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祸起匈奴(2)

　　匈奴皆骑兵，但阵形混乱，后面隐约见妇女儿童和成群牛羊。罗马军皆步兵，盾牌重叠如鳞甲，在阳光下反射光芒，从马上俯瞰，如一片汪洋。

　　郅支王的脸上渐渐显出惊异之色……

　　普利斯的面容也越来越严峻紧张……

　　终于，两支队伍在相距数十步开外，站住了。

　　郅支王愣了好大一阵，忽然下马，前趋几步，仰望罗马军狼身旗，大声叫道？？你们也崇拜狼？

　　普利斯亦跨出队伍几步，仰望匈奴狼头旗，大声问道：狼也保护你们？

　　郅支王没有回答，又望望罗马军手中的武器：你们有盾无箭？

　　普利斯也没有直接回答，又望望匈奴人挽弓搭箭的样子：你们有箭无盾？

　　郅支仍没回答，又问：你们是什么人？

　　普利斯亦未回答，反问：你们是什么人？

　　郅支：我是匈奴大单于郅支！

　　普利斯：我是罗马军团近卫军司令普利斯！

　　郅支惊讶万分地：罗马军团？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了？

　　普利斯：我们奉康居国王之命，前来阻击来犯之敌！

　　郅支呆愣一阵，忽然一阵放声大笑，一转身，大手一挥：下马！于是，匈奴兵纷纷跳下马来，立在地上。

　　罗马军见状，不知究里，亦收剑立正，但不失警惕。

　　郅支朝前又走几步：误会！误会！我们是康居国的朋友，不是敌人！

　　普利斯：你们是康居国的朋友，不是敌人？

　　郅支：是的！我们匈奴跟康居是世代相好的友邦，从未动过刀兵。本单于这次是东边吃了叛军的败仗，不得已前来投奔康居国，希望得点粮草，休整一下后，再反攻叛军，并无久留此地的意思。

　　普利斯：噢——如果是这样，请单于大军就地扎营，我速通报国王得知……

　　话音刚落，队伍后面忽然一声锣响，从一道牙壑口上驶出一辆外交礼车，亚拉罕相国扶轩而立，身后两名侍女手捧礼盒，缓缓行来。

　　队伍闪开一条通道，一场战事就这样消弭了……

　　消息传回都卑阒城中，街上沸沸扬扬，议论四起。

　　有人说咱们康居国成了避难篷了，先是罗马人来避难，现在又是匈奴人来避难……

　　还有人说：咱们的国王，像只老母鸡了。

　　更有人说：可要小心，匈奴人可不是小鸡，而是鹰！

　　最后大家的结论是：不要紧，据说亚拉罕相国跟他们的谈判结果是，只给他们提供一些马料、酥油，别的不管；而且，只容许他们住在都赖水东岸，不许过河，更不许入城……

　　果然，在都赖水东岸，沿河岸上下约七八里长的一条带状草地上，匈奴人扎下一溜几十座营帐，人喊马嘶，还有狗叫，一场歃血盟会在此举行。

　　出席盟会的人有康居、匈奴、罗马军三方代表人物，共约数十人。

　　整个气氛庄重而和悦，一副化干戈为玉帛的庆喜之情。

　　郅支向康居王献礼……

　　—匈奴屠耆王向亚拉罕献礼……

　　一匈奴谷蠡王向马托夫献礼……

　　一匈奴大当户向普利斯献礼……

　　所谓的礼物都是一根马鞭，以金制、银制、铜制、皮革制为等级区分。

　　康居王手抚金鞭，慨然而叹：真是一场虚惊！要不是单于陛下冷静，咱们双方现在都可能已是血流成河了……

　　郅支单于：这主要怪我事先通报不周，如果我的信使提前到达，就不会发生那种误会了。

　　康居王？没关系，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也未造成严重后果，失一下礼也没什么。

　　郅支单于：陛下真是大海般的胸怀，日月般的明德，单于自愧弗如。

　　康居王：不必客气。你单于是大国的君主，我是小国的君主，要不是你紧急勒马，我还真怕打不过你哩。

　　郅支单于：请陛下再勿多说此话。我现在只是一个流亡的君主，陛下却是安国的君主，自今而后，我还要仰仗陛下安身立命，岂敢妄称大国小国。

　　康居王：你既然把话已说明，我也把话挑明了吧，不知单于陛下到底准备在我国境内还待多久？

　　郅支单于：这自然是越短越好，我恨不得明天就能反攻叛军，收复失地。但是，现在的呼韩邪那家伙，跟汉人串通一气，正在势头上，我还要避其锋芒，做些砺兵秣马的准备。大概地说吧，总得一年半载……

　　康居王：一年半载不要紧，只要陛下能严格约束部下，不要给我国人民造成麻烦，就是再待三年五载也不要紧……

　　郅支单于：谢陛下！我岂敢放纵部下！咱们两国，现在已是唇亡齿寒的骨肉兄弟，精诚团结犹恐不够，怎么还能自生是非？

　　康居王：陛下真是深通大理！……那么，你们还有什么要求呢？郅支单于：别的要求没了，能得陛下宽容接纳，已经够感激了。但是，为了使我能尽快地恢复元气，挥兵东返，我还是有一个小小的心愿……

　　康居王大度地：说吧。

　　郅支单于：这可能有点过分了……

　　康居王：哦……过分的你就别说了吧，还是说个我们能够接受的。

　　郅支单于：我说的过分，也许并不很过分，主要看国王能否舍得。

　　康居王：你就直言吧！

　　郅支单于拿眼扫一扫普利斯：我的意思是，我们这次之所以败于呼韩邪和汉兵，主要是吃了武器的亏。汉兵的武器很厉害，刀枪剑戟十八般，而我们则只有刀箭两样……前日跟贵军阵前相接，我发现罗马军弟兄的武器和阵式十分了得，那盾牌、那利剑、那咔嚓咔嚓的整齐步伐，真令人望之胆塞，比之汉兵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就想，国王您能否派一名罗马弟兄，帮我改良一下武器，练一下兵，以为将来对付汉军……

　　满座闻此语，不觉一怔。

　　马托夫先说话了：不，单于的这个要求恐怕不能满足，罗马军弟兄现在正帮我们康居人练兵呢，腾不出手来。

　　郅支单于无言。

　　一谷蠡王又说：马托夫将军有点小气了吧？罗马军弟兄有数千人，军事教官当也不下数十，从中借给我们三个五个，有什么不可？

　　众无言。

　　康居王望望普利斯，意思当然是要他加以拒绝。

　　但普利斯却误解了国王的意思，慷慨应声说：行！安敦将军可继续配合马托夫将军训练康居兵！我可率几名军官，去帮单于训练匈奴兵。

　　好——匈奴诸王未等国王允口，已经纷纷站起，给普利斯敬酒。

　　康居王无奈地苦笑一下，对郅支单于道：单于大人，你这个愿望我可是答应了。但有句丑话说在前面，可别等有一天，你们兵马练好了，再翻脸不认人。

　　郅支单于大笑：尊敬的国王陛下，你可真能开玩笑！我郅支是那种人吗？咱们分头练兵，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目的，你帮我抗击汉兵，我帮你打击乌孙。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我怎能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康居王：话是说得对，但咱们还得有个什么保证才好！

　　郅支单于：咱们歃血为盟吧？让咱们的血流在一起，天人共鉴！

　　康居王：好！

　　当下，一女侍端一酒坛上，置于正中。康居王、亚拉罕、马托夫、郅支单于、屠耆王、谷蠡王、普利斯、巴其奥共八位首领，全体齐立，以刀刺左臂，滴血酒坛中；而后各斟一大碗，举天起誓——

　　匈奴——康居！铁血盟友！互保互存，共同对敌。谁有二心，天诛地灭！

　　4美女与英雄

　　歃血盟誓之后，普利斯精神焕发，按照约定，每日至匈奴军营中，指挥匈奴兵演练阵式。从来是有箭无盾的匈奴兵有相当一部分，亦以牛皮裹木牌，制成坚盾，进退有序，喊声震天。普利斯乐此不疲，天天早出晚归，但却苦了等在家中的克丽娅和两个孩子，老是肚子早就饿得叫唤了，但当家人还不回来，以至于几乎每天晚饭，母子三人都要斗一阵嘴皮。

　　儿子看着餐桌上的食物，馋涎欲滴：阿大怎么还不来呀？

　　女儿的嘴也撅得老高：阿大老是这样，叫咱们饿肚子等他。

　　克丽娅：乖乖！不是阿大叫你们饿肚子等他，是阿姆叫你们饿肚子等他的。

　　儿子乖巧地：阿姆，我不饿，我等阿大。

　　女儿还在坚持：阿姆，我饿了，我想先吃个羊蹄蹄……

　　克丽娅：乖乖，羊蹄蹄刚出锅，要烫嘴，稍等一会，就不烫嘴了

　　门外传来一阵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俩孩子雀跃欢呼：阿大回来了，阿大回来了！

　　果然是普利斯，一身风尘却精神抖擞。

　　克丽娅迎了上去：普利斯，你太辛苦了！

　　普利斯颇有罗马遗风地一耸肩：唉！军人嘛！

　　克丽娅：快吃饭吧。

　　围桌而坐的一家人，显出一种融融的天伦之乐……

　　克丽娅边吃边说：普利斯，你这样每天早起晚归，我心里真过意不去。

　　普利斯：没关系，我的马好，不过三十里地，眨眼就到。

　　克丽娅：三十里地，不算远；可你每天要过两次河，时间长了，马蹄都要打颤呢。

　　普利斯笑道：是啊。最近，我的马一到河边，就摇头打吐噜，表示厌烦。

　　克丽娅：你在那边扎个帐逢吧，以后天晚，就不必回来了。普利斯：郅支单于正有此想，还派谷蠡王跟我说过多次，但我没有同意。

　　克丽娅：你为啥不同意呢？

　　普利斯：还是睡在家里安心。

　　克丽娅：家里的事，你以后就少操心吧，孩子都这么大了，我会照应。

　　普利斯：我还怕你不愉快。

　　克丽娅：唉呀！咱们都是多年夫妻了，你还嘀咕个啥？

　　普利斯：如果阿丽这样想，那就试试吧，我以后隔三日回一趟家。

　　因为普利斯不用每日回家了，匈奴营中，特地为他添置了一座精致的白羊毛小帐房。

　　那一天普利斯正午休，忽闻门外一阵歌声。

　　他先睁眼，后欠身，再倾听。

　　等歌声停住之后，他才复又躺了下去。

　　但那歌者似乎是有意要和他捣乱，他刚躺下，歌声就又响了起来。

　　普利斯再次睁开眼睛，欠起身，侧耳倾听……

　　三番五次，普利斯再也睡不着了，披衣起身，打算出去看个究竟。忽然帐帘一掀，探人一颗美人头，尚未看清面目，又一闪而去。普利斯猛地心魂一顗，急追出门……

　　但见离帐房不远处，数名匈奴姑娘，挤做一团，叽叽做笑。他辨不清刚才是哪一个面孔，她们一样地花容月貌，一样地裘衣装束，不禁叹道：姑娘们，你们长得真漂亮啊！

　　姑娘们又一阵笑，其中一个道：普利斯将军，你也长得很漂亮！普利斯脸红了：我是男子，男子叫英俊，不能叫漂亮，女子才叫漂亮！

　　众女子一起咯咯地笑了起来：普利斯将军真英俊，英俊英俊英英俊！

　　普利斯面红耳赤，故作嗔怒：你们这是在调戏我！

　　众女子又是异口同声：调戏调戏调戏你，调戏将军爱死你！普利斯大窘，正不知如何是好，练兵牛角号响起，慌忙脱身，走向兵营。但走出几步，又情不自禁地回头张望那群姑娘，姑娘还在嘻嘻哈哈地望着他……

　　到黄昏日暮时分，练兵一日的普利斯疲累不堪，坐在自己的小帐篷里，敞胸裸怀，持刀割肉，饮酒晚餐。

　　忽然，门外歌声又响了起来。但这次没有一波三折，歌声刚唱一句，一个美人便掀帘而人。定睛看去，正是白天那位带头起哄的匈奴女子，因为她印堂上有一颗红痣，所以普利斯死死地记住了她。普利斯慌慌地站起身：姑娘是你？姑娘请坐——

　　匈奴女并不客气地坐下：将军在喝酒？

　　普利斯：是。

　　匈奴女：将军一个人吃肉喝酒，不嫌寂寞吗？

　　普利斯脱口而出：嫌！

　　想想觉着不对，急忙再补一句：不，不嫌！

　　匈奴女寧然一笑：你嫌也好，不嫌也好，我来陪将军一饮！说着话，匈奴女抓过酒壶，自斟一碗，又一饮而下。

　　普利斯惶悚地：姑娘，请问尊姓大名？

　　匈奴女答非所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普利斯：咱们初次相识，一块饮酒，总得彼此了解……

　　匈奴女问：将军是哪国人？

　　普利斯：我是罗马国人，啊——你明知故问！

　　匈奴女：我咋看你像中国人？

　　普利斯：中国人咋了？

　　匈奴女：中国人毛病太多！一男一女，相爱了，喜欢了，吃肉喝酒，跳舞唱歌，搂着睡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那么简单，可他们偏偏要讲出种种规矩，烦死人了！

　　普利斯急忙说：不不，这规矩是应当的。一男一女相爱，吃肉喝酒可以，跳舞唱歌也可以，但搂着睡觉不可以……

　　匈奴女：为什么搂着睡觉不可以？如果不可以，哪来的娃娃？普利斯：不不，我说错了，我说得不淸楚，我的意思是，搂着睡觉也可以，但是，但是……还要有个过程……

　　匈奴女：什么过程？

　　一番问答，普利斯早已语不成腔，鼻尖渗汗。

　　匈奴女笑着站起身，手捧酒碗：来！不管他过程不过程，我先敬将军一碗！

　　普利斯本能地接过酒碗。一瞬间，心魂猛地一顗，夕光映照下，匈奴女的容貌竟是那么美丽动人，且大胆如火，扑面而来，不禁双手一抖，差点酒碗失手……

　　匈奴女则不管，又自斟一碗，“咣当”一碰：饮！

　　于是，双双举碗，一饮而尽。

　　普利斯顿觉一阵天旋地转，魂不守舍……

　　匈奴女：这下咱们有过程了吧？

　　普利斯：不不，还不够，还不够……

　　匈奴女：不够？那就再来一碗！

　　说着话，又斟满一碗：来呀！

　　普利斯完全成了个木偶，任其摆布，不觉又连饮两碗……

　　匈奴女咕咕做笑，乐不可支，又将普利斯的手一抓：来，咱俩跳个舞！

　　普利斯已完全失去自控能力，脚下拌蒜，头上冒汗，被匈奴女牵着在地上团团旋转……忽地，他像省悟了什么似地，猛地将匈奴女一推：不！我有克丽娅？

　　接着连连后退几步，醉倒在地……

　　匈奴女略略一怔之后，终于爆发出一阵嘹亮的咯咯大笑，上前一步，将烂醉如泥的普利斯抱上床去……

　　5匈奴单于

　　天明之后，普利斯还未从昨晚的艳遇中完全回过味儿来，就被匈奴单于派人请到单于帐中，说是有要事相商。

　　见面后，郅支单于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昨晚上将军睡得好吗？普利斯面红筋涨脸如溅朱：尊敬的单于，你有话可以直说，不必使美人计。

　　郅支愕然地：什么美人计？

　　普利斯：你别佯装不知了，昨夜里，你派你的妹子琪琪格把我征服了……

　　郅支：啊一是她？琪琪格？她到你帐房中去了？

　　普利斯：是的，她的手段太厉害，我根本无法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