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商王朝）(2)

　　殷，是指殷水，这条河在陕西洛南商地，这是商部落发家的基地。但商部落形成庞大的势力，却是在现今的河北省中南部的漳河流域，漳水就是商水，所以后人以殷商称商王朝，又或者称为殷、商，其来由就是殷水和商水。

　　扬灰剁手，活烧奴隶

　　成汤是个制造舆论的高手，他先是宣称，有个神仙牵着只白狼，白狼的嘴里衔着钩，来到了商都。成汤在暗示大家，这是上天要他做天下共主，商王朝的时代，已经来临。可是这个谜语太深奥了，没人听得懂成汤瞎掰些什么。

　　没办法，成汤只好降低谜语难度，另行提供了一个新式的文本。成汤说：诸位，有件事情要跟大家说一下，最近我抵临洛水，观帝尧之坛，看见两条黄色的鱼飞出了水面。紧接着，天空上有只黑色的鸟儿，扑棱棱落在我身边，变成了一块黑玉。然后又有只黑色的大乌龟，从水中爬出，到了我面前，乌龟写下了八个大字，\"夏桀无道，商汤代之\"。诸位，你们看，这就是乌龟写的字，你们认为这只乌龟的书法怎么样啊？

　　话说到这份上，诸侯们的心眼再不够用，也听明白了。于是成汤召开诸侯大会，到场的各路诸侯有三千之多，强烈要求商汤出任天下共主，成汤坚决不肯，再三推辞：诸位，咱们不能这么干，这像什么话嘛，咱们怎么能听一只乌龟的话呢？真的不能……就这样一面推辞，一面快步登上天下共主之位。

　　商汤登位，迎来了一场天灾，整整七年，一滴雨也没下，可想而知当时的民生状况是多么凄惨。绝望之际，商汤叫来卜官，把乌龟壳放在火中烧，并在龟壳上刻下商汤想要问的问题：帝其降我旱？不雨，帝唯旱我？意思是说：天帝会降旱灾给我们吗？不下雨，是不是天帝要让我们干旱？

　　连续七年干旱，商汤无数次占卜发问，这些问题留在了甲骨之上，至今尚存于世。但天不下雨，占卜也解决不了问题，情急之下，成汤使出了狠招。

　　商汤来到了桑林之地，脱了衣服，洗了澡，剪了手指甲脚指甲，把自己当牺牲献给天帝，并声称：小子履，敢用玄牡，告于天地神祇。意思是说，天帝啊，你那没出息的儿子成汤，拿自己当黑色的雄性动物，恭恭敬敬地奉献给你，请你尝尝，味道是否可口？古书上记载称，成汤拿自己当黑色的雄性动物，奉献给天帝，终于感动了天地，于是大雨倾盆。但这个解释，只是成汤时代所发布的官方文本，从其后人所沿用的祭祀模式上来看，成汤还有些事儿未告诉大家。

　　在商代，有一个词叫\"烄\"，烄是指焚烧奴隶，特别是焚烧年轻貌美的女奴隶，用来求雨的意思。商代的甲骨文卜辞中，有着\"其烄，大有雨\"的记载，意思是说：今天烧掉了一个美貌的女奴隶，于是天降大雨。

　　古书记载中，丝毫也未提及成汤是否采用了焚烧活人的祭祀方法，但有一点是显而易见的。商代的统治者--成汤的子孙们，焚烧女奴隶祭祀，并非是他们的创意，而是沿袭，学着成汤时代的统治者的做法而为之。

　　成汤到底是采用的何种方法祭祀，我们已经无从得知，但有一点确信无疑，他显然无意阻止后人采用焚烧奴隶的祭祀方法。这给我们了解这个时代，蒙上了一层阴影。

　　接下来，成汤在夏王朝的禹刑基础之上，制定了商刑。但是很遗憾，无论是禹刑还是商刑，都已经失传了。但据学术界研究，成汤发扬光大了大禹的酷刑，增加了更多的刑罚种类，比如斩杀的诛刑、将人肢解的对剖、把人剁成肉酱煮熟的脯醢、挖去膝盖骨的刖刑、割掉生殖器的宫刑、割掉鼻子的劓刑，以及苦役、囚禁等。

　　汤刑中有一条，如果宫廷长期以歌舞作乐，就要狠狠地惩罚官员们。这意思就是说，日后商王朝的统治者，有沉溺于歌舞娱乐者，就要狠狠地惩罚当时的官员。这条刑法极为诡异，成汤开创的仍然是家天下，权力归属于他的子孙私有，倘他的子孙沉溺娱乐，官员们又有什么能力制止？制止恐怕会掉脑壳，不制止又会被严惩。这条法律摆明了是难为官员，但这大概才是成汤真正的执政风格。

　　汤刑还有一条律令：弃灰于公道者，断其手。

　　后世的史学家们，先将成汤设定为一个温柔善良的统治者，然后大力渲染弃灰于公道的不道德，你乱扔垃圾，不能怪人家剁你的手--但无论学者们怎么忽悠，都无法回避这样一个事实：成汤，是个比大禹更为残暴的杀戮者。

　　先说什么叫\"弃灰于公道\"，后世史学家，单纯地把这个词理解为乱抛垃圾。实际上不是这么简单，弃灰于公道，是奴隶及底层的平民，对统治者进行的隐秘攻击。商王朝时代，城市并不大，基本上是以王宫为中心，四周环以手工业者的群居格局。而所谓的公道，是贵族们用来跑马车的。当时的马车数量极少，成汤能以七十辆战车夺得天下，就是个典型的例证。

　　夏商时代的马车，栏杆非常低，乘坐者只能跽坐于其上，大致就是跪在上面。这种马车又是木制轮子，更接近于马爬犁。再加上当时的道路修理技术又比较落后，都是黄土路，当成汤威风凛凛、乘坐马车出行的时候，弄个灰头土脸，吃一嘴巴的黄灰，是难免的事儿。

　　兼以当时社会两极分化严重，统治者高高在上，为所欲为，而平民只能被迫服苦役，奴隶更为悲惨，动不动就要被活活烧掉用来祭祀。可想而知，奴隶阶层对于成汤是恨之入骨。只要有机会，就把尘灰堆在公道上，等成汤的马车驶过之时，弄个满脸灰，这对奴隶来说是很有快感的。而成汤对奴隶的这种小儿科式反抗，极为憎恨，所以以酷刑应对。

　　殷商时代，城市居民居住密度极低，倒灰土的地方不难找，未必一定要弃于公道。之所以发生这样的事儿，只是底层民众隐秘性的情绪发泄罢了。远不是后世人所想象的乱扔垃圾那么简单。

　　总之，甭管成汤是怎样刻意地把自己修饰成明君圣主，当时的底层百姓是不买账的。

　　这种隐秘的斗争，不唯发生在公道上，在宫廷上表现得更为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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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汤时代的神秘死亡事件

　　在成汤夺取夏家天下过程中，有两起神秘死亡事件耐人寻味。一起是贤人卞随之死，另一起是贤人务光之死。卞随和务光，都是当时名气极大的贤士，成汤在起兵灭夏之前，有意邀请二人加盟，为此他来找二人，两人都冷冰冰地回复：抱歉，你问的问题，我们听不懂。成汤悻悻而退去找伊尹帮忙。

　　推翻夏王朝之后，成汤又来找卞随，说：先生，现在天下无主，先生的贤名在外，就请先生来出任天下共主吧。

　　卞随回答道：你先是来找我商量杀人，难道我是喜欢杀戮的贼吗？现在你又跟我扯天下共主，难道我是贪心的人吗？成汤叹息而退，宣布道：我怀着悲痛的心情，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贤士卞随，洁身自好，他听到我要求他做天下共主的要求，就在刚才投水自尽了。我表示真的很悲伤，很悲伤。

　　成汤再找到务光，说：先生贤名在外，就请先生出任天下共主吧。务光回答：抱歉，我不会做这种不仁不义不道德的事情的。成汤出来，沉痛地宣布道：各位，刚才又发生了件不幸的事儿，贤士务光，听到我推荐他做天下共主的要求，为了表示清白，他怀抱一块石头，投水自杀了耶……成汤时代两名贤士之死，早期被儒家学者奉为清白的经典，后世人则讥笑这两人脑壳僵化，不懂变通。但很少有人注意到，卞随与务光的自杀，都是成汤自行对外宣称的，他杀的可能性并没有被排除。

　　太甲与伊尹的架空执政

　　商王朝第一任帝王成汤，在位12年后，卒。成汤死后，权力就落入了陪嫁奴隶出身的伊尹手中。按世袭制的规则，成汤死，应该由长子太丁接位，但太丁神秘地死去了。所以国事由伊尹裁决。伊尹扶立了太丁的弟弟外丙。于是外丙就成为商王朝的第二任帝王。但是两年之后，第二任帝王外丙也莫名其妙地死了。

　　于是伊尹再扶外丙的弟弟仲壬，但是四年后，仲壬也不明所以地死了。成汤的儿子们，似乎在比拼死亡大赛，看谁死得最快。到了仲壬死时，成汤的儿子们已经死绝了。幸好最早死的大儿子太丁他的儿子太甲，已经长大了。

　　大家都认为，权位应该由太甲来继承，毕竟他是成汤的正牌孙子，根正苗红，由他继位，符合家天下世袭制的法则。

　　于是伊尹召集群官，宣布由太甲继位。不长时间，伊尹再次召集群臣，语气沉痛地说：诸位，咱们的新君太甲也太不给力了，他德政不修呀，他暴虐无道呀，他不守祖宗之法，滥杀无辜。所以我考虑，就让太甲下课吧，让他去桐宫，嗯，认真地反省反省。

　　此后的历史，突然变成了穿越兼架空的小说式，呈现出两个截然不同的走向。又或者，此后一段时间的历史，有两个相反的版本，供大家研究。

　　一个版本声称，伊尹流放太甲，夺其位，成为了商王朝的第四任帝王。三年后，太甲卷土重来，起兵桐邑，袭杀伊尹，夺回了权力，成为商王朝第五任帝王。目前对上古史的权力格局持悲观看法，认为人性是无法抵御权力之诱惑的史学流派，普遍认同这个版本。

　　此外还有一个版本，认同此版本者坚信统治者都是善良厚道的仁人君子，权力不会腐蚀人，至少不会腐蚀古人，中国的古人在权力面前表现出了高风亮节。按此版本叙述，太甲被流放后，认真学习，深刻反省，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从此痛改前非。三年后，伊尹将太甲迎请回商都，重新登位。

　　由于商代的甲骨文中，留下了后世商王隆重祭祀伊尹的文字记载，所以权力腐化派被斥为虚妄的胡言乱语。伊尹拒腐蚀永不沾的光辉形象，成为目前史书中的主流。此外，另有资料表示，伊尹逝世的时间，在太甲死后儿子沃丁继位的第八年，他活了一百多岁，根本没有让太甲袭杀。

　　一百多岁的伊尹，不算是寿命长的，商时代的彭祖，是中国历史上寿命最长的异类，此人活了八百岁。理论上来说人活不了这么长，这不科学，但史家喜欢拿这个传说来和伊尹比较，表示伊尹活个一百来岁，不是不可能的。

　　不管伊尹到底是真的活了一百多岁，还是后来的伊尹与前者并非同一个，只是另一个人沿袭同一个官职，总之这段历史过去了。

　　公元前1721年，迷雾重重的太甲死，儿子沃丁继位。沃丁在位29年，死后由弟弟太庚继位，成为商王朝第七任帝王。［1］五年后太庚死，儿子小甲成为第八任帝王。小甲在位17年，由弟弟雍己继位。

　　第九任帝王雍己，是个败家子，荒淫无道，专制暴虐，滥用民力，寻欢无度。他在位12年，成功地把商王朝弄到了灭亡的边缘，然后就死掉了。

　　雍己死后，第十任帝王太戊出场，他本来打算继承哥哥的遗志，再接再厉，直到把商王朝彻底弄死，才算完事。却不承想，这时候宫里突然出了桩异事，导致太戊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中兴君主。

　　［1］参见：柏杨著，《中国历史年表》，海南出版社，2006年11月第1版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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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间的世界史

　　公元前1748年，就在商汤的孙子太甲被流放桐宫，商朝权力为陪嫁奴隶伊尹所掌握之时，古巴比伦帝国灭亡了，卡赛人武装攻入，灭亡古巴比伦并建立起卡赛王朝。

　　公元前1650年，商王朝第九任帝王雍己在位时，希伯来部落酋长亚伯拉罕，率部落离开迦南（巴勒斯坦），进入埃及居住。430年后，这支饱受法老欺压奴役的部落，还将费尽周折，穿越红海逃回。这支部落逃亡的命运及经历，则构成目前《圣经》旧约的主要题材。

　　打不起但躲得起的盘庚

　　公元前1638年，商王朝第十任帝王太戊，接了哥哥雍己的班，［1］他正想像哥哥那样，狠狠地荒淫一把，不承想这时候大臣跑来告诉他：不得了，不得了，宫里有棵桑树和一棵榖树长在了一起。

　　太戊说：长一块儿就长一块儿吧，关我屁事，别耽误老子淫乐。大臣说：两树相并，那是妖怪呀，这表明老天生气了，老天生气可不是小事啊。

　　老天生气……太戊说：老天生气，我又有什么办法？大臣说：你得去祭祀呀，祭祀了，老天就不再生气了。真麻烦，太戊硬着头皮出来祭祀，大臣们赶紧记下来，太戊祭祀，诸侯来朝，明君时代到来啦。就这样，太戊被稀里糊涂地以明君之名，记入了历史。太戊死后，他的儿子仲丁继位，是为商王朝第十一任帝王。但是仲丁的叔叔们与他争位，于是仲丁迁都以避之。此后，叔侄斗与迁都构成了商王朝的主旋律，第十一任帝王仲丁迁都，是自成汤立国初迁都之后的第二次迁都。第十三任帝王河亶甲第三次迁都。第十四任帝王祖乙嫌一次迁都不过瘾，干脆连迁了两次。第二十任帝王盘庚再迁都，再后还有第二十八任帝王武乙，还要迁都。

　　可以发现，虽然殷商都城不停地搬迁，但主要发生在第十一任帝王仲丁至第二十任帝王盘庚之前，这中间有九任帝王，史称九世乱。但究竟乱到什么情形，也没太详细的资料，主要就是叔叔和侄子争夺权位，无论是谁抢到了权位，另一家都不买账，最省心的法子莫过于匆忙搬家，躲起来关上门过帝王瘾。所以这个九世乱，听起来热闹，其实也没什么有趣的事儿。

　　但是到了第二十任帝王盘庚时代，由于有过一段时期的和平生活，都城已经积累了相当多的社会财富，只是面临黄河水灾的威胁，所以盘庚考虑迁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这个想法遭到了贵族们的集体抗议，于是盘庚发表了严肃讲话，他在讲话中温和地说道：如果你们敢不听老子的话，我就把你们统统杀光，灭绝你们的后代，不让他们在新邑里繁衍生息，你们自己掂量着办吧。

　　官员认为盘庚的讲话很给力，全部记述了下来，文章的名字就叫《盘庚》，留传至今。原文中的讲话--\"呜呼！今子告汝：不易！永敬大恤，无骨绝远！汝分猷念以相从，各设中于乃心。乃有不吉不迪，颠越不恭，暂遇奸宄，我乃劓殄灭之，无遗育，无俾易种于兹新邑。\"--至今读来仍感受到阴森森的杀意，这让我们得以了解盘庚那狠辣的执政风格。

　　此后史料渐渐增多，开始出现几个行为相当不正常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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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里特岛的牛头人身怪

　　公元前1580年，商王朝第十任帝王太戊在位，埃及古老的帝国再次焕发青春，底格比斯王崛起，攻击喜克索斯人，灭亡喜克索斯帝国，以底格比斯为国都，建立埃及帝国。

　　公元前1500年，商王朝第十五任帝王祖辛在位，此人在位14年，没留下任何事迹就死去了。就在这段时间里，人类历史上的第一部书出现，这本书的名字叫《死灵之书》，内容是教导死人欺骗神灵，即用符咒写在草纸上，放置于死者的棺中，等到神灵出现时，死者就可以拿起这本书，对着神灵念。这本书是否管用不得而知，但当时埃及帝国的法老们，对此却是深信不疑。公元前1400年，商王朝第二十任帝王盘庚在位，这段时间里希腊人侵入克里特岛，迈诺斯王国灭亡。迈诺斯王国建于公元前3400年，存活了2000年才灭亡，这让人非常惊讶。在后来的希腊神话中，克里特岛被渲染成有一只恐怖的牛头人身怪物弥诺陶洛斯，居于迷宫之中，会吃掉所有被送入迷宫的人。英雄忒修斯在一位爱着他的公主阿里阿德涅帮助之下，手持利剑和线团，进入迷宫杀掉了牛头人身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