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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追传奇》 作者:张叹凤

第46节:第八章 缚虎(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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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信点头说:"但愿你们都是多虑。好吧,这只首级,就由郎中令李舍保管并加以修饰,以作不时之需。"

  李舍受命:"臣遵命。"

  李舍说对了。韩信果然高估了汉皇的器量。汉皇曾经非常豁达,有纳天下贤才英雄之名。韩信曾与皇帝坐论用兵之道,韩信自称用兵多多益善,而皇帝并不能用兵。皇帝不悦道,那你为何归我麾下?信说,只因陛下会将将,天下归心。汉皇听了心悦诚服。君臣友谊,一至如此。但俗话说此一时,彼一时矣。刘邦早已不是战场上那个刘邦了。他老了,他闲了,他多心了。他要考虑自己的刘姓江山万年不失。韩信一到陈地,甫见面就被汉皇车畔力士生擒,并锁了手足打入铁车。一干属下全都做了俘虏。

  韩信还不敢置信,以为汉皇是开玩笑,这样的玩笑以前汉皇不是没有开过。有时刘邦的流氓性子使出来,弄得部下全都哭笑不得。比如往儒士帽中拉尿,要斩的死囚,突然解绑封作贵族。战争时期汉皇的为人,有时真的可用形同儿戏来加以概括。

  但这次刘邦似乎变了一个人,他再不开玩笑。他黑着老脸,回答韩信的质问说:"人告公反。"

  韩信大笑说:"老头儿呀你真个糊涂。韩信若要造反,何需此时?又何需这样自己来投你的罗网束手就擒,天下岂有这样的反者?"

  刘邦侧目说道:"这不是你小子自投罗网,是陈相国用的妙计。寡人假巡狩之礼,诓你入彀。否则你怎可轻易上当?"

  陈平在边上听了不禁心跳耳赤,面有愧色,不敢正视韩信,也无从为自己分辩。刘邦太狡猾了,临阵竟将罪名都推到他陈平身上。

  韩信转首向陈平唾了一口血痰骂道:"陈猴子!龟孙,就你馊主意歪点子多。没有敌人可弄了,反拿自己人来祭刀。他日我纵变厉鬼,也要生吃了你!"铁笼砰砰嘎嘎摇晃不已,可想韩信愤怒之至。

  陈平用衣袖拭面,心里颇有懊悔,面上赧赧说道:"楚王休怪,你我同为人臣,君命不能不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韩信暴目良久,别头长叹道:"可惜我来献的人头,全然无用了。"

  刘邦听了留意回目道:"你献什么人头来?"

  缚在另车笼的楚王郎中令李舍此时大声嚷嚷道:"陛下,我王生割原楚贼流亡大将钟离昧首级,前来博君王一笑。不想天子竟敌友不分,听信于宵小,陷害我忠良,要造此江南奇冤!李舍身为大汉下臣,亦为大汉羞愧难当也!"

  刘邦听了下车走近李舍囚车道:"你说什么?钟离昧?他不是神秘失踪许久,江湖上盛传流死洪荒了么?他的首级?现在哪儿?你拿出来,我可以考虑恕你不死!"

  李舍大声吼道:"主死奴不活!楚王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李舍纵然苟存于世,也无异辱及先人。皇上要杀先杀我李舍吧!这只首级,留有何用,且让他滚远些吧!"李舍说毕从怀中将丹士首级猛掷出笼,铁槛逼窄,首级突出由空中落到地上,滚得老远,脸早给铁槛挤扁了。汉皇追上去俯身查视。那不是奇瘦怪异若阎王的钟离昧还会是谁?虽然如此,汉皇仍有些毛发倒塑,暗生畏惧,只因这厮生前追击太狠,汉皇吃他的苦头屈辱太多了。心下只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战后一直重赏通缉此人,苦于无从得捕。却不料今日自韩信手中得其首级。痛快之余,心中百味丛生。

  韩信这时在车中拭泪而叹:"悔杀我友钟离昧也!"

  刘邦对随后靠上来察看钟离昧首级的陈平低声说:"韩儿兴许并不作反?"

  陈平目光停留在首级上,却以极低而绝对清晰的声音说得一句:"纵虎容易缚虎难。"

  刘邦听了沉默有顷,便下旨道:"将钟离昧首级捱回京去,施以天刑。楚王韩信一行解回长安问罪!"

  韩信乱发噙泪,暴笑有声,于车笼中吟出那一席举世名言来:"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今韩信不死,更待如何!"

  陈平听了,竟有如利箭穿心。突感眼前一黑,呕出一口鲜血来,竟不能支持,一头栽倒于马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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