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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相国》 作者:王跃文

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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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景道:“我也不明白,兴许是此地风俗?”

 

马明说:“盐行、钱庄早些关门还说得过去,客栈怎么也早早关门?正是鸟投林人落店的时候啊。”

 

到了官驿前,陈廷敬等落车下马。驿丞听得动静,出门打望。

 

刘景问:“官爷,我们可否在贵驿留宿一晚?”

 

驿丞问:“不知你们是哪方贵客?”

 

马明道:“我们是生意人。”

 

驿丞拱手道:“这是官驿,只留宿官差,生意人不敢留宿,对不住了。”

 

刘景说:“客栈都关门了,我们没地方可去啊。”

 

驿丞很为难的样子,说:“我实在没有办法。”

 

马明道:“我们没地方可住,官爷,您就请行个方便吧。”

 

大顺说:“我们照付银钱就是。”

 

任他们七嘴八舌,驿丞只是不肯通融。珍儿咝地抽出剑,朝剑上吹了口气,也不望人,只问:“你是驿丞吧?”

 

驿丞抬眼望了一下马背上这位白脸侠士,慌忙说:“在下正是。”

 

珍儿把剑往鞘里哐地送了进去,道:“你是驿丞就做得了主。我们进去吧,就住这里了。”

 

驿丞见这势头,不敢再多说,只得点头道:“好吧,各位请进吧。”

 

见珍儿这般做派,陈廷敬忍俊不禁,笑了起来。陈廷敬回头问驿丞:“敢问驿丞如何称呼?”

 

驿丞道:“在下唤作向保!”

 

陈廷敬哦了一声,背着手进了驿站。驿站里没啥好吃的,都草草对付了,回房洗漱。陈廷敬让珍儿叫了刘景、马明过来,吩咐道:“我们出去走走。这盐行

 

街是昆明去往京城的要道,铺面林立,应是十分热闹的地方,如今却如此冷清,必有蹊跷。”

 

陈廷敬领着珍儿、刘景、马明、大顺出了驿站,天已完全黑下来了。铺面前的灯笼都熄着,大顺说:“黑灯瞎火的,真不对劲儿!”

 

没有灯火,却反衬得月朗天青。陈廷敬不说话,往前随意走着。忽听不远处传来幽幽乐声。

 

刘景问:“这是吹的什么呀?从来没听见过。”

 

陈廷敬倾耳而听,道:“我也没听过,可能就是人们说的葫芦丝吧。”

 

循声而去,便到一个园子门前,却见园门关着。刘景刚想敲门,又怕惊着正在吹乐的人,试着轻轻一推,门居然开了。

 

陈廷敬犹豫片刻,轻手轻脚进了园子。月色下,但见庭树古奇,有亭翼然。亭内有人正低头吹着一样葫芦状的乐器,声音婉转幽细。陈廷敬停下脚步,正要

 

好好欣赏,猛然间只听得刷的一声抽刀的声音,十几条汉子不知从哪儿一闪而上,围了过来。珍儿见状咝地抽出剑来,闪身跳到吹乐人前面,拿剑抵住他的

 

脖子。那人并不惊慌,乐声却停了。

 

那人声音低沉,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呀?”

 

陈廷敬忙说:“我们是外乡人,打北边来。听得先生吹的乐器,我未曾见识过,忍不住想进来看看,并非有意打扰先生。珍儿,快把剑拿开。”

 

那人道:“原来只为听葫芦丝啊!”

 

陈廷敬又道:“珍儿,快把剑拿开。”

 

珍儿喊道:“叫他们的人先退下。”

 

大顺道:“老爷,果然是葫芦丝哎,您猜对了。”

 

那人说:“如此说,还真是为听葫芦丝来的。你们都下去吧。”

 

家丁们收刀而下,珍儿也收了剑。那人站了起来,说:“我们这里民风蛮悍,做生意十分不易,家中定要有壮士看家护院。失礼了,失礼了。”

 

陈廷敬拱手道:“哪里哪里,原是我们打搅了!”

 

那人客气起来,道:“既然来了,各位请入座吧。看茶!”

 

陈廷敬坐下了,珍儿等都站在旁边。说话间有人倒茶上来,陈廷敬谢过了,道:“在下姓陈,来云南做茶叶、白药生意。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那人道:“在下阚望达,世代盐商,到我手上已传五世。”

 

陈廷敬道:“先生姓阚?原来是阚祯兆先生的本家。”

 

阚望达欠了欠身子,道:“阚老先生是云南名士,晚生只知其名,并无交往。”

 

陈廷敬说:“阚先生的人品学问,尤其是他的书法,可是名播京师。”

 

阚望达道:“晚生也仰慕阚先生,没想到他老人家的大名,你们北方人都知道。”

 

陈廷敬笑道:“阚先生被云贵总督、云南巡抚王继文大人尊为幕宾,天下人都知道啊。”

 

阚望达道:“据我所知,早在半年前,阚先生便辞身而去,退隐林泉了。”

 

陈廷敬惊问道:“原来这样?”

 

这时,阚家管家过来道:“大少爷,时候不早了,老夫人吩咐,您得歇着了。”

 

阚望达说:“我今日遇着贵客,想多聊几句。”

 

管家又说:“大少爷,老爷吩咐过,您不要同……”

 

阚望达打断管家的话,说:“知道了,你去吧。”

 

陈廷敬便道:“阚公子早些歇着吧,我们不打搅了。”

 

阚望达道:“不妨,且喝了茶再走。”

 

陈廷敬说:“我们今儿来时,天色还不算太晚。我本想赶早找几家店打听打听生意,却见店铺早早就关门了。”

 

大顺插话说:“就连客栈都关门了,奇怪。”

 

阚望达笑道:“我也不好说。生意是人家自己的事,店门早关晚关,也没有王法管着。”

 

陈廷敬问:“您家的店铺也早早关了吗?”

 

阚望达笑道:“大家都早早关了,我不敢一枝独秀啊,只好也关了。”

 

陈廷敬道:“那倒也是。”

 

大顺见阚望达说话有些吞吞吐吐,便道:“我家老爷诚心讨教,可阚公子说话却总绕弯子。”

 

阚望达抬眼道:“这位兄弟说话倒是直爽。”

 

陈廷敬便道:“大顺不得无礼。”

 

阚望达又问:“客栈都关门了,你们住在哪里?”

 

陈廷敬说:“我们住在官驿。”

 

阚望达警觉起来,问:“官驿?你们是官差?”

 

陈廷敬说:“我们是生意人。”

 

阚望达说:“官驿可不留宿生意人啊。”

 

大顺道:“我们死缠硬磨,答应多给银钱,官驿才让我们住的。”

 

阚望达点点头,仍是疑惑。刘景说:“阚老板,我们觉着昆明这地方,总有哪儿不对劲啊。”

 

阚望达哈哈大笑,说:“天南地北,风物迥异,肯定觉着大不一样啊。就说这葫芦丝,你们北方人听都没听说过!”

 

大顺道:“你看,阚老板又打哈哈绕弯子了。”

 

阚望达听了,愈发哈哈大笑。陈廷敬顺手拿起石桌上的葫芦丝,就着月光,仔细看着。

 

阚望达问:“先生感兴趣?”

 

大顺说:“我家老爷可是琴棋书画,无所不精!”

 

阚望达忙拱手道:“失敬,失敬!”

 

陈廷敬笑道:“哪里,您别听他瞎吹。我可否试试?”

 

阚望达说:“先生您请。”

 

陈廷敬试着吹吹,没多时便吹出了曲调。阚望达甚是佩服,点头不止。珍儿瞟了眼阚望达,一脸的傲气。

 

夜色渐深,陈廷敬道了打搅,起身告辞。阚望达送客到园门口,道:“幸会幸会!你们在昆明如有不便,找我就是。”

 

陈廷敬道:“谢,若有要麻烦您的地方,我就不讲客气了。”

 

陈廷敬往回走时,方看出刚才进去的是阚家后院,正门另外开着。

 

回到驿站,陈廷敬百思不解,道:“昆明的确太安静了。”

 

珍儿说:“老爷,那阚望达言辞闪烁,您怎么不细问下去?”

 

陈廷敬说:“一不是公堂之上,二又不知阚望达底细,如何细问?我们得慢慢儿摸。”

 

马明说:“我看这阚望达倒像个知书达理的儒生。”

 

刘景道:“未必!我们当年在山东德州遇着的朱仁,在山西阳曲遇着的李家声,不都是读书人吗?结果怎么样?恶霸!”

 

马明问道:“陈大人,您猜王继文知道您到昆明了吗?”

 

陈廷敬说:“他哪会不知道!我一路便装而行,只是为了少些应酬,快些赶路,并没有效仿皇上微服私访的意思。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所谓微服私访都是

 

假的!”

 

陈廷敬说话间,无意中望见墙角的箱子,似觉有些异样。珍儿上前打开箱子看看,道:“老爷,好像有人动过箱子哩。”

 

陈廷敬忙问:“象棋还在吗?”

 

珍儿说:“象棋还在。”

 

陈廷敬松了口气,说:“御赐象棋还在就没事。不过几套官服,他动了也白动,还敢拿去穿不成?王继文肯定知道我来了。”

 

刘景说:“王继文知道您来了,却装着不知道,肯定就有文章了。”

 

马明说:“是啊,当年去山东,巡抚富伦也装作不知道您来了,结果怎样?”

 

陈廷敬说:“不要先把话说死,也不要急着去找王继文。明儿珍儿跟大顺陪我去游滇池,刘景、马明就在昆明城里四处走走。”

 

珍儿听说游滇池,甚是高兴,道:“那可是天下名胜啊!太好了!”

 

翌日,刘景、马明去盐行街看看,店铺都关着门。刘景道:“日上三竿了[奇`书`网`整.理提.供],怎么店铺还没开门呢?”

 

马明说:“传闻南方人懒惰,也许真是民风如此?”

 

却见有家叫和顺盐行的铺面开着门,仔细瞧瞧,原来这家铺子同昨日进去的那个园子连着,肯定就是阚家的了。

 

马明说:“进去看看?”

 

刘景说:“不去吧,免得人家疑心。”

 

两人正在犹豫,里面却走出个黑脸汉子,凶着脸问话:“你们鬼鬼祟祟,什么人?”

 

刘景道:“这就怪了,我俩站在街上说话,关你什么事了?”

 

黑脸汉道:“站远些说去,别站在店门口!”

 

马明道:“不许别人在你们门口停留,你们做什么生意?你们这是盐行,又不是皇上禁宫!”

 

黑脸汉很是蛮横,道:“关你屁事!”

 

两人离开和顺盐行,继续往前走。刘景说:“昨夜我们见着阚望达,可是位儒雅书生呀。”

 

马明道:“未必我们又碰着假模假样的读书人了?”

 

他俩正说着,忽听得喧哗之声,原来一些衙役正在擂门捶户。和顺盐行对面的大理茶行门开了,伙计打着哈欠问道:“干啥呀?”

 

衙役大声喊道:“快快把店门打开!从今日起,各店必须卯时开门,不得迟误!”

 

伙计说:“没有生意做,开门干什么?”

 

衙役喝道:“不许胡说,当心吃官司!”

 

只见衙役们一路吆喝过去,店门一家一家开了。

 

刘景说:“我还以为王继文怕店家乱说话,不许他们开门哩,原来是没有生意。”

 

马明说:“王继文强令店家开门,原来是做给钦差看的!可怎么会没有生意呢?”

 

两人已走到了盐行街尽头,刘景道:“我俩上大理茶行去坐坐,那里正好对着和顺盐行。”

 

大理茶行里头空荡荡的,货柜上稀稀落落放着些普洱茶饼。伙计见了客人,忙递上茶来,道:“两位客官,请喝口茶吧,生意是没法做。”

 

刘景问:“我们想要普洱茶,为什么你们有生意不做?”

 

伙计道:“二位看看我们这店,像做生意的吗?没货!”

 

马明问:“云南普洱茶,天下绝无仅有,怎会没货呢?”

 

伙计摇头道:“整条街上,已经三四个月没做生意了!”

 

这就奇怪了,刘景赶紧问道:“为什么呀?”

 

伙计支吾道:“我们不敢多说,怕吃官司。”

 

马明道:“做生意,怎么会吃官司?”

 

伙计道:“不敢说,我们不敢说。”

 

刘景道:“如此说,我们这回来云南,空跑一趟罗?”

 

伙计说:“你们要是做盐生意,可去和顺盐行看看。整条盐行街,只有阚家还能撑着。”

 

马明问:“为何单单阚家还能做生意?”

 

伙计悄声儿道:“阚家阚祯兆老爷是巡抚衙门里的人,他家当然不一样!”

 

刘景、马明二人听了,甚是吃惊。伙计掀起竹帘,说:“你们看,整条街冷火秋烟,只有和顺盐行门前车来车往。”

 

刘景、马明透过竹帘望去,果然见几辆马车停在阚家铺子门口。

 

伙计又道:“二位上他家去可得小心啊。”

 

刘景问:“小心什么?”

 

伙计说:“阚家少当家阚望达,一个白面书生,我们谁也看他不懂。前不久,他家突然新雇了百十号家丁,个个都是好身手。”

 

这里正说着,突然听得阚家门前哄闹起来。伙计望望外头,说:“准是福源盐行大少爷向云鹤又来闹事了。向云鹤本是阚望达的同窗好友,近日隔三岔五到

 

和顺行门前叫骂。”

 

刘景起身说:“马兄,我们看看去!”

 

伙计道:“二位,阚家门前的热闹可不是好看的,你们可要当心啊!”

 

和顺盐行前面渐渐围了许多人,刘景、马明站在人后观望。

 

向云鹤在和顺盐行铺前高喊道:“阚望达,你给我滚出来!”

 

那个黑脸汉子叉腰站在铺门前,道:“向云鹤,我们东家念你是同窗好友,不同你计较,你为何每日来此撒野?”

 

向云鹤喊道:“阚家坑害同行,独霸盐市,豢养恶奴,欺小凌弱,真是丧尽天良!”

 

黑脸汉凶狠地说:“你满口疯话,小心你的狗头!”

 

这时,阚家管家出来,同黑汉耳语几句。黑脸汉放缓语气,对向云鹤说:“向公子,我家少爷请你里面说话。”

 

向云鹤道:“我才不愿踏进阚家门槛,阚望达有种的就给我滚出来!”

 

黑脸汉再没说话,只做了个手势,便有几个汉子拥上来,架走了向云鹤。向云鹤拼命挣扎着,喊道:“你们休得放肆!”

 

马明道:“刘景兄,我们又碰上恶霸了。进去救人!”

 

刘景说:“不忙,先看看动静。”

 

两人回到大理茶行,喝了几盅茶,忽听外头又哄闹起来。掀帘看时,却见向云鹤满身是血,叫人从阚家里头抬了出来。

 

马明急了,责怪刘景,说:“我说要出事的,你还不信!”

 

刘景也慌了,道:“看来阚家不善,我们快去报告老爷!”

 

陈廷敬来到滇池,但见一位老者正在水边钓鱼。此人正是阚祯兆。他身着白色粗布褂子,一顶竹笠,须发飘逸,宛如仙君。

 

陈廷敬上前拱手道:“和风丽日,垂钓林下,让人好生羡慕呀!老先生,打搅了!”

 

阚祯兆头也不回,应道:“村野匹夫,钓鱼只为糊口,哪里顾得上这满池波影,半池山色!”

 

陈廷敬哈哈大笑道:“听先生说话,就不是靠钓鱼为生的人。在下刚打北边来,对云南甚是生疏,可否请教一二?”

 

阚祯兆眉宇稍稍皱了一下,似有警觉,道:“老朽孤陋寡闻,只知垂钓,别的事充耳不闻,没什么可以奉告呀!”

 

陈廷敬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说不定心里恰恰装着天下事。”

 

阚祯兆这才回头望望陈廷敬,问道:“不知先生有何事相问?”

 

陈廷敬道:“云南风物、官场风纪,我都想知道。”

 

阚祯兆暗自吃惊,问道:“官场风纪?难道您是官差?敢问大人尊姓大名,老朽该如何称呼?”

 

陈廷敬笑道:“本人姓陈名敬,是个生意人。生意人嘛,怎可不问官场上的事?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阚祯兆便猜着这人就是陈廷敬了。陈廷敬原名陈敬,当年被顺治皇帝赐名,早已是士林美谈。

 

阚祯兆答道:“老儿免贵姓阚,您叫我阚老头子便是!”

 

大顺在旁说道:“真是巧了,昨儿一进昆明就遇着位姓阚的,今儿又遇着一位。”

 

陈廷敬也猜着此人就是阚祯兆,便说:“我倒是知道贵地有位阚祯兆先生,学问书法十分了得,我是倾慕已久啊。”

 

阚祯兆却说:“老儿还真没有听说过这位本家。”

 

陈廷敬并不把话挑破,只说:“阚祯兆先生的大名可是远播京师,您这位本家反倒不知道啊!”

 

阚祯兆说:“惭愧惭愧!”

 

这边珍儿同大顺悄悄说话:“大顺,敢情姓阚的人说话都这么别扭?”

 

陈廷敬也不管阚祯兆乐不乐意,就在他近处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攀谈半日,阚祯兆方才讲到云南官场人事,道:“王继文任巡抚这几年,云南还算太平,百

 

姓负担也不重。只看这太平日子能过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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