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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遗恨》 作者:王一一

清宫遗恨(54)

T-xt-小-说-天.堂

我发下笔,让开挡住镜子的身体,镜中显现出的是一张两颊微微泛着嫣红,眉若细柳,眼如泓潭,唇似樱桃的美丽又成熟的少妇容颜。

“好,好,妹妹觉着自己有好多年不曾如此美丽过了,谢谢姐姐了。”

她抓着我的手是连连点头,我叹息着摇了摇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若云此时已经取了套替换的衣服过来,我看了看,宝蓝的底色配上粉红色线绣出的芙蓉花真是再适合馨惠不过了。我取过衣服,正要给她换上,馨惠却摇了摇头说:“若云,去将那件鹅黄色的取过来。”

“是,娘娘。”

若云说罢转身离开,过了会儿拿了那件馨惠所说的鹅黄色的宫装过来,我仔细看了看,做工确实是很考究,鹅黄色的底色上,绣着几朵银白色的雪莲,外头罩着一袭雪纺的外罩,上头的底纹却是一片片的叶子,两式一套搭配之后就见那雪纺之下雪莲花若隐若现而雪纺外罩上的叶子也正巧就配着那朵朵雪莲。

“馨惠,确定要这件吗?”

这套宫装虽然做工很出色样式也很新颖但却不是很适合她。馨惠容姿出众,适合宝蓝之类的显色来衬托出她五官的明艳,鹅黄色太过平淡、娇弱,雪莲也是过于清冷,这两样都不太适合她的气质。

“不了,就这件吧。”馨惠伸出手轻轻地摸着盘中的雪纺,有些迷茫地说道,“这件衣服还是皇上多年前赐给妹妹的,我记得也就穿过一次而已。”

我心里一堵,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衣服换上后馨惠也是累得直喘气,我和若云扶她到床上躺着,她调整了下呼吸后对着其他人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要和姐姐说会儿悄悄话。”

“是。”

若云领着其他人静静地退了出去。我见其他人都走了才问道:“妹妹想和姐姐说什么?”馨惠却没有回答我,只是看着我说:“姐姐,劳驾您将镜子给妹妹拿过来可好,我想看看头发可有乱,妆可有不妥。”

我点了点头,将镜子取过后就坐到她身边,扶起她让她靠在我身上将镜子移到我和她的身前,略微调整方向之后镜子中就照出了两张脸,我的和她的。馨惠见着容妆未乱本是露出几分喜色,却又不知为何,神情突然黯淡了下来,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镜中的我道:“姐姐,妹妹这几年真的是老了,妹妹原本小上姐姐几岁,得到皇上的青睐不过也就占了青春二字,想不到十几年一过咱们两姐妹在这镜子中看着到是换了个个,妹妹倒是老了许多,姐姐反而没见着有多少变化。唉,青春已逝,也难怪圣眷不再了。”

不会变老一直都是我心里的不安,自从多年之前噶尔丹提醒我开始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有留心注意,我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变老。虽说宜妃看着也远远小于她真实的岁数,可她平日极其注意保养,也懂得用化妆来做修饰,更何况她只是不见怎么老,并非同我一般不会老。我不知道这种怪异的状况会延续到什么时候,但若继续这么下去终有一天我会被当作妖怪的。可不知道原因我根本就束手无策,只能继续装傻。没想到今日馨惠突然提起这事,我也只能慌乱地笑着努力掩饰自己的不安。

“妹妹说什么呢,咱们的万岁爷最年旧情,你看皇上对宜妃都几十年了,那恩宠从来没有断过啊。”

我好言安抚着,可馨惠像是压根就没听进去,她那双原本极其灵动的眼睛此刻却有些空空洞洞地看着镜中的我。“是啊,皇上待姐姐终究是不同的。”

我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将手中的镜子移开搁到一边,取过垫枕垫在她背后让她靠着。她闭着眼睛久久没有说话,就在久到我以为她睡着的时候她突然幽幽地冒出了一句:“姐姐,皇上和祥儿什么时候来?”

我赶紧靠上去回道:“胤祯也还没回来,胤祥大概正和他一起念书呢。皇上估计下朝不久,现在应该是在西暖阁听日讲。快了,姐姐已经叫人去了,很快的,马上就会来的,你再等等吧。”

她叹了口气,慢慢睁开眼睛说:“姐姐,妹妹怕是等不了了。”

我心里一惊赶紧抢着道:“胡说,什么等不了,尽会自己……”

“姐姐。”馨惠拦住了我接下来的话,有些凄凉的笑着道,“你就让我把话说完吧,有些事情,如果现在不说,妹妹就算走也走的不安心。”

“馨惠……”

“姐姐,两个女儿乖巧懂事而且她们终究是要嫁出宫去的,妹妹并不担忧,只是祥儿他,虽说皇上很宠爱祥儿,可他毕竟还年少,妹妹总是担心他少年无忌,深恐他做出什么傻事来,姐姐,祥儿也是您一手照看大的,妹妹知道疼爱祥儿的心姐姐不会比妹妹少,祥儿自此就交付您了。”

我听她的口吻像是在交代后世,心里明白她定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含着泪点头答应了她

“你放心,胤祥我向来视若己出,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她安心地朝我笑了笑,可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眼角滚落。

“姐姐,妹妹直到如今才知道姐姐为何当年要那样问妹妹。是啊,因为有心,所以才会去爱,因为爱了,所以才会招来痛。若是当初不曾交付真心,那今日断然不会如此的遍体鳞伤。”她空洞的眼睛看着我喃喃地低语着,我心中是一片酸涩但却不知怎样来安慰她,只能陪着她默默地掉眼泪。“姐姐,虽然妹妹心里明白这一切,但妹妹知道即使重头再来想必还是会落到今日一样的下场,因为不爱他,真的好难。”

我听罢心里也是一阵伤感,擦了擦眼角的泪正要开口安抚她几句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他来了吗?馨惠原本已经如死水一般的神色突然一扫而空,她激动地撑起身体越过我向外看去。我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只见胤祥一脸惊慌地跑了进来。

“额娘,额娘!”

他激动地就要扑过去,我赶紧拦住了他。再他耳边低语道:“祥儿,你额娘怕是……她如今再也受不得刺激,你我二人都要克制,你皇阿玛呢?他怎么还不来?”

胤祥胡乱地用袖口抹了抹眼睛轻声地在我耳边哽咽道:“听说是二阿哥今日在早朝时感觉有些不适,皇阿玛提早下了朝,亲陪他回了毓庆宫。”

胤礽病了?这下糟了,康熙有多疼爱太子谁都知道,为什么会这么不巧呢?我遗憾地转身看着馨惠想着该怎么说谎来骗她,就见她脸上突然露出少女般羞涩的笑容,伸手拉着胤祥的手道:“皇上,您终于来看惠惠了,惠惠等了您好久了。”

说罢这句我和胤祥还来不及反应就只见到她手无力地松开,慢慢地闭上双眼,脸上还带着泪痕可嘴角却露着一抹幸福的笑容。时间仿佛就定格在这一刻,压抑的感受让我哭不出也说不出话。颤巍巍地伸出手在她的鼻子下探了探却如我预料的一般感受不到一丝气息。看向满脸期待的胤祥我只觉着我摇头的动作是那么的僵硬。

“额娘!”

胤祥喊了一声,扑到馨惠的床边趴在床上失声痛哭。眼见胤祥如此伤心,我也是再也忍不住,只是努力压低啜泣声,不想打扰那已经安歇的芳魂。轻轻地站起身,我离开屋子,将这最后的告别留给胤祥,走到屋外回想馨惠生前的点点滴滴我只觉着分外的心痛。

馨惠,再让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

擦干了眼泪我吩咐一直守在外头的若云和服侍馨惠已久的小太监小顺子道:“去毓庆宫告诉皇上,你家主子去了,十三阿哥伤心欲绝拦也拦不住。”

“娘娘!”

若云晃了下身,瘫在了地上失声痛哭。一旁的小顺子虽然也是泪流不止可却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奴才……奴才这就去。”

我目送他跌跌撞撞地离开,耐着性子等待着,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就见到康熙沉着一张脸赶了过来。看见我在这里脸上却是一阵尴尬,他一声不吭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在馨惠床榻边停下了步子,低着头看了看馨惠,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我正要扶起双眼红肿的胤祥,他却突然站了起来又猛地“嗵”的一声重重地跪在康熙跟前。

“皇阿玛,您来晚了,额娘她……额娘她已经去了。”

眼见胤祥如此悲痛,他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悔意。他抬起头久久地看着我,一脸的欲言又止,却始终还是没有将那话说出口。

康熙三十八年七月二十五日,康熙庶妃章佳氏过世,皇帝降谕礼部:“妃章佳氏性行温良,克娴内则,久侍宫闱,敬慎素著。今以疾逝,深为轸悼,其谥为敏妃。”

九月十一日康熙降旨宗人府:“敏妃丧未满百日,诚郡王胤祉并不请旨,即自行剃头,殊属无理。著收禁宗人府,严加议罪。”数日之后,胤祉被革去郡王爵,改授为多罗贝勒。

 

自由

胤祉削爵之事过后不久,康熙就正式下旨为芩淑指婚。从康熙二十五年我和佟皇后定下约定的那一天起到今日,十三年转眼之间便已经过去了。直到康熙将赐婚的旨意交给舜安彦,我才意识到自己当初有多么天真。芩淑的未来早在那一日就已经注定,我根本无力改变。赐婚圣旨一下,内务府和礼部也开始了忙碌。芩淑婚后所用的冠顶,朝服,首饰,依仗,车轿及以及将来所要居住的公主府邸等都要在正式大婚之前预备妥当。

“离公主出嫁还有一年,现在是秋季,公主出嫁的日子也是秋季,所以奴才们商量了之后决定就从秋季的开始做,秋、冬、春、夏,按公主当季的身材尺寸为公主制作衣服,到了夏季结束,所有的衣物都准备好了,也正好就是公主出嫁的时间,皇太后觉得奴才的这个主意怎么样?”

皇太后非常疼爱芩淑,所以几次三番叮嘱内务府务必要尽心尽力。马思喀也是惶恐不已,服装、衣料以及各种珠宝金银器具都要先送样品和清单至宁寿宫,待皇太后看过满意了才敢去办。原本这些事情内务府随便派个负责的堂官来就是了,可马思喀这位内务府总管竟然亲自来了,也可见他的谨慎程度。

“好,好,亏你想得出来,这么做再好不过了。”

见皇太后满意地直点头,马思喀原本紧张的神色才稍稍缓了缓。他示意跟他来的十几个内侍上前来,亲自将每一样展示给我们看。

“这是前段日子为公主量身后织造处制好的秋衣,请皇太后和娘娘过目。”

皇太后命递过来近看,我也跟着靠了上去。秋衣一共做了二十套,以秋色为主,还有些是葵黄、嫩粉和淡紫色。款式都很新,领口有的是荷叶的,有的是半月领的,也有的是比较普通的小圆领和小方领。手肘处稍稍收紧,而袖口处则适当地放大,并在口上用线勾边。裙摆跟着放大,下边还适当地做了些褶子,显得更加有立体感。因为是秋天,所以在衣服外都加了层纱用来抵御寒气。秋季的吉服褂和朝冠也各做两套。朝冠顶镂金二层,装饰东珠九颗,吉服褂上绣有四团五爪行龙,前后两肩各一。

“嗯,不错,真是不错,德妃啊,这可是替你闺女做的,你这当额娘的也说句话吧。”

皇太后看着是一脸的满意,她转过身来看着我询问我的意见。我心中一动,要知道我等她这句话已经好久了。她先起了头那我也没必要客气了。

“刚入秋时天气还挺热的,可到了秋末就凉多了,光一层纱哪里挡得住这寒气,我看得在里头加一件棉布的内衬。”

“娘娘的意思是每件都要加?”

马思喀一脸惊讶地抬起头,似乎不敢相信我竟然给他出了如此大的难题。

“是啊。”我笑着看着他道,“不但要加,而且要做成那种外罩和内衬分离的那种,这样若是热了可以卸下,若是冷了衬在里头就可以了。”

马思喀忍不住抬起手用袖口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有些为难地看向皇太后。皇太后叹了口气看着我好言安抚道:“丫头,二十套全做是不是有些太繁琐了?要不再添几件褂子,冷了罩在外头不就行了?”

“回皇太后,芩淑的脾气性子您最了解了,她不喜欢身上穿得太多,又是外衣又是褂子的让她觉着手脚舒展不开。”

我是打定了主意,绝对不在这么点小事上退缩,内务府这么多人难道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吗?不过都是些推托之辞罢了。芩淑是我仅剩的女儿了。所以我决不会退让,我要给女儿最好的,让她最风光的出嫁。

皇太后想了想后也像是记起来了,拿着帕子掩着嘴笑着说:“是啊,芩淑这孩子最受不了被约束了,她常说若是让她多穿一件那她情愿冻着,真是个犟脾气。好了,就这么定了。”

“是,奴才知道了。”

马思喀无奈地点了点头,领着其他人退了出去。皇太后转过身来看着我道:“难为你了,想得如此周到。”

我摇了摇头说:“怡儿去了后,芩淑便是我唯一的女儿了。”想到怡儿我心里便是一阵难过,女儿的早逝是我心里永远都抹不去的伤痕,我只觉着眼眶一热,那眼泪就要落下。皇太后见我这样也是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慈爱地替我擦去眼泪。

“好了,别难过了,虽说自古最伤心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可这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啊。”

我擦干了眼泪,连连称是。又陪皇太后闲聊了一会儿,我想着时候也不早了正准备要告辞,就见有人进来传话。说是裕亲王的庶福晋进宫来谢恩,正在外头候着。我听了只觉着心里一阵慌乱,再看向皇太后她也是有些尴尬。

“德妃啊,你就先回去吧。”

皇太后神色闪烁不定地看着我,我也就顺着她的意思下了台阶,行过了礼之后就告了退。退至了宁寿宫门口就隐隐听见拐角处传来一阵说话声。其中一个声音像是皇太后身边的大太监。

“庶福晋真是命里带着福气,才进门不久王爷的病就大有起色,现在还有了身孕,王爷府上可是足足有十五年没有婴儿哭声了,现在王爷身边也就两个阿哥而已,福晋这胎无论是男是女都是一样的有福。这不,皇太后也是十分的挂心,特地吩咐奴才接您进宫里来说是要好好看看您这个有福的人。”

她有孕了!

这个消息如同平地一声雷在我耳边炸响,我的脑袋顿时一阵晕眩,脚下一个踉跄,艰难地扶着梅香我才没有摔倒。心里一阵乱糟糟的,我的身体再也不受我意志的支配,声音就那样自动地冒了出来。

“从那边绕道离开,别叫其他人看见了。”

梅香有些不安地看着我,但还是扶着我迅速地走向另一条路。看不到就好,听不到就好,这样我就可以装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就好……

年末之时,芩淑的公主府终于选定,就在挨着佟国维家的那一片地方。选定府邸之后扩建修饰工程就正式开始了,而内务府也着手为芩淑挑选陪送的人口和日后公主府的管事。隆冬过去,在温暖的春日中,芩淑的初定礼也完成了。我在那一天第一次见到了芩淑未来的丈夫——舜安彦。看得出他却系出自名门,言谈举止也十分得体,他自幼就跟着阿哥们在宫里念书,文采自是不用话说。当护城河中开满了荷花时,芩淑的公主邸正式建成,内务府为她所做的最后的夏装也全部完成。康熙下旨自上三旗中播出一个佐领赐予芩淑,当作是新婚的礼物。

芩淑大婚的筹备工作进入到最后关头,每年例行的北巡避暑也到了。康熙的意思是等到秋闱一回来就让芩淑出阁。但芩淑这次不能跟去,一方面是因为她大婚在际,总往外跑不太适宜,另一方面她也要留在宫里做最后的准备。我本不想去,因为能陪女儿的时间真是太少了。可他这次却把三个儿子都带上,胤祥、胤祯还小我有些不放心,皇太后也是让我跟去的意思,说是会替我照看芩淑,我这才依依不舍地随驾北上。

每年北巡塞外除了避暑之外其实还有两个意义,第一就是会见蒙古王公。关外少见天花,所以大多数蒙古亲贵们对天花都没有免疫力,早先许多没出过痘的在入关觐见康熙时不慎感染身亡。所以为了不让这样的憾事再发生,康熙才想出这样的办法,出过痘的到京觐见,而没出过痘的则留在关外,趁每次北巡之机来觐见皇帝。北巡的第二件事便是围猎。阿哥们也都渐渐大了,骑射围猎不再仅仅只是强身健体,更成为了一种非常有效地获得父亲关注的手段。

自打去年康熙带着胤禛和胤祥两人去巡视过永定河之后,他也是益发地看重这两个孩子,每次巡视京畿附近的水利建设他都会带上两人。康熙原本就喜欢胤祥,馨惠的抑郁而终更让他对胤祥对了一份怜惜。现如今宫里谁都知道皇上除了太子之外,最疼爱的莫过于十三阿哥了。不过最为难得的是胤祥并没有恃宠而骄,对太子也始终都是恭敬有礼。康熙看在眼里对他更是喜爱。胤祥文采出众,小小年纪便已经写得一手好字,不但如此,骑射也非常出众。胤祯虽说文采远比一般人好,可总是稍逊胤祥一点,惟有骑射他自信不会输给胤祥,所以趁着围猎之际,他总爱拉着胤祥比试。

围猎常常在马上一颠就是一整天,回来之后满身是汗和尘土。我虽然心疼,可儿子的脾气我很清楚,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若是不让他彻彻底底光明正大地赢或是输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是女人,围猎没我什么事。北巡对我而言不过是长久监禁之后难得的放风,每日我也只能待在自己的帐中,难得也会奉命招待一些蒙古亲贵的女眷。

“禛儿,你有没有好一点,现在还是难受的吃不下东西吗?”

禛儿畏暑的毛病一点都没好,来的路上中了热毒似乎有些中暑,虽说没什么大碍,但这几天进食总是不太好。这几日的围猎他也没上,只是休养着。我坐在他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觉着没前几日那么烫手了。

“劳额娘挂念了,儿子已经好多了,早上还有了胃口一连进了两碗粥,看样子明日就能上场了。”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飘忽不定地不知道该放哪儿。是啊,儿子都已经二十好几了,我也真是的还把他当孩子般。不过难得他会这么手足无措的,我也不禁觉着有趣,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却更是尴尬。

“好了,好了,额娘知道了,额娘这就走了,你好好休息便是了。围猎也不用急在一时,怎么说咱们也要在这里待上个一两个月,你还是先蓄足了体力再说吧,荣耀什么的都是虚的,身子可是自个儿的。”

我叨念了他一阵,又吩咐了他身边的人几句,这才起身准备回自己帐里。禛儿说要送我,我正拦着他时,就见跟在胤祥身边的小顺子一脸慌张地跑了进来。我见他一脸的匆忙,连通传一声都忘了心里顿时起了阵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倒是快说啊!”

“回……回娘娘。”他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地说道,“皇上,皇上受伤了!”

我顿时只觉得胸口一紧,跟着眼前便是一黑。

“额娘!”

我只觉着两腿发软,幸好有禛儿扶着我才没有瘫下来。勉强振了振精神,我方才撑着他站稳了身子。

“我这就去看看,你还不舒服着就留在帐里吧。”

“不,额娘,儿子也很担心皇阿玛的情况,儿子陪您过去。”我本想着让禛儿好好休息,但见他如此坚持我也只得随他。

一阵急走之后这才到了康熙的主帐前,我请候在外头的内侍通传一声,他入内回话没多久就出来请我进去。才一入帐我便听见宜妃小声地啜泣,我心里更是一阵慌乱。行过礼之后我走近了细瞧,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他是坐着让太医给他包扎的,似乎伤在了手腕上,看样子似乎伤得不是很重。我见他还能坐着就知道没事,正要开口问问到底伤在哪里,却发现他正在看我,我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率先调开了视线,隐约似乎听到了他轻叹了一声之后说道:“四阿哥也来了啊,你不是还有些不舒服吗,在自己帐里歇着就好了。”

禛儿听见在同他说话,站直了身体正了正色回道:“额娘也劝过儿子,但儿子听见皇阿玛受了伤心下万分焦急,儿子个人事小,皇阿玛的龙体安康乃是我大清稳固之根本,所以不待皇阿玛传唤就贸贸然地跟着额娘来了,若是不能亲眼见到皇阿玛平安无事,儿子也无心自个儿休息,还望皇阿玛宽恕儿子不敬之罪。”

我原本还有些担心他会怪罪儿子,但听禛儿这么一说我也就安了心。康熙平素最是注重孝道,不但自己孝顺皇太后,对儿子们也是如此要求。果真也如我所料,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面有喜色地看着禛儿微微点头说:“你有这份孝心皇阿玛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罪你呢?好了,你自己身上也不爽就先回去吧,你额娘留在这里照顾朕便是了。”

我看着禛儿觉着他面色也不是特别好,也跟着劝了他几句,他不放心地又问了一旁照顾康熙的太医几句。知道确实没事了这才安心地离开。刚才禛儿问时我这才知道前因后果,原来是康熙在拉弓的时候弦突然断了,不但划伤了手还连带扭伤了手腕。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小顺子不能靠近康熙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可宜妃就近侍候着知道实情,她犯不着那么夸张吧。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看了眼睛还红红的她一眼,她也很难得地羞红了脸。擦了擦眼泪,她有些不舍地看着康熙道:“见着皇上没事臣妾也就安心了,臣妾这几日有些伤风,带着病气本不该来见皇上,可方才也是同四阿哥一般一时焦急失了分寸也就过来了,还望皇上免了臣妾的不敬之罪,现在看着皇上并无大碍,臣妾也该走了,若是把病气过给皇上,那臣妾的罪可就大了。”

康熙拍了拍她的手微笑着道:“朕知道你是心里牵挂朕又怎么会怪你呢?你也回去好生休息吧。”

“是。”宜妃盈盈一笑起身准备离开,她故意顿了顿用眼睛瞟了我一眼,似乎希望我和她一块儿离开。我心里只觉着好笑,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还在计较这个。突然想起那次去盛京时她对我的故意刁难,我到是起了故意作弄她的念头。装作不明白她的意思,对着她欠了欠身我微笑着看着她道:“姐姐慢走,自个儿也要注意休息。”

她微微一愣,随即有些不甘心地瞪了我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我看着她气鼓鼓的背影心里是一阵好笑。

“德妃啊,有什么事那么好笑,也告诉朕吧。”

我正偷乐着,冷不丁听他这么一问,顿时只感到一阵尴尬,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想知道是不是脸上不小心露出了笑却引来他更大的笑声。帐里还有其他人在伺候我是连头也不敢抬。他像是知道自己笑得太过火了,轻咳了声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有德妃留在这儿伺候朕就行了。”

“是。”

众人应了一声后就有秩序地退了出去,他们之中自有人会在外头等着传唤。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见着刚才太医给他留下的输经活血的药他还没喝。他右手虽只是轻伤,可太医给他右手上包上了绷带,手总不能灵活使用。我端起药碗递到他跟前,他也非常的配合,自己用左手接了过去一饮而尽。帐中就我和他俩人,我觉着有些不自在,接过空碗后见着他也没什么事了就要起身告退。转过身正要迈开步子就感到他的手突然从后头拉住了我的胳膊。

“祁筝……”

他念着我的名字,手上略一使劲,我便觉着自己被他揽入了怀里。他的右手环着我的肩,左手则覆上了我的手腕。我心里一慌,手跟着也是一颤,原本拿在手中的碗就那样落到了地上。不过好在地上铺了层毯子落地时只是发出“咚”的一声倒也没摔碎,滴溜溜地在地上打着转。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不知所措,只能被动地感受到他唇在我的耳后缓缓移动着,他的气息也不时地拂过我的耳际。

我有些诧异又有些尴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当相持不下的时候突然听见外头有人小声地回着:“皇上,太子的信到了。”

他搂着我的手微微一僵,我却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我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感谢胤礽,轻轻挣脱他束缚,我转过身朝他福了福道:“皇上,臣妾不打扰皇上了,臣妾这就告退。”我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立刻就转身离开。待到出了营帐我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好快。抬起手有些出神地看着他方才碰到的地方,只觉着那份热还停留在上面。

待到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我们回到了京里,眼见秋天就要到来,我只觉着时间过得好快,转眼间一年就已经过去了,芩淑明日就要离开我。此刻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无论怎样都无法入睡。睁着眼睛盯着床顶我是满腹的惆怅,明日女儿就要出嫁,虽然是嫁在京里,可毕竟是人家的媳妇儿了。当初信誓旦旦地说过定然要让女儿幸福,可如今我也只能坐视女儿嫁入佟家。

“额娘……”

耳边似乎传来芩淑的声音,我猛地翻身坐了起来,见着她穿着睡衣站在门口。宽松的衣服遮不住她玲珑有致的身段,高挑的身材让仅仅穿着睡衣的她看上去也透着一股高贵的气质,长长的头发垂到腰际,发梢末端略微的卷曲更为她增添了一抹妩媚。我有些怔忡地看着女儿秋水般盈盈动人的双眸突然间意识到女儿真的是长大了。只是她还像幼时那般突然都起嘴撒娇道:“额娘,芩淑好冷。”

我心里一阵难受,眼眶跟着一热,那眼泪就要落下。强自忍耐着,我努力微笑着向她招了招手。

“过来吧,额娘抱着你就不会冷了。”

女儿笑着几步小跑像小时候一样爬了上来,我掀开被角她就立刻钻了进来,八抓鱼般地黏在我身上。

“额娘,女儿走后您还会再记得我吗?”她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她说罢动了动身体,像小时候一般缩进我的怀里,把头靠在我的胸前。我轻轻地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知道女儿怕是已经意识到明日自己就要出嫁,而到了那时她也无法像如今那么自由了吧。

“芩淑。”我柔声地安抚着她道,“你是公主和平常的女儿家不一样,公公婆婆虽是你的长辈却还是你的臣子,你要做什么他们不敢干涉。你看你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还有四姐姐,虽说远嫁草原可还不是经常回京城来小住?你嫁在京里,就在你皇阿玛的眼皮子底下,他们更加不敢了。再说皇太后还有你皇阿玛那么疼爱你喜欢你,又怎么会忘了你呢?舜安彦既是你的表哥也是你的臣子,你和他自小就认识了他的为人还有他对你的那片真心你应该最是清楚,他会代替额娘和你皇阿玛爱你,宠你,疼你的。”

芩淑在我怀里动了动,轻轻地叹了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成婚当日一早,舜安彦再次在午门恭进九九大礼,之后芩淑就要离宫了。

“怎么还没来,不是说已经从皇上和皇太后那里出来了吗?”

我坐立不安地在永和宫的正殿之中等着,不时地让人去看看。梅香只是一个劲地安抚着我。我心里烦得慌,正要再让人去看看,就见先头派出去的人一脸喜色的跑了进来。

“娘娘,公主到了!”

我心中一喜,先前的烦恼一扫而空,赶紧整了整装坐上主位。内务府所指派的命妇先行进门,在这之后女儿的身影就慢慢走入我的视线。身上是一袭大红色的吉服,四团行龙盘旋其上,镶着东珠和宝石的华贵冠帽下是一张经过精心装扮的娇颜。细白若羊脂般的肌肤,青黛色的柳眉,以及红艳的双唇勾画出一幅艳丽却又端庄的绝代风华。

“额娘,女儿给您行礼了。”

她用嘤嘤动人的嗓音说罢,垂下犹如泓潭般深邃的双眸,慢慢地跪下,拿着帕子的手平贴到地上,随即俯下身叩首。因为这个动作使得挂满手腕的金饰和玉镯纷纷滑到一处互相碰撞,发出阵阵叮当之声。

琯珊和胤祺的福晋一左一右地将她扶起,她慢慢抬起头那脸上的神情却叫我几欲心碎。饱满的红唇被牙齿咬得快要滴出血来,长长的睫毛微微煽动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

“额娘,女儿走了。”她搀着琯珊和胤祺的福晋慢慢转身,正要举步离开,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虽说她是背对着我,可她所说的一字一句仍然清晰地传到我的耳中,“额娘,女儿想要的并非一直仰望女儿的臣子而是能和女儿一起比肩,携手畅游天下的男子。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女儿宁愿像姐姐们一般去那广阔的草原也好过留在这外表繁华,实则内在乌烟瘴气的京中,看着这一幕幕丑恶的争权夺势,互相算计。”

我心里一阵乱,喉咙像是被谁掐住似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离开。在这七月的酷暑之中,我却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待到清醒过来,急着追出去,女儿的彩辇早已经远去了。

我错了吗?是我错了吗?我当年自作聪明地做了什么?

我反反复复地追问着自己,可无休止地悔恨却让我根本没法思考。呼吸越来越急促和艰难,我紧紧地抓着领口却还是觉得喘不过气来。依靠着门框,耳边梅香她们焦急地呼喊也变得有些模糊。

“祁筝,你怎么了?是喘症又发作了吗?”

朦胧间,他的声音却异常清晰的在我耳边响起,我挣扎着睁开眼,缓缓转过头见到的是他一脸的忧心忡忡。无力地倒向他伸出的手,我的手指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

“我……我想,我想见白……白晋神父……,因为,因为……我有罪,请玛法他……救我。”

这两年康熙越来越喜欢住在畅春园,不仅因为这里少了宫里的沉闷,也因为这里较宫里要凉快舒服许多。今年的夏季似乎特别的长,入了九月还是时不时地窜出几天高温,所以待芩淑的婚礼一结束我们就又住到了园子里。今日是她的生日,也是她回门的日子,因为皇帝在这,所以九日回门礼也就改在了园子里。

我今儿个起了个大早,只因为昨夜彻夜难眠,一想到女儿今日要回来,我就怎么样也睡不安稳。女儿要午时过后才会来,我虽然知道但却怎样也耐不住性子。那日她临走之时所说的话还回响在我脑海里。见过白晋之后,我是有一肚子的心事想要告诉她。正当我烦躁不安时康熙身边的内侍来传话说他一会儿就过来。我心里觉着奇怪,他不在自己那里等芩淑和舜安彦去给他请安过来干什么?想是这么想可我也不敢耽搁,急急地将他迎了进来却压根无心分神侍奉。心不在焉地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答着,他像是察觉出我的烦躁,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安抚道:“你不用着急,她马上就会回来的。”

我朝他微笑了下表示我知道,我明白,可我那颗悬着的心还是放不下。

正当我在这里和他两相相对无言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胤祯高兴的喊声。

“额娘,皇姐回来了,皇姐回来了,她人已经到门口了!”

芩淑回来了!我心里一激动,猛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跑,可也许是心里太过焦急,脚下一个不稳就要栽倒,他及时伸手扶助了我。

“当心,女儿就在外头,没见过我的她不会走的,你不用那么焦急。”

“我知道,我知道。”

我连连点头,心里虽然明白,可眼泪还是忍不住直往下掉。三步并作两步跑向主殿,女儿已经在里头等了。她虽然已经梳起了妇人的发髻,不但无丝毫的老气,反而显得更加成熟动人。她正四处打量着这她自小生长的地方,像是在看看自她走后有什么变化。

“公主……”

她身边的夫婿舜安彦先看到了我,小声地在她耳边提醒着。芩淑这才转过头来,见着我却愣住了,仿佛过了有一百年那么久,她终于回过神来了,眼睛中浮现一阵雾气,可脸上却笑得格外的美丽。

“额娘,您就帮我看看嘛,我到底写的怎么样?”

胤祯自从说过要好好练字之后倒是真的咬牙坚持了下来,这两年刻苦下来字果真突飞猛进了许多,可这性子却没见他收敛多少。

“好好好,额娘这就帮你看看。”

我知道如果今日不应了他他定然不会罢休,只好连连点头,拿起笔在纸上随便写了几个字。

“额娘,您确定就是这样?”

胤祯拿起纸一脸认真地钻研了半天,疑惑地抬起头看着我。瞧他那副认真的样子我只觉着好笑,本想告诉他那是我随手乱写的做不得数,可还来不及开口,就听见一阵低沉的笑声。自门外传来。

“十四啊,你额娘那是为了哄你随手乱写的。”

话音才落,就见康熙身着便服踏进了门。我心里奇怪他怎么不叫人传声话就过来了,拉着胤祯几步走到跟前给他行礼。

“好了,都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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