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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战争》 作者:王树增

第十三章  淮海战役:惊人的态势 第五节 黄维:上尉司 ...

十二月九日,中原野战军和华东野战军依旧在双堆集四周艰苦作战,向黄维兵团核心阵地的每一步推进都要付出生命代价。

  中原野战军六纵和华东野战军七纵攻击大小王庄,守军是国民党军第十八军一一八师,一一八师即胡琏指挥过的原整编十一师一一八旅,是内战爆发以来解放军遇到的强硬对手之一。黄昏,华东野战军七纵二十师五十八团在炮火的掩护下强行攻击,击溃一一八师三五二团,占领大王庄。第十八军十一师三十三团随即协助三五二团发动反击,双方在血腥的搏斗中反复争夺阵地,最后华东野战军因伤亡太大退出战斗,只剩替换上来的五十九团的一部分官兵坚守在大王庄的西南角。指挥攻击的中原野战军六纵司令员王近山和政治委员杜义德命令十六旅四十六团增援。十日凌晨四时,四十六团参谋长张超指挥一营和三营分四路向大王庄反扑,政治委员钟良树指挥二营在侧翼火力掩护。四十六团是著名的“夜老虎团”,长于夜战和近战,官兵们刚冲进大王庄就与国民党军拼了刺刀,最终把敌人再次赶出大王庄。但是,几个小时之后,天亮了,第十八军的重炮轰击持续了五十分钟,将大王庄炸成一片火海,然后两个团的国民党军再次冲上来,大量的坦克在两侧迂回,华东野战军的五十九团和中原野战军的四十六团腹背受敌。敌人的坦克在阵地旁来回碾压,四处开炮,五十九团和四十六团官兵缺乏反坦克武器,数量有限的火箭弹很快就打光了,轻、重机枪全被打坏,机枪手也全部牺牲。四十六团一营长高俊杰指挥战士们用爆破筒和集束手榴弹打坦克,但是收效甚微。一营二连排长张大兴多次负伤,全排二十五名战士最后仅剩两人,但依旧守在战壕中誓死不退。残酷的拉锯战一直打到黄昏,双方战死者的尸体堆了一层又一层。华东野战军七纵二十师六十团加入一个营后,巩固了大王庄阵地。

  中原野战军六纵十六旅四十六团一营教导员左三星,是大王庄战斗的幸存者之一,他对那天的惨烈战况刻骨铭心:

  大王庄原是个有四十多户人家的小村庄,无数的炮弹已经差不多把它轰成了废墟。战斗一开始,我们就觉得不对劲儿,这股敌人凶狠异常,成堆地上,剩了单个的也敢上;有炮时上,没有炮时也敢上;枪法也准得很,拼刺刀也厉害……仗打完了,我到处打听,这才知道上来的是黄维的第十八军三十三团,名不虚传的“老虎团”,打日本人时就很厉害,蒋介石还给他授过勋,打起中国人也忒狠……敌人靠他们的坦克在中午冲进了村庄。我们与他们逐屋争夺,先打枪,后打手榴弹,最后拼刺刀。三十三团那狗日的,还硬是和我们个顶个!当时守大王庄的是华野七纵五十九团一营和我们中野六纵四十六团一营和三营,华野那个一营三连是个老功臣连,这回全拼光了,营长哭得眼睛都淌血呀!泣不成声地说:“可惜我的三连呀!”……我的身边全是尸体,敌人的,我们的,每个人都是拼刺刀拼死的。我实在没劲了,就对通信员说:“看看敌人又上来没有?”……干部们不是牺牲,就是负了重伤。我们二连四班长王凤鸣就将阵地上两个野战军三个营的人都组织起来,说:“跟我来。”数数人,仅仅只有二十一个了……敌人的冲锋又一次被打下去。我身边连小声哼哼的声音都没有了,全牺牲了……大王庄很静,静得听得见血往黄土里渗的吱吱声。打起仗来什么都忘了,这会儿我心里突然很难过,牺牲得太多了!三十米外一个人好久没动,我以为是尸体,突然,他动了一下,我一看,是三营长吴彦生。他们三营也只剩下他一个了……敌人又打炮了,我们一看,撞见鬼了!只见黑压压地拥上来一大片,鬼叫鬼叫地冲了过来,三十三团还真打不完!我心里想,这下真的要和阵地共存亡了……正在这时,华野的增援部队来了,好整齐的队伍,一个个小伙子白净清秀,正副班长清一色的卡宾枪、冲锋枪,一百五十多人迅速占领有利地形,阻击敌人。原来,我们六纵都没有部队派了,华野七纵首长将纵队警卫连使上了,真是打得倾家荡产呀!……不过这回敌人没那么经打,虽然人多,但也给打下去了。后来我看了第十八军军长杨伯涛写的文章,原来三十三团也打光了,后来上的全是第十八军的汽车兵、后勤兵,连伙夫、马夫都上了。可是我们也伤亡大啊,这一百五十多人的警卫连撤下来的时候,我站在村口数了数,只剩下十七个了……

  大王庄被攻占后,小王庄守军惊慌起来。

  驻守小王庄的是国民党军第八十五军二十三师,师长黄子华。这个师由湖南军阀的地方部队改编,拿该师官兵们自己的话讲:“我们师和整个第八十五军在黄维兵团中是最受歧视的部队。”特别是第八十五军一一0师起义后,二十三师的无线电收音机被封闭,对空联络电台被禁止使用,师部通往军部的电话和文件“都必须经过第十八军转接”。由于改换的地空联络信号无人告知二十三师,导致国民党军飞机轰炸了这个师的阵地——“六十七团副团长陈乃光被炸成重伤”。同样,也许是一一0师战场起义的缘故,解放军对二十三师的攻击似乎手下留情。尤其是华东野战军七纵十九师攻占小王庄附近的小周庄后,二十三师师部所在的小王庄完全暴露在七纵的炮火打击之下,但是七纵没有发动猛烈进攻,只是前沿阵地上标语插得更多了,喊话也更起劲了:“你们廖师长过来了,你们也过来吧!不要再给蒋介石卖命了!我们这里有大白馒头吃!”国民党兵正饿着肚子,解放军把热腾腾的大米粥送到前沿,国民党兵吃完了,把粥桶和碗都给砸了,送饭的解放军战士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生气。师长黄子华不断接到解放军的劝降信。副师长周卓铭对黄子华说:“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一一0师能起义,为什么我们不能?”黄子华决定派人去解放军那里找廖运周了解情况。派去的副官杨耀华不久就回来了,说:“解放军确实很好,热情诚恳,并已派人同来。”黄子华对解放军提出了条件:“我们有很多伤病官兵不能同走,要请解放军设法安置”;“我们的后方在武汉”,为家眷的安全,“暂勿将投诚的消息宣布”;投诚后,“官兵的去留根据个人的意愿”等等,解放军全都答应了。九日晚,按照预先规定的方案,二十三师官兵开始向解放军阵地移动。移动前,黄子华担心他的军长吴绍周受牵连,想把军长也带出来,于是派周副师长去第十八军军部,找滞留在那里的吴绍周,可直到规定的移动时间到了,也没见周副师长回来。后来才知道,根本不信任第八十五军的第十八军士兵,说什么也不让周副师长通过警戒哨靠近第十八军军部。

  国民党军第八十五军二十三师参加投诚的部队有:师直属部队和所属的六十七、六十八、六十九三个团,二一六师六四八团残部,第八十五军直属辎重团和卫生大队的一部,共计一万人。

  十日凌晨,依旧与解放军对抗的国民党军第八十五军,只剩下二一六师的两个团了。但是,黄维兵团的两个主力军,即第十八军和第十军依旧在顽强抵抗。中原野战军三纵攻击的马围子村是个坚固的据点,国民党军守军是第十军十八师。三纵的攻击自六日开始,屡次攻击均未得手。对面的十八师五十二团原属第十八军,后划归第十军,初级军官强硬,士兵作战凶狠。九日,三纵再次攻击马围子,十九团在炮火的协同下突破东马围子的一角,二十三团连续三次冲锋都遭到守军密集火力的杀伤。司令员陈锡联向邓小平报告,纵队已经伤亡近四千人,有的连队只剩下几个人了,各旅各团机关和直属队人员已全部编入战斗单位。邓小平对陈锡联说,只要能在长江以北把黄维和杜聿明这两坨敌人吃掉,无论付出多大的伤亡都值得,要坚决战斗到底。早晨,陈锡联去了攻击出发地,他对官兵们说,这是全国胜利前的大决战,三纵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当面的敌人消灭掉!十一日,三纵对马围子的攻击再次开始,七旅十九团一营从正东主攻,三营从东南助攻,二十一团为预备队;八旅二十二团从西南主攻,二十三团从西北助攻;九旅二十六团从东北主攻,二十五团为预备队。为了加强攻击强度,三纵官兵连夜加修了交通壕,准备了近两千公斤的炸药。下午十六时三十分,纵队所有的火炮加上一纵支援的火炮将马围子村的前沿工事摧毁。炮火延伸后,十九团三营率先佯攻,吸引守军的火力,一营趁机发起冲击,二连一班带着炸药、手榴弹、机枪沿交通壕向敌人的地堡实施连续爆破,地堡内的守军拒绝投降最终全被炸死。天黑时,十九、二十二、二十三团最终突破到西马围子守军的前沿。谁知前沿的鹿砦上突然射出一道道紫红色的火龙,冲击部队一下子被火焰包裹,官兵们浑身燃烧着大火依旧向前滚动。敌人发动了猛烈的反击,肉搏战随即开始。四连班长李本林扑倒一个敌人,这人挎着盒子枪,胸前还挂着只望远镜,一问才知道是第十军十八师五十二团团长唐铁冰的勤务兵——四连已经打到五十二团团部来了。李本林命令那个勤务兵进地堡叫他们的团长出来投降,但是勤务兵进去之后不出来了,李本林朝地堡门口打了一梭子,喊:“再不出来,老子要送炸药了!”话音一落,里面直喊:“别炸!别炸!”然后走出来一串国民党军官兵,其中就有唐铁冰。

  在三纵突击马围子的同时,中原野战军四纵和九纵向杨围子村发动了最后攻击。国民党军第十四军军长熊绶春率领他的军部和十师、八十五师已经在这里据守多日。解放军挖掘的壕沟每晚推进几十米,挖至一村消灭一村,现在已经挖到离杨围子村不远的地方——“夜间咳嗽声都可相闻”。由于得不到粮食补充,第十四军的上千匹牲口被打死在外壕里,官兵们每天用马肉充饥,牲口残尸的腐烂气息四处弥漫。村子里的房屋早已被拆掉生火取暖,伤兵无处安身,又不准他们挤在工事里,于是村子四周的旷野上哀号声不止。十一日下午十六时三十分,四纵司令员陈赓集中起百余门火炮和几十具“飞雷”,对第十四军的前沿和主阵地实施了猛烈轰击,整个杨围子村几乎被夷成平地。接着,两个纵队的五支突击队发起攻击,突击队的后面,是四纵的十、十一、十三旅和九纵的一个旅。激战九个小时后,杨围子村外围被突破。第十四军八十五师二五五团那个爱写日记的政工室主任洪雨卿的日记本被解放军官兵缴获。日记本最后记述的是一九四八年十二月十一日的情景,这是国民党军第十四军被歼灭的那一天:

  昨夜敌来猛攻外围阵地,许多敌人已到了我们的鹿砦外面做工事,看情况我们生死存亡就在今天可以解决,这时我的心是破碎的,不管死伤或被俘,只希望在今天了结这被围困的日子。

  史料中没有这个心已破碎的国民党军军官是生是死的记载。熊绶春是黄埔三期毕业生,同样毕业于黄埔的陈赓过去与他很熟。陈赓给熊绶春写了劝降信,并限他二十四小时答复。熊绶春看信之后问:“他们会不会杀我们这样的人?”参谋长梁岱极力劝说自己的军长,说我们在这里与其说是“等援”不如说是“等死”,指望李延年兵团救援根本没有可能,我们原本不也是来增援徐州的吗,结果自己却被围困只好等待救援,“赴援的变成了待援的怎么会有人再来援呢”?熊军长沉吟良久,低声说:“不知谷副军长会不会同意?”梁岱说,他同意就一起投降,不同意就派人监视他。第十四军副军长谷炳奎被请来了,听说要投降,谷副军长放声大哭:“大家都同意,我何能独异?不过我们追随校长几十年,怎能对得起他?”梁岱开始起草投降信,信的最后写的是熊绶春和谷炳奎的名字。但是,谷副军长不愿意,说劝降书不是他写的,签军长一个人的名字就可以了。熊军长很不高兴,说:“两个人都不署名,就用参谋长的名义写明奉谕函复便是了。”天黑之后,一名排长去给陈赓送信。直到第二天早晨,二十四小时的最后期限就要到了,送信的排长还没有回来。中午,四纵的炮火打击重新开始,十师的阵地首先被突破,炮弹已经打到了军部隐蔽部的顶上,泥土下雨似的散落。梁岱看见熊绶春神情异样:

  熊绶春面色惨白,伏在地上翻翻自己的皮包,把皮包里的一些信件烧掉了,又拿出妻子的照片,边看边流泪。当时我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只说:“现在还不至绝望,何用这样悲观!”他这回真是垂泣而道了:“我没有什么怨恨,只是连累了你,你接任这个参谋长,不到三个月便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是我连累了你啊!”说毕,眼泪脱眶而出。黄昏,四纵官兵冲进杨围子村,“哨子声,喊话声,冲锋和脚步声,震动了隐蔽部”。梁岱突然发现一直不说话的军长站了起来,“独自一个人向隐蔽部门外冲出去”,“刚一出门,一颗炮弹正落在隐蔽部的门口”——国民党军第十四军军长熊绶春被炸死在暗下来的天色中。

  参谋长梁岱再次被俘。

  解放军干部看见他,认了出来,因为上次他被俘的时候,这个解放军干部审查过他,于是问:“原来又是你,你不是书记官吗,怎么成了参谋长了?”

  一起被俘的熊绶春的卫兵对梁岱说:“我要去参加解放军了,不能照顾你了,请你自己保重吧。”梁岱连同第十四军遗弃在战场上的三千多名伤兵一起向后转送。路上碰见一位骑着马戴着眼镜的解放军干部,他问梁岱:“你们军长呢?”梁岱回答说已经阵亡了。干部又问:“尸体在哪里?”梁岱回答说在杨围子村里。

  他叫我留下熊军长的卫士,并吩咐那个卫士说:“我派人协同你找,一定要找出来,好好埋葬,立个牌,让他家人好查。”熊绶春的尸体找回来后,埋在南坪集附近一个土堆里,立了个木牌,写有“第十四军军长熊绶春之墓”几个字。

  梁岱后来才知道,这位骑着马戴着眼镜的解放军干部就是著名将领陈赓。

  越打越大的淮海战役震惊了全中国和全世界。就在第十四军军长熊绶春被埋葬的那天,一位美国青年坚持要进入中国的淮海地区,想亲眼看看致使国民党军重兵集团彻底崩溃的战场到底是什么样子——二十七岁的美国陆军准尉西默?托平从美军驻菲律宾马尼拉的部队退伍后,来到中国学习汉语并担任《纽约时报》业余记者。他曾搭乘调停国共停战的美军飞机去过延安。当时,涉世未深的他向共产党领导人提出:“为什么你们不把你们党的名称改为土地革命党?”并强调说如果改了名称美国人民会高兴。面对他的提问,共产党领导人笑得很厉害,他们告诉他:“因为我们是共产党人,所以我们称自己为共产党。”

  一九四八年冬,这位年轻的美国记者在南京感受到了异样,因为这座城市“处处弥漫着行将灭亡的气息”。大街上一大群一大群掉队的、开小差的或者从战场侥幸逃出来的国民党军官兵,穿着邋遢且长满虱子的黄色棉军服到处闲逛。成千上万的难民露宿在人行道上,每天早上负责清洁的卡车都要拉走那些在头天晚上冻死或者饿死的人。疯狂的市民把米店的门挤塌了,警察开了枪。通货膨胀使外国人也得扛着成麻袋的纸币付酒店的账。南京早已实行戒严,城墙上的十几座城门晚上九点之前就关闭了。停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频繁,黑暗中不断有枪声传来,“诚惶诚恐的人们即使进入梦乡还得接着与噩梦进行搏斗”。美军联合顾问团的八百名工作人员突然撤离南京,这是华盛顿发来的指令,因为参谋长联席会议认为,共产党领导的军队随时可能打进南京。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暂时还没有走,他的客厅里每天都挤满各色人等,大部分是请求得到他和美国政府保护的富有的中国人——“他们围坐在漂亮的老式红木茶几旁,一边品尝着中国清茶,欣赏着墙上的条幅字画,一边倾听着大使的同情之辞”。西默?托平从南京飞到徐州,他在南京和徐州机场看到的情景让他确信国民党政府恐怕支持不了多久了:南京机场上挤满准备逃亡的达官贵人和他们的家眷,大型运输机“犹如拾荒者一趟又一趟地把国民党军将领的贵重物品从北方运来,这无疑是向世人宣告,某一座城市又落入了共产党手里”。而在徐州机场,他看见国民党军空军依然持有的巨大军力:C-46、C-47运输机,P-5野马式战斗机和B-24、B-25轰炸机,数百架次地飞往战场。但是,战场上传来的战果,却令美国人和南京的蒋介石一再失望,原因是“国民党军飞行员坚持要在他们认为安全的高度作战”。达到徐州后,西默?托平深入到邱清泉和李弥两兵团增援黄百韬的攻击战场——“七十五毫米和一五毫米火炮炮弹不断地在村庄与村庄之间掠过,砸向共产党军队坚守的村庄。战火如此惨烈,但仍有些农民固守着自己的土棚屋、土地和一两头猪”,当然,“与农民们一起坚守村庄的还有共产党的官兵们”。他看见了交战双方士兵的尸体,发现其中二十多具解放军士兵的尸体都有第二次创伤。西默?托平愤怒地指出:这是杀俘行为!他不愿意再看下去,在返回徐州机场的路上,他又看到了士兵的尸体,其中一个士兵“头就像熟透的罗马甜瓜一样开着大口”。

  返回南京后不久,西默?托平决定从蚌埠方向再次进入淮海战场,因为他听说黄维兵团和杜聿明集团都已被围,他百思不得其解,如此庞大的兵力和优势的装备怎么可能瞬间陷于如此危境?他在南京搭上了一列火车,车厢里挤满难民,车厢两侧堆着防止袭击的装满泥土的麻袋,身边还有一群奉命开往前线的国民党军官兵,这些官兵阴沉着脸吃着辣酱油拌的冷米饭。火车终于到达蚌埠,西默?托平拜会了国民党军徐州“剿总”总司令刘峙——“目前我们正准备围歼陈毅和刘伯承。”刘总司令对记者说。

  西默?托平要求刘总司令能够让他进入战场,刘峙的态度含糊了。很快,他就听说“黄维的部队和坦克被共产党围攻的炮火炸得四分五裂,十二个步兵师中至少有一个已经反叛了”。年轻的美国记者更加坚定了深入战场的决心,他确信只有他亲眼看见的才是真实的,他要对得起付给他薪水的《纽约时报》和这份报纸的所有读者。等待中,他碰见了同样寻机进入战场的伦敦《每日快讯》记者比尔?希尼?史密斯、拉契?麦克唐纳和帕特里克?奥多诺凡,他们发现蚌埠城内的一家小店里竟然有一瓶约翰?尼沃克黑带威士忌出售,于是花了二十美金买了回来,干杯的时候才发现,酒瓶里装的是中国人喝剩下的黑褐色茶水。

  新华社再次播发了刘伯承、陈毅敦促黄维投降书:

  黄维将军:现在你所属的四个军,业已大部被歼。八十五军除军部少数人员外,已全部覆灭。十四军所属不过两千人,十军业已被歼三分之二以上。就是你所依靠的王牌十八军,亦已被歼过半。你的整个兵团全部歼灭,只是几天的事。而你所希望的援兵孙元良兵团,业已全歼,邱清泉、李弥两兵团已陷入重围,损失惨重,自身难保,必被歼灭。李延年兵团被我军阻击,尚在八十里以外,寸步难移且伤亡惨重。在这种情况下,你本人和你的部属,再做绝望的抵抗,不但没有丝毫出路,只能在人民解放军的强烈炮火下完全毁灭。贵官身为兵团司令,应爱惜部属与生命,立即放下武器,不再让你的官兵作无谓牺牲。如果你接受我们这一最后警告,请即派代表到本部谈判推向条件,时机紧迫,望即决策。

  刘伯承 陈毅

  一九四八十二月十二日此时,黄维兵团已被压缩在以双堆集为核心的小小范围内。四周阵地不断被突破,双堆集内人心惶惶,只能依靠严厉的战场处罚来维持局面:一一四师三四一团苏营长因放弃阵地逃回,被第十军军长覃道善枪毙;七十五师刘团长接替一一四师的阵地防守小杨庄,几天之后官兵伤亡殆尽,刘团长率残部突围回来后,经黄维批准被枪毙了。即使这样,整个第十二兵团战斗力已严重减弱,战斗人员已严重减少,兵力最多的团只剩三四百人,最少的仅剩下百余人,有的团已被全歼。

  在双堆集战场上的中原野战军和华东野战军也倍感压力:同时攻击黄维、杜聿明两个集团的战斗尚未最终解决,而从蚌埠北援的李延年、刘汝明两兵团推进到河南岸的何集附近,距黄维兵团所在的双堆集已经不远了。蒋介石从武汉调来的第二十、第二十八军正在向蚌埠开进。情报显示,蒋介石还准备从华北、西北调集兵力投入淮海战场。因此,必须迅速歼灭黄维兵团,才能够保持战场的主动性。此时,围歼黄维兵团的中原野战军,官兵伤亡已近两万人,本来就家底不足的他们感到兵力严重不足。十二月十日早晨,华东野战军粟裕、陈士榘、张震致电刘伯承、陈毅、邓小平,并报军委,华东局:

  ……自孙元良兵团基本被我解决后,邱、李两兵团仍图向南突进,以图与黄维兵团合股,故于虞(七)、齐(八)两日以全力向我南线大回村至青龙集之线阵地突击。经两日激战,均被我击退,敌伤亡甚大……刻邱、李除仍未放弃向南突进的企图外,已加强工事,转入防御,其地堡网及附防御等,均已构成。我们必须采取稳打强攻办法,才能奏效。因此,全歼该敌至少需半个月至二十天时间[敌尚有四十个团左右兵力]。但在黄维兵团未解决之前,我们必须以三至四个纵队位于南线,防阻邱、李向南突进,以保刘陈邓中野作战之安全。该三四个纵队只能采防御,暂不能以全力采进攻,只有北面的三个纵队可采全力攻势。因此全歼邱、李兵团,恐时间还需延长……据参考消息称:宋希濂兵团已到浦口,正向蚌埠开进……我们最担心对李延年阻击兵力不能胜任[因六纵王(王必成)江(江渭清)部自战役以来,伤亡七千余人,骨干太弱,人数不充]……目前中野及华野已分成三个战场作战,兵力均感不够……为此,我们建议再由此间抽出一部分兵力,以求先解决黄维[对邱、李暂采大部守势,局部攻势],尔后中野负责阻击李、刘[解决黄维后可能不敢北进],我们再集中华野解决杜、邱、李兵团……

  刘伯承、陈毅、邓小平收到电报后,当即决定从华东野战军围困杜聿明集团的部队中再抽调两个纵队,以求首先迅速解决黄维兵团。华东野战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陈毅表示,中原野战军要人有人,要枪有枪,特别是重武器,要无私援助,打黄维的最后时刻,要把华野的大炮全部拉上去。当天晚上,华东野战军第三、第十三纵队及鲁中南纵队开始南下,十三日到达双堆集战场。陈毅对华东野战军官兵说:“你们是代表华野去打仗的,我给你们提三条意见:第一要首先打进去,只有首先打进去,才是对兄弟部队的最大支援;第二要虚心向兄弟部队学习,主动搞好团结;第三缴获的战利品,大到武器弹药和俘虏,小到日用品和纸片,都全部交给兄弟部队,不准任何人打埋伏。”

  十四日,在双堆集的东北方向,中原野战军六纵司令员王近山指挥的部队与华东野战军三纵司令员孙继先指挥的部队站在了一起,在他们即将发起攻击的当面,是双堆集国民党军最要害的防御阵地尖谷堆。这是一个高二十多米的土堆,是平原上唯一的制高点,距黄维的兵团指挥所不足一里地。国民党守军的阵地上筑有两米宽、一米高的围墙,周围是由大量暗堡组成的环形防御工事,西面不远处就是黄维兵团的榴弹炮阵地和临时机场。

  华东野战军三纵派出的突击队,是二十三团的“洛阳营”;中原野战军派出的突击队,是十七旅四十九团的“襄阳营”。两个纵队的指挥员都各自对自己派出的最精锐的部队作了战斗动员。十七旅旅长李德生对“襄阳营”提出“向华野部队学习”的号召,并要求突击营发扬善于攻坚的尖刀精神,发扬在打襄樊的战斗中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要求“襄阳营”首先打进去。三纵司令员孙继先则对“洛阳营”的官兵们说,与中原野战军最精锐的营并肩作战是很光荣的,当年打下洛阳,就是两个野战军相互配合作战的结果,在光荣的“洛阳营”的红旗上,染有中原野战军老大哥部队的鲜血,如今两个英雄营将要并肩突击,咱们要发扬革命的英雄主义精神,首先打进去!在华东野战军“洛阳营”的突击阵地上,中原野战军官兵们已经为他们挖好了又宽又深的交通壕,挖了一夜的官兵满脸泥土,憨厚地对华东野战军官兵歉意地笑着说:“昨晚上,我们每人背块门板就来这里作业了,时间太紧,不然还可以挖得更宽更深,距离敌人更近些。”

  攻击信号弹升空了,中原野战军和华东野战军的火炮集中在一起同时发射,双堆集四周天摇地动,烈焰熊熊,黑色的硝烟遮蔽了天空。炮火轰击持续了一个小时,国民党守军阵地上的工事被全部摧毁。“洛阳营”和“襄阳营”呐喊着冲了上去,每一个官兵都抱着首先突进去的决心。两面英雄的旗帜在战火中高高飘扬。

  “襄阳营”营长何满岗率领官兵突入敌阵,与国民党守军展开激烈的厮杀。最前面的一连三排不断有官兵倒下,最后只剩下三名战士,小战士李正全认为应该有个“头”才好,建议让“杀敌英雄”刘乃江站出来担任指挥,另外一名战士庄金凤表示赞同。刘乃江集中了炸药和手榴弹,并掩护小李和小庄在敌人的尸体上收集弹药,然后三个人坚守突破口不退,直到后续的二连二排增援上来。“洛阳营”在冲击的一开始就出了意外。营长张明命令司号员吹冲锋号,但是司号员小郭站起来的时候摇摇晃晃的,他一手按着腹部,一手艰难地把军号举到嘴边,军号只颤抖地响了一声,小郭就一头栽倒在地。“洛阳营”全体官兵就在这短暂而悲壮的号声中出击了。教导员把驳壳枪一举,率领二连冲在最前面。前方的一个大地堡里,敌人的火力十分猛烈,教导员中弹倒地,他躺在地上大声喊:“往前冲!往前冲!咱们要首先打进去!”一连的两个排吹着联络口哨沿着围墙发展,突然,他们看见密集的手榴弹飞向当面的敌人,原来是“襄阳营”的官兵跟进掩护着他们呢。二连战士李景坤抓住敌人机枪手的脖子奋力厮打,十七岁的小战士朱冬的左胳膊被子弹打断,但他的右手依旧在不断地投出手榴弹。这是对黄维兵团部外围阵地的最后一次压缩。

  对于黄维兵团来讲,这是最后的抵抗,因为再往后退就是双堆集了。

  黄昏,双堆集核心阵地的西北角出现了信号弹,这是“洛阳营”和“襄阳营”占领阵地的信号。支援两个英雄营作战的炮火立即进行延伸射击,在被占领的阵地与黄维兵团部之间构成了一道火墙,挡住了敌人的增援部队。与此同时,东、西两攻击集团也相继占领老五庄、杨子庄等阵地。

  双堆集核心阵地已完全暴露。黄维知道,尽管李延年和刘汝明兵团已经近在咫尺,但是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十五日,中原野战军和华东野战军对黄维兵团的最后攻击开始。

  黄维给蒋介石发电报,说他决定突围,希望空军能够配合。

  上午九时,国民党军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飞到双堆集上空与黄维通话,表示“不能照计划实施”。黄维回答说:“你不能照计划实施,我只好自己断然处置了。”然后,他召来第十军军长覃道善和第十八军军长杨伯涛,决定分别突围——“四面开弓,全线反扑,觅缝钻隙,冲出重围”。第十八军向双堆集西北突围,集结地点是蒙城;第十军向双堆集东北突围,集结地点是津浦线上的怀远;其余部队向东突围,集结地点是蚌埠东南方向的滁县。突围命令下达后,部队即刻混乱起来。战车营的战车在狭窄的包围圈里乱开,导致其他部队以为突围提前了,于是各部队开始逃命般的溃散。

  第十军军长覃道善的突围部署是:十八师、一一四师和军部由小王庄向东北方向突围,七十五师向东南方向突围。命令破坏所有的重武器,抛弃所有的辎重行李。十五日黄昏,十八师师长尹俊指挥部队在小王庄打开一个缺口,尹俊逃出战场。覃道善率领一一四师跟在十八师的后面突围,但缺口很快被解放军封堵,封堵之后无论怎样冲击就是无法突破,一一四师的国民党兵纷纷缴械投降,覃道善和师长夏建眅一同被俘。七十五师师长王靖之突围时负重伤,被解放军官兵用担架抬出混战之地。黄维开始突围的时候,第八十五军军长吴绍周被指定乘坐第三号坦克,紧跟在黄维和胡琏的坦克后面。但是,第三号坦克很快就停了下来,因为一座浮桥被黄维和胡琏乘坐的坦克压断了——“这正合我的心意,与其到南京去送死[因我所带的第八十五军战斗部队均已先后投降解放军,剩下的只有我这个光杆军长了],倒不如待在这里被俘。”吴绍周和两名随身卫兵爬出坦克,坐在地上等待解放军的到来。四小时之后,中原野战军一纵的搜索队到达,吴绍周和卫兵们把枪交了,然后向俘虏集合地走去。

  第十八军的突围计划是:由十一师向正西突围,黄维和胡琏乘坐坦克亲自开路,只要打开一个缺口,就不顾一切地往外冲;军长杨伯涛率领一一八师和炮兵、工兵残余人员向西北方向突围。黄维命令第十八军官兵将能够携带的武器,如轻重机枪、冲锋枪、六十毫米迫击炮和步枪等,人手一支尽量带上,不能携带的火炮全部破坏,不能破坏的重要部件埋在土里。通讯总机和电台一律砸坏,特别是一台美国进口的大功率电台,在杨伯涛的亲自监督下被砸毁了。至于伤员已经无法顾及——“只在野地里给他们挖了一些壕沟而已”。本来约定的突围时间是黄昏之后,但是黄维和胡琏认为天黑之后坦克行动不了,于是提前开始行动。这一提前行动没有通知杨伯涛,等杨军长听见人声鼎沸走出掩体?望的时候,发现西北方向一片乱军,这才知道黄维和胡琏已经跑了,于是他也立即开始了逃亡。

  杨伯涛和一一八师师长尹钟岳指挥身边的部队左突右杀,始终找不到一个可以冲出去的缺口,事先准备为他们冲锋开路的那位“最勇敢的营长”一上去就被打死了。双堆集内剧烈的枪炮声似乎已经减弱,黑暗中到处是“缴枪不杀”的喊声,尹钟岳试图向十一师突围的方向靠拢,却发现一路都是十一师被打散的溃兵。追击十一师的解放军官兵迎头冲过来,杨伯涛跳进了一条小河中——“我在没有没顶的水中感到水寒彻骨,便急忙挣扎上岸,走了不到一百公尺,冲出一队解放军,上来两个战士将我左右挟住,急走十余里,到一个指挥部给我烤火烤衣。我不加隐讳,自报姓名军职。”一一八师师长尹钟岳在混乱中被俘。

  十师师长王元直逃出战场十余里之后,发现依旧无法逃出解放军和民兵的搜索,绝望之中吞下了十几片安眠药,昏倒后被解放军官兵发现,经紧急救治后苏醒。

  突围前,黄维和胡琏也准备了安眠药,准备不能脱身的时候自杀。

  他们还相互约定:谁侥幸逃出去,谁就负责照顾两家的家属,同时负责一切善后事宜。

  他们乘坐的坦克几乎是疯狂地开着,但是开了不久之后就坏了,黄维和胡琏只有跳下车各自逃命。

  中原野战军三纵特务营教导员范天枢,十五日晚带着几名战士在战场搜索。黑暗中,通信员桑小六发现一个人躺在地上。这个人戴着钢盔,穿着全新的细布棉军衣,上衣左口袋边上挂着一只指北针,右口袋边沿插着两支钢笔。桑小六掀掉那人戴的钢盔的时候,那人用手护了一下,范天枢上前看见那人手腕上戴着的那块手表“又大又亮,想必十分贵重”。范天枢问:“你是干什么的?”

  那人回答:“八十五军军部上尉司书方正馨。”

  范教导员心想,这人至少应该是个师长。

  “上尉司书方正馨”被送到旅部之后,由旅敌工科长宋禹负责审问。

  “方正馨”坚持说自己是上尉司书,并说自己民国十七年当小学教员,“当了六年教员,一年科员,以后就出来当兵了”。

  宋禹科长笑起来:“就算你民国十七年当教员和科员,那才到民国二十四年,现在是民国三十七年,你还有十三年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晚上,宋禹科长将“上尉司书方正馨”和在马围子村被俘的国民党军第十军十八师五十二团团长唐铁冰关在了一间屋子里。半夜,解放军卫兵听到唐铁冰说:“你怎么也被俘了?”“上尉司书方正馨”紧张地说:“不要多说话。”

  第二天,宋禹科长问唐铁冰昨晚的事,唐铁冰不承认他说过什么话。宋禹严厉地警告他说:“你还是多替自己想想吧!”

  俘虏要往后转送了,唐铁冰吞吞吐吐地报告说:“长官明鉴,他确实不止是个上尉,他好像是我们的兵团司令官。”

  纵队敌工科燕科长来了,把被俘的第十八军副军长兼十一师师长王元直和黄维同时找了来,两人一见面,王元直愣了一下。

  “上尉司书方正馨”写下了一份“如姓名职务不符,愿受枪毙”的保证书。

  他被带走之后,燕科长问王元直:“他是不是黄维?”王元直犹豫了一会,低声说:“有点像。”

  最后,燕科长和宋科长把特务营战士李永和叫到了“上尉司书方正馨”面前——李永和是解放战士,过去曾给黄维当过十几年的马夫——两位科长看着“上尉司书方正馨”把那份“愿受枪毙”的保证书撕了。

  黄维说:“我是黄维。”

  从蚌埠出发前往解救黄维兵团的国民党军第二十军刚走过一座铁路大桥,就看见前面有个人坐在一辆破旧的牛车上摇摇晃晃地驶过来——牛车上坐的,正是第十二兵团副司令官胡琏。胡琏对第二十军的军官们说:“部队搞光了,你们不要去了。”

  “对黄维兵团之作战,从十一月十八日阻击作战始,至十二月十五日全歼黄维兵团止,共经二十八天。整个战役过程概分三段:从十一月十八日至二十四日为阻击作战的第一阶段;从二十四日夜我全线出击到十二月二日止为完成包围,紧缩包围,准备攻击,及对付敌人攻击的第二阶段;从三日夜起至十五日夜为对敌攻击并全歼敌人的第三阶段。”——此次作战,中原野战军和华东野战军歼灭黄维兵团“四个军十一个整师共十万余人”。攻歼主力部队中原野战军伤亡三万余人。

  十五日这天,滞留在蚌埠的美国青年记者西默?托平在铁路大桥边,看见李延年和刘汝明两兵团掉头后退:“他们的坦克和卡车队轰隆隆地驶过铁路大桥,紧随其后的是长长的步兵队伍,全部撤到了淮河南岸的安全地带。”西默?托平知道黄维兵团定是已经覆灭,他开始关注淮海战场上另一位被围困的国民党军将领杜聿明:

  徐州守备军的残部、杜聿明麾下的第二、十三、十六兵团和坦克兵团,在西撤时遭到了共产党的顽强阻击。绝望中,最后他们在蚌埠西北约一百英里的永城镇停了下来,构成了一个防御圈。至此,他们撤离徐州后仅仅行进了六十英里的路程。在环形防御的边缘,杜聿明部下刨开冰封的土层,将美式六轮大卡车深深地埋在褐色泥土里,然后在车后面修挖堑壕和散兵坑。坦克和大炮被拖到中心地带为环形防御增加火力掩护。随同部队一起南下的士兵家属、政府行政官员、学生以及其他平民则蜷缩在防御圈内,遭受寒冷的冬月雨雪的折磨。

  对于杜聿明来讲,接到黄维兵团全军覆灭的消息时,他内心的寒冷远甚于旷野上呼啸的寒风。T.xt.小.说.天.堂www.xiAoshuotxT.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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