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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科幻小说经典》 作者:叶永烈

第47章 V的贬值(3)

  金元帝国紧张的机轮造成许多人的重重心事。犯罪率的增加,股票的涨落,绵延不绝的萧条、种族问题、军备竞赛、通货浮升把人们驱赶到这大自然中,躺在绿草茵茵的林间空地上,聆听冬斯和画眉的合唱,看看金雀花和雏菊的雅姿,希望能忘却20世纪末的烦恼,重新得到精力和自信。

  安琪拉也是这群萎靡不振人们中的一个。她发疯似地驱车,沿着高速公路横跨美国大陆,连续十八个小时。她木然地望着路上的信号,丝毫也没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她把车停在森林边的小径上,独自一人钻到半荒芜的林中。在开着覆盆子花和草莓花的树木间无目的地游转,直到倒树撞疼了脚趾,她才看清高裸的两腿早被荨麻和草莓花刺得鲜血淋淋。失恋令她心痛欲碎,而嫉意又叫她怒火中烧。复仇女神就在树梢头呼唤她,用翅膀把她催向战场。可女人啊,唉,你是何等软弱。

  可恨的莫里斯,该死的冤家,他在哪里?一定是在阿尔芬妮的床上。这佛罗里达的妖精,你自己有无尽的财产,为什么还要剥夺别人的和生命系在一起的爱情呢?

  迪安·阿尔芬妮小姐是一位斯坦福大学学法律的学生,莫里斯在最后一个学期的化装舞会上认识了她。这女人不要说巴比伦法和拿破仑法典根本不懂,连联邦法律也搞不清有多少条款。她的志向根本就不是律师,因为她的热情和思维全用在勾引男孩子上面。

  这位大学生家世富有。父亲詹姆斯·迪安当年曾混迹军界,当过海军陆战队的上尉,因吸毒事发退役下来从商,在美国企业的竞争密林中也是几经波澜。一开始他给克莱斯勒公司当汽车推销员,后来买了一家小厂的股票,利用自己老婆和该厂董事长的私通关系,终于把这家汽车厂搞到了手。美洲能源的命脉,好比一根脐带,孤悬在大西洋和波斯湾中,汽车的畅销已是半个世纪前的旧梦。迪安先生识相地把它改成自行车厂,生产了一种“流星”牌多档自行车销到四十几国。阿尔芬妮的母亲劝他投入金融赌博,但在华尔街输了个一贫如洗。他倒霉之余跳楼自杀。母亲便改嫁了叔叔,多亏叔父借钱,自行车厂才免于倒闭。一位机灵的店员劝叔叔把主意打在太阳能上,总算是抓住了美国人的心理。他生产各种太阳能热水器、家用取暖器、太阳灶。还买下了效率达25%的砷化镓太阳能电池专利。他在墨西哥北方买下一片沙漠,经营日光田。把电池的电流并入这拉美国家电网,倒真发了财。

  但在美国,有钱,人们连肩也懒得耸一耸。况且老格尔森宁,安琪拉的父亲也不是个笨蛋。他思维机敏,目光远大。早已离开了拥塞的大陆,飞向蔚蓝的海洋。

  南大西洋中有一片布满海藻的洋面,叫萨尔加斯海。昆布、海带、黑角菜和马尾藻在温热的大西洋环流中拼命繁衍。老格尔森宁的宝就押在这片水生植物上。他建了两个大型海水温差发电站,利用上下层海水水温的差异来蒸发低沸点气体,推动涡轮发电机。这倒是无本生意。电站上是一座钢箱焊成的人工浮岛,这就是他的海上工厂。拖轮把成吨的海藻捞上来,烘干粉碎,加上了各种酶、温度和压力,就分解成淀粉和糖。工厂是一座机械化饲养厂。十层楼高的车间里住的是肥猪、奶牛和仔鸡,糖和淀粉又变成猪肉、牛奶和鸡蛋。粪便洒到了捞光了水草的海里,成了鱼类饲料。一道气泡幕网把饲养的鱼儿圈起来,等它们长大了就成了罐头。温水和高氧使水草生生不息,财富便滚滚而来。

  两个家族,都在干无本的买卖,唉,真是肯动脑子就有钱!

  而阿尔芬妮小姐的资本不仅仅在钱上,这毕竟是每人都有个盼头的。她的王牌是她的腰身,她的脸,这可不是每个人想有就有的。美容院当然可以开刀划个双眼皮,或者整一下面,但美丑毕竟像黑白一样分明。

  阿尔芬妮的美丽不单为世人所公认,连安琪拉本人也只好为之叹服。她有点北欧血统,披着浓密、柔软的金发,她的脸型十分像那个大名鼎鼎的维纳斯神像,白皙晶莹,像透明的玉石,额头和鼻子是希腊型,眉毛弯而上挑,倒像波斯美女。一双眼睛海水一般碧蓝,深邃,热烈,放射着青春的光彩。她乳房高耸,腰身纤细,大腿颀长,皮肤娇嫩,富于西方美人的多欲和艳丽,还有几分东方美女的温情和动人。

  俗人眼中,这女人就是爱神的化身,十三岁一介绍到社交场,就有无数男人倾倒在脚下。追求者们如云如雾,那些诗人,艺术家想碰碰运气,巨子和外交官们也想能得一手,这可是谈何容易。无数的舞会跳过了,豪华的宴会摆完了,女神依然如故,丝毫也不动声色。这时候,弗雷德·莫里斯出现了,那生物学的密码终于被解开。她一眼盯上了这个负心人,那哈佛生也立刻投入美人的怀中。然后,对救命恩人连一顾也不置。

  “人总会向美丽低头”。这种永恒根本不受时间、技术、国界、种族的影响,它总是在闪闪发光,把成功的桂冠送给美者,让失败的丑者去绝望地哭泣。亚美利加啊!你的子民是如此薄情和无义,金钱在支配他们的血液,容颜控制着他们的神经。为什么丑点的女人就没有活路呢?为什么她就不配有爱情呢?父母给了她肉体,这脸也是那些叫做遗传基因的东西来决定的吧。就这些小蛇样的,按人所不知的密码组成的DNA和RNA,就从小把绞索套在头上,使她一辈子也不能挣脱。哭又有什么用呢?急又有什么用呢?自杀又有什么用呢?那些拿了联邦大量科学基金的学者们,你们就不能研究一下美和丑在基因上有什么差别吗?你们就不做点工作来改变这种不公正和不平等吗?华盛顿和林肯呼吁过那种战争,是把这块殖民地从女王陛下的统治下解放出来,难道就不要打一场和DNA的战争吗?……

  真是神话中的事,莫斯科的学者们曾绞尽脑汁研究复制天才,结果如石沉大海,音讯寂然。这位电子小姐用形式逻辑在驳斥着基因,一边摸着她丑陋不堪的脸。

  一声长长的凄厉的狼嗥把她从沉思冥想中惊醒,发现夜幕已经在周围低垂。她两手空空,连饭也忘了吃,恐惧、饥饿、悲哀一同向她袭来。她神志也不大清醒了,仿佛每棵白桦树后面都站着一个强盗,每蓬蒿草间都隐藏着磨牙的饿狼,安琪拉恐怖地尖叫了一声,抱着一棵粗壮的橡树闭上眼睛。

  乳白色的晨光透过杉树的枝梢射下来,薄纱似的雾气到处弥散在朽木和枯藤间。长长的夜消隐了,痛苦的女人睁开惺忪的睡眼。一只美洲棕熊就在离她三英尺的树墩上盘坐着,呼噜呼噜地把爪子舔得咂咂有声。它坐得十分安详,仿佛没有看见它屁股边还有一团战战兢兢的活肉。安琪拉屏住呼吸,周身的血也凝固在一起。DNA早飞到天外。据说这畜牲不大攻击人,呀!负心人和负心事折磨得她连那啸声器也忘了带,熊要高兴了满可以拿她来当一顿早餐。

  棕熊舔够了,立起来,伸了伸懒腰,走近安琪拉。女大学生惊得心跳也止息了。听说熊会把心不跳的人当成死人。它用湿漉漉鼻子把姑娘从头闻到脚,一边闻,一边双手还合着百灵鸟的叫声打拍子。还有比这更可怕的吗?最后,熊闻够了,它的头停在离安琪拉一英尺远的地方,看着惨白无人色的姑娘。安琪拉的惊恐已经过了极点,居然睁开眼睛和棕熊对视。熊没有动,像是在盘算,这人是吃还是不吃?

  长久的沉默在凝滞的时间中度过。这一阵沉默足足赶得上一年。最后,熊摇摇头,仿佛是不满意人脸上的雀斑,也仿佛这女人丑得不值它一吃,熊终于站起来,一摇一晃地回到密林中,草茎在它身边索索作响,它像来时一样突然地消失。

  安琪拉长长出了一口气,紧张耗尽了她全部精力,连支起身体的气力也没有了,而内心还要蒙上一层痛苦:连这笨兽也在挑拣人脸。肌肠痉挛出疼痛起来,她只好挣扎着,失神地向太阳的方向走去……

  “塞克罗普斯眼”是黄石公园最大的名胜之一。这个像希腊神话独眼巨人一样的温泉会间歇性地喷发,吸引着所有的游客。虽然广阔的林间渺无人迹,但这里却总是人山人海。1959年,一次地震发生,泉水平均温度降低了十度,一些顽强的藻类就在这地洞的边缘滋生,又别有一番风味。

  这里的草坪经过修剪,泉边也加了木踏板,游客们都在这儿嬉戏,尤其是孩子们的尖叫更令人心旷神怡。安琪拉也来到这里,倒不是因为这里人多热闹,她总是拣人少的地方走。她实在饿了,而这里有自动午餐机。她从那铝质的机器中买了一些熏鸡、香肠和果仁面包,又悄然回到密林深处,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一边吃一边无意地四下望了望,她猛地想起来曾经和莫里斯来到过这儿,她那时柔情地依偎着德克萨斯青年,把头枕在他的腿上,听他向天空唱着楚楚动人的歌。

  唉,岁月流去,歌声也永远逝去。她痛苦地望着远方。

  远方,枫林飒飒,静谧的空气中飘来一阵低沉的歌声。

  ……仰望苍天,啊,尘世多么可怜。宇宙间的神道是多么威严!大地在歌颂,海洋也在咏叹,末世的人们啊,听听我的谕劝!

  这不是什么梦吧。是谁看破尘世,在这里唱这支贝多芬为盖勒特谱的名曲。安琪拉不禁站起来,拨开灌木林密密的枝条,在蒿草间磕磕绊绊,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歌声的方向摸去。那歌源近了,声音也变得真切,没有悲伤和欢乐,只是平淡有力的旋律。

  树林的尽头,就是发出那歌声的地方,那儿有一条小溪,叮咚的流水在卵石上飞溅。溪流中有一块硕大的巨石,高十五英尺,足有几千吨重,溪流是无论怎样也冲不动的,也许是一千万年前冰川的造化。大石下流水冲了一汪深潭,石上坐着一个老人,他悬竿垂钓。又一边歌唱。显然他钓鱼,是漫不经心,因为这歌声早就惊走了鱼儿。

  女大学生肃然地站在钓者背后的石下,许久地听讲他又一遍地重复着那首歌曲。夕阳浸没在布满密林的山冈上,把林梢染成一片金红。百鸟在归巢,鸣声阵阵传来。

  老人止住了歌声,发现了石下的女郎。

  “可爱的小姐,你为什么站在那里?”

  “没有什么,我在听你唱歌,看你钓鱼。”安琪拉答道。

  “你在这站了很久了,为什么不站上来呢?”老人指着姑娘被溪水溅湿的短裙。

  “打扰你了,谢谢,我该走了。”安琪拉有礼貌地说。

  “请上来,这石上很宽敞,你为什么要急着走呢?”老人把她拉到石上,这上面还真大,足够一家人在这儿野餐。

  就着落日的余晖,安琪拉打量了一下这位老人。他虽然体形高大,但相貌平凡极了,以至于你明天就会把他给忘掉。他那身装扮也不是东部人的打扮,粗格呢便服,沾着泥水的皮鞋,旧毡帽。一绺发白的额发从帽沿下钻出来。

  “先生,你这样可钓不了多少鱼。”少女指了指空空如也的水桶。

  “我到这里来不光是钓鱼,只是想得到宁静。”老人回答。

  “是啊,人世间有很多伤心的事。”安琪拉深有所悟地说。

  老人看了她一眼:“小姐,我敢打赌,你一定是遇到不幸的事了。”

  安琪拉无言地点点头。

  “我能帮助你做点什么。”老人脸上慈祥的皱纹布满了同情,使人一看戒心就云散烟消。

  少女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慢慢地说:“我被人抛弃了。”她的泪水又从眼眶中滴下,“先生,你和我素不相识。一看你的眼睛,我就信任你。你是无法扭转我的苦境的。我不缺钱,也不乏前程,但我比乞丐也好不了多少。我的遭遇也很平常,你只要肯听听,对于我来说就是很大的安慰了。”

  “你说吧,我听着。”

  安琪拉抬起头来。这才注意到暮色中,那老人的眼睛像钻石一样闪烁,这是那种极有才思的人的眼睛,钓鱼人远非像他外表这样平凡。

  “我是个学电子学的哈佛生……”

  她用心地讲着自己的身世,自己的初恋,讲到莫里斯,讲到迪┌病お阿尔芬妮。讲到如何失恋,如何从波士顿扑到这怀俄明的旷野里,甚至讲到棕熊,当然,最多的是那个宇宙间的古老问题。

  老人平静地听着,一句话也没有插。“你认为我还要这样死皮赖脸地活下去吗?人类甚至兽类都起来反对我,我也许不该降生到这罪恶的世上。本来,美国人对于爱情和结婚是一淡如水。可我不这样想。我向往那些古老的爱情,东方色彩的爱情,同情那些殉情的男女,憎恶破坏美满姻缘的坏人。我清楚你是无力助我的。不!你已经对我做了最大的帮助了。单单你听完我的话就宽慰了我的心,这些我只对你一人说过,我能用什么来感谢你呢?”

  老人这才开口:“小姐,我听懂了。你愿意复仇吗?”

  姑娘上前握住老人的手:“谢谢你,我该走了,复仇我根本不敢想,如果有一天,报上登出一个叫格尔森宁·安琪拉的女人失踪或死亡的什么消息,你能为我祈祝一下冥福就感激不尽。你真是一个好人,能遇见你是我生平最大的快事。再见吧,我永远记着你。”

  安琪拉说完跌跌撞撞地爬下那巨石。沿着没膝荒草下的小径走起来,她听到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

  “安琪拉小姐,我能为你帮忙。”

  “你?”姑娘转过身来。

  “我叫约翰·巴特里克。住在盐湖城威尔斯顿一○八号。记住今天的日子,一个月以后来找我。”老人站起来收起无用的渔具,向一天繁星望了一下就走了。他高大的身形在那巨石上消失,暗夜重新回到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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