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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迪密恩》 作者:丹·西蒙斯

第49章

  法雷尔突然起身,德索亚也随之站起。“神父舰长,”法雷尔正式宣布,“我来此,是为了转达枢机秘书卢杜萨美大人的问候,先生,他祈愿你在基督的护佑下,完全恢复生命和健康,并请你明天早晨七时整,前往罗马教廷教义部议室,拜会卢卡斯·奥蒂蒙席,及圣部其他任命官员。”

  德索亚大吃一惊。他能做的,仅仅是迅速立正,顺从地点点头。作为一名耶稣会士兼圣神舰队军官,经过严格训练,他已经习惯了服从。

  “很好。”法雷尔神父说完,便离开了。

  基督军修士离开之后,德索亚神父舰长仍旧在神父宅邸休息室里呆站了几分钟。作为区区一名神父和指挥官,德索亚极少参与教会的政治阴谋和明争暗斗,但哪怕是乡下来的神父,或者最为懵懂的圣神武士,都知道梵蒂冈的基本构架和职能。

  在教皇之下,主要有两大行政体系——罗马教廷(梵蒂冈)和所谓的几大圣部。德索亚知道,教廷这一行政机构,繁冗臃肿,错综复杂,它的“现代”形式是由西斯科特五世于公元一五八八年制定的。教廷,包括了国务院,即卢杜萨美枢机的权力基础,他名义上是国务秘书,实质上却据有首相的权力。自十六世纪以来,各任教皇便经由通常称作“旧教廷”的机构行使权力,而国务院则是它的核心部分。除此之外,还有“新教廷”,那是在梵蒂冈第二届理事会上创立的(人们通常简称之为“梵二会议”,一九六五年大会圆满落幕),它最初只包含十六个次级机构。在尤利乌斯教皇长达二百六十年的统治之下,这十六个机构已经壮大,发展成三十一个互为牵涉的实体。

  但传唤德索亚的,却不是教廷,而是圣部的一个部门。这些圣部之间通常各自独立,势均力敌。法雷尔明确通知他去所谓的教义部,这一组织在过去的两个世纪里,已得到——或者更为准确地说,是再度获得——极大的权力。在尤利乌斯教皇统治下,教义部再次拥护教皇作为长官,这一结构上的改变,给这一圣部带来了新生。在尤利乌斯教皇当选之前的十二个世纪里,该圣部(自公元一九〇八年至一九六四年称为神圣法庭)的重要性一直在降低,几乎就像是一个退化的器官。但如今,在尤利乌斯的统治下,人们似乎能穿越五百光年的空间,回溯三千年的历史,感受到曾经的神圣法庭那一手遮天的权力。

  德索亚回到起居室,背靠在先前所坐的椅子上,脑子晕晕乎乎的。但现在他知道,在次日清晨拜谒神圣法庭诸位官员之前,他不会见到格列高利亚斯,也见不到纪下士。甚至,他将永远也见不到他们。德索亚想要理顺其中的脉络,搞清楚他为什么会被拉入这样的一场会面,但教会的政局、敌对的神父、圣神的权力争斗,这一切混乱纠结的形势,以及他那刚刚重生的迷糊头脑,让这脉络最后都变成了一堆乱麻。

  但他对此一清二楚:教义部,先前被称作神圣法庭的部门,在更名前的几个世纪里,一直叫作全教宗教裁判所。

  正是在尤利乌斯十四世教皇的统治下,宗教裁判所又开始兴盛壮大,向它当初的名声及恐怖逐步靠拢。并且,德索亚必须于次日清晨七时整出现在他们面前,没有任何准备,无人可供计议,也无从得知会被加诸怎样的指控。

  巴乔神父匆忙走进门来,他那天使般胖嘟嘟的脸庞上挂着笑容。“和法雷尔神父的交谈还愉快吧,孩子?”

  “嗯,”德索亚心不在焉地说,“很愉快。”

  “那就好,那就好,”巴乔神父说,“不过,我觉得该来点汤了,先祈祷吧——天使经——然后早早道个晚安。不论明天是福是祸,咱们都必须精神抖擞地面对,不是吗?”

  孩提时代,听外婆吟诵那无穷无尽的诗句时,有一首短诗我总是百听不厌,它的头两句是——“有人说世界将结束于熊熊烈焰,有人说世界将消亡于凛凛寒冰。”外婆并不知道这些诗句出自谁人之手——她猜是个名叫弗洛斯特的大流亡前诗人,但就算那时年纪还小,我也觉得这样来刻画火与冰,实在是太做作,不太可信。可是,世界会在火或冰中消亡的想法,就像那简单的诗行歌舞般的节律一样,一直都留在我的心里,经久不灭。

  我的世界,似乎是要在凛凛寒冰中消亡了。

  冰墙之下一片漆黑,并且冷得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我曾被烧伤过,有一次,在乘游船沿湛江逆流而上的时候,煤气炉发生了爆炸,我的双臂和胸口轻度烧伤,却疼痛异常,从此我知道了火焰的炽烈。这里的冰寒俨然具有同样的力度,犹如某种缓慢燃烧的火苗,在将我的血肉切作碎片。

  腋下的绳子拴得很紧,强劲的水流很快就将我冲得调了个头,我现在两脚朝前,在黑暗的河道中被拖着前行。我举起双手护着脸,不让它撞上冰墙底部那些岩石般坚硬的冰脊。贝提克在木筏上稳稳屹立,犹如一个制动器,稳住我的前行速度,绷紧的绳索把我的胸膛和腋窝勒得紧紧的。水流不断把我的身体托高,撞向浮冰那凹凸不平的底面,像是正被人拖过崎岖的岩石地,我的双膝很快就被锋利的冰刀划得伤痕累累。

  我穿着袜子是为了保护脚不让冰划伤,而不是为了御寒;但现在看来,在我撞上冰脊的时候,它的保护作用微乎其微。我还穿了贴身短裤和汗衫,但面对利如针刺的严寒,它们也无法提供任何的保暖作用。我脖子上绕着通信装置带,语声片压在喉头,不管是否出声,只要声带震动,就能把信息传递出去。耳塞没有一丝松动。肩膀上是一个防水袋,用胶带紧紧固定住,里面装有塑料炸弹、雷管、引线,在最后关头还放了两个闪光弹进去。我的手腕上缠着小型手电激光器,它狭窄的光线刺穿黑暗的河水,从冰面折射回来,但并没照亮多少东西。自打从海伯利安的迷宫出来后,我就一直很少用激光器:手提灯更有用一些,光线更宽阔,消耗的能量也更少。手包上的激光器在平时没多大用处,但作为一种切割性武器,它可用来在冰上钻孔,用以安放塑料炸弹。

  如果我能活到钻孔的那一刻。

  我任凭自己卷入地下暗河,在这疯狂的举动背后,我用到的唯一技巧,就是服役时从大熊冰架上的训练中学来的雕虫小技。在短暂的南极之夏,熊爪冰海几乎每天都会冻结、解冻,复又重新冻结,稍不留神,就会踩碎表面的薄冰,掉进冰海中。我们曾受过训练,即使被海水卷到最厚的冰层之下,在海面和冰层底面之间,也总会有一层薄薄的空气。我们浮到那层空气里,就算是脸全部泡在水里,也要把鼻尖凑到里面,然后沿着冰一路前进,直至到达裂缝,或者找到薄到足以砸开逃生的地方。

  但那只是理论。我对此唯一的实践检验,就是参加了一个搜索救援组,大家分头寻找一个圣甲虫驾驶员。那名驾驶员下了车,从能支撑起他那四吨重机械的冰层处,朝外走了不到两米,结果掉进了冰窟窿,失踪了。是我找到了他,距圣甲虫和安全冰区大约六百米,他用了上面提到的呼吸技巧。找到他的时候,他的鼻子还紧贴在极厚的冰上,但嘴在水下大张着,脸就像掠过冰川的雪花一样惨白,双眼冻得僵硬,犹如钢铁轴承。我极力不去想那画面,拼命和急流搏斗,浮到水面,拉拉绳子,提示贝提克停止放绳,把脸贴上一片片碎冰,寻找空气。

  水和冰之间有几厘米的空间——裂缝沿着大气冻川一路往上,如同倒置的地沟,那里空气还更多。我深深呼吸着冰寒的空气,将手电激光器的红色光束射进裂缝,然后又往狭窄的冰道照去,前后都照了下。“歇息一下。”我气喘吁吁道,“我没事。走了有多远?”

  “大概八米。”贝提克的低语在我耳中响起。

  “见鬼。”我咕哝了一声,全然忘记了通信装置也会把没说出声的话原原本本传送出去;我还以为至少已漂过了二三十米呢。“好吧,”我大声说,“第一处炸药我打算放在这儿。”

  幸亏我的手指还没僵硬到按不动手电激光器的开关,我将其拨到高强度状态,在裂缝侧壁融出一个小槽。先前我已经为塑料炸弹做了预塑,现在我开始做进一步的塑力工作。炸药终于塑造成功——也就是说,只要我的准备工作没出差错,冲击波就会精确地按我想要的方向释放。早先,我已经提前完成了大部分工作,因为我知道,我所要做的,就是让冲击波笔直向上方和身后的冰墙轰去。现在,我继续精确引导爆炸力的卷须:所用技法,跟用等离子子弹打穿钢板如出一辙,要造出像炙热的子弹掉入黄油时的效果,让那些等离子卷须刺裂身后的巨大冰墙,穿透八米厚的冰,把它切成几大块,干净利落地掉进河里。但这只能仰仗一种情况,但愿在多年的环境改造中,大气生发器已经往空气里注入了足够的氮气和二氧化碳,这样,才不至于让爆炸演变成大规模的氧气燃烧。

  因为早已确切知道了冲击波的走向,所以不到四十五秒,炸药塑形就完成了,也没费多少巧劲。但把微小的雷爆管放置好的那一刻,我的手开始不停发抖,几乎已经麻木。不过,既然已经知道通信信号穿越这么厚的冰并没有问题,那么我将雷管设为预置编码模式,没用包里的引线。

  “好了,”我吸口气,沉到水中,“继续放绳。”

  狂野的漂流重新开始,水流将我拽入黑暗,又拖着我撞上冰晶天顶,我疯狂地寻找空气,大喘着气指挥贝提克,拼命看清周围,继续前行,最后的温暖逐渐从我体内流失。

  冰又延伸了三十米——正好是我认为塑料炸弹能够对付的最大限度。我在另外两个地方放好炸药,其中一包放在一条裂缝中,然后在天花板的冰层中融出一条管道,将另一包放进去。放最后一包的时候,我的双手已经完全麻木——就像是戴上了厚厚的冰手套——但我还是将炸药大致做好塑力,引导它上下两个方向爆炸。如果过会儿还看不到这面冰墙的尽头,那这一切都将成为徒劳。贝提克和我曾计划用斧子砍掉一些冰,但如果那东西有好几米厚,我们可砍不穿。

  过了四十一米,我又冲出水面,呼吸空气。一开始,我怕那将是又一条裂缝,但我拿着手电激光左右照射,红色的光线映现出一片空旷区域,比我离开的那个地方更长更宽。我们曾讨论过,如果能看见第二处穴室的尽头,就要节省炸药,不能引爆,但当我把光线往下扫,扫向漫长而黑暗的河流,照亮的是同样的迷雾和冰钟乳,我看见这条河流——大约有三十米宽——蜿蜒而下,流过几百米,直至出了视野。跟先前的那段河流一样,没有河堤或是明显的水道,但至少看起来在往前流动。

  我本想看看河流转过弯后又是怎样,但一来绳子没那么长,二来我身体的热量也不足以供我漂到那么远的距离,我还要报告情况,然后活着回去。“拉我回去!”我气喘吁吁道。

  接下来的两分钟里我紧紧拽着绳子——或者说试图拽紧绳子——我的双手根本不听使唤了。机器人逆着汹涌的急流,将我往回拉,偶尔停下,让我躺在水面,大口呼吸裂缝里寒冷的空气。然后,再度开始黑暗的旅程。

  如果是贝提克下了水,由我来拉他——或者,就算是让孩子下水——在这样强劲的水流中,哪怕花费四倍于贝提克所用的时间,我也无法把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拉回来。我知道他很强壮,但他也并非超人——机器人力量没有强大到可以创造奇迹——但那天,他的确显示出了超人的力量。我猜,他肯定运用了体内积蓄多年的能量,才如此快地把我拉回木筏。我尽量搭把力,挥着手臂,沿着冰墙往前移动,挡开尖锐的冰晶,双脚绵软无力地踢着水流。

  终于,我的脑袋再次透出水面,看见提灯的光晕,两个旅伴的身影向我凑来,但我根本没有力气抬起双臂,也没办法爬上木筏。贝提克一把托住我的腋下,轻轻地将我从水里拉出来;伊妮娅抓住我滴水的双腿,两人合力把我抬向船尾。我承认,我那冻僵的脑子想起了一座天主教堂,那教堂位于拉特莫斯镇——北部荒沼中的一座村庄,我们到那座小镇是为了获取食物和牧羊所需的简单补给,偶尔顺道路过教堂,就进去看了看。教堂的南墙上有一幅巨大的宗教画:基督正被取下十字架,一名门徒从他绵软的双臂下将他抱住,而圣母则捧着他残缺不全的赤足。

  别把自己想得这么高尚,这话从我脑海的迷雾中不请自来,却是伊妮娅的声音。

  他们把我抬到结满霜的帐篷中,保暖毯已经铺开,下面垒着两个睡袋和一块薄毯,加热立方体在这小窝旁散发着光芒。贝提克把我湿透的汗衫、装闪光弹的袋子和通信装置一一褪下,剥掉缠在手上的手电激光器,小心地放进我的背包,给我裹上保暖毯,把我抱进上面的那个睡袋,然后打开一个医疗包。他把生物监视器黏黏的触口贴上我的胸膛、大腿内侧、左手腕、太阳穴,对着读数注视了片刻,然后给我注射了一管肾上腺素,一如我们的计划。

  把我从水里拉回来,一定累坏你了,我本想这么说,可我的下巴、舌头和喉咙全都不听使唤。我被冻得已经不再发抖。意识微弱得如同一条细线,将我连到一丝光明之中,寒风吹过我的身体,意识也在其中飘摇。

  贝提克俯身靠近。“安迪密恩先生,炸药放好了吧?”

  我费力地点了点头。这是我能做到的极致,笨拙得像是个提线木偶。

  伊妮娅跪在我身边,对贝提克说:“我来照看他,你带咱们离开这儿。”

  机器人离开帐篷,拿起木筏尾部的撑杆,把我们撑离冰墙,朝上游划去。真是难以置信,把我从急流中拉回来,费了他那么多力气,他竟还有力量把整张木筏逆流撑上这么远的距离。

  木筏开始移动。我的视线穿过帐篷末端的三角形开口,看见提灯的亮光,照在迷雾和遥远的窟顶上。雾气和冰钟乳缓缓地经过小小的三角形开口,那情景,犹如透过一个现实中的等腰三角形洞孔,窥视但丁所述的第九层地狱。

  伊妮娅一直注视着简陋的医疗包监控器。“劳尔,劳尔……”她轻声唤道。

  保暖毯可以裹住我散发的热量,但我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散发任何热量。我冻得骨头都疼了,不过那些冻僵的神经末梢根本传达不了疼痛。我还非常非常困乏。

  伊妮娅摇醒了我。“该死,不要离开我!”

  我会尽力的,我这么想到,但我知道自己在撒谎,现在我只想睡觉。

  “贝提克!”孩子大喊,然后我隐隐感觉到机器人走进帐篷,查看医疗包。他们说了些话,但在我看来,那都是些遥远的嗡嗡声,没有任何意义。

  我的意识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突然隐约感觉到我身边躺着什么人。贝提克又走开了,他得把积满冰的木筏逆着湍急的水流撑往上游。伊妮娅那孩子却爬进了保暖毯,和我一起躺在睡袋里面。起初,她那瘦弱身躯散发的热量,根本穿透不了我那冻成千层冰的身体,但在帐篷构成的空间中,我能感觉到她的气息,感觉到她的瘦弱的手肘和膝盖顶在我的身上。

  不,不,我面对着她的方向想。我才是保护人……我足够强壮,所以被雇来解救。但我又冷又困,说不出声来。

  我不记得她是否张开臂膀抱住了我。我知道,我的反应就跟一截冻住的木头差不多,感知力也好不过那些在我三角形视野中移动的冰钟乳,我的意识就跟它们一样,底部被提灯的光芒照亮,顶端却迷失在黑暗和迷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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