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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追传奇》 作者:张叹凤

第27节:第五章 夫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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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家山梁弯道上,我看见了我妹妹喜鸽,她和一个女人,那正是我的"媳妇儿",她居然还在我家里。二人脚跟脚过路,我赶紧躲藏在深茅丛里。

  我妹妹与云(这是我娘为我媳妇取的名字)两个打柴回家。她俩一人背着一捆柴,都已热汗涔涔,头发紧沾在脸畔甚至眼睛上,要不时用手去分开。

  路过我身畔,听喜鸽说道:"嫂子,咱们歇歇脚吧。"

  我名下的媳妇说:"鸽妹,快到家了,咱们回家去再歇吧。别让娘在家老等。"

  喜鸽说:"还是歇歇吧。嫂子,你看你背得那么沉,怎么说你都不依,可别累坏了你身子……"

  媳妇说:"我感觉自己还行。说来我比你少多了。"

  喜鸽已在我对面的大石上卸下柴捆子,然后帮助我媳妇卸下重负。她们都背得不轻。

  她们俩都靠在大石上,面对着我。幸好掩盖我的是一丛深茅与荆棘,她们并没有发现。

  我妹妹掏出手巾,为我媳妇擦汗。我媳妇拿过手巾,复为我妹妹擦拭。我媳妇显然比来时黑多了,也更加乡土化了,倘如路上撞见,粗粗看去不会料到她是外乡人。我没想到她还在我家。依我早先的想法,她住不多日,就会自动离去。毕竟我们家不是福窝子。何况她来此还可能是被劫持或强迫。而现在看样子她八成已适应了我们家的生活。她穿着粗布荆钗,不事雕琢,不加细看,看不出与我们本地年轻妇女有什么不同。时间改变人之神速,让我也惊异。我的心一热,那股酸枣子味道又涌上来。这时我腿脖子突然一阵刺痛,当时我以为被荆棘扎了一下,不敢动弹,也不敢低头去抚看。那真是疼得钻心。

  我听妹子说:"嫂子,这真可委屈你了,都怪我哥不争气,看这男人家做的力气活儿,眼下也要咱们女人家去做。你为咱家真的受苦罪了……"我妹子的声音有些发涩,吼咙里像是咽着一些木屑。

  我媳妇淡淡一笑轻轻说:"鸽妹,这并不算什么。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娇贵之人。再说你和娘都待我如同亲人,我是心甘情愿,并不怕吃苦的。咱们一家子,你再别说客气的话行不?"

  我妹妹跺足说:"都怪我那死木敦儿哥,不懂得怜香惜玉,放着这么好的嫂子在家竟逃跑了。等俺娘病好了,我再出去找他,找到他,先打个半死,再给嫂嫂拖回来。"

  我媳妇一笑说:"鸽子,你也不要怪你哥哥,人都有自尊心。你哥哥出去了,未必不回来,他终究还是要回家来的。"

  我妹妹立眉切齿说:"我真要看他有什么脸,对咱娘说什么话!"

  我的心直发抖,脚脖子疼处像火焰灼烧。

  我媳妇说:"喜妹,咱们回家吧,娘在床上还要吃药呢。"

  妹妹含泪说:"嫂子,要不是你折卖首饰换得钱,咱娘的病真不敢治,找得那么好的郎中看病……"

  我媳妇说:"娘的身子骨结实,吃些药,奉养些日子,她准会好起来……"

  妹妹沉声说:"娘都是忧哥忧病了。嫂子,你放心,我哥他其实是个好人,黑衣大哥没看错。我哥原是有血有性的忠实汉,他很快会回来,我保证他对你一辈子好……"

  听到我娘生病,全靠我媳妇周济。又听到妹妹这一席话,我的心直哆嗦。我在哭,眼晴昏花,眼前像有八个太阳在旋转,我明白是眼泪模糊了。我在考虑要不要站出去,帮上她们一把。索性夺过她们背上的柴捆子来。我力气大,足可担负她们二人的负重。可我想站起来,却站不起,。我周身像是使去了气力。我的脚由痛变麻了。

  那时我媳妇已背柴站起身,柴很沉,我妹妹从旁推扶她方起身。柴刀插在肩畔的柴捆上,手可触及处,刀背映着我们山里的白太阳。我媳妇再伸手拉起妹妹。

  她们俩离开我躲藏的地方。两个年轻的女人,二十岁左右,看似弱不禁风,却替我一个男子汉做着份内的事情。我为之感到羞愧难禁。

  这时我才低头拨开乱草,向疼痛处看去。天啦,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我的脚脖子哪是被荆刺扎了,竟分明是被荆棘中的毒蛇咬了一口!黑色的毒液已经向我周身侵蚀。我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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