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进攻与撤退

　　“我们得将余下的地面部队撤回来，司令官，”特尔南正和法盟舰队司令勒菲弗尔进行视频通信，“克利兰人好像组织了一支新的打击力量，正要入侵地面。第一轮攻击已经叫地面部队够受的了，再来一轮的话，真要全军覆没了。”

　　攻击卡伦星的克利兰舰队没有给人类联合舰队的飞船造成太大损伤，但却重创了地球和法盟的地面部队。雷将军最后一次用激光传输传来的战况报告描绘出一片惨淡沉重的战争局势：克利兰飞船对地面的射击精准得可怕，克利兰武士一个个英勇无畏，骁勇善战。进行完这次传输后，舰队就与雷将军以及指挥法盟地面部队的将领失去了联系。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地面部队的任何消息。但从人类飞船的望远镜和其他一些传感器观测到的情况来看，几乎可以肯定，地面的战争打得很惨烈，并且人类处于劣势。

　　“我同意，将军，”勒菲弗尔说，“最要紧的是先撤回你的部队。我们具有战斗能力的运输艇数量不多，载能有限，无法将我们自己的部队全部接回来。”勒菲弗尔说出这番话来，无形中让自己的灵魂背上一个沉重的包袱：如果人类联合舰队在空战中失利，这就等于是对法盟地面部队的上万名将士判了死刑。

　　特尔南却不这么看。“基于目前我们所预计的伤亡情况，你的看法很可能是错误的，长官。除非我们的估算大错特错——我多希望这次是估算出错——地面部队可能只剩下一个旅，说不定更少。如果你们的伤亡情况也类似的话，那么目前能调用的运输船就足够运输地面的幸存者了。”

　　“天！”勒菲弗尔低声喊出来。他的行动参谋早就得出类似的结论，只是他不愿相信而已，而且直到现在，他仍然不情愿相信。法盟派到地面的可是十个师的兵力。现在双方地面部队的幸存者加起来，用六艘登陆运输船就能装得下，这简直无法想象。何况这还只是经受克利兰人第一波进攻后幸存的人数。

　　“我已经派信使船前往集结点，去召回我们的运输船，”特尔南说。四艘地球运输船已经跃迁到一个远近适中的位置，那里敌人的攻击鞭长莫及，而一旦受到召唤，它们又可以迅速赶回来。特尔南只希望运输船回来得不要太迟。

　　“我也会这么做的，”勒菲弗尔说，“但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最后认输的时候。”

　　“我也这么想，长官，”特尔南安慰他，“我们可以利用敌人进攻的这个机会险中取胜，”他一边说，一边看着第二波开始朝卡伦进犯的飞船，它们的数量几乎是克利兰飞船总数的三分之一。人类舰队在卡伦大气层上空迎头遭遇的第一批飞船，几乎全都重新加入到高轨道的主力队伍中。“进攻时机不好把握，但如果我们能等到第二波敌舰从卡伦返回后再进攻，在火力上我们至少可以以二敌一。不过前提是，其余的外星飞船愿意呆在高轨道上不参战。”

　　勒菲弗尔以法国人特有的方式耸耸肩。“我们不能指望敌人会按照我们所希望的方式行事。不过，这仍是一个不应该错过的好机会。数据传输仍没有联通，所以我的行动事务员会配合制定操纵指令。走着瞧吧，蓝皮肤的朋友们，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们海军是怎么打仗的！”

　　在艾丽塔号信使船上，导航计算机正在进行飞船跃迁进入常态空间的倒计时，阿米莉娅·卡特赖特紧张地等待着。她当然愿意为舰队充当信使，但她还渴望做些比来回传递消息更复杂的事。遗憾的是，艾丽塔号本身就不是一艘战舰，尽管它速度很快，但要是真的上了战场，她除了挨打之外，别无它用。

　　“时空跃迁程序倒计时，三……二……一，”计算机报告，“时空跃迁程序完成。”卡特赖特面前的屏幕上，超空间中那一片涡旋状的虚无变化为一个个光点，与闪闪发光的卡伦星一同出现在她的面前。

　　“该死。”副驾驶员席德低声骂道，这时传感器屏幕画面稳定下来，开始显示卡伦星周围宇宙空间的状况。大团的蓝色和红色图标互相对峙着。“舰队司令看来要大战一场了。”

　　卡特赖特点点头，看了一眼战术显示屏，以确认飞船在跃回常态空间后完好无损。一支克利兰武装正朝着卡伦星逼近，显然，特尔南制定的战略是，趁外星飞船完成攻击后翻身爬出引力井时，再攻它们个出其不意。目前留在高轨道的那些克利兰飞船仍没有什么动静，但卡特赖特知道，她们早晚会有所行动，除非这些克利兰人是傻子。

　　“5秒后运输船跃出，”席德提醒卡特赖特，后者正操控飞船离开运输船跃出点，远远地向前驶去。率先跃出的艾丽塔号肩负着侦查情况的任务，万一跃出点正好位于交战区内，她会及时向运输船发出警报。不过这次的跃出点很安全。

　　“它们在那儿，”卡特赖特看见战术屏上显现出四个代表地球运输船的蓝色图标，就在自己这艘飞船的后面。“瓜达康纳尔号，”她通过视频通信呼叫，“目前来看，你们周围是安全的。我们会继续开路，以确保你们不会碰到意外情况。”

　　“收到，艾丽塔号，”领头的运输船船长回答道，“非常感谢你们的协助。我得和舰队司令特尔南取得联系。瓜达康纳尔号，完毕。”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席德一面平静地问卡特赖特，一面看着前方那一群正奔赴战场，准备大开杀戒的飞船。

　　卡特赖特一脸坚定地看着他。“我们不能一逃了之，席德，”她说道，“我知道，我们并不是海军的人，但我们的船是星系内速度最快的。如果帮得上忙，我们就得帮。”

　　席德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转了转头上的牛仔帽，往自己座位里蜷得更深了一点。

　　一股恐惧感让卡特赖特的后背从上到下直发凉，她调高引擎转速，领着四艘登陆运输船朝卡伦星飞去。

　　“操！”特尔南低声骂道。“怎么搞的，”他朝自己的旗舰通讯官吼道，“我们还是没有和地面取得任何联系吗？”

　　“是的，长官，”指挥官回答道，努力做出一副毫不畏缩的样子，“我们还是没收到地面传来的任何声讯和视讯信号。现在唯一的办法是点对点激光传输，但这需要在非常低的轨道上才能进行。可是我们的飞船在低轨道上的指定通信地点待不了几分钟，很快就得飞出指定范围，无法继续通信。”

　　特尔南并不想责怪通讯官，他气的只是糟糕透顶的局势。人类舰队的绝大部分通信都被克利兰人阻断，但地球和法盟飞船上的通讯专家们却完全搞不懂她们是怎么办到的。利用无线电频谱进行信号传输的通讯设备全都瘫痪，但是所有设备和软件似乎又没出任何毛病。点对点的激光传输倒是能用来进行最基本的声讯和视讯通信，却不能进行数据传输。

　　眼下，舰队急需重新和地面部队取得联系，这样才能通知地面部队到集合地点，等待前来接应的运输船放出的登陆艇：特尔南总不能让登陆艇在卡伦星上空来回搜寻地面上的战士吧？运输船必须尽快完成任务然后进行跃迁，因为没有驱逐舰为它们保驾护航，特尔南真的是一艘也抽调不出来。无线电通讯覆盖面较广，但眼下无法使用。要与地面部队进行通讯，唯一的方法就是送一艘飞船到低轨道，祈祷他们能够利用激光传输和地面部队取得联系。但是这种传输方式的覆盖面很窄。

　　“用那艘信使船怎么样？”特尔南的旗舰舰长建议道，“艾丽塔号，是叫这个吧？她可以飞在运输船前面，插入低轨道，尝试与雷将军重新取得联系。”

　　“那是一艘民用船，”旗舰的行动事务员表示反对，“他们不会愿意的，而且他们没受过相关的训练，也没有必要的装备，不应该干这个。”

　　主显示屏上有一个小小的图标，代表着那艘只有两名船员的小型飞船，“他们是否具备激光传输能力？”特尔南看着图标问道。

　　“所有外交信使船都有基本的激光传输能力，长官，”通讯官回答道，“不是军用级别的，但是功率也足够了。它们有时需要在相当恶劣的环境下执行外交任务，因此船上的通讯设备在任何情况下都得正常工作。所有卡伦信使船上都装有一组升级改装过的战术传感器，激光传输和探测能力很强。如果地面上有人发出呼叫信号，而且刚好在激光通过的路径上，那么他们有很大机会拾取到这个信号。”

　　这就足够了。“给我接通艾丽塔号的船长。”特尔南说道。

　　“你知道那是谁吗？”席德问道，一脸的难以置信。

　　卡特赖特斜睨他一眼，“我当然知道，席德，”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有点儿窝火了。从舰队司令特尔南向她发出“请求”之后的这段短短的时间里，席德已经把这句话重复五遍了，似乎多问几次，卡特赖特的回答就会变成“不知道”似的。

　　艾丽塔号正全力加速，向着卡伦星疾驰，庞大的运输船已经被远远抛在后面。要插入近地轨道看来很不容易，不仅仅是信使船的速度问题，也因为克利兰人第二波入侵的飞船，也就是特尔南司令要重击的这一批，过一会儿也会聚集在低轨道。和敌人的飞船离得这么近，那会让卡特赖特感觉非常“不自在”。

　　司令的通讯官发来了地球和法盟部队着陆地点的坐标，席德已经根据坐标数据编制好飞船的激光传输系统，使信号覆盖的范围尽可能地广一些。艾丽塔号眼下开始了自动广播，如果足够走运的话，在飞船进入低轨道前就会有人收到这些信息：反正除了一点儿电力外也不会损失什么。不过，有人可能会觉得，卡特赖特和席德的做法无异于在干草垛里寻找一根针，而且，还是透过一根差不多只有通心粉那么粗细的稻草杆来找这根针。

　　高级御船长老阿玛尔·玛拉可掌管着所有这些环绕人类行星的克利兰帝国飞船。看到人类开始展开部署，准备对抗她的第二波攻击，她赞许地点点头。此时，从第一波攻击中生还的飞船正重新加入她领导的队列。没能随姐妹们前往人类星球参战，让她感到焦灼难耐，因为从人类的部署来看，战斗会相当残酷，这正符合她内心对战斗的渴望。但她必须继续等待。眼下该参与第二波攻击的御船长老和武士们去为女王带来荣光了。

　　阿玛尔·玛拉可知道，人类不会放过对第二波飞船发动攻击的机会，因为他们在战舰数量上占有优势。她也知道，事情的进展不会总让这些异族生物如愿以偿。第二波攻击的飞船会投放更多的武士，与地面幸存的人类战士战斗，但她们会保留约三分之一的兵力与人类飞船进行近战。已有的战斗经验表明，用登船攻击的方法对付人类飞船非常奏效，而这正是她的子民所希望的。

　　眼见一场战争大戏在显示屏上徐徐拉开帷幕，阿玛尔·玛拉的心狂跳不已，在她的血管里，姐妹们的血歌正轰响如雷。

　　看着地球飞船按照自己与勒菲弗尔上将共同制定的新阵型一一就位，特尔南颇为自己的船员们感到骄傲。正常情况下，数据传输系统会发出导航指令，协调所有飞船的行动。但眼下信息不通，每艘飞船只能独立操控。要知道，全靠手动控制，让来自两支不同舰队的一百多艘战舰组成阵型，即使是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也很不容易。但双方船员做到了，他们的表现似乎在说：这个任务不过如此，完成起来小菜一碟。

　　特尔南跟勒菲弗尔上将又进行了一轮讨论。由于同盟的飞船已经打了一场消耗战，其中一些飞船剩余的弹药量已经少到极其危险的地步，两位司令官最终决定，在与克利兰人交战时，将地球飞船放在人类联合舰队阵型的前面。提康德罗加号是第三楔形编队的领头羊，跟在一个由巡空舰组成的楔形编队后面，负责领头进攻的，则是由一组驱逐舰组成的小型舰队。进攻方案是驱逐舰用鱼雷骚扰敌方舰队，如果够幸运的话，最好能将克利兰人的队形彻底搞乱，然后驱逐舰分散开到两翼，这样巡空舰就可以一拥而上，用重炮把敌方的飞船轰个粉碎。

　　特尔南看着卡伦附近的红色图标——它们代表着第二波来袭的克利兰飞船，同时也注意红色图标前方那一个孤零零的蓝色图标，那是艾丽塔号飞船，她正飞行在克利兰飞船的前头。特尔南赞许地点点头：这艘小飞船的指挥官算得上智勇双全。如果她取一条与克利兰飞船正面遭遇的轨道，肯定会遭到对方攻击，就算是侧面相遇，也不能幸免。但实际上，她采取飞在敌人前方的策略，看起来似乎很疯狂，但也是最安全的：除非克利兰人拿出那种先进得吓人的科技，就像佐藤之前在报告中提到的那样，否则她们是无法赶上小飞船的。

　　“加油，卡特赖特，”特尔南小声说道。地面部队唯一的生机就维系在卡特赖特和她的小飞船身上。如果这艘小船行动失败，部署在卡伦星地表的部队甚至根本不会知道第二波进攻就要到来，而且，运输船也只能无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