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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阿斗,我不用人扶》 作者:司雨客

第六十一至七十章 痛断肝肠

河东郡位于后世的山西省南部的运城地区,治所为安邑。据说尧、舜、禹都曾在这里建都,安邑之旁至今还有禹王城遗址。
河东郡四周襟带河山,地势险要,并不比关中差,中间千里平川,土肥地美,又有汾河等三条主要河流穿越,农牧业都极为发达。更重要的是,这里有内地所缺少的盐,而盐铁之利,自来是王霸之业的根基,当年晋公称霸图强的基础也正是因为河东。自汉以来,河东、河内、河南三郡与三辅一起被并称为国家的腹心之地。由于这个地方的重要性,我对河东的贪心自然就不奇怪了。
季汉眼下同时开辟了四个战场,分别是北疆、荆州、河东和潼关,这四个战场同时都是向着曹魏开战,但是我开辟的所有战场,其目标都是为了孤立河东守军,让曹魏分兵。而我们在北疆和荆州加起来不过上万人马,不象曹魏那样需要同时应对季汉、东吴和鲜卑、匈奴四股势力,已经通过战争、威压、政治、外交等途径解决了南部、西部和北部边患的我们,此时自然轻松自如,游刃有余。
不经意间形成这样好的局势,说实话是我没想到的。为此,廖立等几个人当面夸奖我,说:“陛下,您布大局的手段,实在不是微臣所能比拟的。”
我当时只是笑:“瞎猫碰上死老鼠了。朕的水平,不过尔尔,若没有孔明,刘巴,李严,四位大将军和你,只怕朕什么也不是。”这话虽然谦虚,但的确如此,说实话,这个局面的形成,我对历史的了解最多只能占一小部分作用,更大部分则是我与群臣扎扎实实的走好每一步棋,没犯太大的错误,而对手却在不停的犯错罢了。
这四个战场,北疆基本上平定,就是一个分赃问题了。而荆州战场上夏侯尚虽死,但徐晃还在,有此人一日,想取荆州只怕是有些困难,但绝对可以拖住曹魏大部分军力。荆州对曹魏来说也是万万不能失去的,否则东吴大军直向宛洛,其后果是他们无法承受的。
眼下形成这种局部优势,但很难长期保持下去,所以我与姜维的共同看法是,对河东要采取突袭的手段,在敌军没的反应过来之前,以优势兵力和充足的内线,一举攻下河东,否则一旦梁习放弃北方挥军南下,曹丕再挥军从邺城西下,河东就会从一块肥肉变成一个刺球,吞不下,吐不出。
我对姜维的能力还是充分相信的,虽然他有时好弄险,显得胆子过于大了些,但是他用兵却是神出鬼没。
不过话说回来,眼下河东和潼关战场上,曹魏也有着三位名将,而且是三位能力并称的名将。田豫、郭淮和牵招。牵招是田豫的副手,他的能力,仿佛田豫,进退有度,亦有名将之风,虽然说季汉进攻河东占着绝对的优势,但我还是提前对所有将领提及,一定要重视这几个人,而且能活擒一定要活擒。
潼关其实与河东算是一个战场。由于潼关的地势险要,我军极少强攻,但这次情况不一样,为了吸住郭淮的兵力,四叔亲自出马对付郭淮,他与庞德强强联合,手下又有小将关兴和庞会,足够郭淮喝一壶的。郭淮眼下还不是日后那个统领十万大军的雍州刺史,数次败于四叔和庞德之手的历史,早让他成了惊弓之鸟。
这次为了震摄敌胆,四叔使用了经马均改造的连珠发石车。马均真是天才,他改进的这种攻城车以硬木制成巨轮,以机械之力令鼓轮转动,可以连续把数十块巨石以雷轰电闪之势抛上城墙,准头又佳,力量又强,一击之下,当真有山崩地裂之势,虽然潼关号称铁打,城上魏军也被这样的攻击震住了。就连勇冠三军身经百战的郭淮都被吓破了胆,不敢在城头指挥,把指挥部搬到城中去了。
汉军在城外驾起箭楼,以马均改造的元戎巨弩向城中发射,其势直如当年曹操被遇袁绍之时,被射得抬不起头来。曹魏想要反击,但这种孔明所制,马均改造的元戎巨弩射程太久,曹魏的远程攻击武器射之不到,派出敢死队想要烧毁,却被庞德指军精兵一一劫杀在城外。幸赖潼关城高池深,一时间还无法攻上城头。
郭淮这里焦头烂额,自然没有时间去管那个得罪过他的田豫。所以他接到田豫的求援书时看都没看,就撕碎丢在一边:“救你?那谁来救我?兄弟登山,各自努力,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此时,张苞与何九曲对上了田豫的副手牵招。张苞拍着何九曲的肩:“老何,咱们对上个老家伙,虽然陛下把他夸上了天,可是不要忘了,咱们是季汉的军人,若不能建功,实在对不住咱们陛下。”
何九曲道:“少将军,你说吧,我听你的。”
张苞道:“陛下让咱们吸引曹魏的注意力,我没旁的词,打痛了他们,他们自然就会注意这里了,拿出你的全套本事来,明天一天拿不下蒲坂津,咱两个就别指挥了,跳到黄河里算了。”
何九曲点头:“少将军,还是你对我的胃口!”
大战一开始,张苞和何九曲就拼了命,战般在水上对敌营进行压制性射击,手执轻便坚固的藤牌的汉军利用浮桥冒着敌人零星的箭雨迅速渡河,牵招所带魏军可不是他带熟的部队,上下指挥似有脱节,无力阻挡,弃了渡口向后逃窜,张苞与何九曲引军直追。
行十余里,突然路被挖断,张苞粗中有细,使人细查,认定没有埋伏之后,继续向前再冲,路又断,如是数次,张苞大怒,而士卒也为之疲苦。张苞认定这是牵招为了拖延汉军进攻,以便拉长战线的诡计,说不定牵招用此计拖延自己,他本人去截击姜维了。当下张苞让何九曲看护后军和辎重,整路而行,自己引精锐步卒前追魏军。追了十数里,突然一声锣响,一个少年引军冲出,阻住张苞去路。张苞喝道:“你是何人,速速投降,饶你不死!”
那少年道:“我乃护鲜卑校尉牵招次子牵弘是也,你莫非就是季汉那个一勇之夫张飞的儿子,草野村夫,也敢来攻大魏,当真不知死。”
张苞看看他:“你是牵招的儿子?我家陛下说,你爹是个人才,让我尽量活擒,我也就不杀你了。下马投降吧。”
牵弘大怒,挥戟而前。张苞挺矛来攻,一枪交过,张苞见那少年戟法竟甚是精奇,不由心中大是恼恨,怎么这世上高手越来越多。两马交错之时,用起家传绝学,反手一矛,全力击去。那少年横戟于后背,却哪里禁得张苞巨力,轰得一声,被砸得从马上落下。张苞冲散魏军,令人将牵弘擒了,道:“你若再长得三五年,或可与我一战,现下被擒,还有何话说?”
牵弘冷笑道:“你虽然武勇过人,却没有智计,难逃一死。我父亲早去攻你的后军了。”
张苞回头看时,只见蒲坂津方向已是一片火红。
张苞大怒,给了牵弘一记耳光,转身向回杀去。心中恨道:“这下糟了,老何的水军不善于陆战,若被烧了粮草,这一仗可就全输了。”……
关兴与庞会进攻风陵渡,直接面对的是田豫和护鲜卑校尉解亻隽。在田豫、牵招和解亻隽三人中,田豫能力最强,牵招与之仿佛,解亻隽虽无大将之才,却稳定守规矩,执行任务绝不打折扣。田豫迎着河风,冷冷看着季汉的进攻,河上,季汉的浮桥又一次被击散。季汉高大的战船却对岸上魏军形成强大的危胁。不过在田豫的严厉威逼之下,没有魏军敢于后退,他们看着后面持着硬弩的田豫亲兵,只好无奈的诅咒着高举盾牌迎向季汉的箭雨,一次次抢回滩头,砍断索绳。
田豫可以不顾自己手下的性命,但是关兴并不想,他的任务是佯攻,只要吸引了田豫的部队就可以了,和庞会一样,他们只是随着庞德打过几仗,真正的引兵经验并不多。而我只想着锻炼人才,却忽略了这一点。
所以,他们刻意保持实力的样子出卖了他们的真正意图。
田豫的眉头开起皱起来,忽然他展开地图,用手在上面点画着,突然道:“解亻隽。”
“太守。”
“敌军用得是疑兵之计,你引一部人马在此死守,保持营帐不变,照旧悬我大旗。”
“太守,您要去哪里?”
“回安邑。若我所料不差,敌军不只出动了这两路人马。”……
姜维引军三千飞奔在前往安邑的路上。路上不时有散兵游勇发起骚扰,但姜维并不去管,他把他们留给后续部队来处理。他没有用卫氏的线人,而是沿着自己送信时走过的路线前进,一日一夜行程近二百里,攻到安邑城下。一个引军的将领亲自探过的道路,永远是最详细的地图。他在走这一路的时候,已经将整个战局在心中演练过了,无数种的可能,无数的应对方式,都在心中盘算过。用头脑来打仗,这是姜维比其他将领强的地方。虽然姜维勇冠三军,但他却极少象张苞他们那样凭一人之勇去冲锋陷阵,他总是占在指挥的位置上总揽全局。冷静,才是他致胜的法宝。当年即使我被困在鹑觚城时,他都能保持这种冷静。
在没有击败田豫之前,所有的可能都是存在的。
前方,已是安邑的城楼了,就在他准备号令加速冲入城中时,他看到城头上忽然飘起一杆大旗,上书一个大大的“田”字,旗下有人高声叫道:“田豫在此,谁敢前来攻此城!”
张苞望着来路的大火,知道中计。他不知道何九曲的损失如何,但是他要把后军救出来。
张苞的优点和缺点,都是他的勇猛。与他的父亲相比,张飞渐已体会到由大勇而产生大智的境界,无论是当阳一吼还是义释颜严,亦或是击败张郃。而张苞勇则能矣,却还得不到这勇中的巧妙。不过,他已经了不少战阵,又曾在军校学习过,武艺高强,一般人无可匹敌。季汉的精兵本已是天下之最,而张苞所统领的精兵更是个个如同张苞一样体力强悍,勇力过人,他手下的军候屯长们也大多是军校毕业的同学。有这许多长处在,想要对付他,只凭智计也是不够的。
牵弘先还是冷笑着,但是他渐渐吃惊起来。他从来没有见过一支部队可以连续急行军这么长的时间而又保持住队形不散乱的。再之后,他已经开始恐惧了,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指挥着那样一支还未训熟的部队,能否抵挡这支铁一样的队伍。
近了,又近了,距大火处还有五里左右时,张苞突然下令全军停下休息。这样一个蛮夫,也会爱惜自己的士兵么?到此时,牵弘变得惊讶了。他这样的世家子弟,无法想象张家一个杀猪的出身,居然会有一个懂得兵法的儿子,而当他处身其间,却发现更多的普通什长、伍长、屯长、军侯各司其职,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或紧固行囊,或磨砺刀兵,或补充水食,或警戒放哨,而无需任何的指挥。牵弘忽然感到一阵无力,这当真是一支疲惫之师么?父亲在吞掉何九曲部之后,还有没有余力来迎战这支精兵?
他想错了。
不是因为牵招无力来迎击回援的张苞,而是因为他竟然根本无力吞掉何九曲。何九曲纵横黄河,名动一时,又岂是易与之辈?牵招的突然出现,的确攻了何九曲一个措手不及,当魏军狂叫着漫山遍里杀来时,他还在组织人填平地上的大坑,以便让装着粮草军械的车辆可以通过。幸好他提前在军阵外设下了防御圈,这给他争取到一定的时间,等魏军攻到时,他又用部分草车组成了防御阵地。被魏军点燃的就是这些草车,点燃的草车同时阻住了魏军的攻击。这段时间里他已整出圆阵进行防御。
牵招挥动环首长刀,一次次的喝令魏军进攻,但季汉部队就如一块怒潮中坚硬的磐石,坚强的阻住了魏军的攻击。牵招咆啸着诛杀畏缩的战士,咆啸着亲自引着亲兵当前队攻击,咆啸着在季汉军阵中左冲右杀,却无法突破季汉的军阵。经常牵招已快冲到季汉军的核心了,回头时除了他的亲兵谁也没有随上来,魏军已被远远的阻挡开来了。在这种攻击中,魏军由滚涌的大潮变成起伏的波浪,最后变成涟漪的湖水,最后被分割成一片片的池塘。
牵招仰天悲啸。他所代领的若是他在北疆的部队,又怎会出现这种情况?无奈间他只好又重新返回,一部部冲破季汉军队,把自己的部队重新收拢,组成最平常的锥形阵进季汉的圆阵进行攻击。可是,无论如何想要迅速解决战斗也只是梦想了。
这时,张苞已杀回来了。
休整好的季汉军队有如下山猛虎,向着曹魏的军阵猛扑,而何九曲也立即出击,里应外合,与曹魏军队绞杀在一起。
张苞如同一柄快刀,直冲向牵招的大旗之下。长矛挥处,无人可挡。
张苞大叫道:“牵招啊牵招,你就有千条妙计,小爷也照样能捉住你!”……
姜维一勒丝缰,凉州宝马高抬前蹄,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他把手一挥,后军止住,滚滚的尘沙涌动着,如一条巨龙。
姜维看看眼前的安邑城,还开着的城门,还放着的吊桥,是来不及关城门起吊桥还是另有埋伏?他又抬头看看城头上那杆田字大旗,看看旗下那员大将。
城上城下,一时无声,金鼓不闻,刀枪不鸣。所有人的目光一齐聚向姜维一人。
姜维缓缓摧马向前,脸带笑意,神态安祥。他缓缓来到护城河边上。
城头田豫大怒:“那汉将,你敢小看本太守不成?”
姜维仰天大笑:“田太守么,我自然不敢小看,可惜,你不是!”
田豫怒喝道:“胡说!本太守亲身在此,谁敢说我不是!”
姜维冷笑:“因为真正的田太守,已经被我军擒杀了!来人,把田太守的人头取来。”
话音才落,姜维身后几个亲兵鱼贯而前,当前一个手捧一个锦盒,盒盖打开,里面是一个怒目圆睁的人头,第二人手捧一身甲胄,上面染满鲜血,第三人手拿一杆长枪,那是田豫常用的兵器,第四人却拉了一匹白马--自然,所有的一切,都是姜维亲自见过田豫之后回营仿造的。但这足已令城头的假田豫心寒了。
果然,城头上一阵大乱,那“田豫”身子一摇,险些摔倒。
姜维大喝道:“田太守确是勇士,我姜维与他大战数十回合,才挑他于马下。我敬他是勇士,所以送回他的尸身和遗物。你敢冒充田太守,自然是他属下。强将手下无弱兵,你来取回他的遗物,我们再战不迟!”
城头上一阵喧哗。
“姜维!”“横扫西羌国的姜维?”“他就是季汉诸葛亮和赵子龙的弟子,号称雏虎的姜伯约!”
“田豫”已经顾不得军士的喧哗了。当他的身份被揭穿,当他看到城下田太守的遗物,他已是快要晕倒了。难怪季汉军队可以长驱安邑城下,难怪对面敌将可以一眼看穿他不是田豫,原来他就是姜维,原来他已先遇到了太守……可叹太守留下的妙计,却半点都没有用上。
不过,他可以败,却不可以被姜维看轻了。他在城头,缓缓正了正衣冠,带着亲兵走下城头,出城门来到姜维身前。
姜维道:“你的真实姓名是什么?”
“河东杜挚!”
姜维点头:“好汉子!”当下缓缓让开,放他来到田豫人头的锦盒之前。
杜挚屈左膝半跪:“太守,小弟带您回去。”忽然大惊,把那木盒打倒在地,人头落在地上,发出柳木特有的咚咚声,“这不是!……你骗我!”杜挚双眸尽赤,呼吸急促,便要与姜维拼杀。
姜维坦然笑道:“这自然不是田太守,田太守还在风陵渡呢。不过,你计不如人,还有什么话说,难道只准你骗我,不准我骗你么?来人,将这位义士拿下了。”
刹时间几个亲兵一拥而上,将杜挚擒住。
季汉军马齐出,眨眼间已控制了城门和吊桥,杜挚的兵马尽被包围。杜挚破口大骂。姜维面色一寒:“你再骂我一声,我便杀你手下一人,杀光了,我便杀百姓!”
杜挚面红如血,张口无言。
姜维心道,这一手还是当年陛下对苏则用过的,对这些自许爱民之人,竟是这般好使。当下大笑三声,引军入城,兵不血刃,取了安邑。紧接着,他一面控制府库,消除抵抗力量,一面与城中卫氏等几个门阀联系,安抚百姓,却并不改旗更帜,只摆下圈套,等着田豫归来。
田豫归来之时,已是黄昏,他匆匆赶回,不疑有他,在城下高叫:“杜挚开城。”杜挚是河东名士,本已被曹丕征辟入尚书台,还未起程,遇到此事,因敬田豫忠义,故来帮他。
杜挚被擒,自是不能应他。城上早有伶俐人按姜维吩咐,一连声答应着前来开城。
田豫引军入城,在城门处,突见暗影里有一人极是眼熟,一愣之下,大喊:“有奸细,快退!”那人一声轻笑,身如电闪,捉住田豫两腕,一抖便拖下马来。
城门处灯火突然一片光亮,无数弩箭飞蝗般射来,魏军毫无准备,连连惨叫,被杀得鬼哭狼嚎,大败亏输。
田豫被送到帅府之时,见到了被缚的杜挚,不由一声长叹。他转身向着姜维:“想不到你真得领兵来了。你认识我,自然可以轻易识破杜贤弟冒充。也是我一时大意,念闻故人之情,放你离开。现在我为阶下之囚,能否告诉我你的真名实姓?”
姜维整衣行礼:“季汉姜维,参见田太守。”
“果然是你。人称姜伯约胆大包天,果然不虚。我曾放你一命,眼下我不求你能放过我,杜贤弟在此城是帮我的忙,你若放了他,我感激不尽。”
姜维摇头:“大人放过我一命,我自然要还大人一命。我家陛下已着人去取大人家眷,不日大人便可见到,数十条生命逃脱曹魏魔掌,大人又何必斤斤计较?至于杜先生么,杜先生本中河东人氏,颇有才华,眼下河东为季汉所有,先生自有高就之处,若轻易离开,或为乱军所害,或为曹家所掳,着实可惜。”
姜维一番歪理说得义正辞严,田豫只是恼火。
姜维笑道:“来人,请两个大人下去休息。想来用不了多久,陛下就会亲自召见他们,若是饿瘦了些,我绝不饶你们。”
又对田豫道:“大人在安邑,一切都不用担心。天下还是大汉的天下,曹魏叛贼伤不了您的家人朋友。过不了多久,牵招等几位大人就来陪大人了,大人到时就不会寂寞了。”
我是阿斗
第二部第六十三章亲赴河东
当张苞一枪杆把牵招马腿打断,活擒牵招时,河东之战的第一阶段战役算是结束了。
我接报之后,立即下令向河东增兵,同时对姜维和马苞进行嘉奖。不过李严对张苞另有微词,他认为张苞在此战中虽然获胜,但是他指挥不利,中了牵招之计,以季汉精兵对曹魏指军失灵的二线部队,战损率达到了惊人的一比三,也就是说,要用一个季汉士兵的生命,才能换取三个曹魏士兵,这实在是应该进行处罚的。(我汗。)当然,人人都能象姜维那样兵不血刃,把伤亡率控制在百人以下也有些不现实,但李严认定,在河东战场上,我强敌弱,我众敌寡,我有备敌无备,我全军一心敌指挥失灵,我为中军敌为外军,在这种情况下战损超过一比五,就是将领无能的表现了。
我不知道曹丕听到李严这番话会不会被气得哭了,不过我是笑了,我大度的挥挥手:“他打胜了,何必这样苛责呢?”
李严不满的说道:“若是丞相在,一定要驳回陛下这话的。季汉每一名士兵,都是宝贵的财产。为将者若不能保全他们的性命,攻一个阵地,花费三百条性命就可以拿下,结果却用了五百人,便是犯罪。那张苞虽然立了战功,但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功过不可相抵,否则何以服众?”
李严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他不得人心之处,是不论什么时候,也不管什么场合,不分轻重,只按着他的想法,以最高的标准来要求旁人。我很奇怪他当太守之时,居然也可以令一方平安,看来的确一郡之才,不一定适用于一州之地,若要他掌了大权,只怕天下会乱,因为天下人不可能个个都是不出错的圣人。不过,他当这个御史大夫还是很合适的,他的不讲颜面,使朝中人无不怕他,能力不够还有情可原,精力不到却肯定被他痛骂。朝中没有这样一个人,其实是不行的,否则时时处处要我当恶人,岂不早被大臣的反了我?所以,我对李严还是容忍的。
“好了,朕明白大夫的意思。不过大胜小过,是可以原谅的。嘉奖明发,批评的昭书由朕单独发给张苞好了。”
紧接着,我请三叔率领大军亲往河东,坐镇安邑,以他的威名镇住还有异心之徒,令姜维东下抢夺天井关,威逼孟津和小平津关,防止曹魏人马西进;令张苞北上抢攻襄陵、永安,厄守霍山一线,阻断驰道,防止并州部队南下;令关兴、庞会与水军大督冯习抢战风陵渡,击败解亻隽,东下会合姜维,威胁河南地区。
五月,我亲自出发,前往安邑。虽然三叔对田豫等人进行了劝降和安抚,但是田豫几人还是不肯投降。对于他们我可不能如对司马昭那样,关起来慢慢收拾。事实上,这几个人我每一个都希望他们能归顺我们,我的地盘大了,人马也多了,对人才的需要就更急迫。虽然季汉新的一代也成长起来了,但如田豫这样的人才,无论有多少都不怕多的。在我心中,若是我无法把梁习弄过来--这种可能性是极大的,梁习自随曹操以来忠心不二,我想不出任何理由能让这个年迈的老者归顺于我。虽然我有着季汉的大旗,是汉家正朔,但是这话在二十年前或许还能管用,但现在曹操把天下改变了颜色,连我那个同宗的哥哥献帝都死了五年多了,曹魏现在的臣子有几个会心念大汉呢?而且,随着桓、灵数帝的“苦心经营”,还有几个人会对大汉心怀追慕之情呢?这样的人有,但梁习肯定不是--我就让田豫担任并州刺史来对付鲜卑人,牵招等人还可以在北疆战场上为国报效,他们不用担心我会让他们与曹魏进行拼杀,不用担心对无法面对从前的战友。我认为这样的处置会打消他们的戒心的。
廖立的手在地图上画着:“河东郡,东北高、西南低。它西北有火焰山,东南及南面有中条山,东北部是霍山,临汾盆地与涑水盆地之间是稷王山;黄河从其西侧由北向南至芮城风陵渡再由西向东奔流而下;汾河横贯临汾盆地,由北而来经洪洞、临汾、襄汾,至侯马,再折向西流,经稷山、河津注入黄河;涑水源于涑水盆地东部边缘的中条山,经闻喜、夏县、安邑、临猗,至永济注入黄河。现在整个河东,大部分城池已入我手,三将军稳坐安邑,姜维攻破天井关,切断并州与司州的联系,河南、河内、上党三郡一日三惊,人心惶惶;张苞阵兵霍山一线,与西河的匈奴铁骑成犄角之势,梁习放弃云中、定襄的利益,返回太原郡,驻兵龙山,步度根随他一起返回了太原。云中和定襄分别被匈奴和轲比能瓜分。魏延将军与李昴一起驻兵五原郡的漫柏,南看匈奴,北望鲜卑。可惜呀,咱们季汉兵还是少,若北疆再有个两三万人,一鼓而定了鲜卑之事也说不定。”
我的銮架很宽很大,用八匹马拉着,里面坐着我与廖立,四个角还有四个小太监,一点都不显得挤。地图放在桌上,廖立兴奋之情益于言表。
“定了鲜卑,可能性不大,仅轲比能手下就有控弦勇士十万人,眼下季汉在雍州所有人马加起来,也不足这个数字,何况轲比能又吞并了步度根的大量人马,想要将其一鼓而灭,可能性不大。我们这次出兵,很大程度上是利用了匈奴、鲜卑两部和梁习之间宿怨,万不可一时胜利就自大起来,否则只怕失败不远。”我口气平淡,与其说是说给廖立听,不如说是说给我自己听,“其实,今天进行这场大战,时间还是稍早了点,而且我开始想要控制战争的规模,眼下竟渐有控制不住的局势。我们所得的三郡之地,朔方五原皆是苦寒之地,一时有不了什么收益,还好河东郡可以弥补一下,不然丞相回来问朕,问我这几年挣得钱都哪里去了?朕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廖立笑了:“丞相知道陛下取了河东,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怪罪陛下。旁的不说,仅一解池,便支付此次出兵之费而有余了。”他忽得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低声吟道:“和之美者、大夏之盐!和之美者、大夏之盐!”
我疑惑道:“大人在说什么?”
廖立道:“陛下,这是当年秦穆公见到解池时喊出的话。这解池,乃是霸业之根本,是取之不尽的宝藏。此池东西七十里,南北十七里,紫光闪辉,清澄渟静,盈盈一掬,潭而不流。水出石盐,自然形成,朝夕采取,终无减损。得到解池者,便可以得天下。”
我放声大笑:“廖大人,朕就借你吉言了。不过,这解池,朕也的确常常想起,想起这池边的两个人。一个是能识千里马的伯乐,朕若有他那样一双眼,识尽天下才俊,何愁季汉不兴;另一个,便是故汉寿亭侯,我的二叔,这,是他的故乡啊,朕终于把解良取回来了,可惜他却不在了。”说着,我不由黯然。
廖立道:“关公若知季汉今日之强盛,必会感叹而欣慰的。”
我平静下来,问廖立:“对了,田豫的家人如何了?”
“陛下放心,臣派出最精干的人马前去搬取,此时他们已过上党,进入季汉辖区了,我们到安邑之时,想来他们也会到达。”
“嗯,朕这就放心了。不过,取了河东,另有一重危机,我们需要小心些。”
“陛下是说……”
“没错,尽管朕不愿面对,但却是无法避开,河内司马氏!我们终于要站到他们面前了。”
我站起身,让太监打开车窗的幕布,一阵南风吹过来,咸咸的,暖暖的,渐渐的,我的心情又好起来,低声吟道:“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南风的温暖啊,可以让我的百姓不烦恼,南风按时到来啊,可以给我的百姓给财富。)这是传说中的大舜所吟唱的歌子,这是关于盐池的最古老的歌诗,在谢池之畔,吟唱这位古贤的曲子,感到内心深处生起的喜悦与欣慰。看那温暖的南风,吹动解池近乎黏稠的池水,池水蒸腾,让盐不停的结晶,朝取夕生,取之不尽。这是天赐的圣地!
五月十日,我来到安邑,到安邑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三叔的陪伴下,见到了田豫。
虽是夏夜,但有凉风习习,吹散白天的暑气。安邑府衙小小的后园里,排开几线桌案,三叔张飞亲自引着田豫、牵招、牵弘、杜挚四人前来。而田豫另一个副手解亻隽由于按田豫的命令死守风陵渡,被恼羞成怒的关兴庞会猛攻之下,被乱箭射伤,现在还在战俘营中休养。
这四个人中,田豫面色黯然,似是受了打击,什么也不说,牵招和牵弘都有些气鼓鼓的,显然对失败并不服气,杜挚却是一脸高傲的样子,一个书生而已,有什么可高傲的。
我亲自在席前拱手:“田叔叔,两位解将军,杜先生。朕来迟,几位受苦了。朕特备下家宴,算是谢罪,今日只言故情,不议国事,几位不必介怀,请。”
几人还没有说话,杜挚在一旁忽发锐声:“西贼刘阿斗,你无端发兵,侵我河东,害我子民,还敢大言不惭站在这里说三道四,哪个和你有故情?你又配与谁议国事?快将我杀了,免得被你口中之气污了我的耳朵!”
轰的一声,三叔一掌击在他面前的案上,那硬木的桌案登四分五裂,翻倒于地。
田豫和牵氏父子皆是武将出身,自然明白这一掌的力道,虽强自镇定,目光中却皆露骇然。杜挚是个书生,不明其间高妙,冷笑道:“威武能屈得大丈夫么?”
“呵,”我看看杜挚,不由笑了,用眼神制止了要发怒的三叔,说道,“这么说,杜先生是曹丕的忠臣了?田叔叔,牵将军,入坐入坐,不要被我们打扰了,放心,刘禅还不是曹丕那等不能容人说话的君主。听说,曹丕想招他入朝,他却能留下来帮田叔叔守城,姑且不论其余,这种勇担重任的气度还是刘禅所敬佩的。仅凭此一点,刘禅也不想伤害他。杜先生,今天晚上,我说是家宴,不提国事,但既然你先一步提起,我若不回答,似乎也过不去,不是待客之道。但有一点,我想请问,你骂我是西贼,侵你河东,害你子民,那么?河东是你的?子民是你家的?就算是你家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祸害百姓了?我们象曹操一样屠城了么?我们象赵俨一样乱征徭役了么?我们象匈奴鲜卑一样乱抢了么?我是大汉皇族,曹丕却是害主之贼,我收复汉家疆土,难道这有错么?你忠心曹魏,曹魏又给了河东什么好处?河东前任太守连妇人都征来作工吧。”
杜挚被我一番话堵住了嘴巴。原因无它,曹魏立国不足六年,虽然一直以来汉室衰微,大权旁落,曹氏早已把握了实权,但这一杆汉字大旗却还是正统的象征,想要挖倒它还不是那么容易的。杜挚再怎么说也是读过书的人,我所说的一切,皆是事实,他想要驳,只怕也要费些力气。但我不给他思索的机会,话风一转,道:“杜先生是河东才子,刘禅想问一句,季汉的百姓过得很差么?刘禅自问,我自御极以来,不爱美色,不贪浮华,不设华宴,不营宫室,日夜操旁,兢兢业业。旁的不说,前年那场大洪水,朕冒着巨大的风险亲自上堤巡视,那一年,关中没有因为大洪水而受影响,而曹魏包括河东、河南在内,有数百万人受灾。就算抛去汉室正统不说,我与曹丕,谁更能为百姓造福,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杜先生高人,不会睁着眼不承认吧?”
杜挚一时无言可答,只强道:“曹氏顺天应命,乃天命所归,故行受禅之事,你父子自窜巴蜀,寇盗雍凉,乃是反贼,自不可同日而语。”
我不由大笑:“强词夺理,毫无新意。这种话语骗大街上的百姓只怕都不管用,杜先生会当真?唉,那会让刘禅对阁下的评判下降的。”
杜挚强道:“我曹魏有田太守、有牵校尉这样北击鲜卑,保家护国的英雄,自然是受天应命,而你们来攻打他们,自然是反贼。听说你们在北方还有鲜卑人勾结对付梁大人,不是恶人是什么?”
这话倒是说到的点子上,我收起笑容,严肃说道:“不错,我们是在北方联系鲜卑,但我们攻打的是谁?我们攻打的同样是鲜卑。我们未曾用鲜卑之兵攻占汉人一寸领导,相反却收回了被你那个朝庭一直没收回的朔方、五原故郡,灭了西部鲜卑。不错,田太守,牵校尉皆是英雄,他们抗击异族,保家为国,天下之人无不敬重。但是,他们的战场在北方,是谁把他们弄到河东来的?他们这样征战沙场,百战百胜的英雄,又怎么会轻易被我们击败?我来告诉你,季汉的实力虽强,却没有强到这种地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曹丕造成的。他不识英雄,不分轻重,听信小人之言,把田太守和牵校尉从北疆调来河东与季汉交战。以郡国之外军,抵挡季汉之雄兵,造成上下不谐,指挥不灵,他们不是神人,如何能够抵挡?此事往好处说,是曹丕用人不当,往坏处说,是他害贤误国。不过,他本来就只看重自己权位的人,一个上害君父,中残兄弟的人,又怎么会重视臣子的性命。不过也好,若非如此,我们几人今日又如何能相见呢?”
杜挚不开口了。我四下环顾,一旁在坐的三叔得意的微笑,廖立则向我悄悄竖起了大指。牵招见我口口声声说他们是英雄,言谈话语间透出他们此战虽败,非战之罪的意思,脸色也和缓了很多。田豫终是没有说话,长叹了一口气。
辩论过后,这一顿饭吃得还算平和,不过成效也不是很明显。尽管我用尽话语来劝他们投降,但这四个人都没有回应。田豫似乎很有几分心灰意冷的意思,就连三叔说起当年他们在一起时的趣事,田豫都极少有什么回应。牵招三人都看着田豫,田豫不表态,他们便都没有旁的话。
直到宴会之后,田豫的家人突然出现,田豫一下子惊呆了。我满意的看着他的反应。当他的小孙子唤着祖父扑到他怀里时,田豫突然间失态的把那孩子抱起,放声大哭。
一时之间,所有人尽皆落泪。
我同情田豫,理解田豫。他一世英雄,临到老来,却又被擒改变门庭,自然是颠覆了数十年来的理念。但我知道,他是个重感情的人,否则当年就不会背离父亲,去照顾他的母亲。
最终我与他们答成协议,田豫牵招可以客卿的身份留在季汉。曹魏还在,他们就不受我的官职,他们不和曹魏进行战斗……唉,他们是俘虏耶,怎么要求这么多,算了,谁让我想要他们两个呢。可是,这些条件分明是让我早些灭了曹魏么。
与田豫和牵氏父子不同,最初一直在与我争辩的杜挚却出乎意料的答应帮我处理河东事务,并同意受征为尚书郎。文人啊……让我无语。
不过倒也不能说他没有风骨,毕竟他敢在我面前斥责于我,普天下敢这样做的人也并不是很多。在我看来,也并不是他另有异心,一方面因为他的确用心工作,为季汉设想,另一方面他的傲气不改,对旁人依旧不假词色,人际关系处得不是很好,若是这样的人想做内奸,只怕也难了些。不过,他自从被我说得哑口无言后,对我就很是敬重,这让我还是很满意的。虽然他有时略有些迂,但才华却是极好,写文章下笔千言,倚马可待,是个好尚书郎。而且,我想,他的归顺,孟达一定很开心,终于有一个人可以和他唱和诗词了。
五月十七日,廖立和杜挚陪着我前往闻喜。
杜挚道:“陛下也知见毋丘俭大名么?不错,毋丘俭是我同乡,又是知交好友。我们自幼在一起读书学习,知道他有大才。不过,陛下亲自往见,当真让人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想来毋丘俭一定会感动,必以死报效的。”
毋丘俭,字仲恭,河东闻喜人。他的父亲是毋丘兴,曾担任过武威太守,高阳乡侯。他父亲死后,毋丘俭守丧在家,正好被我遇到。对于这个曾在日后担任荆州刺史、幽州刺史、度辽将军,持节,护乌丸校尉,讨伐公孙渊,大败高句丽,击退诸葛恪,反叛司马昭的一代牛人,我也是充满了好奇。并且深深为此次攻取河东感到庆幸,若是我晚攻半年,不,哪怕晚攻一两个月,杜挚和毋丘俭便都去邺城了。
毋丘俭眼下还年轻,不过二十七八岁年纪。大约精忠报国的思想在他心中还没完全形成,当杜挚把我介绍给他的时候,他很自然的给我行了礼,并答应加入季汉。
我点着头:“识时务者为俊杰,仲恭(毋丘俭的字)加入季汉,前途无量。”
嗯,想办法收拢年轻人就是好,他们一则见识不广,易被引诱,一遇明主,便思报知遇之恩,可换其一生忠诚;二则他们有血气,没那么多的顾忌,且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季汉的未来靠得就是他们。
五月一个月,战争没有再继续,因为各地都在忙着麦收。三叔和廖立亲自部署军队配合百姓收割小麦,兵慌马乱的,一把大火就能毁了百姓一年的心血,更何况要防止敌人小规模骚扰,抢割了,而且,我听说曹魏那边派来人马,煽动百姓说要抗税,抢割麦子谁也不上交,偷偷藏起来。曹魏自己统治时怎么不说百姓可以抗税呢?我一气下旨:“今年河东免了夏粮之税。百姓自家的粮食自己保存好,不要被别有用心的人抢了去。”这道旨挺得人心的。百姓得知所有收成都归自己,登时来了积极性。本来在其间煽动的曹魏细作登时成了多余的人,大眼瞪小眼,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百姓得了季汉的好处,又在廖立的重金引诱下,纷纷举报曹魏的细作,一时之间,曹魏在河东的网络被破坏的七零八落。
与此同时,姜维曾向我汇报,说他可以出兵河内和上党,击退敌军,抢割河内和上党的小麦,我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虽然孙子兵法里有吃敌一石,可节约自己十石的说法,但是河内郡初定,我们兵力防守有余,攻敌不足,实在不宜再扩大战场范围了。
荆州之战从三月份开始打响。东吴派诸葛瑾出兵北进,攻打襄阳,诸葛乔奉我之命出击,进行呼应。他与父亲在战场上的首次配合,就显示出极大的默契。两人有攻有守,打得风生水起,有声有色。襄阳老将军许晃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虽处守势,却不给诸乔瑾父子可乘之机。战局一时僵持不下。
四月,东吴镇西将军,娄侯陆逊引军攻军出击,配合襄阳之战进攻樊城。陆逊一出手变显出其高超的战征艺术。他先是假作徘徊,麻痹曹军,接着乘敌人不防,突然出击,攻破曹军江边大营。然后全力推进,其势直如破竹一般,连下十余城,直抵樊城之下。曹魏中军大将军,给事中曹真见荆州势危,亲自引军相迎,两人在樊城激战,曹真连遭败绩,大呼奈何。最后承认自己不是这个东吴将领的对手,只得守城不战。一时间,曹魏荆州局势危如累卵。
关于陆逊,似乎好多人总觉得陆逊是一个少年得意的书生,但其实他只比先生小两岁,比孙权小一岁,今年也已四十三岁了。在历史上,他击败父亲那一年三十九岁,这个岁数绝对算不上年轻。但是他为人低调,不肯张扬,无数对敌人还是对朋友,总以晚辈自称,这大概也是人们认为他年轻的原因之一。
不过,由于我在,这个世界没有出现父亲进攻东吴的局面,也没有陆逊救东吴于危难的的情况出现,所以陆逊此时比起历史上的他来,就差了不少,还没有在东吴一言九鼎,执掌半个天空的能力和实力。虽然他也曾讨会稽山越,破丹杨费栈,代献骄兵之计,引军暗渡取荆州,败詹晏、屈陈凤,破房陵邓辅、南乡郭睦,诱降文布,立下战功无数,得迁镇西将军,封娄侯,但也只是东吴一流将领之一,远没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而且我总觉得孙权似乎在打压他,很少给他独自引军的权力,这或许是因为他是孙策的女婿的缘故吧。相比之下,诸葛瑾是绥南将军,封爵宣城侯,与陆逊应是平级,但诸葛瑾却领南郡太守,主抓荆州军务,却位在陆逊之上。
不过,是人才,总是很难挡住其光芒的。此次樊城一战,陆逊以三万人马打得曹真五万大军苦不堪言,坐困愁城。孙逊围城而攻,什么云梯,冲车,地穴,火攻,诈城……种种攻城术层出不穷,亏了曹真也是一代名将,仗着人多粮足,死守不出,勉强维持。陆逊却行有余力,在曹真眼皮子底下分兵,四处攻城,整个荆州除了襄阳和樊城,全部落入东吴之手。
这时,东吴发生了变动。丞相北海人孙劭去世。东吴全国举哀。在东吴,其实最有资格当丞相的人,谁都知道应是张昭--无论是资历,是能力,在东吴都少出其右者。孙策临死时曾对孙权说,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但是孙权虽也敬重张昭,却并不肯以他为相。他被封吴王后,东吴当置丞相,众臣下都推举张昭,孙权说:“现在事儿这么多,张子布年岁大了,当丞相再累着他,孤如何忍心?这可不是对他好的表示。”于是立了孙劭。孙劭死,再议丞相,百官又推举张昭,孙权说:“丞相的公务太多太杂太烦乱,张公性子又刚直,谁不听他的话,他就发怒。这样时间长了,反而让他会被人所怨咎,对他不是什么好事。”当下以太常顾雍为丞相、平尚书事。当然,孙权倒底是怎么想的,我还是有一点点明白的。说实话,莫说孙权现在年过四十,正是权力欲旺盛的时候,不想头上顶个太上皇,给自己找麻烦,就是我按着大汉的规矩似乎还没成年,若是有人事事对我指手划脚,只怕我也不会开心。
东吴新任丞相顾雍这个人,平时沉默寡言,举止稳妥,受任为丞相后,他选用文官武将,都各按才能加以任用,而不夹杂自己的好恶。常常私下到民间访查政治得失,每当有好的建议,都秘密上报,如被采纳,将功劳归于主上;如不被采纳,则始终不泄露出去;孙权为此很看重他。然而他在朝廷发表意见时,言辞虽然和顺,却能将正确意见坚持到底;对于政治得失,若非亲眼所见,决不妄加评论。孙权有事情,常令中书郎到顾雍那里咨询访问。如果顾雍同意,觉得此事可以施行,便与中书郎反复讨论研究,并为他预备酒饭;如果不同意,顾雍便表情严肃,默然无语,什么都不预备。中书郎回去将情况报告孙权,孙权就说:“顾公高兴,说明此事应该办;他不发表意见,表明办法还不稳妥,孤应当反复考虑。”
一直以来,驻守长江岸边的将领,个个都想建功立业,报效国家,很多人上书,认为时机有利,应发兵袭击魏军。孙权为此事询访顾雍,顾雍说:“我听说贪图小利为兵家所戒,他们的这些条陈,是要为自己邀取功名,而不是为国家着想。陛下应加制止,如果不能扬我威武,重创敌人,就不应听从。”在这种情况下,北伐开始出现不同的声音。孙权开始对前线的战斗规模进行控制。
我该怎么说呢,这些东吴人,防守一个比一个牛,说起进攻来,一个比一个没有没有魄力。若是小霸王孙策在,怎会这样保守。
到了七月,曹休引军来救曹真。陆逊得知,在曹休未至之前,虚作战场,好似撕杀之状,诈以曹魏之信传入城中,说援军已到,让曹真接应。曹真大喜,引军相迎,被陆逊伏击,曹真主力大败,几乎冲退了曹休的人马。不过这也是东吴最辉煌的一战了,此战之后,曹军人数在荆州已战了绝对的优势,陆逊先一步带着抢掠的各种财物退到江南,接着诸葛瑾和诸葛乔也缓缓退兵。历时半年之久的荆州之战结束,曹魏保住了土地,而东吴得到了实惠,也随着这一战,曹魏与东吴之间攻守之势开始逆转。虽然由于顾雍的缘故,孙权很少再进行这样大规模的北伐,但是每年不定时的骚扰,进攻还是少不了的。随着这一战中陆逊以少胜多,击败曹真的杰出表现,他终于被授予了独领一军的权力。
也是在七月,曹魏利成郡军营哗变,士兵蔡方等人造反,杀了太守徐质,推举郡人唐咨为太守,曹魏派屯骑校尉任福等进行征讨。唐咨兵败,自海道逃亡入吴,孙权以之为将军。
这一年,对曹丕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年头。除了军事上不利外,他的这里也比较悲惨,七月,曹丕立他的小儿子曹鉴为东武阳王,到了十一月,他这个小儿子死了。唉,说起倒霉来,这位曹老兄这两年的霉运,还真是没人能比。
八月,梁习再次重病。梁习上了年岁,今天事情太多,结果又给累倒了,北面的压力随着他的重病而减轻。在这种情况下,曹丕终于痛下决心,于十月份让司马懿总督幽、并两州军事。老贼直接与我们碰了头,我登时感到压力倍增。
我在河东待到六月中旬,起程回返长安。回程之前,我和三叔、关兴一起去了二叔的家乡解良。在解良,二叔没什么亲人了。我们出资重新整修了关家旧宅和祠堂。
回长安的时候,我带回了田豫、毋丘俭和牵招父子。牵弘对于张苞的本领和张苞的部队极感兴趣,作为年轻人,他无法象他父亲那样澹然淡泊,我发现这个苗头,把季汉军校的事对他说了,他当即提出想入军校。我自然答应,只要入了军校这个鼎,不怕他炼不成我季汉的药。
我派毋丘俭到潼关为庞德副手,参予攻打潼关,加强对郭淮的压力,让他不敢轻易北向。
在北方,我让魏延和李昴适当的给轲比能一些好处,让给他一些领土,把兵力集中,退让到五原,加强防守,毕免被曹魏攻击。
在河东,我让三叔与姜维、冯习、张苞、关兴、庞会、何九曲加强对地方的治理,整兵备马,小心应对。
我回到长安,亲自去了趟关府,见到徐夫人和小关索,把从解良带来的土特产给他们。这两人虽然谁也没去过解良,但是那是二叔自幼生长的地方,自然情感有所不同。正如我从没到过涿郡,却总是念念不忘那里的千里平原和那棵大桑树一样。
关索这两年个子长得很快,赶上我了。在季汉经过精心治疗,原来的病也好了大半,不过因为他的病,徐夫人也对他极是宠爱,同意让他上军校,却不想让他上前线。徐夫人认为关家有关平、关凤、关兴三人都在为国拼杀,这个小儿子就算了。我自然同意。这让关索十分恼火,他追在我身后不停的说:“陛下,我的本领比我哥哥们都好,就让我上阵吧,大不了把我姐姐换回来,她一个女孩子都能上阵,我凭什么不行?”
我笑道:“这话你对你姐姐说吧。看她同意不同意?”
听我让他去找他姐姐换,关索瘪了嘴。
关凤和许灵儿,现在已是季汉最有名的人物。要知道,三叔张飞带着雏虎姜维和一大群小老虎样的将校,这才勉强打下一个河东郡,而魏延也是与李昴联手才占领了五原郡,可朔方一郡除了朔方城,基本上全是这两个女孩子赤手空拳打下来的,没有动用季汉一兵一卒,这还不算,她们居然还消灭了西部鲜卑一部,诛杀了鲜卑豪帅置目健,实在立下汗马功劳。
旁人不说,就连星彩都不无羡慕的对我说:“陛下,臣妾都想去北疆了。”而孙尚香似乎从关凤和许灵儿身上看到了她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亲自召见我,要对她们进行封赏。关凤初次上阵,有此成果,的确也算不凡,当然许灵儿的作用其实更大一些,若不是她运筹帷幄,关凤小傻瓜早让那个置目健带人包了饺子,哪还有她疆场上的威风。说起来,许灵儿比关凤也有主意的多,起码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然后努力去争取。一个小女子千里西行,化妆投军,随着心上人决战翰海,那简直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我答应孙尚香,先是以两宫太后的名义赐给她们明珠五十颗,彩缎百匹,又加封关凤行朔方郡太守事,加封许灵儿为郡主,行五原郡太守事,主理民政。眼下魏延为度辽将军,统掌北方四郡和匈奴事,李昴为护匈奴中郎将,他们两个都在五原郡,是前线,以军事为主,所以暂时让关凤和许灵儿负责朔方郡,增加理民的经验。
关凤和许灵儿都是女孩子,所受到这等封赏,大约是自古以来从所未有的。不过,她们两个的确有杰出才能。
向徐夫人告了辞,直到我离开关府,关索还在低声念叨着:“陛下偏心。我哪里还小,东吴的孙桓十三岁就参军了,人家曹休十四岁就千里渡携母渡江投靠曹操,姜维也是十四岁引军,偏我不成么?”我但笑不答。他这种精神是可贵的,武将的后代,自然希望上阵杀敌,建立功勋,这说明军校的教育是成功的。不过二叔这个小儿子,留在家侍候母亲,徐夫人这点要求不算过份。
接到先生的来信。他对河东的进展情况表示满意,但要我小心防范司马懿,毕竟现在与他的辖区接接壤了。我自然点头,对于司马懿,我是半点也不敢大意的。我给他回信,询问益州的情况,并希望他安置好益州尽快赶回来。自孟获归降,高马被诛,至今已一年时光。益州在先生的治理下,早已超过历史上的同时期。当年他北伐之前,益州先生可是经历了父亲的惨败,曹魏的五路围攻,南中蛮族的全族反叛的。而如今益州基本上没有经历什么大的风波,孟获的叛乱也只涉及两个郡,并且被迅速扑灭了。眼下西方丝路已开,先生又打通了自益州郡南下天竺的商路,天府之国涣发了勃勃生机,蛮汉矛盾得到充分的化解,以蜀锦为代表的丝织业大力发展,都江堰得到进一步整修,新的种植技术在先生指导下进行推广,百姓受益颇多。眼下州中有马良、孟获、兀突骨、李恢四人共同负责军政事务,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何况还有向宠、陈到、王濬、李丰、赵统、傅佥等宿将新锐进行守护。东吴此时又与我们一心,共同对付曹魏,我觉得先生可以放心回来了。
一方面求助先生归来,另一方面我也积极打探着曹魏方面的消息,同时下大力气来诱降司马昭,打算借他的力量来对付他老子。哪知道这小子竟还是不肯降。我想来想去,想了个办法,当年曹操用什么办法来弄走徐庶来着,我照猫画虎总可以吧。这件事交给了廖立。廖立只用了三天,就成功得到了司马昭的笔迹,然后仿照他的笔迹给司马懿写一封信,内容是司马昭已弃暗投明,归降季汉,并且季汉对他非常好。若司马懿肯投降过来,我封他为王,分疆裂土,幽、并、冀三州连同整个大漠全都交给他。
条件自然是优厚的,但是司马懿肯定不会上这个当,他会看出破绽,发现不是他儿子的笔迹。但我不需要给他看,只要装着不小心被曹丕发现就可以了。我觉得,用曹丕来对付司马懿比我亲自来对付司马懿强多了。这个计策简直是百试百灵,而且都有些轻车熟路了,连在曹魏驰道上送信的人员都是现成的。
而前方传来的另一个消息也让我如释重负。司马懿虽然兼领幽并两州军务,但出于对梁习的尊重,他只拜访了一下梁习就回幽州去了,并没有真正接手。所以眼下并州还是梁习的原班人马。我不由大是懊恼,自己是不是得了司马恐惧症,居然怕他怕成这样,司马懿还没有来,我就白白放弃了无数的机会和利益,白白便宜了轲比能和刘豹。
我不由后悔起来,不行,这利益哪能白给别人。更何况,我怕司马懿成这个样子,臣子们会怎么看我,他们会不会说,我们的陛下是个胆小鬼,一听司马懿的名子就吓破了胆。
我暗自生自己的气,但我忍着。我对自己说,不要高看自己,对司马懿,加什么样的小心都不为过。终于,我在年底得到了消息,司马懿再一次被夺了兵权,回了邺城。而司马昭被宣布为曹魏的叛臣,赏金千两进行追杀。
我让人把这个消息告诉司马昭。司马昭傻了,他放声大哭:“我没有投降啊,为什么会这样!”
我听说后,那个得意劲就甭提了。司马昭啊司马昭,你也有此报。
想起北疆,当下再次下旨,北疆的利益,还要继续争取,让轲比能把云中的利益吐出来,就算不全吐,最少也要吐一半儿。当然了,和他们交涉还是要两手准备,不能靠武力,轲比能的实力还不是季汉眼下北疆的那些部队所能应付的,重点当然还是要靠嘴去说。我当下又派邓芝出马,对他晓以大义,让他明白,吃得太多了,会消化不良的。眼下他得到的太多了,应该表现出一点点的真心,否则,谁还敢与他合作呢?
许灵儿送来一份奏章,其中提到,欲安北疆,她有十策,我打开看时,字字句句真写到我的心里。她完全是把我的民族政策结合北疆的实际进行的细化,而且很多内容发我所未发,切中要害,一针见血。她开篇便道:“自古帝王皆贵中华,贱夷狄,陛下承天应命,当爱之如一。”接着,她用了近千字的段落对我说,这个“一”,就不是二,既不能重汉轻夷,更不要对夷人过于重视,优待过于汉人。
对夷人可以优待安置,但不能供给过多;可以来去自由,但必须进行一定的管理,不至混乱;可以轻税薄赋,但不能低于汉人,引发汉民不满;可以设立互市,但要加强紧要物资的管控,不能任意资敌;可以授受官职,但要尽量减少世袭,以免朝中难以约束。她认为夷狄之人,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加上北缰贫苦,所以叛乱频生。一定要从各方面来同化他们……
读到后来,我不由拍案道:“真是朕的探花郎,非她,何人能写这等奏章?”
不过,许灵儿上奏的各项条陈之中,唯有一条解救汉人奴隶的禁奴令让我有些犹豫。眼下,无论是鲜卑还是匈奴人,都是实行的奴隶制,各部大人,族长手下都有奴隶无数,若是禁奴令一下,他们肯定会不愿意。但是,这道条令一下,我所辖之地上,立即会有上万汉奴恢复自由之身,这些人将是我的忠实子民,他们会为季汉赴汤蹈火。
到底是弊大于利,还是利大于弊呢?
我有些吃不准,于是召诸大臣商议,并让人去咨询先生。最后决定,禁奴令先在朔方执行,五原可部分执行,至于匈奴和轲比能处的汉奴,还是以外交途径悄悄解决的好。虽然有着更大的共同的利益,但相互的关系却毕竟还只是盟友,特别是轲比能,他眼下已经不是那个自认为边疆豪帅的鲜卑大人,或许他心中也做着皇帝梦也未可知,这样的人,惹急了可是翻脸不认人的。
这个年底有件开心的事,那就是王濬奉旨归来,与我的小姨子星忆成亲。星忆这两年越发出落的美艳动人,又单纯活泼,惹人怜爱。星彩对这个妹子珍之重之,爱之护之,整天对我说:“陛下,你可要好好对王濬说,让他不许欺负我妹妹,不然的话,我可不饶他。”
我不由大笑:“王濬是什么人?能受人要胁?”
话是这样说,在王濬大婚之前,我还是单独接见了他。逐退宫人,与他一起在宣室里大醉了一场,好几年没有这样放形了,忘了身份,你你我我的就聊了起来。
“阿童(王濬小名儿),听说这次你在南疆,还客串了一把刺客,把金环三结都给杀了,行啊你,本事见长呀。”我舌头有些大。
“那当然了,阿斗--不是,少主,也不是--哦,对了,陛下,我的本事,没几个人比的了的。嘿,要不是四将军对我藏私,我的武艺绝不比姜维差。当然了,他也就是马上还将就,要到水边上,我灌不死他。”显然王濬比我还多。
“哈哈哈,你就别吹牛了,和姜维比水性,你怎么不和星忆比绣花呢?不过这回,我们从曹魏处弄来了楼船建造的一些资料。他们在水上打不过孙吴,打算造一种大船,高三层,从高处向低处射箭,击败东吴的小船。”
“是么,我也一直想造这种船的,想不到曹魏竟然有人也这样想。他们成功了么?”王濬似乎一下子清醒了些,眼睛也明亮了。刚才是不是在骗我?
“没有成功,反把曹魏的尚书仆射,统留事,丰乐亭侯杜畿杜伯侯给淹死了。”
“淹死了?他不会水么?真厉害呀,这种危险的事,不会水居然上船,真不是一般的牛人。”王濬眼中的亮色又暗下去。
“别打马虎眼,我不信你不知道其间的危险,那种大船能载千人,若是沉没,能形成巨大的旋涡,到关键时候,水性多好也跑不了,你给我小心着点,我还指望用你打天下呢。”
“这天下还没有能淹死我王濬的水。不过你放心,我能不重视自己么?我才结婚,我还想抱孙子呢。”
“去,你儿子还不知在哪呢,就想孙子。我给你新建的府邸还满意么?”
“不够宽敞……不不不,我是说,还能将就吧。我家上代也出过两千石的官员,所以也算官宦世家,小时候我就想,我一定要比先辈强。但是我的同族们总是嘲笑我,认为我在吹牛。我当时就想,这老家贼哪知道大雁的志向呢。结果,突然之间,我的命运就给改变了,遇到了陛下,拜了诸葛先生和赵先生,然后到了军中,立下战功,眼下升到两千石……可惜只把我娘拉到季汉来了,她一个人看得到,那些同族们还在弘农,隔着潼关,看不到我的威风。我真想这时到他们眼前,看看他们是什么表情。陛下,我都要成亲了,你也不说把弘农打下来给我当贺礼。”
“呵呵,小样儿。你道弘农是那么好打的?想美还不容易。你才多大,不到二十岁,以后你还会升中郎将,升将军,牧守一方,起居八座,开衙建府,那时我把你的家乡封给你,让你好好的美一美。想想你当了弘农太守,什么样子?”
王濬笑了:“我这话也就那么一说,若真那样小人得志的回家,岂不是成了没有志气的楚霸王,出点风头就想衣锦还乡?大丈夫立于当世,当带七尺之剑,升天子这阶,扶保明主,留芳百世,哪能那样小气,在一群老乡面前摆阔也没有意思。”
“嗯,这话我当真话听了。”
“难道我常说假话么?”
“也不算经常,十句里总有七八句吧。”
“你居然这样看我。”
“当然了,别看诸葛乔号称继承先生的衣钵,足智多谋,也呼神算,姜维百战百胜,世称虎将,可是在平常,他们哪回弄心眼儿弄得过你?”
“我说老大,别笑话人行不行。在战场上,我也不怕他们两个。好象我除了平常弄点心眼之外一无是处似的。不过,我好象的确平常整人整的多点。那时在张府,不但张苞时时躲着我,就连大将军都不敢在我眼前摸酒坛子。那时以为奉了你的令来让大将军禁酒,可把大将军整的够呛。今后有了星忆,算是大人了,就更不能任意胡为了。不然老人家念及旧恶,我可就惨了。”
我欣慰的点头:“你果然长大了。”
王濬大笑:“我早就长大了,陛下你这才看到么?”他悄声对我道:“人说亲兵眼中没有将军,因为他离将军太近,所以看到的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也一样。陛下,让臣看看您的小手还肿着没?”
“讨打。”我假作发怒。小时候我和诸葛乔、姜维、王濬四人一起随水境先生学习,就我自己学得慢,记不住,水镜先生一视同仁,我的小手,整天肿得和馒头似的。“唉,一眨眼,咱们都这么大了,过得真快。咱们一块儿挨手板,一块儿闯汉中,一块儿下东吴,一块儿闹荆州,还跟昨天似的。”
“是呀,咱们四个人里,咱们两个岁数小点的到都先成亲了。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诸葛乔一直拖着。不过这回拖不过去了。他大伯诸葛瑾(其实是父亲)这回和他一起作战之后,帮他拿到了东吴陆逊陆伯言的女儿的生辰八字,要让先生合一合,看样子这件喜事是八九不离十了。”
“呵呵,没想到啊。陆逊可是个了不起的人,他在荆州打的仗,我看了,就一个字儿,服。给我同样的兵马,我打不出那样的仗来。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先生也不一定能超过他去。”
“或许是吧。不过你还年轻,眼下及不上他,过些年他就不见得能是你的对手了。”
“这话先放着,我就当是勉励了。姜维的婚事怎么样了?我在南方,耳边总听得各种谣言,说他在西凉和一个手下好上了,后来又传说他看上军校的一个女子,实情是怎么样的?”
“实情啊,实情也简单,就是姜维也快成亲了!”
“啊,真的?”
我当下把许灵儿与姜维之间曲曲折折的经历说了一遍,从许灵儿为姜维远赴西凉到许灵儿考中探花,再到姜维自幼许下的婚事,直到我与姜母定下的三年之约。从建兴二年到现在,马上就满三年。其实这件事从姜母到姜维,都已经认可了。
“想不到啊,这样一个传奇的女子,居然让姜伯约撞上了,让人嫉妒的受不了,受不了啊,哈哈哈哈!”
“滚,都要娶我小姨子了还说这话,不怕我宫了你。对了,你大姨姐说了,不许欺负她妹妹,不然的话,她可不饶你。”
“遵命遵命,旁人的话可以不听,大姨姐的话不敢不听。”王濬大笑。
由于河东和北疆的局势让我不敢掉以轻心,所以原定的婚礼规模还是小了一些。但我和三叔亲自出席了,给这个婚礼增色不少。王濬一身簇新的吉服,越发衬托的英姿勃勃。看来这季汉第一美男子的名号,旁人是争不过去了。在我的示意下,一群小兄弟上前把王濬灌多了,给我出了一口气,还敢说我的小手胖不?
转过年来,战事进一步转变。并州传出消息,梁习病危,已然不能理事。而司马懿被完全夺了兵权,有传说他因为司马昭的事被抓起来了。而接替他的是曹丕的弟弟曹宇。曹宇其人,在渭南时曾出战过,并没有什么杰出的表现。我以为。
无论如何,我可以彻底放心了。
姜维的婚事提上了议程。虽然他与灵儿都在前线,但我去了趟姜府。姜老夫人信守承诺,当年我们说查访三年,若是查不到姜维原来未婚妻一家,便由我作主,让姜维和灵儿成亲。这三年我着人认真查访,一点消息都没有,有人说是被西羌人抢了去,也有人说是闹疫病都死绝了。所有线索全断。何况姜维眼下名满天下,若是他未婚妻尚在,不可能不知道消息,若知道消息了,肯定会想办法与他联系,这么久没有音信,那肯定是他未婚妻一家都不在了。
在我的主持下,姜老夫人与许灵儿的父亲许钦交换了文定,这门亲事算是成了。许钦原来由于女儿的离家出走,一怒之下和她断绝了父女关系,直到她当了探花后才有所好转。这次我亲自出马,自然许钦乐得顺水推船。对于姜维这个女婿,他其实也是满意的紧呢。我写信给姜维,你小子不用整天叹气了,你小时候定下的那门亲现在算是不作数了,若真爱许灵儿,就去爱吧。
姜维这家伙,是个小正人君子,满脑子都是忠孝节义,明明爱着灵儿,却不敢说,弄得两个人都痛苦万分。还是王濬大方,有什么话直接说,虽然惊世骇俗了点,但起码得到自己的幸福。若是姜维,在大将军府里,以白衣的身份,说什么也不敢和府中的小姐有交往,更不敢直接找皇帝说他看上她了。
一放下司马懿这回事,我觉得全身都轻松,连先生回来我都不催了。反正他说今年秋天之前一定回来。在历史上,这一年他上的出师表,明年他引军进行第一次北伐,让整个曹魏为之震动。眼下我季汉以益、雍、凉三州加上半个司州半个并州和一个西域的力量,与历史上的这一年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我相信,先生一定可以打出一个完全不同的局面来。
春天,曹魏居然出兵。
新任职的幽并两州军马都督曹宇亲自指挥精兵五万人,对季汉进行反击,这实在是我没有想到的。梁习的病重、司马懿的离开,幽州并州一下子没了领头人,突然上来一个新人,没有熟悉熟悉情况,就引兵西近,这是不是太仓促了些?不过不论如何,曹宇所统领的精兵不是郡国兵,那是曹魏的中军,虽然不见得能超过季汉的新军,但是相比也差不了什么。特别是虎豹骑,那是选百人将为小兵的部队,战力之强,完全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见的。这回曹宇部队从雁门郡出发,西向进攻,一路上杀气森森,气冲宵汉。
轲比能闻报,照例是不与敌人硬拼,魏军一到,立即退入大漠,等对方锐气消失后再行进攻。胡人都是属狼的,他们极少土地观念,只有胜利才是他们要的。这样一来,曹魏前行路上就只有魏延、李昴和刘豹了。刘豹也是胡人,他也同样退过黄河,不与敌人交战。这样就只剩下魏延和李昴直接对敌。
魏延和李昴都属于主动攻击型人才,一味退守不是他们的风格。他们两个乘敌人大军才动,合围之势未成,突然出击,跨过长城闪袭武州,溃其一部。李昴更是亲自上阵,诛杀了敌军引军先将苏禺页,取得大胜。接着他们两个一退百里,提前设伏貉县,不过这次来的却是曹肇和夏侯霸,这两人的本领可比开始那人强多了,曹肇提前发现了魏延的踪迹,然后假意停留,驻足不前,却偷偷分兵绕路攻击季汉后军。魏延想不到魏军这样狡猾,差点中计,连忙引军相避,四人交锋,深有棋逢对手之感。
我得到消息,微有些吃惊,从交战时间和交战情势来看,曹宇的确有两把刷子。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控制了部队,形成战力,并与魏延李昴这样的名将战成平局,的确不凡。而且他派出的夏侯霸与曹肇这两个人,还真挺有份量。不过从我心里对这两个人都有好感,一个倾慕四叔,另一个却是我未来的车骑将军,与姜维一起帮我打天下的。他们过过招就过过招吧,就当练兵了。反正以他们两个的本事,也伤不了魏延和李昴。而且,在关键时候,轲比能和刘豹会突然杀出,就算夏侯霸和曹肇再有本事,也无法抵敌这两支奇兵。
我并不知道自己已犯下了多大的错误。
此时,我正在长安城中开怀大笑。这是件家事,王贵人给我生了长子刘璿。
抱着这个粉团儿一样的小家伙,我开心的不得了。虽然知道在历史上除了我的七子之外,其余大都是善良到懦弱的小绵羊,但此刻哪还有心情想那些。初为人父的快乐早已使我晕了头,抱着儿子直转圈,惊得星彩和王贵人直劲儿的惊叫,怕我摔了他。
有了儿子,感觉立时不同了,好象平空又长大了几岁。我深刻体会到了曹丕这两年不停征战的原因,看着这粉团一样的儿子,又怎能把危险留给他,哪怕只是为了他,也要荡平所有的敌人,给他一个澄平的天下。
我想,如果不出意外,再过几个月,曹丕就会病死,而司马懿也被夺了兵权,曹魏真正能抵敌先生的已没有几人。到那时,我将亲统大军,与先生一起东下,高举季汉的大旗,先取洛阳,再攻邺城,三年之内扫平曹魏,把天下纳于手中。然后再慢慢与孙权商量东南的事,他要是不同意,我就等他十几年,等他老的开始暴虐乱杀了,再下手也不迟。
看着儿子,我想起了自己的儿时。想起那些痛苦的不堪回首的梦,想起那句你是扶不起的阿斗的痛骂。我想,若是见了父亲,我终于可以骄傲的说,他的儿子没有负了他的一生报负。
我踌躇满志,开始准备制定继续进攻曹魏的计划,眼下河东郡、西河郡、五原郡已形成一条线,三个战场可以互相支援,铁桶一般,曹魏若要进攻,只怕要多费些力气。只要曹宇再行进攻,西河郡的刘豹会向北进攻,而轲比能也已答应,只要季汉把曹魏人马拖住,适当的时候,他会出手。这样北疆的事不用担心了。我现在开始另外准备兵力粮草,大约可以在五六月间对曹魏展开攻击,那时正遇曹丕之死,曹睿继位,动乱之间,将给季汉最大的机会。而且,孙权如果不傻,他必会引军北上,争取他的利益。无论如何,今年,将是改变天下局势的一年。
挥手之间,崔州平教过我的那张大禹定鼎图那样清晰的出现在我眼前。
“启奉陛下。”
我从一大堆公文里抬起头,见是廖立,忙招呼道:“啊,公渊,你来的正好,坐,待朕批完这个奏折。”
“陛下,紧急军务。”廖立的声音有些不对。
“怎么?”我抬起头,看到廖立面色铁青,“有什么不对么?”
“朔方郡遭敌人突袭,行五原太守翌祥郡主许灵儿战死,行朔方太守解忧公主关凤下落不明……”
啪,手中的笔落了地,墨汁淋漓,那墨水鲜血般流动,翻涌。我觉得头嗡嗡响动。灵儿战死,凤儿下落不明?眼前廖立的身影来回摇摆。
“陛下……”廖立焦急的声音似从远处传来,嗡嗡带着回声,“您没事吧。”
“消息准确么?”我的声音干涩,嘶哑,不似是自己的。现下我充分体会到当年父亲得知二叔之事后的心情。震惊,懊恼,痛苦……我不相信,她们待在后方,待在朔方城,朔方不是进攻季汉的军事要地,朔方没有丰富的财产物资,攻击朔方有什么用?他们为什么去攻击她们!那是边远之地,那是塞外苦寒之地,鲜卑人占了朔方多少年,曹魏都没有把朔方抢回来,难道他们现在反而重视这片地方不成?没有道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廖立道:“是知闻所送回的消息,送信的人身受重伤,放出信鸽之后就阵亡了。”他把那一张沾血的麻纸送到我的手中,小小一片纸,却重有千斤,让我难以承受。上面只有简简单单几行字。
“三月初四,贼侵西安阳。解忧公主北征,及夜未返。初五,贼众万人围西安阳。翌祥郡主带汉族遗民南渡河赴朔方城。百姓日行十里,翌祥郡主为护百姓渡河,战死于黄河渡口。”
贼众万人!是什么人?是鲜卑部族?还是曹魏人马?还是什么旁的人?
许灵儿死了,她为了救百姓,死在黄河渡口。这是真的么?我的手在发抖。
许灵儿,那个与星彩称姐道妹,单纯活泼的许灵儿;那个寻访姜维,任性而为的许灵儿;那个化妆投军,转战千里,百战百胜的许灵儿;那个深受打击,黯然神伤,独自彷徨的许灵儿;那个悄入考场,勇挫群雄,高中探花的许灵儿;那个与关凤纵横军校,明艳绝代的许灵儿;那个长堤之上,带着月事,滚爬于污泥浊水中的许灵儿;那个突出北疆,智定朔方郡的许灵儿;那个为护百姓,独守渡口,力战而死的许灵儿……
这一定是步度根,他是西部鲜卑之主,凤儿和灵儿杀了他的弟弟置目健,他要报杀弟之敌,才引军偷袭了朔方,不是熟知地形的他,旁人不可能轻易绕过魏延和李昴的防线,突然出现在那里;说不定,轲比能也帮了忙,是啊,轲比能一定想当草原的霸主,眼下曹魏与我们季汉互相攻击,他一定是非常乐意见到的,而且,灵儿提出解放汉人奴隶对他们是很大的威胁,不是么,他们把人当成最宝贵的财产,汉人奴隶可以帮他们捕鱼,放羊,挤奶,生育孩子,使他们的部落强大;那么,投降我们的西部鲜卑豪帅蒲头又演了一个什么角色?是啊,我把云中封了给他,后来因为司马懿的缘故,为了搞好与轲比能的关系,我们又让出了云中,他会不会因此而心怀不满?可是,魏延和李昴你们又在做什么?敌军万人到了你们的后方,你们怎么会一点也不知道?名将的称谓,是靠梦游得来的么?
我心中乱跳,脑筋蹦的厉害,眨眼间把北疆的所有人都怀疑了,都痛恨了。可是,我自己呢?这其实是我的错。我才是真正的总指挥,北疆所有的事务都是我亲自安排的。因为我,灵儿死了,凤儿失踪了。我如何向姜维交待?如何向关家交待?
“我最大的心愿,就是陪着我心爱的人一起为国捐躯了。”那时,灵儿曾笑着对我说过这样孩子气的话。
谁能想到,竟会一言成谶!
无家未足忧,可以家天下。我想起了灵儿的诗句。眼前浮现出初见灵儿时,她那明媚的笑容,那是敌人也舍不得去终结的笑容啊!就这样悄悄的去了么?
你可知道,姜母同意你们的婚事?你可知道,伯约在等着你归来?你可知道,我打算亲自给你们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你可知道,你那与你断绝关系的家族现在以你为荣?你可知道……
“无家未足忧,可以家天下!”我低声念出的灵儿的诗,却止不住淌出热泪,“灵儿,你求仁得仁,死得其所。可是,我该如何向伯约交待?”
我愤怒了,我暴怒了,我要杀!我要亲自统兵杀往北疆,救出凤儿,杀死害了灵儿的一切敌寇!
一生中,我从来没起这样愤怒过,从来没有这样想杀人。朔方郡丢了大半,公主下落不明,郡主死于非命,自季汉成立以来,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我抽出剑来,一剑斩断桌案,立下誓言,要报此仇,要洗此辱,要让天下知道,天子一怒,必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廖立,你通知北军的王平、廖化、杨任(原为张鲁部将,后归降季汉。在历史上曾与夏侯渊交手五十合,为拖刀计所斩)三位将军,立即整军,随朕出兵北上,荡平曹宇人马,杀死所有敢于攻击朔方的人!”
“陛下!”廖立扑的跪倒,“陛下三思啊!”
“三思,你居然还要朕三思!堂堂一国的公主被擒,郡主被杀!朕二叔唯一的女儿下落不明,太傅的孙女死于非命!你要朕三思!朕丢不起这个颜面!季汉丢不起这个颜面!”
“陛下乃一国之主,岂能因此一事而动怒。解忧公主和翌祥郡主虽为女子,但她们既上战场,便是武将,死生之事,皆由天命。眼下张将军与赵将军都引兵在外,陛下再亲征,岂不是要动摇国本,如何来应对曹魏的正面攻击,如何来应对日后的大战!”
如何,如何!一想灵儿的死,我已是痛悔无地,想到凤儿一个女子,落入敌手可能的遭遇,更是让我连想都不敢想了。
“陛下,翌祥郡主虽死,但她掩护所有百姓逃往朔方城。朔方城乃朔方郡第一大城,北有黄河,城高池深,或可支撑一时,就算是支撑不下,一城一地之得失,陛下也无需放在心上,那塞外之地,无关大局。”
“你说什么?塞外之地,便不是我季汉之地?塞外之民,便不是我季汉之民?”
“臣不是这个意思。臣是说,长安距离甚远,陛下赶去已是来不及……”
“不错,距离太远,我这就下旨,让李昴引军前去,他距朔方最近。凤儿又是他的未婚妻。”
“陛下,李昴正与曹魏激战,临时抽调,只怕不妥……”
“有什么不妥,他离开,朕可以让刘豹顶上去。”
“陛下,刘豹此时顶上去,会使西河郡空虚,河东与北疆战场中间断裂,无法互相照应。”
“司马懿丢了官,梁习重病,一个曹宇,能搞出什么鬼来?他们还敢数路出兵不成?”
“报,陛下,知闻所最新战报。”黄门官奔了进来。由于北疆之事极为重要,廖立在见我之前就通知知闻所,所有情况直接入宫汇报。这正是一份新的战报。
我的心又激跳起来,生怕又是一份可怕的消息。那张纸上只有三个名字,三个引军毁城杀人的名字。分别是:
“步度根,司马望,阎焕。”
我的心在抽搐。司马望和阎焕居然出现在这里!阎焕是金城阎艳的儿子,好几年没他的消息,想不到他早已投入曹魏,并混上了引军的将军。步度根和阎焕也罢了,他们两个都与季汉有仇,可是司马望,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我们曾一起读书,一起游戏,你在街上偷桔子给我吃。你怎么能这样?这些汉奴没死在鲜卑人手里,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却死在了你的手里,你还是人不是!
我的口里满是苦涩。
“司马望,我要杀了你!”我恨道。事实上,我比任何人都更明白司马望和阎焕在一起能做出什么。这次击破司马昭在长安的内线网络,我得到了很多当年的消息。我从金城归来,帮着司马望打算进攻我们的,就有阎焕。后来偷袭长安,也是阎焕与司马望一起做的。阎焕为了报仇,一方面与曹魏在一起勾结,投靠司马氏,一方面积极拉拢和扶植地下力量,与山贼,马贼勾打连环,进行行刺,破坏等活动。司马懿的三千死士的网络,有一半就是他建起来的。而那个死去的刺客郭修,都是阎焕的师弟,是阎艳亲手调教出来的。
“陛下,看来臣的想法是对的,朔方郡眼下不可急夺,敌军势大,强攻不利。”
“够了,你让朕在这里待着,什么也不做么!”
“报,陛下,知闻所最新战报。”又一个黄门官奔了进来。
展开看时,这次却是李昴和魏延的奏折。他们得知关凤失踪,李昴大怒,想起当日在长安对关凤的承诺,怒火中烧,他把部队交给魏延,自己带着一千轻骑去救关凤了。由于李昴的身份,魏延无法强行节制,而且他只带走一千轻骑,把大部人马都交给魏延,也算顾全大局。
“哎呀!年轻人,怎么如此沉不住气。他放下人马,魏延如何指挥的灵?”廖立长叹一声。似在说李昴为私情而轻弃部队,又似在说我过于冲动。
我不满的横了廖立一眼,却大声赞道:“好个李昴!朕没有看错他,把凤儿交托给他果然是可以放心的!回书,让魏延对李昴全力支持,哪怕损失些战场利益,也要先把公主救出来!”
“陛下,那亲征之事……”
“亲征之事不变!这回北疆的事着实怪异,各处情况诡异莫名,季汉在北疆的人马太少了!你也随朕一起去,不把曹宇打残了,不把解忧公主救回来,朕绝不收兵!”
“陛下,要不要写信给丞相问一声?”
“嗯?”不想让我出兵,居然用这一招。当年丞相用妇人衣服务羞辱司马懿,司马懿被众将逼迫不过,就用的这一手,千里回书给曹睿请旨出兵,果然曹睿不同意出兵,给了司马懿面子。我抬头看廖立,“等丞相答应了,只怕都到了明年了。不等,此次出兵,朕要独断一回!”
这次的朔方惨败,我着实是愤怒了。在战场上,我从来还没有遇到这样的败阵,我必须要报仇,我要让敢惹我的人知道,惹急了我,我会拼命!
廖立见实在劝我不动,暗叹一口气:“陛下的性情,真与先帝一般无二!”
我一怔,似一盆凉水倒在头上。
我与父亲一般无二么?我想起了二叔死在荆州时父亲的反应,我想起了历史上父亲东征时那场葬送了整个季汉命运的惨败。
可是,我必须要北征!
消息传来,整个长安都震惊了。关府的徐夫人,许府太傅夫人带着两个儿媳,都来到宫中,他们不敢直接找我,却去寻太后和皇后哭诉。长安城中,年轻的将领士子们纷纷涌上街头,要求出兵讨伐。有人在街头大书:“敢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我在城楼上对大臣们说:“军心可用!民心可用!”除廖立外,旁人都点头称是。
我留下刘巴在长安处理日常政事,着李严和廖立随驾董督军政事务,王平为先锋,廖化为中军,杨任督后军。其间徐夫人来寻我,要让关索随驾去寻他姐姐。我看着徐夫人满面泪痕,一时心如刀割。我不知道这是关索的主意还是徐夫人的意思,但我感动,我说:“您放心,朕能回来,朕就能把关索和关凤平安带回来。”说这话时我心一阵悸动,凤儿还能平安回来么?她是个女孩子啊。不过,无论她如何了,我也要救她回来!
步度根、曹魏,你们敢伤朕的御妹,我要让你们付出血的代价!
既然要北征,就不能象曹丕那样贪图享受,乘着銮驾,坐着龙船,日行十里,玩水游山。我不是文人,没有任何诗情画意。我觉得,在军中,帝王与士兵没有任何不同。兵贵神速,我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北疆战场。这一路上,李严犹可,廖立双脚被马匹磨的出血,后来只好坐在车中办公。
同时我发文让魏延进一步退兵,退过黄河之西,让刘豹主动向曹魏示好,假作动摇,拖延,索要条件,假做要投诚于他们,安抚住曹宇,待我到时全军进攻,必要毕其功于一役。
我深信,我带的这支部队将改变北疆战场的局势。毕竟我的人数在那摆着,曹宇绝没有我人多。
四月三日,接到前线消息,曹宇同意刘豹投诚,他要渡河攻击魏延,让刘豹接应。刘豹大喜,认定在这种情况下,完全可以半渡而击,与魏延一起击败曹军。我飞鸽传书给他,让他把敌人放过黄河,不要攻击,要魏延继续退兵,放弃箕陵、沙南,退到度辽将军治所曼柏。曹军毕竟有五万之众,不是他们可以围歼的了的,就算是半渡而击,也不过是小挫敌军,成僵持局面,而把他们放过黄河,待我赶到后,就可以用优势兵力把敌人消灭。
四月五日,魏军开始安排渡河,黄河东岸旗号飘扬,热闹非凡。
同一天,王平带领人马悄渡黄河,沿黄河之东的线路前进,待敌军过河后封锁渡口,把敌人堵在黄河西岸。而我则继续快速北进,出了上郡,进入西河郡境内。我是阿斗
第二部第七十章危机早伏
战马从远处奔来,如一支射出的箭,扬起一道滚滚飞扬的尘土。马上的骑士高举令旗,穿过层叠的鹿角,巨木的辕门,来到高悬着一个“曹”字的大纛之下。
这里是幽并两州都督大营。
“都督,前线战报。”中军接过骑士手中战报,急步进入帐中。曹操的幼子,燕王曹宇正端坐于大帐之中翻看着一卷文书。
曹宇接过战报,略翻了翻,点点头,挥手让中军下去。他站起身,绕过屏风,打开一道暗门,穿过后营营地,来到后面一个警卫森严的小帐。
曹宇卷帘入帐。
帐中点着一盏小灯,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坐在那里,正在一张巨大的木图上画着什么。
“都督。”曹宇施了半礼。若是外人至此,一定会大吃一惊,曹宇不正是总督幽、并两州军事的都督么,那么他在唤谁都督?
“啊,是王爷来了。”那人却不惊疑,还了半礼,道,“坐。轲比能已把李昴引入大漠深处了吧?”
“是的。”
“阿望与阎焕快平安归来了?”
“他们已在返回途中。”
“那么,留下的胡人是不是还在骚扰朔方郡?”
“是啊。这些傻瓜自然不想放弃到手的肥肉,要好好抢掠一番。不过,季汉马上就要回军对付他们了。”
那人点点头:“这次总算让季汉痛苦一番了。去年一年,刘阿斗太倡狂了些,取朔方取五原下河东,让我大魏四方冒火八处生烟,同时面对四个战场,顾此失彼乱成一团。结果最重要的河东郡被他们拿下,季汉两个大将军一据河东一处潼关,洛阳岌岌可危,郭淮在潼关一日三惊,生怕给断了后路,几次汇报要求东退到函谷关,把弘农郡放弃掉。而且,他们自南向北形成一条防线,有如长蛇,互相支援,牵一发而动全身,让我大魏难有可乘之机。更有甚者,他们屡屡下手害我,我若不报此仇,岂不是对不起他的重视!”
“正是。这次他可是自找苦吃,被发现了马脚。若是刘阿斗知道都督还在引军,只怕吓死他也不敢这样狂妄吧。这次都督这招棋可称绝妙,我竟没有想到可以攻打朔方,要知道,朔方没有任何战略价值,而且中间隔着鲜卑人的部落,隔着大漠,远远算不上攻击要点,季汉完全可以放弃的,哪知道都督妙手一点,竟然扰乱了季汉的整条战线,直接造成李昴离开,匈奴北上,河东战场完全与北疆无法呼应。都督真乃天下才俊,非凡人可及。”
“季汉行事常出人意料,此次派两个女孩子攻取朔方便是如此。本来朔方一郡远离战场,地处偏野,攻与无攻无关大局,但这两个女孩子身份特殊,又防守松懈,全郡不过千许人马,更何况她们大肆解救汉奴,得罪胡人,正给了我们下手的良机。嘿嘿,善良,不是可以随意使用的。正因为朔方不重要,朔方与我们隔着鲜卑和大漠,我们要攻击要绕一个极大的圈子,他们才会不重视。可是他们却忽略了,盟友永远是最不保险的人,何况是鲜卑人。他们眼中只有利益,她们既损害了他们的利益,那盟友便不再是盟友。轲比能的离开,给了我们机会。步度根的亲自出马,蒲头的再叛,都是我们成功的保证。果然在我的计策之下,关凤轻而无备,被阿望擒下,整个黄河之北,皆入我手。但正如你所说,朔方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不过这两个人却是重要,用她们可以吸引季汉的兵力,打破季汉季汉的整体部局。”
“我军已按着都督的命令,攻下朔方后迅速回师,留下胡人在原处造乱,让轲比能假做带着关凤深入大漠,在大漠深处设伏,杀死李昴。而此时阿望正带着关凤赶回,用不了几天便可抵达大营。夏侯霸与刘豹勾通,假作进攻之态,在黄河边上虚张声势,主力却在曹肇带领下悄悄撤退,随都督一起南下,脱离北疆战场,直下河东,乘霍山的张苞无备,突然攻击,收复河东郡。哼,可笑刘豹还以为我们会过黄河,在那里忙着设圈套呢。到时候见不到我们,只怕哭都来不及。”
“长安情况如何?”
“正是这点才更可笑。刘阿斗竟然亲自引军北上来了。千里来攻,也亏了他的精力。看样子孔明不在,他已经昏了头。眼下我们攻打河东,张飞这下连援军都没有了。”
“刘阿斗御驾亲征了?”那人压制不住的惊诧和好笑,“为了两个女子?这真真是天灭季汉呐。”
“正是,我们正好南下河东。留给他们一个空荡荡的北疆,让他们随意折腾,咱们攻下河东,杀张飞,杀姜维,报一箭之仇。”
“不!”那人道,“我改主意了。张飞、姜给皆为世之名将,我虽有把握抢回河东,却没把握杀了张飞和姜维,况且,河东再重要,如何比得上刘阿斗的性命重要。杀他一人,则季汉不攻自破。部队停下,这回,我要与季汉大干一场。”
“可是,在北疆,我们并不占优势,匈奴人加上汉军,人数不少于我们,更何况还有刘阿斗的部队。眼下取河东可是个好机会。”
“不,你错了。北疆有刘阿斗,有我,就是我们最大的优势!”他的声音并不宏亮,却透出无比的自信,“刘阿斗离开长城,形同虎离从林,不乘此时杀他,更待何时?若过几个月诸葛亮回到长安,刘阿斗再不出门,想要对付他,可就难了。当年在渭南那样好的形势都无法除去他,眼下我在长安的网络全毁,昭儿下落不明,关中稳如泰山,良机一失,追毁莫及。”
“都督之能,天下何人可及?”
“孔明之智,便不在我之下,王爷想必不会忘了渭南之战。不过这回刘阿斗自作自受,他把诸葛亮弄到益州去了,看眼下谁能帮他渡过此劫!”那人大笑着抬起头,灯光照耀下,是一张鹰视狼顾的面容……
四月五日,魏延与刘豹进入阵地,却发现魏军只在河对岸弄鬼,并没有渡河攻击,两人大是疑惑,以为对方看透了他们的计策。四月六日,渡河的汉军发现河对岸皆是空营,魏军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细探之下才得知,早在四月初,曹军已退回楼烦的句注要塞。
我得到消息,又惊又怒。当下令魏延不要管曹魏军队,迅速引军北进,收复朔方城,配合李昴救回关凤。
黄河北岸西安阳和成宜两城,已被贼军破坏的一片狼籍,所有未及逃走的人员全都被杀,所有房屋被焚毁。若不是灵儿几次阻击,那些好不容易才解救出的汉奴都会死在这一战里。
“陛下,曹魏人马已经离开,我们还要不要继续前行?”廖立问道。
“要,朕要去朔方,要看看翌祥郡主去世的地方,要把解忧公主救出来,要彻底荡平那些敢于伤害季汉的人!”
廖立想要劝我什么,却终是没有出口,只应道:“是。”
是的,我想看看灵儿去世的地方,看看她是如何以数百人马,连着阻住如狼似虎的贼军三日,从而使百姓们安然过河的,想看看司马望、步度根和阎焕,是如何祸害我季汉百姓的,我想要亲手把他们抓住,把他们碎尸万断。何况,还有没有消息的关凤。
这样想着,却有一种不安在心头萦绕着。隐隐的,似乎有什么巨大的风险就要来临……
黄沙漫漫。四月的太阳如同火一样燃在头顶。李昴挥手止住人马,把手指放在口里吮了一下,又拿出放在空气中。
他回过头:“黑风暴将起!能吞没城池和驼群的黑风暴将起!”
那支部队静静的立着,没有一个出声,有如铁铸。
“你们怕不怕!”
“不怕!”
“为什么?”
“我们是李家铁骑,是大汉魂和匈奴血铸就的铁的勇士!我们随着主公,不怕刀山火海!不损主公铁骑王的威名!”轰轰的声音有如雷鸣!
“好!你们是我李家世代的亲随,有的是匈奴人,有的是汉人,但你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你们是李家铁骑!我是你们的主公,是这一代李家唯一的家主!如今,你们的主母被抢,你们有没有信心帮我抢她回来!”李昴毫不客气的已以季汉驸马的身份自居了。
“跟随主公,至死不逾!”
“好,随我立即北进,天黑之前赶到前面的沙鸪坨避开黑风暴。贼军必在沙鸪坨北十里那个月牙绿州休整,风停之后,我们杀向月牙绿州,在他们退往大漠深处之前消灭他们!”
身后了骑士们齐声应道:“是!”
一千骑轻骑飞毫不迟疑,熟练的驾驭着马匹,随着李昴冲向沙漠深处。天空中开始变色,由晴朗的蓝变成苍茫的黄,继而化为浓郁的黑。风开始怒吼,沙开始流涌,这支铁一样的部队用斗篷掩住口鼻,迎着狂风向前飞驰。这沙漠中最可怕的风暴不是他们的敌人,而是他们的助手,因为他们才是大漠的主人,他们知道这风何时起,何时息,知道这风该如何防,如何避。就在黑风暴真正狂卷的那一刻,他们停在了沙鸪坨。
把马匹围成一个圆圈,避在坚硬的土崖之下,风暴已把整个沙漠吹成一片魔鬼的世界。骑士们各处其位,各司其职,没有人大声说话,都在这风暴中静静的休整。
风是刮到半夜时停下的。李昴霍然站起:“传令,一刻钟的时间饮食排溺,解决个人一切问题。之后全军出发,前往月牙绿洲。不论有多少敌人,都给我杀干净,一个不留!”他抽出宝剑,轻轻一挥,宝剑在空气中微颤,带着一丝龙吟。
他抬头向天,用低低的,但却坚定的声音道:“凤儿,待我救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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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阿斗,我不用人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