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西汉末年的纷纷扰扰——从女人的宫廷斗争看西汉兴衰(2)

　　“老天爷！”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说，“如果老天真的有眼，怎么会让我得这种病！你知道吗，我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你身边那些妃子侍妾嫉妒我，她们不如我长得漂亮，不如我得宠，所以就心怀怨恨，用巫蛊诅咒我！等我死了以后，她们没有了对手，当然就可以从你身上得到想要的东西了！”

　　“巫蛊诅咒？”刘奭闻言一惊。

　　当年，他的曾祖父刘据，就是因为巫蛊之案，一家人几乎全部命丧于汉武帝之手，只留下他的父亲刘病己这一个活口，要不是最后有好心人相救，恐怕连他的父亲也会死于非命，更不会有今天的他了。他本以为这一切都已烟消云散，没想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时至今日，巫蛊诅咒余毒尚存！

　　“没错，就是巫蛊诅咒。答应我，等我死了以后，千万不要相信那些女人！”

　　刘奭看着自己最爱的女人，眼中充满了悲伤，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说：“好，我答应你。”

　　几天之后，她在他的怀抱中溘然长逝。

　　这件事对刘奭造成了很大打击，从此以后，他茶饭不思，悲愤成疾，进而迁怒于他身边的那些妃子侍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跟她们再见面。有几个女的不识相，太子不去找她们，她们就去找太子，结果，她们全都光荣负伤，挂彩而归了。

　　一听说自己的宝贝儿子闹情绪，刘病己急了：我的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就算不为我着想，也要为你死去的母亲想想啊！你再不给我生个宝贝孙子，等我以后下去跟她见面了，她怪罪我怎么办？

　　这样下去不行，得赶紧想个办法。最后，他决定去找皇后商量点事儿。

　　（第二章）好命的王政君

　　刘病己的现任皇后姓王，她老爹名叫王奉光。

　　王奉光年轻的时候，很喜欢斗鸡，有一天，他在集市里跟人斗鸡的时候，碰上了流落民间的刘病己，两人不斗不相识，从此以后，就成了一对“鸡友”。

　　王奉光有个女儿，也就是现在的王皇后，她十几岁到了法定婚龄的时候，王奉光就把她许配给一户人家了。结果她还没过门，她的丈夫就喝水呛死了，王奉光没办法，只得又把她许配给了另外一户人家。没想到这次又发生了意外，她的未婚夫有一天突然吃饭噎死了，王奉光无奈，只能又给女儿操办了另外一门婚事。本以为这次该成功了，结果她结婚那天，她老公突发羊癫疯，癫死了。

　　久而久之，坊间就多了一个传言：王奉光有个女儿，是扫把星转世，命中克夫，嫁谁谁死。老婆诚可贵，老命价更高，就算打光棍，也别把她招！

　　这下可好，好端端一个妙龄少女，从此以后就嫁不出去了。

　　等到刘病己登基之后，他想起了王奉光这个老朋友，于是，他就把王奉光召进宫里，说王大哥啊，你这女儿眼瞅着都成剩女了，终身大事还没解决，要不，你把她许配给我算了？

　　王奉光急得连连摆手，说刘老弟啊，我知道你对我好，想帮我解决烦恼，可是，我女儿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嫁谁谁死，咱俩这么多年交情，我怎么能害你呢！

　　刘病己哈哈大笑，说我这辈子多苦多病，还不是照样撑过来了？我以前的老婆许平君，也是死过一次未婚夫的人，后来她嫁给了我，你看，我现在死了没有？你放心，我是真龙天子，福大命大，你女儿克不死我的！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过两天就把她给我送进宫里来！

　　王奉光看着刘病己，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刘病己却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高呼：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谁敢抗命，抓去砍头！

　　王奉光没办法，只得匍匐在地，说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于是，王奉光的女儿就成了刘病己的女人——当然了，刘病己没被她克死。

　　霍皇后被废之后，刘病己心疼自己的宝贝儿子，就想帮他找个好点的后妈。他挑来挑去，最后，决定立王奉光的女儿为皇后，理由有二：第一，她跟许皇后一样，没有高贵的出身，能吃苦耐劳，行事谨慎恭谦，又没有骄娇二气，不会像霍皇后一样耍脾气，玩阴招；第二，她没有儿子，如果把刘奭交给她来照顾，她一定会视如己出，呵护备至。

　　刘病己把王奉光的女儿册封为皇后之后，他跟她见面就少了。本来，王皇后就不是什么天姿国色，刘病己把她纳入宫中，纯粹就是为了帮老朋友解决烦恼，再者，如果他跟王皇后见面的次数多了，万一不小心把人家肚子搞大了怎么办？到时候王皇后自己生了儿子，谁能保证她不会变成一个恶毒的后妈，以致于下手毒害刘奭，为她的儿子争夺太子之位呢？

　　所以啊，我亲爱的王皇后，就请你安心待在宫中，抚养照顾我的宝贝儿子吧。至于咱们夫妻俩，逢年过节坐在一起吃顿饭就行了，平时没事的话，就不要联络了。

　　就这样，许多年过去了。王皇后在太子身上倾注了自己所有的心血，在她的精心抚养和照顾下，当年那个小屁孩，终于长大成人了。最初，她所表演的角色，是个后妈，或者保姆，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刘奭心中，她已经是自己的亲妈了。同样的，王皇后也早就当刘奭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了。

　　刘病己已经很久没跟王皇后见过面了，不过今天，他觉得非得跟她见一面不可。他把王皇后叫到身边，说：“老婆啊，我们的儿子最近闹情绪，心情不太好，这事儿想必你也早就知道了吧？”

　　刘病己不说“我的儿子”，而是说“我们的儿子”，王皇后听了，心中很是受用，说：“知道，怎么不知道！他现在不近女色，我心里也着急呀，再这样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抱孙子啊？不行，咱俩得想个办法！”

　　刘病己说：“办法嘛，其实我早就想好了。既然儿子不喜欢现在他身边的那些女人，那咱俩就另外挑几个，只要儿子满意，马上就叫他把传宗接代的事儿给办了，省得咱俩整天操心！”

　　“行，就照你说的办！”

　　接下来，本文的关键性人物，王政君，即将闪亮登场。

　　王政君她爹王禁，是一个猛男。王政君她妈姓李，是王禁的发妻，由于王禁过于勇猛，她一个人实在招架不住，因此，王禁为了减轻老婆的压力，他就又娶了小蜜二奶三姨太回家。王禁每天晚上南征北战，终于取得了丰硕的战果：四女八男。其中，长子王凤、第四子王崇以及次女王政君皆为李氏所生。

　　后来，李氏实在不堪忍受王禁四处留情，于是，她就改嫁他人了。

　　你这女人也真是的，我娶别的女人回家，是好心想帮你减轻压力，没想到你非但不领情，反而醋劲大发，跟别的汉子跑了！算了，跑了一个大老婆，还有千千万万个小老婆，你爱谁谁，我才懒得理你！

　　等到王政君长到十几岁大的时候，王禁就琢磨着帮她把终身大事给办了。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当年的王皇后如此，如今的王政君也是如此：每次她待嫁之时，她的未婚夫都会离奇暴死，要么是走路摔死，要么是睡觉睡死，总之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神奇，太神奇了。估计是初一十五的时候，王家的人拜神不认真，所以才会败坏了王家的风水吧？

　　虽然发生的是同样的事，但是，王禁的态度跟王奉光大有不同。王奉光觉得自己的女儿命中克夫，注定是一辈子当老处女的命；王禁则恰恰相反，他专门请人给王政君算了一卦，得出的结论是王政君乃是大富大贵之人，天生的旺夫相，她的前两个未婚夫之所以会离奇暴死，是因为他们福分太浅，消受不起王政君的富贵之气，只有同样的大富大贵之人，才能配得上王政君。

　　原来未出嫁就死老公，不是克夫，而是旺夫啊！这位算命先生真是太强大了！这逻辑简直太无敌了！

　　算命先生给王政君算命的时候，王禁在旁边听得使劲儿点头：“对对对，先生你说得太对了！像我这种大富大贵的爹，生出来的肯定也是大富大贵的女儿嘛！喏，这是赏给你的！”

　　算命先生拿了赏钱，千恩万谢地走了。

　　从此以后，王禁就把王政君当宝了。他专门请了个老师，来教王政君读书认字，绘画弹琴，等到王政君十八岁学有所成的时候，他把王政君送进了皇宫，当了一个宫女。

　　过了一年多之后，机会来了。王皇后在皇宫中举办了一次大规模选秀活动，经过多次海选和PK，在激烈的竞争中，凭借自身过硬的条件，王政君脱颖而出，与另外四个人一起杀进了决赛。

　　决赛的评委只有一个，那就是太子刘奭。

　　决赛那天，王政君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心情既激动又喜悦，还带着几分忐忑，等着太子来给她打分。

　　过了很久之后，太子终于出现了。他看上去没什么精神，脸上甚至还带有几分不悦，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王皇后的态度倒是很积极，她见了太子，高兴地说：“乖，儿子，快坐下！妈给你挑了几个好女人，你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相亲，真他妈的烦！太子虽然很不高兴，但又拗不过王皇后，只得老老实实地在女人堆了坐了下来。眼前这五个女人，他一个也看不上，倒不是她们有什么不好，而是因为，他心中只有一个她，别的女人就算千好万好，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王皇后等了一阵，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对身边的侍从说：“去，帮我问一下，太子到底喜欢哪一个？”

　　于是侍从就过去问了。太子本想说一个也不喜欢，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的父母已经人到中年，华发渐生，他是个孝子，不想父母再为自己操心，而且，就算他这次说不要，过不久，他的父母又会安排第二次相亲，所以无论如何，他都非得从中选一个不可。

　　于是，太子只好随口说了一句：“此中一人可。”（《汉书·元后传》）

　　此中一人可，无可无不可，不管是谁，我都无所谓，总之，我绝不会爱她。

　　听了太子的回答，侍从犹疑了：此中一人可，到底是谁可？我的小祖宗啊，说话清楚点儿行吗？

　　虽然一时没摸透太子的心思，可是，侍从也没敢再问。他仔细端详着太子身边的五个女人，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王政君身上。

　　那天，王政君穿了一身鲜艳的红色衣服，又离太子最近，侍从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她的可能性最大。于是，他就对王皇后说：“启禀皇后，太子说他喜欢那个穿红色衣服的女人！”

　　“好，你们马上把她送进太子宫中！”

　　人靠衣装，这句话说的真是一点都没错呀。美女们，记得下次参加选秀的时候，一定要穿得鲜艳点呀。

　　王政君被送进了太子宫中，她坐在床边，等着太子来宠幸她。可是，太子却没理她，而是站在窗边，呆呆地望着天空，像是在想着什么。

　　最后，王政君实在等不及了，就开口对太子说：“快来呀！”

　　“来什么？”

　　“来做呀！”

　　“做什么？”

　　“做爱呀！”

　　“做爱做爱，什么叫做爱！”太子忽然泪流满面，说，“没有爱，怎么做？”

　　王政君呆了。她不知道太子为什么哭，也不明白太子这句话的意思。

　　太子哭了很久，最后，实在流不出眼泪了，就突然脱了衣服，说：“好，我跟你做！”

　　几分钟之后，完事了。自始至终，太子的眼睛都没睁开过，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麻木地、机械地做着重复的动作，像是一切与他无关一样。

　　“要不是我父母想要抱孙子，我才不会跟你做这种事。至于能不能生，全看你的造化了，从此以后，我都不想再碰你。”

　　说完，太子就转身离去了。

　　你比我更清楚

　　你对我多好

　　多温柔

　　多认真

　　不构成爱我的资格

　　除非你只看着我

　　想着我

　　只有我

　　爱本来就该独一无二

　　——SHE《爱我的资格》

　　爱是唯一，唯一是你。我那么那么爱，可是，为何你要离开我，为何你要让我如此难过？你可知道，如果没有你，一切都会变得毫无意义？我好想你，你能不能回到我身边，让我紧紧拥抱你，今生今世，永不别离？

　　此时此刻，太子的内心之中，无比悲伤。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不过，这句话未必正确，有时候运气来了，就会接二连三地来，城墙都挡不住。

　　王政君走运的事有两件，第一件，是一不小心选上了；第二件，是一不小心怀上了。

　　太子一共有过十几个妃子，其中，时间最长的，陪伴在他身边足足有七八年之久，说来奇怪，她们全都没有怀过孕。可是那天，轮到王政君被宠幸，虽然只有一次，但她马上就有了，十个月后孩子呱呱坠地，居然还是个带把的。

　　其实，如果排除运气的成分，这件事可以从现代医学的角度来解释：精子的生成需要时间，性生活过于频繁，就会导致精液变稀，精子数目显著下降，刘奭以前夜夜笙歌，自然不利于生育。司马良娣死后，刘奭深受打击，长时间不近女色，而王政君适时出现，使刘奭的存货一次性爆发，王政君能够怀孕生子，可以说是沾了死人的光。

　　刘病己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他今年四十岁，盼孙子盼得头发都白了，现在终于当了爷爷，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他亲自给孙子起名为“骜”，字“太孙”，常置左右，以享天伦。

　　我们都知道，皇帝的接班人叫做太子，那么，太孙是什么意思呢？很简单，那就是皇帝的接班人的接班人。这下，你总该明白刘病己的心思了吧？

　　算命先生说王政君会大富大贵，也不知他是瞎掰的，还是真的会算命，总之，竟然被他言中了。不出意外的话，王政君会变成皇后乃至皇太后，而事实上，她也确实做到了，而且比所有人都走得更远。在这段漫长的旅途中，她将无限风光，但是到了最后，她会被欺骗，被利用，直至失去自己的一切。

　　虽然结局如此，但接下来的故事，还是听我慢慢讲下去吧。毕竟，所有的结局都是一样的，最重要的，是生命的过程。

　　三年后，汉宣帝刘病己驾崩，太子刘奭即位，是为汉元帝。果不其然，元帝即位之后，马上遵照父命，立太孙刘骜为太子，并暂时封太孙之母王政君为婕妤，三天后，正式册封王婕妤为皇后。

　　从史书的记载来看，宣帝的王皇后和元帝的王皇后有许多相似之处。第一，她们都姓王；第二，她们都有过未出嫁就死老公的经历；第三，她们被封为皇后之后，皇帝就很少跟她们见面了。

　　根据她们的第三个共同点，我们可以得出一个推论：她们应该都不是美女。再结合她们的前两个共同点，还可以再提出一个猜想：当初给太子刘奭选妃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是宣帝的王皇后一手操办，那么，王政君会不会是因为跟王皇后比较像，或者是带点儿亲戚关系，所以，得到了王皇后的特别关照，最后才得以顺利入选的呢？

　　为了证明这个猜想，我们可以来看一下《汉书·外戚传》里面关于宣帝王皇后的记载：

　　邛成太后（即王皇后）凡立四十九年，年七十余，永始元年崩，合葬杜陵，称东园。（王）奉光孙（王）动坐法免。元始中，成帝太后（即王政君）下诏曰：“孝宣王皇后，朕之姑，深念奉质共修之义，恩结于心。唯邛成共侯国废祀绝，朕甚悯焉。其封共候曾孙（王）坚固为邛成侯。”

　　首先，王政君说宣帝王皇后是“朕之姑”，这是一层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其次，王政君说她“深念奉质共修之义，恩结于心”，说明王皇后是给过她好处的，这份恩情义气，她一直记在心中；最后，王奉光的孙子王动犯了法，把爵位给弄丢了，王政君心念旧恩，所以，就让王奉光的曾孙王坚固继承了他的爵位。

　　王政君所说的“恩结于心”，会不会就是因为当年选妃的时候，王皇后帮了她一把呢？有可能。至于到底有没有过这一回事，我也不敢肯定，是真是假，还请读者们自行判断。

　　分析已经完毕，现在回归正题。由于元帝册封王政君为皇后之后，跟她见面就少了，所以接下来，让我们来看一下其他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