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定计天下(1)

　　天下棋局人作子，子落见血；血溅成花硝烟雾，雾里看花；花开，开者成王败者寇，寇者血，血染沙场。

　　地上琴瑟路为弦，弦断破兵；兵碎成沙轰鸣声，声中听乐；乐罢，罢者败寇成者王，王者血，血洒山河。

　　天略，人心，咫尺四海；神算，战火，纵横八荒。

　　谁？能给这世界带来新的天下？

　　天空在水珠里流转，如同一尾困在玻璃缸中的鱼。少年盯着发梢上的水珠观望天空，分不清蔚蓝到底属于水珠，还是天空。蔚蓝的中央，倒映着少女般秀美的脸孔——眉宇间结着悲伤，唇角下含着犹豫，瞳孔与其说是深邃，不如说是迷惘。

　　身下的苍翠浮动着冰凉，头顶的天空吹散了云霞，少年在碧草茫茫里平展着身躯，任由长发随风伴舞。

　　“你果然在这里。”人影的阴翳遮过光线，金黄的瞳孔在嘻嘻哈哈的脸上没有一点威严。金瞳改变了俯视的角度，斜躺在平铺的长发旁边，侧过来看那些锋利的轮廓。“还有几秒作战就要开始了，找到现在才找到你。就算你先见之明地躲昨天那个惨无人道的洗碗活动，也不用躲到硫祁来吧。”金色发丝仿佛也在风中飘扬着哈哈声，只是留给他的另一半对白是冗长的沉默。

　　“这里的天空真舒服啊——”薄唇间的声音轻得像是舒缓的呼吸，俊秀的脸孔仍然望着天空，水珠终于砸落在眼角，仿佛一颗粉身碎骨的泪滴。

　　“是啊，不过很快你就要把全世界的天空都变成这个样子了嘛。”金瞳少年坐起来，还是打着满脸的哈哈。

　　长发少年没有言语，眸子里却早已盈满了疑惑，那是不能说出的怯懦：“办得到吗？”

　　“错了。”金色发丝下咧开和煦的笑，“应该是‘很快我们就要把全世界的天空都变这个样子’，才对。”音量被刻意拔高，像是一声不求听众的呐喊。

　　长发飘扬下僵硬了刹那的神情展开笑颜，迷惘的瞳孔重新幽深进无垠的空间；眉宇恢复了上扬的锋利，嘴角蜿蜒了下沉的桀骜；修长十指悠然平抬，在“微型”投影出的荧幕上飞动如舞。

　　嘀嘀——

　　金瞳少年手腕上的“微型”响了两下，调出窗口查看，他囔囔笑语：“我执行B方案啊。一般来说，不是执行A方案吗？”

　　“仔细考虑过后，你和勤分开行动还是太危险。”长发少年坐起来，进而站起来，“差不多该来了。”

　　嗖——

　　话音刚落，破空的“盒”悬停在两人头顶，上面传来埋怨的声音：“搞什么啊？指挥员作战开始两分钟都还不在控制室。”

　　“说什么啊——迟到的可是你们，指挥员在的地方才是控制室！”少年的声音和他的长丝一起飘扬，“组织全员，按刚刚组合的行动方案，作战开始！”

　　裔华，首相府。

　　静寂无声的偌大空间，正值壮年的政员将帅列坐两侧。红毯铺就的华室尽头，红木桌后的座椅一直空着，然而其上悬浮的投影荧幕却颤动着一个巨大的“INERTNESS”。

　　“今天，僵持了一个月的战局就要被打破。忠陆国防大司令向我方海域发动了全面进攻，而我们也要予以阻击。相信凭借我国和克里联邦两大国的军力，是不会输给忠陆的。”明显经过机械处理的电子音从荧幕后面传出，在座一众脸上却是习以为常的表情。

　　“首相，下令我等出发吧。”白发青衣的老将上前领命，恭敬低俯的胸前奖章无数。

　　“好！第四、第五空军呈双翼型导弹索敌，联合海军第二、第三军团正面诱敌，联合空战军外围设伏，第一、二、三空军留守，海军第一军团护岛。”依旧是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音，却也有抑扬顿挫的巍峨。

　　“是，领命。”下面一众将帅起身上前，俯身退下。

　　克里联邦，中区首都，总统府。

　　将帅围坐的圆桌，年近六旬的老人席坐首位，气氛凝重得可以滴下水珠，就像老人额角的汗滴，在灼热的空气里焦躁着不安。

　　“总统，我还是觉得，把将近八成的军队全部交给裔华不太安全。”老人右手边的司令启齿打破寂静。

　　“战争从来没有安全的。”老人合眼沉声，双手十指架在眉前，“诸位也知道，截音的战力。如果不是绝对压倒性的数量优势，根本没办法抗衡……我赌的是，敌人对联军凝聚力的低估，和联军实际的凝聚力。”

　　“可是，凝聚力是双方的……”司令还打算再说下去，老人抬手遏止，眉眼舒展：“不用多说了，联军现在已经在裔华海域对峙忠陆了，徒增神伤而已。信任对方，不一定会赢；但不信任对方，一定赢不了。如果赢不了这场战，裔华被灭，我们不过唇亡齿寒罢了。”

　　话音落地，听得见沉寂里心脏的散碎声。众将以默许的姿态低头，落入脚下的目光希冀着望向战场。

　　嚓——

　　圆桌上的荧幕投影出来，却是一张惊慌失措的脸。所有人抬头注目，每一根神经都紧紧绷起。

　　“总统，情况不对，进入硫祁领空巡航的侦察机撞下了一架截音的装甲板。”荧幕上的军士面目扭曲，脸上每一根线条都错乱了。

　　“你说什么？！”老人凝结的神情深陷进皱纹里，“硫祁领空怎么会有截音？不对，侦察机怎么可能撞到截音？两者速度悬殊……”

　　“不清楚。但是从侦察机的爆炸里坠落的装甲板，上面确实是忠陆截音的标识。而且贴近硫祁的西区军营立刻就派出特级野战兵潜入侦查，发现硫祁及周边四国的农耕用地一半以上都改建成了兵工厂……”军士的影像已经表现不了他言语里的慌乱。荧幕左上角弹出克里联邦西边接壤硫祁五国的地图，鲜红的区域标注着立体的“兵工厂”。

　　“怎么可能？！”老人右手边的司令忍不住开口打断，声音却是沙哑的：“兵工厂不可能一夜改建，而这么长时间我们的卫星雷达都没有反应，也就是说……”他的声音已经干涩得说不下去了。

　　“也就是说。硫祁及周边四国的上空。有萤火。”老人微颤的声音在慌乱的空气里反而显得镇定，“速度达到肉眼不可见的截音，会被侦察机撞上，只有一种可能，一定空间里的截音数量太多，导致辅助系统计算不出避让的轨迹。”

　　长久的死寂横亘在圆桌上，老人终于说出了结论：“忠陆的主力部队，不在裔华海域，而在硫祁。并且。硫祁。已经。叛降已久。”

　　裔华，海滩。

　　“行动小心，裔华集中营里的……”龙嵬不忍说下去，眸光停在雷绪笑盈盈的脸上。

　　“放心好了，我会保护这家伙的。”雷绪嘻嘻哈哈，一只大手拍在勤头上，却拍散了她的不安。

　　“废话，谁要你保护。”甩开繁复的发髻，勤转身跨出“盒”，踏上海滩。大咧咧地追上去，雷绪赔笑跟在后面，“是是，女武皇大人，我的小命还请您看紧点。”

　　龙嵬轻笑摇头，关上“盒”的门，坐回驾驶座上，对旁边的徐鲚唇齿轻启：“下面去克里联邦，老方法穿过纳米虫网。”

　　“克里联邦那边的计策似乎已经奏效了。”徐鲚在副驾驶座上看着微型投影出来的荧幕，继续问：“那么，你是怎么弄的？”

　　“什么怎么弄的……”理解了一下徐鲚的意思，龙嵬启动“盒”后开始解释：“截音和萤火，现在几乎已经成为忠陆的标志；相比之下一个几月前宣布身份的恐怖组织，根本无人在意。加之你离开忠陆中央军事研究院的消息，被忠陆情报局严加封锁。一切不就理所当然了吗？”

　　“原来如此。那接下来，我的任务，去克里联邦西区军营，也是为了混淆视听喽？”徐鲚关掉“微型”，一头靠近座椅里。

　　“嗯。这是一份给世界的大礼啊——克里联邦怎么能独占？”龙嵬上拉的唇角锋利出桀骜的弧度。

　　“真是吊人胃口。”徐鲚撇撇嘴，额发阴霾下露出探求的欲望，“不能阐述全局吗？我们每个人就只知道自己的几套行动方案而已。”

　　“一份盛大的礼物，一下就扯开包装目睹真容，纵然爽快，不觉无趣？”龙嵬上扬的眉宇，横飞出深邃的意蕴，“从局部到全部，先是冰山一角九牛一毛，然后再逐步窥见它的壮阔与浩瀚。难道你不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