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后记君以何

　　拖拖拉拉三四个月，终于把这篇不长不短不褒不贬的处女作整改完了。说是整改，其实百分之九十都是重写。还保留的，只有十四岁时候的一点点稚气。当然，如果要拿七老八十的眼光来看，我估计我这辈子都只有稚气着了。

　　整改完成的前一晚，我梦见了一个叫“君以何”的角色。当时在梦里就觉得灵光乍现——怎么会有这么会意的名字？醒过来一想，才觉得可笑无比。

　　君以何，你凭借什么——不就是我一直以来的疑问吗？我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执念在写作？才两次完成了这篇有点傲慢的小说。

　　读亚当·斯密的《道德情操论》的时候，总觉得作者一直用“人类”开头有点傲慢。不过也没办法，人家是亚当嘛。但是自己用起来的时候，却忘了当时发现的笑点。

　　写这篇小说最早的执念，是对童年时候抓虾摸鱼的追忆。想用一篇少年代表自然“消灭”人类的小说，来平衡水稻田变成高架桥的愤愤不平。所以，全篇的命题是“平衡”。

　　于是十四岁的初中生就开始肆无忌惮地妄想了，一个神话的龙嵬，一个高科技的徐鲚，一个大咧咧却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雷绪——这就是我在初中尾巴上完成的，最早的极端世界——一篇纯爷们的小说，连一个女性角色都不带。

　　虽然人总在长大，性格也不是永远不变的东西，但始终人生十余载还是有不变之物吧。就像极端世界，从第一部到第二部再到现在这部，除了亲友有了爱人，除了自然有了战场，少年也为了一点点珍重之物在嘶吼，但是平衡的主题依旧没变——人类、自然、平衡。

　　在这一次的重修中，我加强了战争残酷的元素，把战争的概念化名为战场，用遗迹的形式表现了出来。

　　当然，作为没经历过战争的人，一定会有异想天开的地方。但是我也有大多数人的理由和借口……

　　我是个各种一般的十八岁刚成年人，十八年的人生里对战争的理解仅存于学校爱国教育和动画片还有电影小说，是中国没有体会过战争的大多数幸运儿之一。就像没经历过死亡的人写死亡是写不深刻的，没体会过战争的孩子也不可能真正懂得战争孤儿的悲哀……哪怕人类还有同感共鸣这一本能存在，电影动漫也日渐真实，体会却始终薄弱。

　　但即便薄弱也足以警醒，被冠以和平之名的生活中，还有很多和战争相似的东西。家庭吵嘴，班级走火，大打出手并不罕见。

　　祖国的领土完整老有问题，国际的风云一点都不平静，扣人要人占岛挖边，昨天抵制法货，今天抵制日货，明天还要抵制什么……人类要战争，只欠缺一个大义凛然的理由。说不准什么时候幸运儿们的幸运就到此终结。

　　于是，我在夸大其辞的小说之余，写了点自己的感受……关于那些，我们还没机会看到、但也许即将看到，我们曾经经历过、却未曾发现的，执念。

　　战争战斗战场

　　世界只有两种状态，动和静。这不是哲学，是物理——绝对运动的世界和相对静止的世界。

　　为什么会有战争，因为发展的必然结果是战争。种族繁衍的曲线不可能是理想的J型，永远只可能是受环境容量影响的S型。于是优胜劣汰，于是物尽天择。

　　为什么要战斗，因为有战争。没有爱人的人要保护亲人，没有亲人的人要保护朋友，当战争剥夺了爱人、亲人和朋友以后，至少还要保护自己。

　　为什么有战场，因为有人在战斗、有人们在战争。而战场，就是供这两个动词焚烧生命和资产的地方，它作为一个醒目的标的树立在那里、铺陈在那里，形象且生动地告诉留下来的人们“战斗”和“战争”这两个抽象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永远没有军事小说里十万对敌俘虏八万，然后兵力十八万的说法，只有歼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现实。就算十万人对十万人到最后，剩下十八万人，也是二十万人里只剩下十八万人。对于整个人类来说，从来没有哪场战争是盈利的；对于某方势力来说，战争的盈利也是建立在对方亏损的前提下。所以先前提到的二十万人，如果用以铺设道路，将有多少条高速；如果用以耕种农田，将有多少亩高产……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在战场上战斗，促成一个看似恢弘的战争，并且用极多数的牺牲衬托那么极个别的英雄？

　　因为田地无法满足他们的劳动力，况且是在科技发达的今天一个人就可以照顾一片田园；因为交通已经如此沉重，以至于不能在高架桥上再架起高架桥，否则氧气的供给都很困难。所以战争是迟早的事情，必然的事情。比起研究一个太空移民计划，还是直接从邻人那里抢过来比较划算。尽管这是对整个人类的亏本，却是相对某方势力的盈利。

　　自私是人类的特质，这和战争是所有生物的特质一样。并非人类是个好战的物种，只是我们手里的武器更加锋利。我们的枪快过虎豹豺狼的牙齿，所以它们的战争在我们看来无谓轻重合情合理；我们的药不能抑制所有的病菌，所以我们就它们的战争要有更高度的关注，并且适时地研究更新型的武器。

　　反过来说，为什么人类比其他物种更自私，因为人类有更强力的武器来捍卫自私。同时更大程度的自私积蓄更大程度的战争，制造更大程度的战场。因为程度是这样的大，所以显而易见路人皆知。就好比人类有一个名叫“战争机器”的放大镜，把人类相似于其他物种的自私全部放大，不，或者说是显微镜更为贴切。而这个被放大的产物，就是战场。

　　对于生活在这个时代这个国家的人们来说，战争是个很遥远的话题，但其实战争就是以国家为单位的打架。我们有幸没经历过也没亲眼目睹过战争，但我不相信有谁没经历过也没目睹过打架。

　　其实战争不也就是这么回事吗？只不过你打我的一拳从侵害我的个人尊严，变成了侵害我们的民族尊严；只不过我打你的一拳从体现我的个人气质，变成了体现我们的民族气节。但说到底我们都是一个种族，就像你和我打过来撕过去还不都是一个班的，至少也都是中国人。

　　所以我觉得，对于战争，每个人都应该有体会、应该有分寸，应该知道它除了悲伤之外并没有那么多的荣誉和崇高。

　　世界只有两种状态，运动和静止。如果说战争是运动，那么和平就是静止。战争永远是绝对的，和平永远是相对。我们每天都在经历大大小小的战争，一下吵嘴一个看不顺眼一次领土问题，但只要我们都有一颗相对静止的心，世界就永远和平。

　　君以何，是自问，也是质问。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