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八十天环游地球：百事通的好差事

　　百事通刚开始觉得好奇，自言自语道：“说真的，我在杜莎夫人蜡像馆里看见的那些‘好好先生’，跟我现在的这位主人简直没有一点差别！”

　　这儿要交代一下：杜莎夫人蜡像馆里的那些“好好先生”是蜡像，在伦敦经常有很多人去欣赏。这种蜡像做得栩栩如生，如果会说话，就跟真人一样了。

　　和福克先生见面的短短几分钟里，百事通就已经把这位新主人迅速细心地观察了一遍。这人年纪在四十岁左右，面容端庄清秀，个儿高高的，虽略有点胖，但无损他的风采。他的头发和胡须是金褐色的，前额光滑，太阳穴上也没有一丝皱纹。他面色并不红润，显得有点苍白，有一口整齐美观的牙齿。他的个人修养显然很高，已经达到了如相士们所说的“虽动犹静”的境界。凡是“多做事，少废话”的人所具有的特点他都有。安详、冷静，眼睛一眨不眨，眼珠明亮有神，简直是最标准的冷静的英国人。这种人在英国随处可见。安丽卡·考夫曼的妙笔，曾把他们画成带点学究气的人物。从福克先生日常生活看来，会给人们留下一种印象，觉得他一举一动都是不轻不重，不偏不倚，恰到好处，简直像勒鲁瓦或是伊恩肖的精密计时器一样准确。事实上，福克本人就是个准确性的化身，这一点可以从他的双手和双脚的动作上清楚地看出来。因为人类和其他动物一样，四肢也是表达感情的器官。

　　福克先生的生活按部就班，行动精密准确，不紧不慢，凡事总有准备，举手投足也有一定的节制。福克先生从不多走一步路，走路总是挑最近的走。他决不会无故地朝天花板看一眼，也不会无故地做一个手势。他既没有激动过，也没有苦恼过；他是世界上最不性急的人，也从不会因迟到而误事。他独自生活，几乎与世隔绝，这一点人们还是能理解的。他认为在生活中既然要与人交往，就难免会发生争执并因此误事，因此，他从不与人交往，也不与人争执。

　　提起若望，绰号百事通，是土生土长的巴黎人。他在英国待了五年，一直在伦敦给人当贴身仆人，但始终没有遇到一个合适的主人。

　　百事通完全不是福龙丹、马斯加里勒那类人。他们只不过是下流痞子，他们趾高气扬、目空一切、装腔作势、冷漠无耻。百事通绝不是这种人，他是个很正派的小伙子，相貌很讨人喜欢。他的嘴唇微微上翘，看来像是准备要品尝什么东西或是亲吻什么人似的；他双肩上长着个圆圆的脑袋，使人感到和蔼可亲，他还是个殷勤而又温和的人；他有一双碧蓝色的眼晴，像是嵌在他那红光满面的脸上；他的脸很胖，胖得自己都能看到自己的颧骨；他身躯魁梧，肩宽腰圆，肌肉结实，孔武有力。他能拥有如此健壮的体格，全是锻炼的结果。他那棕色的头发总是乱蓬蓬的，如果说古代雕塑家懂得密涅瓦十八种处理头发的技艺，那么百事通却只懂得一种：拿起粗齿梳子，刷刷刷三下，就完事大吉。

　　只要稍微考虑一下，不论是谁都不会说这小伙子大大咧咧的性格会跟福克的性格合得来。他是否能达到主人要求的百分之百的准确性呢？这只有到使唤他的时候才能看得出来。人们知道，百事通青年时代曾经四处漂泊，现在他希望能安定下来，好休息休息。他听别人夸奖英国人做事有条有理、一丝不苟，且具有典型的冷静的绅士气派，于是就来英国碰碰运气。可是直到现在，命运似乎还在跟他开玩笑，他在任何地方都安定不下来。他先后换了十个东家，这十家人性情脾气都很稀奇古怪，喜欢到处冒险、四海为家。这些不再适合百事通。他最后一个东家是年轻的国会议员罗德朗斯·法瑞爵士。这个爵士晚上经常光顾海依市场的牡蛎酒吧，最后总是警察把他背回来。百事通出于对主人的尊敬，曾经斗胆向爵士提了些很有分寸的意见，结果惹来爵士大发雷霆，百事通也干不下去了。恰巧此时他听说福克先生正要找一个仆人，他打听了一下这位绅士的情况，知道他的生活是十分有规律的，既不在外面住宿，也不出门旅行，离开住宅不会超过一天。给这个人当差，对百事通来说真是太合适了。于是他登门谒见了福克先生，最后正如我们前面所说的，他留了下来。

　　十一点半刚过，塞维尔街的住宅里只剩下百事通一个人。他马上开始巡视整个住宅，从地下室到阁楼，每处都跑了一遍。这幢房子整齐、清洁、庄严、朴素，也非常舒适方便。百事通对此很满意，对他来说这里就是个漂亮舒适的蜗牛壳。而这个蜗牛壳是用瓦斯照明的，因为只用瓦斯就能满足这里的照明和取暖需要了。百事通毫不费力地在三楼找到了他住的房间。房间挺合他的心意，里面还装着电铃和传话筒，可以跟地下室和二楼的各个房间联系。壁炉上面有个电子挂钟，跟福克先生卧室里的挂钟时间一致。两个钟同时敲响，一秒也不差。

　　“一切都太好了，真称心如意呀！”百事通自言自语地说。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看见一张注意事项表，贴在挂钟顶上。这是他每天工作的内容--从早上八点钟福克先生起床的时候开始，一直到十一点半福克先生去俱乐部吃午饭为止--所有工作的细节：八点二十三分送茶和烤面包，九点三十六分送刮胡子的热水，九点四十分理发……然后从上午十一点半一直到夜间十二点--这位有条不紊的绅士睡觉的时候--所有该做的事，都写在上面，交代得详细清楚。百事通喜滋滋地把这张工作表仔细琢磨了一番，并把各项该做的事都牢牢地记在心上。

　　福克先生的衣柜里面装得满满的，各种衣服应有尽有。每条裤子，每件上衣，甚至每件背心，都有排列的号码。这些号码又写在取用和收藏衣物的登记簿上。随着季节的更替，登记簿上还注明哪天该穿哪一套衣服。就连穿什么鞋子，也同样有一套严格的规定。

　　总之，塞维尔街的这所房子，鼎鼎大名而不拘小节的希尔顿先生住在这里时是个乱七八糟的地方，如今陈设得整齐有序，让人感到轻松愉快。这里没有书房，甚至连一本书也找不到。福克先生也不需要书房，因为俱乐部里有两个图书馆，一个是文艺书籍图书馆，另一个是法律和政治书籍图书馆，他可以随意阅览。在他卧室里面，有个不大不小的非常坚固的保险柜，既能防火，又可防贼。这所房子里绝无武器，无论是打猎用的还是打仗用的，统统没有。一切都表明主人好静的性格。

　　百事通把这所住宅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后，他情不自禁地搓着双手，胖胖的脸上露出场扬得意的笑容，高兴得反复说道：

　　“这太好了，这正是我要找的差事，我跟福克先生一定会合得来的。他是一个不爱出去走动的人，他做事一板一眼就像一架机器！妙呀！伺候一架机器，我是没有什么抱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