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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辈》 作者:张黎明

父亲沉下脸说: 你怎么这样没有礼貌(2)

我父亲对他身边工作人员的前途十分关心,他常说:在这里工作的年轻人,为了党和人民把人生最好的时光贡献出来了,要给予他们学习的机会,只要愿意都想办法送到学校去学习。几十年里,我父亲送身边的工作人员到护校、军医大、国防大学等学习的有二十多人。在“文革”中,江青为首的“左派”眼中钉是叶帅,为此江青告状说叶帅专喜欢走后门,送人从后门上学;一时在中央里都传得沸沸扬扬。为此叶帅向毛主席写了一封“检讨”说明情况。没想到,此事却引出毛主席一个批示:“前门进来的不一定是好人,后门进来的不一定是坏人。”这一“最高指示”的发表,我父亲就算是没事了。江青非常气愤地说:有人利用检讨反攻也是一大发明。
这些去学习的工作人员几十年后仍然很怀念老首长。每当他们来到我们二号院都非常感慨地说:“这里是他们一生中度过的最美好的时光,最留恋的地方。老首长的身教历历在目,那时人和人之间那么和谐友爱,现在的工作单位不是那样了!可惜那时太不懂事,否则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
一次聚会上,一位六十年代的勤务员,说来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他没有和欢聚的人群在一起畅谈往事,而是一个人悄然走到我父亲住处的窗前,背着身隐隐啜泣。大家都能感觉到他一定有什么委屈无人可诉,也许只有这位像自己父亲一样的老首长,才能理解他、宽慰他。其他人发现这一意想不到的事后都轻轻走开了,留给这位老同志充分的空间,让他静静地倾诉吧,人最难得的是有真正值得自己倾诉的人。此情此景让一些女同志眼圈也红了,她们也默默地表达着对这里永远的怀念。
为此,我也深为感动。二号院聚会又到了分别的时候,大家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我深深理解他们的心情,恰好用院中的红枫叶配着叶帅那首“二号楼即景”的诗做成了纪念卡,作为礼物送到每位手中。这卡并不值钱,但却有着特别的意义所在。
我每每看着客厅里悬挂的那张我与父亲的合影,回忆的却总是一个浪漫诗人的情怀:1963年11月一个深秋的清晨,阳光明媚,我陪父亲在院落里散步。树上的露水掉在院里的松柏叶尖上闪闪发光,加上隐在绿丛中为数不多的几棵红、黄的五角枫树,宛如童话的世界美不胜收。真是:“慢度斜径蜿蜒路,闲步芳尘数落红”,我父亲捡起一片片红叶观赏了一下,随手交给了我,我也像警卫员执行任务一样替我父亲拿着,我没有他那诗人的雅兴和感受,有的只是上植物课时学会夹植物标本的简单操作的能耐。我回屋就把红叶全夹进他的厚书本了,任务完成后我的思维早转移了。没想到隔了一天,他一首“二号楼即景”的五言诗问世了:“翠柏围深院,红枫傍小楼;书中藏醉叶,留下一年秋。”呀!好一个留下一年秋啊,这是他对自己的写照。那时他躲进小楼成一统,把自己这片醉叶埋在了万卷书丛中。但是他把深秋中大自然的最后一缕凄美,收进了他诗人的卷中,以至我们家的人至今都对枫叶有一种特别的钟爱之情。
二十多年后,也是这样一个深秋,在枫叶纷纷飘落的寒秋中,他走完了最后的人生路程,不仅离开了我们大家,也最后告别了他一生中住得最长的家园。当时我找了一片存在书中的枫叶,我们兄弟姐妹们都在上面签了名字,以作为对父亲的怀念。所以,我也总是对有心人送一片二号院的枫叶作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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