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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解码:犀利说民国》 作者:王雷

第29章 湖北的三驾马车(2)

  洪哥从不敢用45度斜角华丽丽地仰望新一哥,因为怕脖子抽筋;也没想过在某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得到新一哥的青睐,因为他不需要。

  一个人一辈子,机遇只有一次,贵人也只有一个,洪哥知足了。

  但他们都没想到,从这时起,两人的命运已密不可分地牢牢黏合在一起,那黏合度,用黄金切割机都割不开。

  最容易的事是做官

  这位湖北一哥和洪哥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除了一点相似,他们同岁。

  瑞澂全名是博尔济吉特·瑞澂,听着有点别扭。皇太极的皇后就是博尔济吉特氏,算是和国戚沾点边。

  瑞澂出身世家,有个显赫的却名声不大好的爷爷——琦善,近代史屈辱的见证者,不多说了。瑞澂的父亲也做过黑龙江将军,二品大员。到了瑞澂这一代,他的哥哥因贪污被抄家、革职、充军,家境急剧地衰落下去。

  瑞澂肩上的担子很重,他要重振家风,延续以往的辉煌。

  他家世也挺辉煌的,镇国公度支部大臣载泽是他小舅子,摄政王载沣夫人是他小姨子,光绪帝的珍妃、瑾妃是他表妹。标准的国戚,比官二代强多了。可是像这样的八旗贵戚很多,加上个名声不好的爷爷,在随便扔块砖头都能砸着个贝勒、贝子爷的京城,还是排排队等着吧。

  瑞澂从最基本的笔贴式(文书)做起,到庚子年间,做到了户部员外郎(副司长)。

  这年八国联军侵入北京,来不及逃走的瑞澂被日军俘虏,分配打扫马粪。一个五品衔的国戚整天被马粪熏得头晕眼花,可是他的头脑并没被迷糊,总是默默无闻起早贪黑地将马粪打扫得干干净净。他将所有的屈辱化为动力,在一堆堆的马粪中寻找一切可能的机遇。

  一天,日本公使要找个会写文书的,瑞澂拿着扫帚毛遂自荐。吃这行饭的,公文自然难不倒他。他从一堆堆的马粪中寻找灵感,思如泉涌,倚马可待,文章自然龙飞凤舞。好是好,只是带了阵阵的马粪香。公使大为赞赏,从此要定他了。

  不久,日本公使和军机大臣庆亲王奕劻闲谈,说人才难得,并郑重推荐瑞澂,从此瑞澂就跟定了奕劻。

  头脑灵活、脸皮厚、有靠山、有机遇,这样的人仕途不发达老天都看不下去。

  从此,瑞澂的春天来了!

  从道台、臬台、藩台,再到巡抚、总督,瑞澂只用了四年。

  瑞澂常常和媳妇说,这么多年,让他向上升的唯一动力就是马粪的味道。

  1909年,瑞澂任湖广总督,湖北、湖南两省的一哥。

  他来到了一个好地方。前任张之洞主政19年,实行新政,办洋务、练新军、搞得热火朝天,这是一个极有可能继续往上升的风水宝地。

  不过对瑞澂来说,风水宝地曾是伤心之地,它无关乎政治,只是一场风花雪月爱的往事。

  二十年前,瑞澂随同任布政使(副省长)的父亲前往湖北。青春正年少,一切都有老爸罩着,瑞澂肆意地挥霍着年轻人的激情。

  年轻人总喜欢追星,当时武汉三镇最亮的一颗星是一位歌女:童爱爱。她有着婀娜曼妙的身姿、流莺婉转的歌喉。童爱爱,女人中的极品,极品中的状元,脚小而貌美女人当中的NO.1。

  现在审美是上面,讲究大;过去审美是下面,讲究小。

  童爱爱无疑是小中之典范、典范中之极品、极品中之没有品。这一切都让情窦半开、似懂非懂的瑞澂痴迷不已。

  童爱爱也对瑞澂痴迷不已,青春年少,大把钞票,谁不爱?

  既然是最亮的星,肯定不是瑞澂一人在仰望,大家都在仰望那颗星,都在寻找那颗星。

  一天,瑞澂正在童爱爱那儿说着悄悄话,大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大汉进来怒喝,谁敢碰我的爱爱?

  瑞澂不甘示弱:爱爱是我的,我是爱爱的唯一。

  两个男人对骂开来,爱字漫天飞。

  一记重拳过来了,瑞澂门牙脱落,满嘴是血。瑞澂,别说了,现在你姥姥也救不了你了。

  最终事情不了了之,本身也是不光彩的绯闻,瑞澂只好吃了个暗亏。

  这场风花雪月爱的往事让瑞澂彻底醒悟,明白了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一个人有了实力,才会有魅力。

  武汉,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二十年后,瑞澂回来了,他要履行一个诺言,不是男人对女人的诺言,他早已忘了童爱爱。他要让所有的人知道,二十年前的那个小伙子回来了。

  瑞澂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出发了。

  武汉,我来了。

  瑞澂的大队人马确实是极其浩荡,极其庞杂,无所不包,无所不容。

  师爷:出主意的,大事小事都帮着出主意,没他不行;他就好比海上的灯塔、指路的明灯,这个必须要有。工作性质:编制的人事代理。

  部下:帮忙的,这个可以有。工作性质:没有编制的人事代理。

  朋友:混口饭吃的,这个可以有,也可以没有。工作性质:临时工。

  亲戚:完全只为了混口饭吃,这个完全可以没有。但是不好打发,都是沾亲带故的,脸面拉不下来。工作性质:临时工。

  账房、跟班、厨师、杂役、老妈子、丫环:做家务的。这个必须要有。工作性质:临时工。

  瑞澂很爽快,照单全收。

  也许你会说,怕什么,都是公款公报。

  朝廷买单?想得倒美,朝廷更是穷光蛋。

  当时地方督抚都实行“包干制”。总督衙门每月所有算在一起的办公费总计三千六百元,自主经营,自负盈亏。不会少你一分,也不会多给一分。

  其实三千六百元也不少了,但是刚才说了,摊子铺得太大。光是瑞澂最信任的首席大师爷,每月薪俸就是三百元。还有人事代理、临时工的薪俸都要从里面支付。此外瑞澂有哮喘,武昌冬天又很冷,在衙门自建发电机房,暖气设备,设备维修费开支巨大,都在办公费里支出。

  也许你又说了,一哥,钱还不好弄啊,随时可以搜刮搜刮地皮,百万是零头,千万刚开始,亿万不是梦。

  但怪就怪在这儿,这位湖北一哥就是缺钱花。

  只听说过没钱的穷人,从没听说过不会挣钱的官爷。有这么好的官,一分钱都不贪?宁愿自己掏腰包,也绝不拿公家一针一线?

  当然没有,每个人都爱钱,官员是人,当然也爱钱,没有任何不妥。

  瑞澂也爱钱,但他爱得有风度,爱得不疯狂。因为大哥就是搜刮地皮刮得太歇斯底里了,最后连人带家产一起歇斯底里掉了。

  其实瑞澂打心眼里很鄙视不爱钱的清官,最后将自己弄得连条内裤都买不起,裸身而来,裸身而走,何苦呢?自己“裸”,家人也沾光,害得一家老小受累。

  所以瑞澂深刻地总结出:清官就是裸官,未经他人同意的“裸”是一种不道德、不负责的行为。

  瑞澂曾做过上海道,上海市一把手,土地、金融、房改、基建一把抓。你懂的,那可是母鸡中的老母鸡,肥缺中的真肥缺。

  这么好的工作岗位,这么好的机遇,瑞澂当然会动心,财路自然会跟来。

  那财路从哪儿来呢?利息,《辛丑条约》中赔款的利息。每年全国各地分摊的赔款都汇集到上海道衙门,再汇总交给各国。由于各地赔款到达上海的时间有早有晚,瑞澂将各地汇款存入大资本家哈同的银行,尽可能拖延上缴时间,这中间的利息就进了自己腰包,不需要承担任何的风险。

  瑞澂智商没问题,该挣的、能挣的还是要挣,靠利息挣了一百多万两白银,而他的前任光这一项就净赚一千多万。这充分说明了什么?说明了瑞澂爱钱爱得有分寸、有风度,当然也爱得够内涵。他还远远达不到大贪官的级别。在想钱的同时还在想着国家的弱,想着百姓的穷,想着能少拿点就少拿点,想着力所能及地多做一点善事。

  瑞澂这个人也比较亲民,不大爱摆官架子。

  当时有规定,总督大人起床要放炮,吃饭要吹打,早请示,晚汇报,一点都不含糊。瑞澂将这全免了,只是每天早上吃西餐,吃菲力(牛里脊肉)牛排。瑞澂从不带荷包、鼻烟壶、墨镜盒这些流行的物件。

  当然瑞澂也决不特立独行,这在官场混不开。

  晚清官场盛行三大爱好风尚:男色、麻将、看戏,瑞澂都占全了。男相好有几个,别人有,我也要有,否则太掉价。麻将、牌九那是必不可少的交际应酬、笼络关系的工具。瑞澂很会推牌九,但不是每次都能赢,输的一般是小头,赢的必定是大头。大赢不断,小输几次,这才叫牌技;在官场,便宜不能让自己一人占尽。

  综合评估瑞澂,好官虽然有点勉强,但也是个不错的官啊。客观地说,你是一个利己而不怎么损人的官;是一个爱钱而爱得有风度、有深度、有内涵的官;是一个抵抗各种压力和诱惑,最终没有完全歇斯底里起来的官。

  但是俗语说好人不一定有好报,好官不一定有好运,当瑞澂慢慢开始尝试做一个好官的时候,他的厄运很快就来了。

  湖北第一好姑爷

  现在该湖北最厉害的角色出场了。不是洪哥,他嫩了点;也不是瑞澂,他弱了点;这个人是湖北二哥,资格最老的军人,湖北军界的NO.1,陆军第八镇统制兼湖北提督张彪。

  张彪和洪哥一样,也有着极其苦难的童年。

  张彪自幼父亲早亡,和母亲相依为命。五岁那年,家乡山西榆次闹大饥荒,母亲活活饿死了,幼小的他和舅舅偷偷将母亲埋在隐蔽的山洞里。

  为什么偷偷地埋?让人知道了会出现活人吃死人的惨剧。人饿极了就是大灰狼,大灰狼当中的大饿狼,大饿狼当中的白眼狼,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孤苦伶仃的张彪从此只能在舅舅家寄食。可舅母心肠极其刻毒,整天给他吃没有剥壳的陈米、糙米。这么小的孩子哪能咽下去,可又不敢吐在别人看得见的地方,每次都偷偷吐到一株枯树的树洞里。

  后来被舅舅发现了,叹了一口气,将张彪带到省城学手艺,总算脱离了苦海,这年他刚刚九岁。

  张彪先学刻字,又学裱糊,可都不感兴趣。

  那对什么感兴趣?

  弯弓射大雕!好志气!

  张彪拜一位武举人为师,没日没夜地练拉硬弓、练臂力,靠着这身硬功夫,考取了武秀才、武举人。

  张彪的功夫到底怎么样?我们来看看他的表演。

  一次,年过半百的张彪在全军一万多将士前放豪言谁能掰手腕胜过他,愿以所戴金表相赠。等了半天,竟无一人敢出来单挑。

  当然,不是表有问题,表绝对是真金的;也不是士兵有问题,士兵的头脑绝对是清醒的。

  掰手腕胜了,戴表,走人,毁前途;掰手腕败了,无脸,留人,没面子。自家的前程攥在统制大人的手里,换成谁,也不愿。

  其实张彪是个明白人,他只是想传达一个暗示:虽然年纪大了,这身筋骨还活络,身体倍儿棒,即使到了退休年龄,凭这身子骨,还可以继续返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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