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空中拦截(2)

　　因此，虽然克利兰人拥有瞬间就能抹除人类的高科技，但泰西·塔总是尽最大可能对他们发起面对面的战争。在第一次接触时，她允许人类飞船使用数据传输，只是想让对方先占点便宜，因为她还没有体验过他们的科技。泰西·塔准许人类使用各种武器，权当是对武士们的一种挑战。尽管朝她们开火的是武器，但跟她们战斗的总归还是操纵武器的人类。但若是要跟那些没有知觉只会运算的机器作战，泰西·塔没那个耐心。既然人类已经证明他们是值得一战的对手，那么她就认定，在一场主要依靠尖牙和利爪的战斗中，人类不需要这些设备。

　　“我们还击时，屏蔽掉他们的网络。”泰西·塔命令道。这时，她的飞船正呼啸着穿过大气层向下冲去。

　　提康德罗加号接触到大气层的表层，猛烈颠簸起来。“见鬼，”特尔南骂道。即使是导航计算机，在这时也很难保持这艘飞船及其姊妹飞船的平稳。特尔南眼下最担心的是，战术计算机在进行瞄准计算时是否能够综合考虑大气干扰的影响，当初设计这些计算机时可没有设想到这种情况。

　　“三十秒！”舰队的战术指挥官大声报告。在战术显示屏上，两支敌对武装像是失控的货运列车一样，开足马力朝着对方冲去。克利兰飞船的位置比他们的低几千米，已经处于大气层内部。部分克利兰飞船分头向一些小城市扑去，但大部分依然直接扎向佛山，直接迎向人类的联合舰队。“全局目标硬锁定，所有武器已同步。”地球编队的飞船搭载的数据传输系统和战术计算机已经形成一个巨大的分散式数据处理网络，能够识别出每艘克利兰飞船，并指令一艘或多艘地球飞船上的武器朝它开火。在地球舰队右舷方向的法盟舰队也是一样。因为两支舰队的网络无法协同瞄准目标，特尔南和勒费夫尔已经想出一个简单的权宜之计，能够最大程度地减少火力重叠：特尔南的舰队负责解决相对靠左的目标，勒费夫尔的则负责靠右边的。当克利兰飞船从下面经过时，人类飞船将会直接向它们的要害处开火。

　　“导弹来袭！导弹来袭！”战术指挥官突然失声喊起来：敌舰开始发射导弹了。

　　特尔南猛地回头去看战术显示屏，正好看见克利兰的飞船编队中飞出一大群导弹。虽然人类飞船也带有一些导弹类武器，但在这个激光防御盛行的时代，导弹已经退出主流武器的舞台，尽管研发人员仍在不懈尝试，但导弹的操控性和速度根本无法跟上激光科技的脚步。唯一值得一提的例外，就是驱逐舰和部分巡空舰携带的鱼雷——一种自行携带强劲动力和少量防护装置的大型武器。不过一定吨位的飞船能携带的鱼类数量不多，而且这种武器也不是每次都能穿透对方的点防御。

　　“矢量？”特尔南厉声问道。

　　“到处都是，长官，”战术指挥官困惑地回答，“有的朝我们射过来，有的飞向地面，好像——”

　　他的话被一连串炫目的爆炸打断了。只见状若球形闪电的爆炸此起彼伏，一时间甚至超过了飞船主显示屏的极限亮度。

　　“天哪！”有人倒抽了一口气。

　　“是核武器吗？”特尔南一边吼，一边闭上眼睛，从骤然大亮的显示屏前扭开头去。按照总统的明确要求，地球舰队没有携带核武器。特尔南曾经极力争取，认为至少应该装备个几枚，以便在太空中使用，但总统不为所动，所以飞船上没有携带。但这并不意味着克利兰人不会使用。

　　“不是的，长官。”战术指挥官回答道，一副震惊不已的样子。这时舰桥主显示屏重新变暗，再次显示出卡伦的地表来——对这些无法进入大气层的飞船来说，这个距离简直近得吓人。“没有任何核武器造成的电离辐射迹象。我不知道她们发射的是什么。”

　　“我知道。”特尔南低声吼道。他看着战术显示屏上剩下的一些符号，它们代表着提康德罗加号自身的传感器能够感测到的信号。“她们封锁了该死的数据传输。我们的武器还处于锁定状态吗？”

　　“只有局部锁定，长官。”战术指挥官迅速与舰桥上的战术指挥官协调后报告道。提康德罗加号的探测器一直在追踪并瞄准分配给她的目标，并已将它们锁定。但是，那些依靠舰队其他飞船定位而锁定的打击对象要么是从显示屏上消失了，要么是被标上黄色，这表示火力控制系统能够探测到目标，但是却没有足够的武器对它们实施打击。“舰队的火力解析失效。”

　　“和其他飞船还有联系吗？”特尔南马上问道。机会眼看转瞬即逝，只剩下几秒钟。

　　“只剩下激光声讯和视讯可用，长官。”通信官报告。

　　特尔南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开通一个频道，要快。”他命令舰队的通信官。

　　“开通了，长官。”女通信官飞快地答道。

　　“所有飞船，这里是舰队司令特尔南，”特尔南的语速极快，因为此时战术显示屏上的倒数计时即将归零，而提康德罗加号上的武器射程圆环与远在飞船下方的一批克利兰飞船已经相交。“局部定位模式，随意开火！”

　　特尔南的命令立刻得到回应：提康德罗加号船底的重武器炮塔发出一阵绵长的轰鸣。他们全速开火，十几秒后就耗尽了弹药的基本携载量。炮声刚刚平息，这艘旗舰的舰桥显示屏上那迫近的星球地平线就开始逆时针飞速转动起来，因为船长正调转飞船角度，使其翻转过来，露出安装在顶部的几处炮塔。飞船一恢复平稳，顶端炮塔立刻向逃跑的克利兰飞船喷出炮火。虽然炮弹命中敌舰的几率很小，但这种情况下特尔南不打算吝啬弹药。提康德罗加号携带的弹药很充足，虽然已经狂射两轮，此刻炮手们又开始从弹药库中调取弹药装入炮膛中。与此同时，船长重新调转船首，朝向令人安心的黑暗太空。发动机强有力地轰鸣着，将飞船带离致命的大气层。

　　特尔南静静地看着战术显示屏，希望见到人类舰队的进攻产生作用。

　　“动能武器来袭！”旗舰的战术指挥官突然大喊。撞击警报响彻整艘飞船，特尔南和船员们做好准备，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冲击。

　　虽然失去数据网络的协助，人类飞船的火力已经大打折扣，但还是有相当数量的炮弹命中目标。有几发击中泰西·塔的飞船，飞船的机舱毁损严重，其中一枚还穿透了船身护甲，直接在舰桥下方爆炸。虽然金属甲板没有被炸穿，造成舰桥的空气泄露，但它却发生了扭曲，有几个沉重的支撑框架因此折断。在爆炸的冲击下，泰西·塔和舰桥上的几个姐妹撞到舱壁上，两人当场毙命，三个受伤。就连泰西·塔也被撞得头晕眼花。

　　御船长老埃莱·图拉安被一根足足有十个武士重的承重梁压在甲板上，动弹不得。所幸她穿着护甲，要不然已经没命了。舰桥中烟雾弥漫，气味浓重刺鼻，还没从冲击力造成的眩晕中回过神来的泰西·塔被呛得咳个不停。她踉踉跄跄地来到埃莱·图拉安身边，只见鲜红的动脉血不停地从这位御船长老的嘴里冒出来——她的内脏正在大出血。

　　泰西·塔双手紧紧抓住横梁下缘，一声怒吼将它举起来扔到一边，横梁落地时发出一声巨响。她跪在受伤的姐妹身旁，轻轻把手放在她肩上，“我召唤一位治疗师来。”

　　“不，”埃莱·图拉安回答，使劲抓住泰西·塔的胳膊，直视着对方的双眼，“没有……时间了。带我到……导航台。”破裂的肺里涌出更多鲜血，又从嘴里冒出来，她脸上的表情又疼痛又恼怒，“然后带战士们……下船。”

　　泰西·塔点点头，然后抱着埃莱·图拉安来到导航台，轻轻地把她放在一张残破的椅子上。担任导航员的武士已经在刚才舰桥下方的爆炸中丧生，她的身体和椅子的上半部分被一根飞出来的承重梁撞飞了。泰西·塔跪在御船长老旁边，用武士特有的方式紧紧抓住她的双臂，低声说道：“愿你永久沐浴在她的爱和光辉之中。”

　　“愿帝国子民之道源远流长……荣耀无匹，祭司大人，”埃莱·图拉安俯首回应道，“你走吧。我在这里控制飞船。带所有人……离开，趁现在飞船高度还不算太低。”

　　埃莱·图拉安说着就将注意力转向导航面板，开始手动控制这艘千疮百孔的飞船。飞船继续向着地面急栽下去。

　　泰西·塔最后看一眼垂死的御船长老，默默为她的灵魂向女王做了祈祷，然后就集合舰桥上剩余的武士迅速来到下层甲板，在这里，她的侍从已经将其余的武士集合起来。李奥拉·卓兰手持泰西·塔的其他几件武器，等候着她的到来。女祭司迅速把武器系到自己的护甲上。战士们都穿着特殊的空降装备，李奥拉·卓兰为泰西·塔也准备了一套，但是被她拒绝了：作为大战神女祭司，她不需要这种东西。

　　“正如她的无数代子民一样，”泰西·塔对聚集起来的武士们说，低沉的声音压过了气流掠过船身的呼啸声，“我们要与敌人面对面地战斗，要为她的荣耀而战，我的孩子们，在战斗和死亡中追寻荣耀。”她停顿片刻，环视着身边围绕着的数百张面孔，感受她们身体中回响的血歌在自己血管里脉动。“如是恒久已——”

　　“——万载传不息。”武士们异口同声的回答轰然响起。

　　泰西·塔对侍从长卡玛尔·乌泰点点头，后者碰了一下她们所在的腹舱大厅里中央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钮，随即响起一阵气流流动的“咝咝”声，这是舱内气压在进行调节，好与外部大气压保持平衡。然后船舱侧面的壁板——实际是巨大的舱门——升起来，舱门外是“唰唰”掠过的空气。人类可能需要特制的设备来显示飞船的高度和速度，才能判断是否可以降落。但克利兰的武士们不需要，她们依靠自己的本能来做判断。

　　“出发吧，”在气流的尖啸声中，泰西·塔大声命令道。武士们立刻开始跃出飞船，并张开胳膊和双腿以控制自己的下落。

　　最后，所有武士都已离开，泰西·塔身边只剩下李奥拉·卓兰和卡玛尔·乌泰。趁飞船的飞行高度还不是太低，携带的降落装置还能正常工作，泰西·塔让她们离开了这艘朝着死亡狂奔的飞船。

　　泰西·塔满意地看着两人安全离开，然后满怀期待地屈伸一下双手，手掌中的血液流到巨大的尖爪中。然后她从飞船中一跃而出，乘着呼啸的风向下落去。

　　御船长老埃莱·图拉安的生命之沙正在迅速流尽。她以孤注一掷的决心，控制着飞船奔向它荣耀的终点。她调整飞船，以补偿失效的引擎，要将生命中最后一次指挥进行到底。

　　埃莱·图拉安控制着自己的飞船朝佛山市中心地区猛地扎下去。即将为女王带来的荣耀让她满心狂喜，一丝微笑浮上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