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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解码:犀利说民国》 作者:王雷

第27章 春天里(5)

  是的,革命的财富:军火,军火就藏在头发里。

  至于一些小宗的军火,那就充分运用女性的优势,扮作贵妇人,将手枪藏在手提包里;扮作孕妇,将手枪藏在腹部的衣服里;扮作漂泊在外的游子,军火藏在礼品盒里,大大方方地进入广州。

  头发的故事再一次雄辩地证明,黄老师和他的革命团队的智慧是无穷的。他们总是善于从小事、琐事做起,想人之不能想、不敢想,活学活用、大胆创新、勇于变革,走出了一条可持续发展的革命传奇之路。

  枪有了,接下来就是人的问题了。

  还是那句老话:敌人不会给我们找,我们自己可以找。

  黄兴挑选了几百个敢死队员,主要来源于海外华侨、青年革命党人、当地一些农民。当时叫选锋,准备兵分十路,在广州城同时举事。

  农民多未经过正式军事训练,短时间内突击训练。就地取材,在墙上挂个小竹篮,选锋队员们在三米开外,一个个手拿铜钱,看准目标投进去,投篮游戏。

  当然不仅仅是投篮,而是以此练习投掷炸弹的准度。

  最出色的投篮手是喻培伦,稳、准、狠,三分线内,命中率百分之百;三分线外命中率百分之九十八,百分之二的误差是喻培伦故意留一手,给大家点面子,自己永远是主角,游戏就不好玩了。

  因为刺杀孚琦,广州城已是风声鹤唳,严查户口,驱逐一切可疑的单身汉。理由是有家有口的一般都是常住居民,谁愿意在家门口冒风险?

  于是一幕动人的景象出现了。

  大红喜字贴上去,欢欢喜喜进洞房。

  红烛高烧,美人含羞,可是丈夫却悄悄地离开了洞房。不是丈夫有毛病,而是他们不能同居,因为一切都是在演戏。为了革命,许多男女革命党人扮作假夫妻。

  当然,假戏也可以真做。革命成功后,他们却不愿分开了,成了真夫妻。

  感情最忌造假,他们有真爱吗?

  谁说没有?在炮火中穿梭,在铁血中牵手,别人是患难与共,他们是生死与共。如果这样都培养不了真感情,那这个世界还有真爱吗?

  这是世上唯一的假戏真情!

  枪有了,人有了,万事俱备,只欠黄老师刮起东风了。

  黄兴在香港成立了起义统筹部,精心谋划,重拳出击,计划兵分十路,亲率八百名敢死队员,一举占领广州全城,要在这阳光明媚的春天里带领兄弟们唱响那最动人的歌谣。

  黄兴和他的兄弟们准备好了。可是有人准备得更早,枪响了,是温生才刺杀孚琦的枪声。

  枪响得太早,张鸣岐封锁沿海港口、码头,全城大搜捕。调重兵巡防营驻扎地势最高的观音山,扼广州咽喉。所有新军没收子弹、撞针、刺刀。

  广州城气氛骤然紧张,这时又传来一个坏消息,从日本运来的最重要的一批武器被“周丢海”扔到了海里。一些海外的捐款和武器无法到达广州,在香港的敢死队员也进不了城。

  怎么办?

  是前进还是退缩,是谨慎还是冒险,是步步小心还是孤注一掷?

  同志们都在等着答案,等着黄兴的最终决定。

  黄兴面临着这一生最难做的一个抉择,义无反顾地向前?可此时在广州的敢死队员只有两百人不到,枪械也不是很充足。黄老师是个思维缜密的人,他的生死之交一个个离去,他不忍心看着革命的人才做无谓的牺牲。

  退后?多年的准备、心血转瞬付诸东流,怎么向同志们交代?怎么面对死去的兄弟?怎么面对海外热情捐款的侨胞?黄兴的脑海中浮现出仗义相助的黄牧师、不能卖友的龙绂瑞、曹亚伯,还有那肝胆相照、义薄云天的马大帅。终于,他下定决心:

  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我不去想未来是平坦还是泥泞。

  革命党同志请黄兴留言,他大笔一挥:“丈夫不为情死,不为病死,当为国杀贼而死!”起义前一晚,黄兴给家人留下绝笔书:“身先士卒,努力杀贼!”

  不过大伙儿一致决定有一个人不能去,他必须要留下来。

  他就是喻培伦喻一手,留下喻培伦就是要给革命留一手,革命还指望着他制出赶超国际水平的炸弹呢。

  喻培伦微微一笑,来到黄兴面前:“大哥,你去了,我还能留下吗?”

  黄兴沉吟不决。

  喻培伦急了:兄弟们,你们有谁扔炸弹比我更精、更准、更狠?

  大家一时无言,说的也是,杀人少了喻培伦还真不行。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农历三月廿九,下午五点半,黄兴和同志们臂缠白毛巾,脚穿黑面胶鞋,手拿短枪,喻培伦胸前挂着筐子,装满炸弹,负责开道。一路冲向督署衙门,擒贼先擒王,先把张鸣岐放倒。

  黄兴和他的兄弟们出发了,在街上、在桥下、在田野中,更要到总督衙门,唱着那热血的歌谣。

  也许是现在,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这春天里。

  督署东西辕门驻有一连士兵,正在吃晚饭。突然子弹、炸弹一起飞,士兵们突遭袭击,措手不及,纷纷逃路。

  张鸣岐急令关闭宅门,宅门在大堂、二堂之间,木制,外包薄洋锡,颇为坚固。黄兴下令火烧大堂暖阁,用重物撞开宅门,直入二堂、三堂上房,却找不到张鸣岐。只有张凌云和张家老小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他手里没敢拿鞭子,毕竟,鞭子玩得再花哨,也快不过子弹。

  黄兴看了他们一眼:“不关你们的事,不必害怕。”

  张鸣岐找不到,大家赶快撤啊。

  撤不了了,大量援兵已堵在大门口,架起机枪扫射。没有办法,只得又退回来,从后门上屋顶撤退。

  黄兴手持双枪,左右开弓,杀出一条血路。半途遇到清军巡防营,右手中弹,中指、食指被打断,忍痛用未打断的关节继续开枪。退至一米店,趁夜色出广州,潜至香港。

  黄兴到香港后,得知生死至交喻培伦、林觉民、方声洞等遇难,恸哭失声。口述革命报告,由胡汉民执笔,联名向海外侨胞发布革命报告书,革命经费一笔一笔详细列出开支,主动承担所有责任。

  革命之路多歧,黄老师,莫要太伤心,擦干净身上的血迹,掩埋好同伴的遗体,再次上路吧。

  你的铁血远没终结,不远的武汉正等着你。

  此时,广州城正上演一出柔情,都是因为一封信,一位二十四岁的青年写给妻子的信。这封信,让铁血辛亥年突然绽放出无限的百结柔情。

  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未走远

  聪明的你,一定记得这封信,一定记得这个名字:意映。一定记得这句开头:“意映卿卿如晤……”

  意映叫陈芳佩,林觉民的妻子;林觉民其实也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意洞。

  林觉民是福州人,从小过继给叔父,这里面还有一段故事。

  他的叔父叫林孝颖,幼年天资卓绝。考取秀才后,被一黄姓大族看中,想招为女婿,俗称“榜下招亲”。希望这个女婿能科举高中,给家门带来荣耀,当然最重要的是自己女儿有了好的靠山。

  林孝颖本不同意这门亲事,但父兄做主,没办法。结婚第一天竟不进洞房,并终身不同房。

  苦了新婚媳妇黄氏,这个温柔善良的少女一直在等着丈夫。丈夫整天不归家,归家了也是冷脸相待,不发一言。

  可以吵,可以骂,甚至可以打,但不能无视我。因为黄氏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哪里做错了;不知道怎么改正,不知道怎么讨丈夫的欢心。

  在漫长的等待中,这个可怜女人的心在一点一滴地枯萎,她夜夜以泪洗面,却又无处诉苦。

  回家诉苦,不可能,怎么能向父母启口?向公婆诉苦,更不可能,从未争吵、从未翻脸的夫妻哪里有矛盾?丈夫不理睬你,只能是你的错。

  黄氏白天笑脸对人,夜晚则蒙被痛哭。哭声之惨,常传到户外。家里人都能听到,都很同情,可有什么办法呢?

  而林孝颖因为这门不如意的婚姻,整天心灰意冷,无意功名,落拓以终。为了安慰这可怜的女人,林孝颖的大哥将林觉民过继给林孝颖夫妇。林觉民成了黄氏唯一的期望,这是她生命唯一的寄托。

  她将寂寞、将苦楚、将不能对人言的辛酸化为无比的温暖呵护着林觉民。所以,林觉民从小就感受到了无比的温暖。他知道这无比的温暖是用叔母一辈子的苦换来的。他知道爱的力量,他不愿叔母的悲剧在另外一个女人身上重演。他要将爱传递给自己未来的女人,让她幸福而温暖。

  林觉民不仅有大爱,还有大才,考入了福建著名的全闵高等学堂。他生性风趣,出口成章,辩才了得,诙谐幽默。许多同学都很喜欢他、仰慕他,但没有一个是女同学。

  不是长得不够帅,而是学堂不向女性开放。

  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十七岁的陈芳佩走进了林家,走进了十八岁林觉民的心里。两家父辈是世交,彼此都很了解。

  三坊七巷里的杨桥巷成了他们的新家,他们爱的见证。丈夫愿意传递爱,妻子乐意接受爱,他们的生活无比幸福温暖。

  林觉民情意绵绵:“初婚三四个月,适冬之望日前后,窗外疏梅筛月影,依稀掩映,吾与汝并肩携手,低低切切,何事不语,何情不诉!”

  月儿出来了,梅花吐着香;如水月光下,我俩牵手说着悄悄话。

  那段时间,林觉民笑呵呵地在一篇《原爱》的文章中写道:“吾妻性癖,好尚与余绝同,天真浪漫真女子也。”一句话,我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只可惜,林觉民的叔母早已去世。如果看到这一幕,她是高兴还是辛酸呢?

  温柔乡不是林觉民的归宿。他又东渡日本,自学英语、德语,成为面向新世纪全面发展的复合型人才。当然不是为了找工作,不是想按揭买房,而是为了革命!他在日本加入了同盟会。

  每年暑假,林觉民都回家和父母妻子团聚。小夫妻俩总会在如水的月光下牵手说着悄悄话。

  辛亥年的春天,林觉民接到黄兴的指示,回国参加起义。他特意回家住了十天,陪着有孕在身的妻子走遍了家里的每个角落。

  月儿弯弯,疏影横斜,他们还像往常一样,在如水的月光下手牵着手,却没有了往日的笑语。

  意映感觉到丈夫心事重重,似乎有满腹的心事,欲言又止。

  记得几年前,丈夫曾说,我希望你走在我的前面。她听了很不高兴。丈夫解释说:因为你走在前面,我可以承担所有思念你的悲伤。如果我走在前面,你的苦痛谁来帮你分担?当时意映就哭了,笑了,那是幸福的眼泪,笑容绽放的眼泪。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你也不许先走,我俩一块儿走。

  你每次都来去匆匆,我知道你一定在做大事。不管做什么事,将我带着好吗?我不愿每天担心你的安危。你是不是又要远行了?为什么不对我说呢?

  此时的林觉民,何尝不是愁肠百结?

  怎么能对你说呢?这次是冒险,拿生命去冒险。你有身孕在身,我不愿你和肚子里的孩子担惊受怕。

  临走前的那天晚上,他和她,一遍又一遍,默默走遍每个角落。很久很久,意映开口了:“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林觉民看着她,良久,用力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真的很想再走一走,他真的很想对心爱的人说:也许这一去将再不会回来,所以我想多陪陪你。如果这一去还会回来,我会天天陪着你,将所有的一切告诉你,不会再让你担心害怕。

  有个自己最爱的人在家里守着,真温馨;让自己最爱的人在家里担惊受怕,真煎熬。

  林觉民将痛埋在心底,将爱留在了信上。

  1911年4月24日(旧历三月二十六日)在香港的一栋小楼里,昏黄的油灯下,林觉民在意映送给自己的一方手帕上,“泪珠和笔墨齐下……”:

  意映卿卿如晤:

  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吾作此书时,尚为世中一人;汝看此书时,吾已成为阴间一鬼。吾作此书,泪珠和笔墨齐下,不能书竟,而欲搁笔。又恐汝不察吾衷,谓吾忍舍汝而死,谓吾不知汝之不欲吾死也,故遂忍悲为汝言之……

  4月27日(旧历三月二十九日),林觉民参加了广州暴动,受伤被俘。

  面对审讯官,林觉民侃侃而谈,不是汉语,是英语;不是卖弄,而是普通话广东官员听不懂。一百年前的广州,英语很流行了。地方官经常和洋人打交道,简单的听读是不成问题的。不会英语就out(落伍)了。

  这个身穿西服、面如冠玉的美少年举手投足间谈笑自若,让陪审的李准突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他怕面对林觉民那清澈的眸子。在眸子的后面,有自己孩子的影子。

  油然而生的怜悯,父辈的怜悯让李准有点后悔。如果这个青年不被抓住该有多好,或者他根本就不应该参加暴动。

  他亲自打开脚镣手铐,搬了把椅子请林觉民坐下。

  林觉民当场下笔千言,沾血而书。血里有自己的激情、青春、理想,还有深深眷恋的意映。

  写到激昂处,忽欲吐痰。看见大厅铺着进口崭新红地毯,林觉民不忍损害国家公物。哎,这素质比当时人高得不是一大截。

  李准忙手拿痰盂捧到林觉民面前,为英雄捧痰盂,值!即使他是敌人。

  “面貌如玉,肝肠如铁,心地如雪,真奇男子也。”主审官两广总督张鸣岐感慨不已。三十六岁,两广总督,春风得意。自己年轻时也有过像林觉民那样的热血豪情。可是现实是无情的,千辛万苦得到的一品总督在林觉民眼里却一钱不值。

  爬到这个位置,就是要别人承认,得到别人尊重,当然阿谀奉承也不拒绝。人,不就是要这样活得惬意?

  而林觉民活得快意。

  高高在上的惬意还是俯仰自若的快意,你选择哪种?

  选择哪种都没错。

  我有我生活的方式,你有你选择的自由。仇视你,但不妨碍我仰视你。

  乱党也有这样的奇男子,张鸣岐开始为大清的命运担心起来。

  革命党的人才就是朝廷的威胁。这样的人当然不会求生,当然也不会被敌人放生。

  据说多年之后,张鸣岐读到这封信时,涕泪交下。

  林觉民自知必死,他在狱中滴水未进。他是儿子、父亲、丈夫,他一定会想很多很多。在内心最深处,最重要的位置是一个人:意映。

  他有许多许多的遗憾、愧疚。那十多日,应该和父母、意映多讲讲话。

  他知道,信传到意映的手里,将是怎样的悲恸。自己食言了,自己曾说要承担所有的悲恸。现在,却要一个有身孕的女人独自面对。

  巾短情长,所未尽者,尚有万千,汝可以模拟得之。吾今不能见汝矣!汝不能舍吾,其时时于梦中得我乎!一恸!

  从今而后,只能在梦里向她倾诉,向她道歉。几回魂梦与君同,在梦里,我会一直伴着你。

  几天后,这位二十四岁的青年俯仰自若,带着对人世对意映的深深眷恋告别尘世。

  有所恋,方显情真;无所恋,只存鲁莽。

  行刑官李准微微叹了口气,背过身,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泪花。

  信传到意映之手,已是阴阳两隔。意映早就预感到了什么,只是不敢想,这么好的男人,老天会留住的。

  当读到“吾居九泉之下遥闻汝哭声,当哭相和也”时,意映当场昏厥倒地。这么好的男人,老天竟不容。

  两年后,意映追随林觉民而去。他们共同生活了聚少离多的六年,他们把分当成聚,所以他们从未分开过。

  他们再也不用在梦里见了,他们,再也不会分离了。

  宁愿相信我们前世有约,

  今生的爱情故事不会再改变。

  宁愿用这一生等你发现,

  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未走远。

  让所有人感到欣慰的是,遗腹子健康落地,一直活到古稀之年。

  林觉民的遗骸葬在红花岗,后改名为黄花岗,这次起义就叫黄花岗起义。

  寂寂黄花,离离宿草,出师未捷,埋恨千古。

  革命的第十次暴动在寂寂黄花中,在林觉民的柔肠百结中怅然落幕。

  历史,把机遇留给了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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