子。我就跟鸽子,有什么了不起!”

  古小姐眼一红,就把花姑抱住了。

  “傻妹妹,你怎么和骡子一样傻呀!”

  也就是在草甸边,古小姐对花姑透露了心中的隐秘:我有心上人了。花姑顿时露出惊讶:怎么,你还瞧不起骡子?你说,他哪点不好?古小姐苦笑:花姑,爱是没有理由的。花姑还是好奇:那你说说,看上谁啦?和我们骡子比一比。古小姐就说:我不能告诉你。花姑还是问:为什么?古小姐就说:为革命,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事。花姑不以为然地笑了:怎么啦,革命还不能谈情说爱啦?古小姐说:别人怎样我不管,反正我要学霍去病。花姑一听眼就亮了。

  “明白了,你的心上人叫霍去病!是一方面军的吧?”

  古小姐哭笑不得地看着花姑:“花姑,你有完没完啊!”

  七天后,古小姐和花姑搀扶着走出了草地。坐在草地边两姐妹抱头哭起来。花姑眼泪汪汪地看着古小姐:姐,我们是活过来了吗?古小姐也含着泪:是的,我们活过来了!哭完了又笑。笑着笑着古小姐还来了诗情,作了一首诗,叫《告别草地的噩梦》。最后一句是:草地,我们永别了!但是古小姐错了。半个多月后,古小姐和花姑又随着右路军中的第四方面军队伍第二次重过草地。

  此后古小姐两个月没有月经,但是她没吭声。

  一天,花姑泪流满面,慌慌张张地来了:姐,我两个月没来了,恐怕怀上了。古小姐笑了笑:是骡子的?花姑说:要是骡子的,我笑还来不及呢,恐怕是……

  “是鸽子的?”

  “是他的也没啥,不就是偷小叔子么。”

  “难道是扎西?”

  花姑抹着泪,依然摇头。

  古小姐脸一沉:“未必是……”

  古小姐说不下去了。

  这时花姑才翻牌:“只怕是妖精的。”

  花姑就告诉古小姐:骡子走的那天晚上,我本来以为他会那个我,就去喇嘛庙求药,不仅是想发发情,最重要的是怀上。喇嘛就要我喝了一碗符水,说是来自西凉国的子母河,不用那个都行。古小姐这才明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告诉花姑,我也两个月没来了,恐怕是在草地落下的毛病……

  于是,我们的故事又要回溯到两个月前。

  杀了王麻子,骡子他们赶上了部队。首长对邱排长说:我们接到中央指示,要你和骡子尽快归队。于是,邱排长、骡子、云中飞和扎西就单独上路了。四匹快马,还有扎西这个康巴汉子带路,仅用了十天时间,就抵达了班佑。

  班佑在藏语中是“老和尚”之意,是松潘大草地北缘第一个有人烟的藏民村落。右路军过了草地后即在此地等候左路军从阿坝向班佑一带集结。

  不难想见他们和古小姐、花姑重逢的喜悦。

  那是一个清晨,古小姐和花姑站在班佑河边向茫茫大草地南望。远远地,就看见四个黑点出现在地平线上,越来越近,化作四匹马奔驰而来。

  “你看!是骡子,是我的骡子来了!”眼尖的花姑首先惊叫。

  接着花姑突然拔出匕首,就往大腿扎去,被古小姐按住了。

  “你要干吗?”

  “我要看是不是做梦!”花姑眼泪汪汪。

  古小姐突然就抱住了花姑,狠狠地在花姑脸上咬了一口。

  花姑叫出声来——不是做梦。

  古小姐的眼泪也下来了……

  后来古小姐在日记中写道:我们就在班佑河畔相会了。六个人的狂喜不亚于一、四方面军的胜利会师,更使我想到古希腊的酒神节狂欢,班佑河水哗哗地流,仿佛在为我们的重逢歌唱……

  古小姐的日记充满着诗情画意。

  但是重逢的欢乐过后,他们又面临劳燕分飞的抉择。

  古小姐告诉邱排长,三天前的深夜,******带着中央机关和红三军团突然神秘开拔,向北运动,把右路军中的红四方面军数万人留在班佑一带。

  “看来他们是要去俄界,和****的一军团会合。”古小姐说,“听说张总政委主张部队南下,中央主张北上,争论很激烈。张总政委要开展党内斗争解决问题。中央就走了。”

  “这么说,张总政委要端掉中央?”

  古小姐不吭声了。

  邱排长也沉默了。

  秋风瑟瑟,古小姐和邱排长坐在一个土坎上,看着班佑河悠悠远去。邱排长便想起一年前跟着部队过于都河的景象。本以为到家了,本以为团圆了,没想到,竟然又是一个出发的开始。

  古小姐开口了:“明亮,你经历过肃反,你说,会是什么结局?”

  邱排长呆呆地看着班佑河水,沉默无语。经历过肃反的邱排长明白,这不仅仅是北上和南下的认知问题,他突然就想到二号首长的话,革命要是掌握在人品不过硬的人手中,那是非常可怕的。

  古小姐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轻轻一叹,露出苦笑:本以为革命充满着浪漫,没想到这么严酷。邱排长看出了古小姐的内心纠结,迟疑了一下,开口了。

  “玉洁,有些事不是我们,至少不是我能想通的,但是你千万不能动摇自己的信念。”接着,邱排长讲了自己的一段亲身经历:

  肃反时,我被撤职,是因为我不想枪毙一位战友,还想放了他。哪知那位战友却拒绝逃走,选择了死亡。他是自己跳崖死的,说是要为红军节省一颗子弹打白匪,说是不想让自己的战友心怀内疚。临刑前,他对我说:明亮,你知道我为啥死活要跟着党吗?我说:你没退路了,国民党不会放过你。他笑道:你错了,我跟着党,是因为我和这个党有着共同的信仰。我说:可是党却冤枉了你。你知道他怎么回答?

  古小姐动心地看着邱排长:“他怎么说?”

  “他说,我们党是会犯错误,但是它依然是鹰。你记住,鹰有时飞得比鸡还低,但是鸡永远飞不了鹰那么高。我跟着党,就是因为也想做一只鹰!”

  古小姐流出了眼泪,看着邱排长。

  “明亮,我明白了。我不会动摇自己的信念,我也会做一只鹰!”

  接着,古小姐就和邱排长商量怎么办,古小姐告诉邱排长:我们接到命令,准备南下。邱排长想了想:玉洁,你跟我走吧。北上去找中央!

  “恐怕不行。”

  “为什么?”

  古小姐讲了三点理由:第一,右路军现在人心很乱,我不能推波助澜,搞不好会出现火并。这就帮了国民党的忙。第二,我是机要人员,被盯得很紧,很难走掉。第三,我要走,花姑肯定要跟上,目标更大。花姑是个炮仗脾气,弄不好很被动。

  “尤其是黄金暴露就麻烦了。中央处境很艰难,他们很需要黄金。”

  “你是说我一个人带着黄金走?”

  “不行吗?顶多两天路,路上没有什么敌情。”

  “我想要骡子一起走。他走过了万水千山,就要修成正果,我邱明亮来摘桃子,不地道。”

  古小姐心一动:“明亮,你现在彻底信赖骡子啦?”

  邱排长笑了笑:“应该说彻底信服骡子了。”

  说起了骡子,邱排长露出了感慨。他对古小姐说,走了一万八千里,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二号首长说骡子是天鹅。

  “玉洁,你说,世上的人要是都像骡子该多好。我们不必去寻求什么真理,也不必去浴血奋战,更不必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没有征服,也没有屈辱,没有伟人,没有英雄,没有烈士,当然也没有恶魔。大家简简单单、老老实实地过日子。难道不快乐么?”

  邱排长终于意识到,骡子的存在,意味着生命的另一种可能,按照马克思的考证,这种可能存在过,却被我们自以为是地抛弃了。我们用更复杂的理智建构了现代世界,可是并没有更加快乐。

  不知是不是邱排长提及了快乐,古小姐突然感觉内心一阵快乐的渴望,身子一软,就倒在了邱排长怀里……

  “玉洁,你怎么啦?”邱排长吓坏了,“我背你去找卫生员!”

  邱排长起身就要背古小姐。

  古小姐清醒了,满脸通红。

  “不用了。就是有点头晕,歇歇就好了。”

  这时班佑河上传来了野鸭子的嘎嘎叫,仿佛像神灵嘲笑麦克白斯。

  邱明亮,你扼杀了快乐!

  在班佑寨落的一间土屋里,花姑和骡子也在交流心曲。

  他们都诉说了别后的故事,说起了骡子爹的临终遗言,也说起了周姑娘最后的微笑,一幕幕刻骨铭心的场景就像电影闪过。彼此感叹唏嘘。到后来,自然就要出现儿女情。

  花姑火辣辣地瞪了骡子一眼:“骡子,我问你,你自作主张收周姑娘当婆娘,连个招呼都不打?你对得起我么?”

  骡子不知这是调情,露出了苦笑:“花姑,那时候,我到哪里去请示你?再讲,她跟着我出生入死还丢了命,名分都没有一个,我哪么对得起她?”

  “那你讲,她是大房还是二房?”花姑继续逼问。

  骡子的脑门就冒汗了。照理说,他应该说周姑娘是二房,可是又觉得对不起周姑娘,只好用脑门的汗水来回答。

  花姑看出来了:“好呀,你这个没良心的,要我当二房!”

  骡子一咬牙:“花姑,我就抱过她两回,嘴都没亲过。你就看在她为我送命的分上,让她当个大房。我对天发誓,以后一定好好报答你!”

  花姑看骡子说得动情,自己鼻子也酸起来。

  骡子还想说下去,花姑一把捂住骡子的嘴。

  “抱我!”

  骡子愣了一下。

  “你抱我,我就认她是大房!”

  骡子就抱住了花姑。

  “亲我嘴巴!”

  骡子正想亲嘴,云中飞和扎西急匆匆地推门进来了,一看这架势,立即退了出去。但是花姑没了心情。她看出云中飞他们有急事,站起来,走出门,又把两人喊进来。

  云中飞就说明了来意,听说红军要重新过草地?这到底是为什么?

  花姑就说了******拉着队伍神秘离去的事。

  “四方面军的队伍都留下了。张总政委命令我们跟他南下。”

  云中飞瞪大了眼睛:“这,这不是兵变么?”

  花姑严肃起来:“鸽子,你说话要注意,搞不好要破坏团结的!”

  云中飞和扎西阴沉着脸离去了。

  骡子顿时急起来。他不关心是不是兵变,而是二号首长在哪里。

  “这么说,二号首长也走了?”

  花姑没吭声,她就怕骡子问这个问题。但是不回答,就等于默认。

  骡子果然自言自语:“看来,黄金还是交不成。”

  花姑心里咯噔一下:“骡子,你想搞什么?”

  “我说二号首长走了,黄金交不成。”

  “哪么交不成?你找到了红军。”花姑说。

  “天下红军是一家。”花姑说。

  “我也在这里。”花姑说。

  花姑竭力想挽留骡子,骡子就沉默了。

  “你说话呀!”

  骡子就开口了。眼里透出愧疚和哀求。

  “花姑,就两脚路,一道门槛,你让我把路走完。”骡子说。

  “花姑,那么多人豁出命保我上路,你让我把路走完。”骡子说。

  “花姑,我只认二号首长,你让我把路走完。”骡子说。

  “花姑,我交了金子就回头,和你拜天地,天天抱你……”

  “莫讲了!”花姑打断了骡子。

  骡子就闭嘴了,等待花姑判决。

  土屋里很安静。

  其实,花姑早就估计到了这个结局。骡子一定要把金子交给二号首长。其实,她也不愿阻挡骡子。她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剥夺骡子的意愿,也就等于剥夺了自己的爱。正如俗话说,爱一个人,就要爱其全部。

  花姑站起来,说了一句话。

  “那你今天晚上要和我睡。”

  话毕,花姑就出了门——去喇嘛庙,求符水。

  为何要求符水?因为要发情,要受孕。为了革命,花姑错过了太多的机会,需要借助神灵给予补偿,以保证骡子的根脉能够薪火相传。否则,这个世界就会被王麻子的传人充斥,这是花姑不愿看到的。

  遗憾的是,花姑的愿望又落空了。

  这天傍晚,骡子就和邱排长上路了。

  他们是悄悄走的,知情的只有古小姐。

  离班佑寨落五里路的野地,古小姐送他们上路。骡子又穿上了那件棉袍。已经过了中秋,西北穿棉袍已不奇怪。邱排长也是商贩打扮。古小姐说:马匹全管制了,你们只能步行了。说罢掏出了一个密码本。

  “这是我们刚发的新密码。你交给中央吧。请你转告中央,除了个别人,四方面军将士,决不会背叛革命,我们永远是红军!”

  邱排长把电码收进怀里,眼神里透出了激动。

  “玉洁,我一定会转告中央。你多保重!”

  古小姐眼神也柔软了:“明亮,你也多保重。”

  被爱情哺育过的骡子也灵光了,一见这光景就说:“我去前面撒泡尿。”

  邱排长一看骡子离去,就想说点什么。可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古小姐就笑了笑:

  “明亮,快赶路吧,我给你唱首歌送行。”

  说罢古小姐就深情地唱起来:

  送郎送到天井边

  我郎革命心要坚

  莫恋小娇莲

  送郎送到大门口

  眼望我郎往前走

  革命莫回头

  ……

  邱排长踏着古小姐的歌声上路了。

  古小姐一直看着他和骡子的背影消失在秋风萧瑟的暮霭中。

  此时花姑坐在床头发呆。她求符水回来,发现骡子的棉袍不见了,就知道骡子走了。她默默流下眼泪,我怎么就鬼摸脑袋,如痴如醉地喜欢上了这么个人呢?莫非他真是外星人投胎?想着想着,古小姐推门进来了,悄悄告诉花姑,骡子走了。

  花姑一声叹息:“这个犟货,种都不留一个,就不怕田家绝后么?”

  这天晚上,云中飞也知道了此事,猛地拔出枪。

  “花姑,你发句话,我去追那个没良心的!”

  花姑一把捂住云中飞的嘴:“你再多嘴,我割你的舌头!”

  花姑警觉地走到门外,看了看,又进了屋。

  “鸽子,你记住,这事对谁都不许说!”

  云中飞就呜呜地哭起来:“花姑,你这是苦自己呀!”

  花姑便哄孩子似的安慰云中飞:“鸽子,有你跟着嫂子,嫂子不苦。你哥回不来,嫂子就嫁送你!”

  当天晚上,古小姐在日记中记下了一首唐诗,隐晦地记载了她和邱排长在班佑郊野的这次告别。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两天后,古小姐、花姑他们就跟随滞留在班佑的红四方面军部队第二次过草地,南下转战川西一带。

  史料记载:此期间,张国焘曾有另立中央之举。转战中,红四方面军虽顽强战斗,亦蒙受了重大损失。十个月后,红四方面军与贺龙、任弼时统领的红二方面军在甘孜会师,在中央的一再督促,红二方面军领导的严肃劝说以及四方面军广大指战员的强烈要求下,张国焘终于无奈地接受中央指示,红四方面军第三次过草地北上,于一九三六年秋在甘肃会宁与红一方面军会师。此时,红四方面军已由一年前的八万人减至三万多人。一九三八年,张国焘公开叛变,投靠国民党,加入军统,专事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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