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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十字1》 作者:阿越

第17章 集英殿风波(4)

  “可我无权无势,一个白水潭山长而已,而观潘兄之才,绝非凡品。潘兄可是想我将你荐于皇上面前?”石越觉得这个潘照临行事未免太出人意表了,就算他自己,也不会自恋的以为这时候以自己的权位,值得什么人来投靠自己。

  “非也,若想要功名,易如反掌。我自束发起遍览诸子百家,三年之后学纵横之术,五年小成,其后游历天下,已近十年。那富贵于我,全不足道,一生抱负,就是想成就一番大功名大事业,然而苦无贤主得辅。”

  “你这话太大胆了吧?当今皇上,就是明主。”石越作色道。他听潘照临出言犯忌,心中不免有所忌惮。

  潘照临却毫不在乎,继续说道:“今上自然是英主,能简拨王安石,那是有励精图治之心。然而一部青苗法,就搞得天下纷纷扰扰,均输、助役诸法,更是弊病百出,较古之明君,颇有不如。观其用人,则老成稳重之辈不得用,所重用王安石、吕惠卿,或志大才疏,偏狭专任,或口蜜腹剑,其心可诛,故此皇上虽有求治之心,却终不能致太平之世。”

  “你如此非议重臣,何不自己一纸对策,叩阙进言,匡扶社稷?拿这些话在我面前说什么?”石越半讽刺半质疑地问道。

  “石公子有见疑之意,还是真的糊涂?”潘照临毫不客气反讽回来,“王安石被重用,是他负天下大名三十年,兼有韩、吕世家之助的结果,我潘照临便是入朝,最多不过一馆阁,怎么可能和王安石争一日之短长?方今之世,可以和王安石争衡的,除开石公子,又能有何人?可以引大宋开创万世之基者,除石公子,又有何人?”

  “你未免太高看了我了,我不过一个学院的山长而已。”石越听得更是惊心,掩饰性地喝了口茶,暗暗观察着潘照临的神色。

  “潘某游历天下近十年,岂会随便找个人托付一生抱负?我在杭州就读到石公子的大作,其见识高绝,非常人所及,故有意来京一晤。当时还只以为石公子不过是个有见识的读书人。但其后我在潘楼街辗转打听,石公子每本书刊发的时间,在何种情况下刊发,我都查得一清二楚。唐甘南去江南办棉纺行,桑俞楚在京师办印书馆,石公子亲办白水潭学院,其中种种发明,让人拍案叫绝。而这每一本书出书的时间,其中都有深意焉。”潘照临似笑非笑地望着石越。

  石越轻轻呷了一口茶,笑问道:“我能有什么深意?”

  潘照临笑道:“心照不宣而已。”停了一会,又说道,“石公子,高手布局,自与旁人不同,而花如此多的心血与精力,其志绝非做一个学院的山长吧?皇上对石公子宠信方隆,借用王安石的一句话:此大有为之时也。”

  石越心中暗暗嘀咕:这个时候,自己应当不值得谁花这么大的力气来陷害自己。而且这个潘照临的见识,自己也是感觉得到的,用这样的人来陷害自己,未免太大材小用了。想通这一节,怀疑之心渐去,心里拿了主意,便笑道:“那么敢问潘兄的抱负又是什么?”

  “内革弊政,外逐强敌,有机会一展胸中所学。”潘照临淡淡的说完,又恢复了那睡意迷蒙的样子。

  石越淡淡的一笑,道:“却不知大宋国内有何弊政,对外又要如何驱除强敌?天下大势,还请潘兄为在下言之。”

  潘照临用手指醮了点水,在桌子上一边画一边说道:“今日国家之害,有旧害,有新害。旧害者有三,冗兵、冗官、财赋聚于京师。新害者,新法也……”当下侃侃而谈,纵论形势,石越不住的点头称是,暗叹这等人才,竟然史册无名,可见各朝各代,不知都有多少贤才被埋没掉。

  二人都是寂寞已久,潘照临一腔才学,却没有人识货;石越明明知道历史的走向,却恨不能警醒世人,这时候两人相遇,彼此都有知己之感。从此潘照临便入了石越幕府中。

  名份既定,石越便将白日在集英殿发生的事情说给潘照临听,因道:“圣意难料,我在朝中根基不稳,贸然介入朝政,虽是事非得已,也颇觉后悔。”

  潘照临细细想了想,笑道:“无妨,公子今日所言,虽然表面看来,是新党旧党都得罪了,其实却不然。公子立身朝廷,此时不宜得罪王安石,然而又不能不偏向旧党,否则孤立无援,日后无以制衡王安石。今日所说的本是至理,如旧党中司马光、范镇、苏轼等领袖人物,都能知道公子深意,传到韩琦、富弼、陈襄耳中,肯定也会表示赞赏的。王安石虽然喜欢逆我者亡顺我者昌,但公子与王安礼、曾布交好,兼之圣眷正隆,公子亦无公开反对新法之意,王安石断无就此和公子势不两立之理。

  “而最重要的,是我断定,公子这番话,肯定能打动皇上。但要想真正巩固在朝廷和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仅仅以一个经学大师的身份是不够的。皇上为什么倚重王安石?王安石每见有与自己意见不合之人,必欲除之而后快,皇上若不答应,他便以辞相要挟,皇上最后不得不听他的。究其原因,是皇上以为当世只有王安石可以帮他完成自己的抱负。皇上一心一意想做千古贤主,想要让大宋威加四海,而他想要完成这个抱负,现在来说,只有王安石一个选择。公子所要做的,便是让陛下在王安石之外,有第二个选择,而且还是更好的选择。”潘照临抽茧剥丝,为石越分析朝中主要力量的心态。

  石越本来觉得事情漫无头绪,不知从何做起,此时听潘照临一说,眼前顿时豁然开朗,想了一想,却又觉得还有不妥之处,因说道:“潜光兄的意思,是让我另树旗帜,和王安石争夺变法的主导权?这似乎失之过急了。”

  潘照临似笑非笑的说道:“非也,非也,王安石施行新法,搞得天下沸腾,公子此时就要从中救火,让皇上了解你的才干,慢慢树立公子在皇上心中牢不可破的地位。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不必和王安石公开对抗,不需要逼迫皇上提前在公子和王安石之间做抉择。再者王安石搞得天怒人怨的事情,公子若可以从中周旋,把坏事变好事,则朝野上下,无不归德于公子,王安石反而没什么功劳可言。此外,旧党要攻击新法,这笔账也会算到王安石头上,对公子只有赞赏的份,可以说如此行事,则怨归于王安石,恩归于公子,上上之策。”

  石越见潘照临笑谈之间,把就王安石这样了不起的人物玩弄于股掌之中,真是佩服之至。目光看到他嘴角的笑容时,却又一次想起“奸笑”这个词来。他又把这个策略想了一想,觉得自己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方针了,便颔首道:“潘兄所言,确是上策。不过若是总是为王安石补漏子,也是不够,我也必须做一些自己的政绩。”

  “此时自己立旗帜,若是变法,则会引起旧党的反对与攻击;若不变法,有王安石在,实在难有什么成绩可言。公子还要三思。”

  “你放心,我自有主意。”石越微微一笑,“我们现在要计议的,是如何帮王安石补漏子,此亦非易事。”

  石越和潘照临在计算王安石,王安石亦在自己的书房计算着石越。

  “这个石越,实非易与之辈。”王安石蹙眉说道。

  “爹爹,不如让请皇上调他去做地方官,美其名曰为朝廷培养将来的宰相,免得让他在朝中碍手碍脚的。”此时天气已转冷,王雱手里却轻轻摇着一把高丽传来的折扇。

  “你难道不知道这个石越自命清高,连官都不肯做吗?你怎么放他外任?”王安石不满地看了王雱一眼,这个儿子聪明过人,就是喜欢自以为是。

  “他既不肯正儿八经的出仕,却又可以对朝廷大事指手画脚。天下的好事都让他占尽了。” 王雱愤愤不平地说道。

  王安石说道:“依古制来说,石越其实是中朝官,皇上的参谋,他的立场现在还是很难说,前几日张若水从宫中传出讯来,说他在皇上面前推荐你,要皇上宠你馆阁之任,而且这一次在朝堂之上,对新法似乎也并没有很恶意的攻击,目前来看,石越并不是一个大的障碍。”

  王雱合起扇子,潇洒的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在手里轻轻敲打着:“可他的所谓‘持平之论’,颇能动摇皇上之心,这次若不是他,在集英殿上,皇上就会拿定主意处分刘庠、范镇。曾布资历不足以服大臣,辩才不足以动皇上,现在皇帝身边,正需要一个人可以随时向皇上解说新法的人,石越推荐我入馆阁,正好是个机会。不管他石越的态度如何,有我在皇上身边朝夕参赞,可以坚定皇上变法的意志。”

  王安石叹道:“话虽如此,但你始终是宰相之子,理当回避。我正准备推出任子法,规范朝中大臣以恩荫为子孙谋官职,更不可给人口实,让人说我专门任用私人。虽然前次用你的计策,把策论刊发,皇上也很赏识,但能不能进馆阁,终究要看皇上的主意。我是不能为你讨官的。”

  王雱自信地笑道:“爹爹,以我的才华,还怕皇上不赏识我吗?我料得皇上招我入馆阁是迟早间的事情。现在要留意的,倒是刘庠、范镇断不能留在朝中,否则反对者会群起而效尤,新法之威信就无法树立了。”

  赵顼在崇政殿里踱来踱去,烦闷异常。几个内侍小心翼翼地侍候在旁边,生怕皇帝天威震怒,就拿自己当了替罪羊。

  “盲人摸象,盲人摸象!”赵顼抓起案上的一本书狠狠地砸在地上,突然想起一事,厉声喝道:“传张若水、蓝震元。”张若水和蓝震元是赵顼悄悄派出去了解民情的宦官,恰巧这两个人和王安石交情很好,赵顼因为听了他们的话,才对青苗法深信不疑。

  不一会儿张若水和蓝震元就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

  “你们两个上次出去查访民情,可以虚瞒之处?”赵顼厉声喝问。

  张若水和蓝震元早就知道集英殿发生的事情,二人商议妥当,知道这个主子的性格,如果自己从实说来,必是死路一条,因此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老奴绝不敢欺君,民间对青苗法欢喜得紧。”

  赵顼恶狠狠地盯着二人,咬牙道:“若是查得你们两个欺君,朕定斩了你们。”

  “老奴断然不敢。”张、蓝二人叩首如捣蒜似的,尖着嗓子回道。

  “既然你们不敢,为何有这么多大臣上书说青苗法扰民?难道是他们全部都敢欺君?”赵顼的目光似乎想扒了张、蓝二人的皮。

  张若水灵机一动,连忙辩解道:“奴才奉旨,了解的是开封府的民情,各路或有不同,亦不可知。奴才天大胆子,也不敢欺君的。”

  赵顼听了这句话,又想起石越在集英殿所说的,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脸上却不愿少了君主的威严,厉声喝道:“退下去。”

  张、蓝二人慌忙退下。赵顼无力地坐在那张宽大的御座之上,心里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一心想做个中兴明主,以为王安石便是自己的诸葛亮、魏征,可是朝中却竟然因为这个变法闹得大臣水火不容。“难道王安石会骗朕吗?不会的,不会的,王安石忠贞体国,绝对是个忠臣。”年轻的皇帝把这种念头从脑袋里晃开,心里真是有无限的疲惫,“也许真如石越所说,盲人摸象,盲人摸象!”

  “陛下,陛下……”有人轻轻地在旁边打断了年轻的皇帝的思绪。

  “有什么事?”皇帝不耐烦地问道。

  “应当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了。”小宦官小心地说道,大气都不敢出。

  这一年的冬至,在普通的老百姓眼中,与往年并没什么不同。照旧是买回过冬的蔬菜储藏,照旧是开封府四面各条大路上车水马龙的运过冬物品进城……但是对于大宋朝廷的文武百官来说,因为集英殿的风波,这个冬至就不那么简单了。

  大家心里都暗暗揣测着,难道皇上真的听了石越的进言,不了了之吗?

  “不可能,王相公绝不可能善罢干休!”

  “想想那个石越,多得宠呀,也不是不可能的。”

  “石越得宠,有王安石得宠?”

  “老子就看不惯邓绾那厮,还有老刘这次冤的……”

  ……

  各种各样的耳语,在同乡同年的私交聚会上,悄悄流传着,倒是刘庠反而淡然如无事。

  他自己淡然,别人却免不了要关心他。苏轼和刘庠有同僚之谊,政见又相近,他不顾自己现在一身是麻烦,三番几次去找石越,希望石越能够在皇帝面前帮刘庠开脱几句。大家都是聪明人,全明白这次最倒霉的人,多半就是刘庠了,而最能在皇帝面上说上话的,也许就只有石越了。

  但是几天后的处分,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严厉。

  邓绾依然是集贤校理,刘庠重贬为郴州县丞,范镇致仕!

  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是王安石逼出来的。

  王安石数次上表要求严厉处分刘庠、范镇,以树立新法的威信,皇帝留中,引得王安石不惜亲自面圣相争。偏偏这个时候,范镇还上表抗辩,疏中说:“陛下有纳谏之资,大臣进拒谏之计;陛下有爱民之性,大臣用残民之术。”气得王安石亲自逐条批驳范镇。矛盾激化至此,赵顼迫于无奈,只好听从王安石的处置意见,结果刘庠远远发配到郴州,范镇本来就有本章乞致仕的,也就顺便让他以户部侍郎的名义退休了,所有官员退休应有的赏赐,一件也不给他。

  这件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处分公布之后,以苏轼为首,许多同情旧党或厌恶新法的官员、士大夫,还有一些书呆子,纷纷前往范镇家致敬,借此向王安石表示抗议。苏轼更是公开给范镇贺喜,说他虽然被迫退休,可名声却更加响亮了。这话没有几天,就传到了王安石耳中。于是苏轼通判杭州,去了江南繁华之地,做前参知政事赵抃的同僚。

  一个月之内,加上司马光,竟有四个旧党名臣,三个被赶出朝廷,一个被迫致仕。

  在此之前,石越和潘照临甚至认为刘庠顶多就是训诫罚俸了事的。他们低估了王安石对皇帝的影响力,也低估了那些名臣对自己原则的坚执。

  “才几天时间,朝中唯一能制衡王安石的,就只有一个参知政事冯京了。王安石升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是指日可待之事了。”本以为历史会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有所改变,结果虽然的确有一些改变,但是大的趋势,却依然故旧,不由石越不生出几分沮丧。

  “我们的策略始终是不与王安石争锋,这件事虽然出乎意料,但对大局并无决定性影响,一定要耐心的等待时机。况且范镇致仕,正可以让他来学院做教授,他闲着无事,必不推辞。”潘照临勉励道。

  “我不是担心大局,我是觉得皇上此时如此集中的处分一批官员,或者是另有深意。”

  “这绝非皇上的主意。王安石急欲排除异已,希望朝中能为一言堂,好顺利推行新法。却不知新法的弊病始终存在,不会因为罢退几个官员而消失,他如何能让天下人噤口?”潘照临倒是信心百倍,又说道:“只是王安石和皇上的相知,可能还是出乎我们的预料……”

  二人正谈论着这几天的朝局,突然听到外面侍剑高声笑道:“桑少爷,我家公子和潘先生正在书房里,我马上去通报。”

  “你个小鬼头,要你通报什么!我自己去见。”话音方落,桑充国已兴冲冲地闯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石越和潘照临相顾一笑,二人连忙起身。石越笑道:“长卿,这么高兴,有什么好事?”

  “当然是好事,你看看这是什么?”桑充国一面将手中的书递给石越。石越笑着接过来,定睛一看,竟是一个字也不认识,全是些鬼画符,当下笑问:“这是哪国的文字?”

  潘照临眼角往封皮上瞥了一眼,笑道:“这是契丹字,书名便是《三代之治》。”

  石越再也想不到契丹这么快就有《三代之治》的盗版,大吃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

  桑充国笑道:“子明这是名扬外国了。这是一个和我家交好的行商带回来的,他说现在契丹有三本书卖得最好,《论语正义》、《三代之治》,还有一本是《算术初步》,那边的王公贵人,颇以读此三书为荣。”

  潘照临冷笑道:“辽狗一直羡慕中华文物,本来翻译中国文献,也并不奇怪。只是他们这次翻译如此快法,可见对于中国的一举一动,他们也是了解得一清二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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