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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凋谢》 作者:劳伦·迪斯特法诺

第22章 塞西莉的好意永远不会长久(1)

  整晚我都梦到河流和水面下灿烂盛放着矛形叶子的花朵。

  “你睡觉的时候还在笑。”我睁开眼睛后,林登说。他坐在窗台上,手里拿着铅笔,正在腿上画图,身旁还堆着一叠图纸,能看出来他已经工作了一会儿了。我想起沃恩说我劝服林登重新开始设计的事,但还是搞不懂沃恩对我说那些话的意图。不过这确是事实,林登最近工作很勤奋,而我或许就是那个激励他的人。

  “我梦到住在你画的房子里,窗口放着馅饼,院子里悬着秋千。”我说。我可以迅速编造出梦境,但声音中流露的甜美幸福感却无法遮掩。窗外的景色告诉我今天是个好天气。

  林登微笑着看看我,放心了一点,但还不能完全释然。他以前从没看过我这个样子,说不定会以为是止痛剂发挥的作用。我试着挪动身体,发现不像以前那么痛苦了。现在我可以斜靠着枕头坐起来。

  “我听说风暴的时候你出来追我。”我说。

  他把工作放下,跟我一起坐到床上。嘴唇上的伤口正在愈合。他就像在校园里打架的单纯的小男孩。我试着描画他脆弱单薄的身体跟飓风搏斗,但除了他被风刮走,让人救走,或者死掉之外,就看不见别的了。

  “我还以为会失去你。”他说,我分不清他嘴上的是微笑还是苦楚。

  “起风以后我就迷路了,”我说,“我费了很大劲儿也找不到回来的路。”

  “我知道的。”他拍拍我的手,眼神充满悲伤。这一刻我开始恨自己撒谎,似乎是林登让我觉得愧疚。

  他说:“我想给你看样东西。”

  他说我被风车叶片击中脑后,将近昏迷了一周。其他伤口都是从近处的网球场到远处的马厩一路上瓦砾碎片的擦伤。不过他告诉我别担心,他父亲已经请人把伤口清理干净了,他们处理得很好。他对我心理造成的伤害才是真正的损伤。他告诉我在昏迷时漫长的寂静间隙里,有时我会喃喃说起老鼠、沉船和爆炸,总是爆炸,还有止血什么的。

  幸亏我现在一点儿也想不起这些噩梦。

  但是他听到了我说的所有的话。他一直待在我身旁,虽然不能跟我交流,但他尝试画出我在梦境中看见的东西。在拿给我看第一幅画之前,他犹豫了一下,好像要看的是犯罪现场照片那类的东西。

  然后还是给我看了。图纸上画着朝一边倾斜的打着重阴影的房子,或是被大树占据内里的建筑,树枝歪七扭八地钻出来,窗户上滴着血,院子里满是肚皮朝上的死老鼠。我跟这个人结婚将近有九个月了,我以为他对我一无所知,但他却捕捉到我的恐惧。画片上缺少的只有罗恩,不过我仍然觉得他就在其中一幅画的满月下面。他就在那滴血的房子里,看着月亮,而我在这华丽精致的大楼里,也看着同一个月亮。我们都想知道对方是否安好。

  我觉得恶心又头晕,好像梦境溢出来,泼到手上。最后一幅画的是我们的结婚凉亭,布满蜘蛛网和血手印,还有一片风车楔进屋顶。“这张不是你的,”他说,“这是我担心你不会醒来,害怕万一你走了,那时的感受。”

  我盯着凉亭上满是碎石的婚礼废墟,失去第一妻子是对林登最沉重的打击,我并没有想到失去我会让他如此恐惧。在我逃跑前的那天晚上,他爬上我的床,泪水打湿了我的睡衣,我能感觉到他失去罗斯的那种哀痛的强度。虽然我的目标是赢得他的欢心,成为第一妻子,但我却不知道在他心中,我跟死去的共夫姐姐同样重要。为什么?就因为我长得像她吗?

  有一会儿我没说话,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些画,每一幅都看了很久。他把惯常的细节也描画得很真实。我看得到屋子的内部。有个房间堆满了六月豆,还有个房间好像全是由地图组成的。

  “你生气了吗?”林登问,“或许我不应该拿给你看。”他过来想把画拿回去,但我紧抓着不放。

  “没有。”我说,惊愕地看到一间游满鱼的屋子。那是我最喜欢的池塘里全息图的原样复制,不过鲨鱼嘴里却衔着人类的四肢--血淋淋的胳膊和大腿,游来游去。“这……太吓人了,我都不知道你还能画出这样的东西。”

  “我--我本来不想这样画的,”林登脸色发白,目光从我身上移开,“父亲说我的设计应该更--”

  “忘了你父亲说的吧,他是错的。”我说。这话脱口而出时我感觉到的讶异绝不比林登眼神中的震惊要少。我不是有意大声说出来的,但既然他已经听到了,索性就把话说完:“你应该展现自己,你有天赋。好吧,也许没有人想住在长着树或者满是鲨鱼或血的房子里,但他们会想住在其他样子的房子里。”

  “我是说没人会想要住在这些房子里。”他指着我手里那叠噩梦中的房子说。

  “当然了。”我说。

  “我就是这个意思,或许有人曾经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他小心地指着鲨鱼屋门口的细节处,画面上的门环和老旧的百叶窗也曾是干净崭新的。死老鼠满院的房子还有一花棚枯死的玫瑰,那些花朵也曾盛放过。“但后来有什么东西出毛病了,坏掉了。”

  我能看到。我能看到母亲出生的漂亮房子,那美丽的城市后来被各种化学制品污染,甚至连花朵都不能存活。我能看到原来整个世界里大小林立的各个国家。林登看着我的脸,寻求理解,他的眼睛里有一点迷蒙,我点点头,因为我确实理解。我理解这些图纸上画的东西,我理解为什么他为它们感到难过。

  “我明白,”我说,“我完全明白。”

  那些房子就像这世界一样,出了毛病。

  林登又开始画了。他画出更适合居住的房子,还征求我的意见。他说想马上计划出售这些设计方案。这男孩真让我吃惊,他一生都住在同一个地方,很少有机会冒险闯入世界,但却能设计出如此让人信服、满意的居所。

  塞西莉经常下午过来,把他从这里带走。我很感激她,因为我也需要属于自己的时间。而且我觉得林登总待在我床边对他也不好,有时好像他才是那个卧病在床的人。

  后来有天下午,塞西莉来找林登,但他不在。我说:“我还以为他跟你在一起呢。”

  加布里埃尔、珍娜佣人们都不知道他去哪了。也找不到管家沃恩。午饭后,塞西莉开始坐立不安,她爬上床,跟我坐在一起,抱着一本硬皮大书,封面上有个超声波图案。“这是什么词?G—E—S—T—A—T—I—O—N.”

  我发音给她听,她告诉我意思,不过我早就知道了。过了一会儿,她指着一些图示,给我描述她的宝宝现在在做什么,长到多大就能吮吸拇指了,胎儿是怎么打嗝的。她还两次把我的头按到她肚皮上,让我感受胎儿蹬踢的动静。这让我意识到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好像我已经努力忘掉了似的。我担心塞西莉能否顺利分娩,担心会不会生下来死婴,就像林登的第一个孩子那样。我担心不管活下来还是死掉,这孩子最终还是会躺在轮车上,在沃恩的地下室里被人推向前方。

  塞西莉正在讲述着如何娩出胎盘,这时林登在门口出现了。他身穿套装,卷发平整地梳在脑后,活像沃恩的复制品,不过没他那么阴险。

  “你去哪了?”塞西莉皱着眉问。

  “跟对我的设计感兴趣的客户谈合同去了,”他看着我说,眼睛亮亮的,“有个公司想跟我合作,委托我设计正在开发的新型沿街商业区。”

  “太棒了!”我说,我是说真的。林登坐在床上,他身上甚至还有从真实世界带回来的气息--汽车尾气和擦得光亮的大理石地板的味道。塞西莉在我俩中间。“我打算一两个月以后,等你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咱们可以去参加建筑展览会。虽然有点枯燥,但却是展示我的设计作品的大好机会。当然,也是展示我漂亮妻子的大好机会。”他伸手把我的头发拂到脸边,不知什么原因,我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而且非常的激动。我就要离开这大楼了!

  “多没劲啊,”塞西莉插嘴说,“谁会关心购物那种事啊?我们那儿连商场都没有。”

  “那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商场,”林登耐心地解释,“而更像批发仓库;不面向大众,只是对投资公司开放。大多是医疗设备、缝纫机那类的东西。”

  我完全明白他的意思。我以前处理过批发商的电话订单,还跟哥哥一起给他运送的货物贴过标签。

  “展览会会在电视上播出吗?”我问。

  “这些不会的,因为不是剪彩仪式、洗礼宴会那种热闹的活动。”

  “洗礼宴会是什么?”塞西莉问,再次捍卫她在我俩之间的存在感。

  林登解释说,在现今世界状况(他的意思是我们都是将死之人)下,但凡新楼落成之后,都要庆祝。比如说医院,甚至汽车专卖行。这标志着大家仍在为社会作贡献,没有放弃改善当前环境的希望。所以洗礼晚会就出现了,通常由修建大厦的负责人或公司主持,所有参与建设的人都可以来庆祝。“就像新年晚会一样,”林登说,“只不过它庆祝的是新大楼。”

  “我不能去洗礼宴会吗?”塞西莉问。

  林登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说:“你的工作在这儿,亲爱的。你不知道这有多重要吗?”

  “那等宝宝出生以后。”她说。

  他笑了,亲亲她。她没躲闪,很显然他们早就这么亲密了。“那你就要照顾宝宝啊!”他说。

  “艾尔偶尔可以照顾宝宝,”她开始不高兴了,林登说这件事他们以后可以私下讨论,但她说,“不,现在就说。” 她眼睛里都是泪水,根本顾不上那本关于孕妇的硬皮书,一下子把它丢在我腿上。

  “塞西莉……”我说。

  “这不公平!”她冲我说,“我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了他,如果我想去参加晚会,就应该是我去。你做了什么?你放弃了什么?”

  太多了,塞西莉,比你知道得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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