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波(4)

　　3-F组是综合仿形仪，根据输入的信号程序，可以在我们面前出现“需要”的“物体”。教授先“变”了几只长毛猫给我们看。这“变”是我借用的词，因为一时实在找不出更确切的词来表达了。这是几只波斯猫，它们嬉戏相娱，翻滚作态，还不时咪呜娇叫。你不去碰它，谁也不会怀疑它们是“空空如也”的“波”。假如“变”的是几只吊睛白额大虎，那么我们肯定会逃之夭夭的。后来，教授又“变”了个“湖”。碧波荡漾，涟漪一片，映着岸边的枫林，真美极了。看着，我觉得很眼熟。问教授：“这是星湖？”教授点了点头。我的惊奇变成了赞叹和钦佩，同时想起了柯鲁日也夫的供词，明白了他为什么以为自己神经错乱了。洪青不知为什么，对着“湖水”直点头。

　　在研制波干涉仪的3-PG组，教授用电子音屏及回声仪做了示范。其他像光屏、滤波反射器、消声仪及灭波器等等都只做了介绍。

　　在实验室一角有一架几乎只有琴键的钢琴，我知道，这是新生产的“星海牌”全谐波共鸣钢琴。教授在琴前坐下，打开琴盖试了下音，对我点点头说：“来段《长江交响诗》。”想不到教授的钢琴弹得那么好，把热情奔放的《长江交响诗》表达得淋漓尽致。音乐的旋律把我带进了滚滚长江，时而清流淙淙、轻缓流畅；时而波涛汹涌、狂奔直泻；时而气势澎湃如同雷鸣电闪；时而微波细浪好似和风轻拂。陡然，我们只见教授身体摇曳、手指弹跳而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了。原来，电子音屏开始工作了。我往前走了几步，似乎穿越了一层看不见的厚墙，铿锵激越的钢琴声又响起来了。而教授把仪器的作用范围调整到半公尺时，我又成了聋子一样了。

　　回声仪也极有意思。说一句话，随你希望间隔多少时间，可以从空中“飘”回来，犹如空谷回音一样。还可以无数次的重复，像坏了纹的唱片那样，尽重复那一句歌词……洪青兴高采烈地喊了一句“我到了！”于是，我们耳边就一直响着“我到了！“我到了！”“我到┝耍　薄…

　　最后，教授客气地征求我和洪青的意见。显然，参观到此结束了。在参观中一直话语不多的洪青，这时来弥补刚才的沉默寡言了。一、二、三、四地向教授提了一连串问题。

　　教授把我们引进了他在三楼的办公室。逐一回答我们的种种问题，还拿出了几份设计任务书让我们看。我们做着摘记，还勾了一些草图。洪青比我更为认真仔细，几乎每个数据都要查核，同时还不忘不时扶他那宽边眼镜。洪青看了一下表对教授讲：“最近几天，我马上就要回国外研究所去，您有什么话要我转告杨平吗？”教授想了一下说：“你什么时候动身？我想去买点东西，还有一些资料想托你带给他。”洪青说：“明天我就要去南方，然后从广州直接出国。买东西可能来不及了，资料今天能给我，是可以带走的。”时间这么紧，教授只有同意他的意见了，站起来从屋角附壁的保险柜中取了几份资料。在打开保险柜时，我正在抄录几份说明，似乎洪青又扶了扶眼镜。我对他这个习惯动作有点注意了。

　　教授取出资料后，坐在办公桌旁拿起纸笔，准备给杨平写封信。洪青接过资料看了一眼，皱了下眉，又看了看表。突然，转身向门口走去，打开看了一下又关上了门。回过身来时，右手握着一支类似钢笔电筒的东西，对我们扬了扬，虎着脸，用不自然的声调对我们厉声说道：“你们两位当主角的戏结束了，现在该我来导演了。王凡同志，张林同志，不会有什么意见吧！我手上是一支尼龙激光枪。当然你们知道它可以在0．1秒内杀伤二十公尺范围内的任何生物。但是，我不愿意在你们，特别是世界知名的王凡教授身上来试验它的威力。我们还是好好谈谈吧！”

　　教授僵坐在靠椅上，直视着洪青。我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上的笔记本和资料说明都掉到了地下。我指着洪青问：“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洪青冷笑一声：“88基地的军官先生，冷静一点吧！我是要专门感谢你的。没有你，我还不会现在下决心呢！至于我是什么人，对你们讲是无关紧要的，是什么人都可以，但决不是杨平的同事。哈哈！坐下来！”最后一句是严厉的命令口气。我并不害怕这个手中持有武器的干瘦家伙，只要他一下打不死我，那么我即使用一只手也能把他摔到窗外去。但是，假如他要伤害教授呢？我只有怏怏地坐了下来。他拖了一张椅子，背着门骑坐在上面。盯着教授从办公桌往下抽的手说：“别搞什么小动作，这对你们没什么好处。我要谈的很简单，对你们也不为难。愿意听吗？”教授由于激动而发白的脸逐渐镇定下来了，对洪青的询问轻声答道：“你说吧，我在听。”

　　洪青得意地抖动着大腿说：“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要你为88基地搞的设计图纸资料。放心，我不拿走，就在这里看看而已！此外，还有3-SB，3-Z和PG实验室那些玩意儿，图纸资料也要过过目。”教授木然地“嗯”了一声，还点了点头。我虽然头脑中充满了气愤和无奈，但仍正在设想种种能挽救目前局面的办法。听洪青讲3-SB及3-Z这两个我们根本没进去的实验室，我很吃惊，而教授的暧昧态度格外使我惊奇。教授对他又像对我说道：“3-SB组是自身反射波发射仪组，3-Z组是研制高能综合波发射器的。你就要知道这些资料？”

　　洪青酸溜溜地接过去讲：“这次就要这些就可以了，以后还可以再来嘛。条件也讲清楚，我们是慷慨大方的。第一是我们绝对保密，决不会让任何可能损害你们的人知道这一切。第二，我们负责你们的绝对安全，我们是强有力的，任何时候你们感到有危险，我们会帮助你到达安全、合适的地方和国家。假如你愿意换个环境继续进行研制，我们会提供一切方便和条件。第三是经济上的报酬，这次暂定两万，以美金计算。用美金、卢布、马克或人民币支付都可以。要是愿在稳定可靠的瑞士银行开个户头，我们可以代办。原来没考虑张林先生，但今天在座，而且是‘有功之臣’，我就自作主张定个一万吧！哈哈……”

　　我听了他这套无耻之词，真想把他瘦枯的尖脑袋揪下来。可是，教授还是那么哼哼哈哈，竟然还似是而非地点着头。我只觉得血直往头上涌。

　　洪青见我们不作声，挥了挥手说：“开始吧，把图纸资料拿出来吧！”贪婪又放肆的眼光逼射着教授。王教授默默地站了起来，走向保险柜。我完全被气愤和惊讶弄糊涂了。难道教授真的要把图纸资料交给这个坏蛋！？特别是波-45系统的设计资料泄露出去，将直接影响北疆的防务。我不安地站起来，要去阻止教授。洪青立刻用尖利的声音对我叫道：“张先生还是老实点吧！否则先开销了你，我就省下一万美金了。”教授似乎无动于衷，不紧不慢地走近保险柜，从柜子里取出了几张图纸。洪青见状乐得笑出声来了，飞溅着口沫说：“王教授真是懂道理识时务……”下面的话没说完，霍地从反坐的椅子上跳了起来。而我，也又惊又喜地瞪大了眼睛。

　　原来，教授取了图纸从保险柜转过身来时，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十几个一模一样的拿着图纸的王教授。我知道，这是波的幻变，但要从这十几个王教授中分辨出那个是“正身”，简直是不可能的事。知道自己上了当的洪青被激怒了，眼睛中像要喷出火来一样，恨恨地要用尼龙激光枪对教授群发射了。但在最后一刻，又把手垂了下来，他明白，自己的处境也很困难，假如打不中“正身”，必然会惊动大楼警戒系统，这样将对他造成更大的危险。而且，目前教授等于可以对他采取自由行动，只要冒很小的危险。他毕竟是个老练的间谍，一步跳到了正在高兴的我身边，用他的激光枪抵着我的脑袋，咬牙切齿地对“教授群”吼道：“给我开玩笑？！嘿！这位88基地的军官先生大概还没学会分身法吧！”

　　我背对着洪青，用眼睛向教授们示意，准备配合教授一起来制服这坏蛋。只要能抓住这个家伙，我是流血牺牲在所不惜。可是，教授毫不理会我的眼色，显然为了我的安全，又骤然变成了一个人，拿着图纸站在保险柜前。

　　唱“拉网小调”的落了网

　　洪青有了我这个“人质”，又得意起来了，揶揄地对教授说：“王教授，你会千变万化，我是一无所长。以不变应万变，我也没吃亏。我又要谢谢这位军官先生了。”说着，用激光枪又在我头上点了一下。

　　洪青的放肆与无耻使我再也压抑不住怒火了。我用脚一蹬办公桌，连人带椅往后倒翻过去，洪青慌忙往后一退。就在我往地下倒翻过去的一刹那，正好来得及把洪青手中的激光枪击落在地。教授被我的突然动作惊了一下，然后也快步跑过来，及时把激光枪踩住。但是，洪青并没有急着来抢激光枪，而是退缩到门边的墙角。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小盒，高举在头顶，眼中露出凶狠疯狂的杀气，嘶声地叫着：“谁过来！就让你们和实验站一起完蛋！”无疑他手中是一种烈性炸药。教授举手阻止了我的再次猛扑。看来，这个无耻的家伙也还是个亡命之徒。要是实验站被破坏，损失亦不亚于机密的泄漏。怎么办呢？我和教授都犹豫起来了，空气似乎凝固了一样。

　　最后，还是教授先开了口，他叹了口气，用一种无可奈何地被折服了的口气说：“请您保证实验站及我们的安全吧！”说着，把桌子上的图纸资料挪了一挪，对洪青讲：“请看吧！”洪青没有那么自信和得意了，仍靠在墙角没动。为了表示诚意，教授把脚从激光枪上移开了，同时示意我把它踢过去。我一时还很难平静，但权衡了一下教授、实验站的利害得失，觉得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只要这个家伙没走，我还是有机会的。而且，看来教授胸有成竹，我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这时我才发觉，刚才我的“后滚翻”把手臂擦伤了，袖子也挂了个大口子。

　　洪青眼睛看着我们，迅速地从地下捡起了激光枪。尽管擎在手中又增添了几分胆量，但没有原来那股耀武扬威的神气了。他让教授在办公桌上把图纸资料一张张地对他展开，他用左手扶着眼镜开始远距离“看”起来了。这时我明白了他为什么经常扶他的玳瑁边眼镜了，原来这是一架特殊的专用显微照相机。

　　在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由于教授的主动配合，洪青顺利地完成了他的“任务”。可以看出，这个训练有素的间谍对王教授的研究并不外行。当教授放下最后一份图纸时，他说话了：“这些初步方案并不能代表您目前的研制水平。特别是给88基地设计的东西，你别拿这些设想方案与原理图来应付我。”教授用头往保险柜那边摆了一摆，双手一摊说：“我这里只有这些设想方案，有些仪器设备的装配工作图都在实验室中。”洪青马上接口问：“哪个实验室？”“3-Z实验室。”教授回答得挺痛快。洪青想了一想，盯着教授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咬着牙说：“教授，你可别想再开第二次玩笑！只要你们当中哪个再轻举妄动，那么我连你们后悔的机会也不会再给了。”说罢，脑袋晃了一晃，让教授在前面带路。

　　洪青让我走在中间，隔教授有二三步远，三人鱼贯而行。走出了办公室，向3－Z实验室走去。在过道的一个拐弯处，教授突然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地。我急步上前想去扶一把，刚跨前去，洪青厉声喝住了我，但我的手已可触到王教授。刹那间，我看着自己的手愣了一下。因为我觉得应该扶到教授的手臂时，竟是“空空如也”。一下我明白了，在我面前的是个“波”！我高兴得简直要笑出来了。洪青的尖叫倒提醒了我，我装作若无其事，极为顺从地与教授保持一定的距离。

　　3-Z实验室的门在教授面前无声地滑开，我们默默地走了进去。洪青在门自动关闭后靠在门上，让我对一个墙角举着手站在那里，然后叫教授取图纸资料。我听到壁柜开启的声音和图纸的沙沙声，想来洪青又在扶他的眼镜了。

　　没有一会儿，洪青居然用带笑的声音叫我转过身来。他挥动着激光枪对分别在两个墙角的我和教授说道：“我的事完了，我们可以和平地或者友好地分手了。但为了你们的安全和我的安全，只有暂时委屈你们一下，这对大家都有好处。”他指着实验室中间仪器设备边上的一些导线对教授讲：“麻烦您先把军官先生捆一下，只要我走近他时不能再对我挥舞拳脚就可以了。至于您老先生，我可以对付了。”

　　教授犹豫了一下就顺从地拿起导线，把我周身上下缠了又缠，甚至在脖子上也绕了好几圈。洪青在一旁得意地抖着腿，还吹着口哨，似乎是吹日本歌曲“拉网小调”，他自以为是收网得鱼的胜利者了。但激光枪的枪口还一直对着我们。在捆绑我的过程中，我还有点莫名奇妙，这个“波”教授怎么也能做这么多具体的事？洪青看着我被缠得不能动弹了，就让教授走到另一个墙角，他哼着小调自己去拿一截导线，准备对王教授也如法炮制。为了把几股绞在一起的导线分开，他把激光枪及炸药往边上的仪器上放下，双手使劲去扯开导线。

　　就在这时，突然从天花板上打了个闪电，锯齿形的闪电直射洪青。洪青像受伤的狼一样嚎叫起来了，右手还一伸，想去拿炸药，但手举了一半又无力地垂了下去，人缩成一团，在地下打起滚来了。实验室的门一下打开了，王教授和玲妹从门外走了进来。玲妹先把炸药及激光枪拿了起来，仔细看了看说：“都是合成非金属材料，怪不得电子警卫无能为力了。”又摘下了洪青的眼镜，接着她很细心地把我身上的导线一一解开。待我坐在椅子上舒展手脚，平静刚才极度紧张的心情时，教授抹着额上的汗珠对我说：“幸亏让‘波教授’来捆你的导线是特种超导材料，高能电磁场可以使它活动，否则，刚才就要让‘波教授’露马脚了。”又指着蜷缩在地下呻吟的洪青讲：“这可以算第二十一个了吧！”我明白是说波-45的第二十一个俘虏。我回过头去看刚才在墙角的“波教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化为乌有了。

　　王教授回身问玲妹：“你用了多大能级的脉冲波？”玲妹鄙夷地看了一眼洪青说：“三个！”教授摇摇头讲：“这么近距离，两个能级就绰绰有余了，现在只有去请大夫多做点工作了。”玲妹恨恨地讲道：“我恨死这坏蛋了。他进校时讲是杨平捎东西来的，到家后他和你们谈了这么久，以为你们早认识就没再注意。你去实验室给了我一个讯号，我也只作了一般警戒处理，要不是你在办公室突然启动波-45B，我在控制室见到讯号，真要让这坏蛋钻空子呢！你把他引进实验室真太妙了，否则脉冲波还不便使用呢。”她看到我注意听她讲话，对我点了点头笑着说：“小张同志，才来时给你开了个玩笑，不生我的气吗？刚才在办公室里，你那么猛扑过去真把我吓了一跳，假如这个坏蛋开枪就太危险了。你的手臂不要紧吧？”我被她的关心搞得很不好意思，涨红了脸不知回答什么才好。教授指了一下还在抽搐的洪青对玲妹说：“这家伙交给你去处理吧！你这个保卫科的技术员该履行职责了。他的那副眼镜有名堂！”说完，拉着我离开了实验室。玲妹在后面拖长了声调讲：“爸爸，小张同志的手臂擦伤了，你给他去上点药，包扎包扎。药箱在我房里书柜下……”我又脸红了。

　　小马的补充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