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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竟可这样读1》 作者:老丝

3.5 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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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近身向前,细致地看了一幅又一幅,禁不住赞叹道:没想到爱卿深谋远虑,画成如此精密复杂之图,实不亚于治水之功。

禹赶紧道:臣斗胆,将天下初分为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豫州、梁州、雍州九大州,现唯觉冀州过大,百思不得其法,尚望陛下赐教一二。

舜笑道:爱卿既觉冀州过大,何不一分为三,取均匀之意,依朕见,据地形,将冀州再分出二州命为幽州、并州亦可。

禹道:陛下英明,此宜命有司实行之,以为天下常法。

舜忽转头向禹道:我三天前接到这卷图琢磨后还认为,青州似也过大,可从中再分出营州,爱卿以为如何?

禹心中忽一惊,面皮跟着一颤。这个图他命人秘密所画,且时刻在身,今天刚第一次拿出,舜怎么会有?

禹立刻察觉失态,忙道:陛下所言极是,微臣愚昧,唯陛下圣裁。

舜又道:听说爱卿还将各地土质民风、赋税差役按等划分,以令朕依为治国凭据,何不一同拿出共赏?

禹心中又是一凛。他本欲献上,以表劳功,没想却被舜抢先点出,主动化为被动,实有些差强人意。无奈,又从袋中拿出一卷皮卷献上。

舜翻了翻,赞叹不已,又道:爱卿此功,实可彪炳史册。朕已命巧匠倕铸造九鼎,将爱卿定九州、道九山,通九川之绩一一铭于鼎上,方不负爱卿此开天辟地以来之又一功。

禹连忙叩首感恩不已,并道:陛下即分天下为十二州,为何只铸九鼎?

舜笑了笑道:朕只不过是看图凭空而设,爱卿亲历大江南北,足践名山大川,必比朕臆测准之,所分州数,即依卿言,不必再议了。

当禹走出大殿时,汗水已湿透夹衫。犹如当年舜走出尧的密室一样。

舜很清楚地向他传达了两个信息:一,我很信任你;二,你的一举一动休想瞒过我的眼睛。

禹也许不知道,除舜对他了如指掌外,还有一个人亦同样如此。

这个人正捋着花白的胡须在窗前微笑。他的身边,一双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的禹。

一双能从中国直接看到美国的千里眼。

禹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跨上快马赶到了另一个地方。

龙门。

在那里,他将书写下人生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禹冷静地站在龙门的峭壁上,看脚下黄河水波涛汹涌浊浪拍岸,他却像个局外人一样无动于衷。

龙门是两座山,对立的山,中间只留下一条狭缝,令黄河水从中贯通而过。

这是黄河道上最天然的隘关,也是黄河水泛滥的根本原因,因为它掐住了黄河的脖子。

黄河水涌不过去,自然日日蓄积,四处漫溢。人为鱼鳖,屋若沉舟。

随从静静地走来,向沉思的禹请示道:是否要依例派人到上游筑坝?

禹忽摆了摆手道:不,水势太猛,截不住。

随从道:那我们……

禹紧紧握住拳头,斩钉截铁道:把龙门一凿凿给我凿开!

第二天,水工分两批,第一批每人吊一长绳,从山崖上直接放在半空,凿水面处,第二批潜入水下,凿崖底。同时开工,按日计量,只许超量,不许不足。

黄河之水浊浪滔天,水气逼人,很多水工尚未垂至,便被恶浪卷噬;而潜水则更危险,水底暗流涌动,别说去凿石,就是想停步都难。

水工一个个下去,一个个死去。

随从立刻气喘吁吁跑来向禹汇报,禹冷笑道:你当我站在岸上看不见吗?你去告诉他们,死一个,替一个,死两个,替一双,每日计量不变。人若死光了,就我们俩下去。其他的,就不该他们想了。

随从吓得脸色蜡白。他知道,禹已不把自己的命看作命了,那还怎么要求他把别人的命看成命呢?

一将功成万骨枯。

整整用了四年,禹才将龙门凿开,黄河之水缓势而过,天下水患豁然根除。

一溜九个稳如泰山、气吞万象、錾满颂德铭文和图案的大鼎排在宫殿门口,等待英雄的凯旋。

禹,脱去了十三年前的青涩,代之以沉浑和稳重,步履坚定地走了进来。

立刻礼乐喧天,一位帝王趋步迎了上去,热情洋溢地握住禹那双粗粝的大手,千言万语连番嘉奖其功劳,并用最隆重庄严的仪式,向其颁赐了美玉琢成的玄圭。赐其号为“伯禹”,其姓为姒,官位擢为司空,并特命监察九州。

当然,还有更大的房子,更舒适的家。

女娇带着儿子启从茅屋中搬回了新家。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琳琅满目的家饰,每一样她都喜欢。

她用女人最深情的眼光看着丈夫,禹。

她看到的却是锁紧的眉头。

启也看见了,这时他已十三岁,开始懂事。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父亲。父亲却连他的头都没摩挲一下,只是一个人在凝神静思。

父亲思考的一定是件大事,他很明白。

深夜,小羊绒毯,红木茶几,一把小巧的彩陶茶?,一碟茴香豆,半碗浓茶。舜窝在藤椅中沉思,比禹更专注。

窗外月色如水,窗内灯火如豆。偶尔细微的“砰”的一声,是火花的跳动。

娥皇、女英相望一眼,各自回卧室睡了。她们知道,丈夫需要冷静。

为什么今天尧会突然站出来为禹嘉奖而令自己冷落在一旁?这二十年来自己并没有做任何错事,很显然尧对他是高度满意的。

难道尧想夺回权力?

不可能,若是那样,他不会等到今天,而且用这种愚笨不堪的方式。

难道尧不甘心于寂寞?

也不会。尧的性格他了解,这次尧出马,心中并非是愉快的。因为,久离尘俗二十年的人,实在不会太乐意这种聒噪。

一定有迫使尧出场的理由。天下太平无事,万民苍生其乐悠悠。所以,非关民生。那么,只剩下,尧是想告诉他一件事情,这个事情很重要,重要到话语都不能表达,或者话语不适宜表达。

尧在整个仪式上有什么特殊的举动吗?没有,一切都按常规。

但舜肯定,尧一定为他留下了拆解这个谜团的线索。

突然,舜一激灵,他终于觉察到一个略反常态的现象。

丹朱不在。

尧的一生,丹朱几乎都形影不离。一是舐犊之情,二是尧需要依靠丹朱的千里眼。丹朱行必随,已成了尧的一个生活模式。

更何况,今天犒劳赏赐禹,百官云集,丹朱已被封为诸侯,按礼制都应在场。

丹朱更不会是病了,这点舜很清楚。他虽无千里眼,但身边有很多顺风耳。

舜嘴角忽漾出一丝笑,他猜透了尧的苦心。这确实是件大事,且这事嘴巴很难去说。

眼前的茴香豆开始明朗起来。

尧不愧是个伟大的政治家,让人顶礼膜拜。舜心中赞叹道。

但舜嘴角的笑很快又成了一丝苦笑,他走到女英床边,女英黑亮的眸子一闪一闪,像天空中最美丽的星星。她一直在等着心爱的丈夫,不论已多晚。

舜却并没解衣入睡,只是温柔问道:商均呢?

女英道:在隔壁。继而想说什么,又止住了。她在丈夫眼中看到了一丝失落和迷茫,但一闪即逝,她知道丈夫不想让她看见,也就意味着丈夫不想告诉她,所以她不会问。

舜轻轻走到商均床前,商均已闭眼入睡,轻匀的鼾声,似乎在做一个瑰丽的梦。舜小心地弯下腰,像一个虔诚的教徒对上帝祈祷般,轻轻吻了下儿子的额头。

伟岸的身躯,转身,离开。

商均却忽然睁开了眼,眨也不眨看着父亲的背影,然后,用手慢慢擦去父亲滴落在他脸庞的一颗晶莹的泪珠。

他何尝不知道父亲千回百转的愁肠?只是,他能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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