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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空间》 作者:袁道之

第4章 武林旧事(1)

  那天寻石之所以要给方大宇难堪,是要让他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此外,还有一个家族方面的原因,她的父亲在去世前,讲述了寻、方两家的世代恩怨。父亲说:“小石啊,你知道,我们寻家千年来的愿望就是在华夏大地上,将寻氏太极发扬光大!可是,你知道……寻家太极和方家太极有何区别?”

  寻石眼中全是泪,可是,她不愿父亲伤心,就强颜欢笑:“爸,我当然知道,跟您学了二十年,还能不知道?”

  父亲眼睛依旧闭得紧紧的,可是,那种期待的神情总是掩饰不住。

  寻石说:“天下太极流派甚多,可是,就硬派太极来说,主要是寻氏太极和方门太极!寻家太极的神韵主要得自于母亲大地,方家太极的灵感则来源于苍天,一天一地,各有不同,各有千秋,自然也就各有所长。天者,阳也,运乎于上,得自于阳,因此,方家太极主要强调头部,手部和上身的协调和运用,在运拳时,着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者,阴也,来源于阴,产生于地,因此,寻家太极则强调腿部和脚部的动作,在运动时,更为看重的是速度!”

  父亲边听边点头,表示认可,随即说道:“爷爷说过:天下习太极者,若能尽得寻家和方家真传,则将无敌于天下!爸爸快走了,唯一要你做的,就是找到方家后人,向他们学习取经,忘却江湖的怨,报以江湖的恩,把华夏太极推向前去!”

  寻石的泪漱漱往下掉,都什么时候了,他老人家居然还是把太极放在第一位!她贴近父亲的脸,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爸,您放心,我一定做到!”

  父亲笑了,眼睛还是没有睁开,但是,在这个世界上,他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当晚,他走了,走得极为安详。

  寻石祖籍是龙峰县,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数百年来,龙峰老百姓自然是围绕着神秘岩画这一主题大做文章。据龙峰地方志工艺篇记载,当地最为著名的三大家是:寻家,方家和管家,在这三大家中,几乎每家都有自己家族的辉煌历史和显赫往事,子孙后代都珍藏着当年名人所留下的字画,据说,在鼎盛时期,龙峰当地从事岩画相关行业的人员几达数千人。三大家在民国时期都出了一些人才,方大宇的爷爷方山青年轻时在北平古董界驰骋,逐渐为圈内人士看中,开始为古都达官显贵提供各种多姿多彩的古董。后来,局势日益恶化,方老板在北平的文物生意逐渐衰落,最终下落不明。

  时至今日,这三家后人的艺术事业最为兴旺发达,首先,方家和拓片罗的后人为龙峰古寺千年佛雕进行摹拓,拓片远销海内外,寻家和画儿黄的子孙对龙峰寺千年佛像进行维护、修复,管家和神笔周的家人也在古寺修复中占有一席之地。

  在这三家人之中,管家目前是管百川院长最为有名,方家的方大宇是哈佛大学古代符号学博士,寻家有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寻老,他是寻石的叔叔,多次应邀出访欧美各大博物馆,香港一些文物拍卖公司在举行拍卖会之前,通常要寄照片来,请寻大师和其他一些权威人士掌眼把关。

  此外,拓片罗的后代所仿制的古代铜像目前生意兴隆,财源茂盛,国内生意自是源源不断,海外定单也滚滚而来。最绝的是,罗氏家族企业掌门人罗老太爷前两年一时兴起,带领几个徒弟,搞了一些游戏之作,生产了几尊高仿北魏铜像,被一名香港文物界大亨全部高价买走。一年以后,其中一尊铜像被洛克斯国际拍卖公司在欧洲以一百二十万欧元天价卖出。消息传来,当地人士奔走相告,大家一致认为,老外脑子灌水了,水平太低,但对那位香港国际文物倒爷以假乱真的神奇招数,则佩服得五体投地。

  罗老太爷得知这一轶闻之后,不露声色,只是叫儿孙拿出茅台,大饮三杯,喝完之后,溘然而逝。龙峰县地方志办公室主任听说以后,秉笔而书:“公元某年某月,罗公手铸仿北魏佛像被欧人拍卖,价至一百二十万欧元,公闻讯,面无喜色,平静如故,饮茅台三杯,遂仙逝。”

  主任一直以为,这一段轶事是他一生中最为得意的神来之笔,后来,当他调任县宣传部长赴任前,再三嘱咐,下次修改本县地方志时,这段文字绝对不能删节。

  实际上,尽管三大家族各有各的绝活,但是,他们真正厉害的,不是文物,亦非古董,而是太极拳!

  寻石小时候在龙峰度假时,姑妈寻静玉对她回忆道:“我们寻家也曾有过阔气的时候,不过,那已是好多年前的旧事了。根据史载:龙峰县居民在我家寻老太爷率领下,习武人员几近万人,晨至,拳声呼啸,十里可闻!人称:黄金满膝,不如寻家太极!”

  寻石后来才知道,近年来在龙峰当地武术并不那么景气,年轻姑娘都不愿去学,头等的去读大学,二等的进旅游胜地石窟寺当解说员,三等的宁可去市内当餐厅服务员,也不想一辈子在老家靠太极拳虚度自己的花季岁月和似水年华。寻静玉姑妈前些年还收了几个女徒弟,曾经跟着她学寻门太极,但后来她去世后也陆续改行。

  姑妈说:“我可以理解,既然姑娘们能赚容易钱,何必去吃苦学武术?如果这不是祖传下来的绝门功夫,我也要外出去做小买卖赚钱。”

  当年,在她身边跟她学太极的,就只有女儿寻慕容。寻姑妈告诉从北京来度假的寻石:“我们寻家太极源自宋朝,流传至明清时期,发展到一个崭新的高峰。寻家太极柔中有刚,以脚步快速移动和腾挪最为著名,这种拳法打起来虎虎生风,其主要动作源自龙峰古代岩画人物中的一些动作,神出鬼没,如风似电。”

  寻石从小就做事认真,她对寻门太极的武术风格与搏击特点进行详细整理和认真考证,并和龙峰岩画一一进行对证,发现多数动作的真正来源就是那些古代岩画。显然,如果从历史脉络和武术风格来研究的话,寻门太极或多或少受到过龙峰古代岩画艺术的影响!

  在练习寻门太极时,按照姑妈要求,寻石必须在龙峰遗迹前目视系列岩画,关键太极动作需要几天,甚至几个月时间才能掌握,而一套完整的寻门太极则需要几年时间才能学完,与此同时,只有潜心研究龙峰遗迹古画,得其神韵,才能真正掌握寻门太极的精妙之处。

  姑妈对寻石说:“一套寻门太极的练习过程就是一次积累善业功德和对佛法崇拜的行为。在习武期间,你必须每日沫浴洁身,不得食肉,饮酒,吃葱蒜等。”

  按照父亲的嘱咐,寻石每年利用寒暑假来龙峰习练太极,由于她生来敏慧,领悟力极强,经过三年习武,方才掌握寻门太极,此后,寻姑妈邀请龙峰寺方丈亲自主持满师仪式。

  仪式以后,寻静玉姑妈才满意地说道:“孩子,只有龙峰灵气与人身合一,你才能成为真正的寻门太极弟子,至此,习武阶段方告结束。”

  在满师仪式上,寻姑妈亲自表演了一套寻氏太极,这为龙峰当地老百姓所津津乐道。作为寻家太极第四十五代传人,寻大姐严格按照当年家规,身穿一身织锦金线武衣,这件武衣是百年以前精心设计和织造的,在本色底上加织金彩,另在三枚经斜纹底上显五枚斜纹花,花纹等褶痕处,以金线织就,即生飘动之感,倍增庄重之颜。

  寻姑妈穿好武衣以后,面相酷似观音菩萨,只见她双手结禅定印,手中作捧宝瓶状,结跏趺坐于须弥座上,随即运气提神,开始离座走拳。俄顷,寻静玉打至快处,只见影飘,不见人身,在太极幻影之中,她的人形若隐若现,似有似无。在一旁观看的寻石简直看呆了。

  表演结束以后,寻石对寻师傅说:“姑妈,看了您今天的太极以后,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太极!”

  当晚,寻石问静玉道:“姑妈,这件金色武衣肯定来历不凡,求求您把来历讲给我听吧!”

  姑妈搂着寻石说:“那还是一百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有一次,龙峰县知县看过我们寻家老太爷的太极拳表演以后,惊叹不已,连夜撰写一封密折,将寻家太极的神秘色彩呈报给京城宫里的老佛爷。西太后接到密折后,反复展看,爱不释手,立即宣召寻老太爷进宫。前来颁旨的太监马队驰入龙峰时,全县轰动。寻大师启程之日,龙峰县城万人空巷,恭送老人家进京,这当然是寻家的骄傲,但又何尝不是龙峰县的辉煌?

  当寻老太爷匍伏在慈宁宫的地上时,眼前一片空白,全身汗如雨下,连老佛爷长得啥模样都没看清楚。西太后是宽宏大度的,她老人家对于这样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毫不奇怪,别说是一小小的太极武师,即便是当朝一品大员,军机大臣,在她脚下也是诚惶诚恐,不敢仰视。西太后喜欢这种感觉,喜欢欣赏臣民们的畏惧神色,居高临下的感觉真好,那是沁人心脾的舒畅,是一种君临天下的威严。

  她慈祥地笑了,用一种亲抚的语调开始聊起来:“老先生,叫什么啊?”

  “启禀圣母皇太后,小人姓寻,名士武,字延久。”

  “哪儿人呐?”

  老佛爷依然温和,她对小人物从来就是温和慈祥的,只有对大人物才恩威并举,时不时给那些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大人物一点颜色看看。

  “回秉圣母皇太后的话,小人是龙峰县人氏。”

  “龙峰好啊,听说那里的石画很有年头了。”

  老佛爷见多识广,最喜欢菩萨,往往以当代观世音菩萨自居,她也快到六十岁大寿了,一种对暮年的莫名恐慌使得她老人家越发崇敬天佛。

  一听西太后问起老家的事情,寻老先生的心情开始逐渐平静下来了:“回圣母皇太后的话,据说有几千年了。”

  “你回去后,抽空还得去拜拜。”

  老佛爷还真对古迹有兴趣,要寻老先生去看看圣地。

  “圣母皇太后的吩咐小人一定听从,那是全县百姓的福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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