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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春梦 第三集 八年抗战》 作者:唐人

第十六回 代人受过 李烈钧言不由衷 与虎谋皮 张学良悔之已晚

 张学良蓦地麟了起来,只见他脸色铁青,胸脯起伏,昂首而望,双手一摊,一声答道:“这问题实在太大,一切详细经过情形,请审判长问蒋委员长,他知道得很清楚,此时此地,我不便随便说。”

 

  李烈钧“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不过我绝非劫持!”张学良跨前一步:“恰巧相反,是爱护蒋委员长!我也绝非叛变,恰巧相反,是拥护民族国家!咱们在蒋委员长面前表示对国是的意见,实现咱们的主张,哪里有丝毫叛变之意?”张学良惨笑:“如果叛变,请问审判长,蒋委员长今天不是好好儿的在南京吗?我张某人不是跟他来到南京了吗?”

 

  李烈钧一怔,心想这台戏唱到这里,收场似嫌太早。演下去呢?不知道这个“犯人”还有什么花招,不如问问鹿钟麟他们这些陪审员罢。李烈钧便笑了笑,向左右两边望望,意思是“你们还想问些什么?”

 

  但陪审员们个个相对无言。

 

  张学良重又往凳上坐下,两手扶桌,双目平视,法庭空气又告冻结。

 

  半晌,李烈钧咳嗽一声,继续问道:“张学良!你身为军人,为什么将国府中央大员、地方官员统统拘留起来!”

 

  张学良正欲回答,李烈钧加上一句道,“这还不是叛变吗?”

 

  张学良双手往膝盖一拍,纵声大笑;声震屋宇,全院愕然。只见他笑了一阵,倏地沉下脸来,长叹一声,就坐在凳子上大声说道:“审判长不提这班大员倒也罢了,您一定要提到他们,我也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张学良立了起来:“这班大员平时穷奢极侈,把国家民族丢在脑袋瓜子后面,中国今天到这种田地,他们也是责任难逃!这次西安事件,我只对蒋百里先生表示敬佩,因为只有他没有大官衔头,为人相当正气。其他诸人,当然也有使我敬佩的,但太少了!这班大员勇于私斗,怯于抗战,一点儿为民族国家牺牲的决心都没有,难道这班人也受人敬佩?”

 

  张学良迈前一步,举起右臂一挥:“譬如陈调元身为军事参议院院长,在西安扣留期间,还有心情调戏万耀煌的娘姨,这种老而好色之徒,审判长你认为值得人们敬佩吗?”

 

  李烈钧呲牙牙咧嘴,不知所答。法院中窃窃私议,只听见一片交头接耳之声。

 

  “还有!”张学良扭过身来:“譬如陈诚,平时口出大言,象模象样,一旦领袖蒙难,他既不设法营救,也不拔枪自戕栽,却一头钻进茅坑,把他拉出来以后满头满脸都是粪尿,这种大员也值得人家钦佩吗?审判长!”

 

  李烈钧频频挪动身体,不知如何是好。

 

  法院里扬起一片笑声,但立刻又静下来。

 

  “还有!”张学良迈前两步:“譬如陈果夫陈立夫,这一对兄弟在政府中位置极高,可是他们干了些什么?”张学良大声问:“他们干了些什么?要我跟各位说一说吗?”

 

  “张学良!”李烈钧急了,他再也无法任他讲道似的说下去,立刻阻止道:“不必说了,与本案无关!”

 

  张学良不以为然道:“审判长!这怎能与本案无关?凡事都有一个根。”他在心头捉摸措词,觉得话说重了,不大合适;受委屈呢?又不甘心,于是旁敲侧击地说道:“凡事都有一个根,这个根如果没有毛病,它的枝叶花朵一定鲜艳茂盛;这个根如果有毛病,它的枝叶花朵一定枯萎没劲,这好有一比,……”

 

  “张学良!”李烈钧一身冷汗,深怕他把这个根譬作蒋介石本人,那这台戏实在难以下台了,便喝住道:“不必说了,不必说了!”

 

  张学良朝李烈钧瞅一眼,充满了严峻与愤激的两道目光,使这个审判长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李烈钧在眼角里看见张学良坐回凳子,双手交叉在胸脯上,便向左右两旁望了望,倒透一口冷气道:“好,那我们判罢!”

 

  李烈钧率领陪审员们进入休息室,各人对今天的审判都没话说,深感代人受过。今天奉命审讯张学良,但“罪人”似平并未出庭,出庭受审的被控者有如一团烈火,一颗炸弹,审判长不敢碰它一下,陪审员们更是形同虚设。好在对张学良应该如何“判决”,即使他否认有罪,而且振振有词,侃侃而谈,但早已定罪,毋须审判长们伤脑筋了。

 

  作为张作霖的老友,而且目睹这件事的来踪去迹,李烈钧的处境是可以想象的。他默默无言,喝杯茶,抽支烟,演戏似的再率领陪审员们返回法庭,正襟危坐,干咳一声:“张学良,你一切毋须辩论,判决徒刑十年,褫夺公权五年!”接着起立,宣布退庭。

 

  这判决内容张学良早已知道,他只是冷冷地笑笑。在一片窃窃私议声中正欲迈开大步,却见李烈钧步下法庭,一脸笑迎着他走过来,拉着他的手说道:“老弟,你近来非常进步,佩服佩服。”

 

  “审判长。”张学良弦外有音,也笑笑答道:“这真是很对不起,又闹了一次大笑话,要您多费心,先大帅九泉有知,也当感激您!”

 

  这句话分明在刺他,李烈钧笑容顿敛,心想奉命审讯,代人受过,有口难言,正欲再安慰剖白一两句,张学良却一个敬礼,扭过身子,走出法庭去了。

 

  李烈钧怔了一阵,陪他走了几步路,低声说道:“一切你当然明白,我不多说,希望你回到西安之后,善自珍重。大帅九泉有知,有你这样一位世兄,他也瞑目了。”说罢两人道别,李烈钧黯然归去。张学良大步出门,仍由军委会人员送回鸡鸣寺宋子文官邸,朋友间对张自有一番劝慰,按下不提。

 

  却说蒋介石在陈布雷家里吃过饭,由郑祖穆注射过后,睡过午觉,打道回府。只见门口停了几辆汽车,侍卫长来报告客厅中有好几个人在等,宋子文和端纳在内室已等候好久了。蒋介石皱皱眉,说道:“无论什么人,说是我不舒服,不见客。”说罢硬着头皮回到书房,宋子文、宋美龄、端纳等人起立为礼,寒暄一阵,端纳话入正题道:“委员长,汉卿的事?”宋美龄插嘴道:“判了十年徒刑,特赦文件什么时候颁布?”

 

  “是啊!”宋子文言中有物:“全世界都在注意这件事。”

 

  蒋介石一言不发,脸色铁青;半晌,冷然答道:“两小时以后,就可以特赦了!”

 

  端纳高兴得几乎蹦起来,忽地看见蒋介石挥挥手道:“不过,这样做是不是好?”

 

  宋子文朝端纳看看,端纳朝宋美龄看看,宋美龄又向蒋介石看看,书房的空气急转直下,突地沉重起来。

 

  端纳脸色大变,迁缓地走向蒋介石,问道:“这样做有什么不好?委员长的声望比前更高,而且显出委员长的气度宽宏,不是很好么?”

 

  宋子文也勃然变色道:“你说说看,你又有什么新主意?”

 

  “是呀!”宋美龄插嘴:“大家都讲好了嘛!”

 

  面对着这三个着急的人,蒋介石深沉地凝视窗外,不发一言。这三个人虽然关系密切,利害一致,但蒋介石还另有一番打算。他心想华盛顿和伦敦方面怂恿东京反苏,而武士道的长刀却首先指向南京,如今连英美在华的利益都受到威胁了,英美这才着急起来,赞成中共的做法,要他也抵抗日本。然而日阀同蒋介石的关系,并不低于宋家同美国的感情,退一万步说,抗日是非抗不可了,但对于张学良这一问题,蒋介石觉得如果把他真的特赦,不提此举是否“纵虎归山”,但腰背之痛,临逮之羞,这口气实在难消,而张学良为了抗日敢于这样做法所造成的地位,更使蒋寝食不安。不杀张学良已经是天大的人情,要放他回去,那……

 

  突地蒋介石扭过身子,面对着三个紧张的面孔,柔中带硬地说道:“大体上都依照你们的意思,但关于汉卿的问题,由我来处理吧!”

 

  “你?”宋子文急问:“你怎样处理?”

 

  “不是特赦了吗?”端纳问。

 

  “你快说!”宋美龄也一阵风跟了上来。

 

  蒋介石冷冷地瞪瞪眼道:“特赦,当然毫无问题。特赦的目的使汉卿不受牢狱之灾,但他这一次的行为确非寻常,他的修心养性功夫实在太差,无论作为一个上司、一个好友、一个同事,我都应该负责。”

 

  “那你又预备怎么办呢?”宋子文焦急道。

 

  蒋介石双眉紧皱,悲天悯人地长叹一声道:“我预备在特赦之外,加上一句:交军委会委员长严加管束!”

 

  “什么!”宋子文蹦起来道:“你变卦了!”端纳也反对道:“委员长,算了吧,我看……”

 

  “我决定了!”蒋介石扶住沙发扶手,艰难地站了起来,往卧室走去。宋子文紧跟着他大声叫道;“不,不行,这样做无论如何不行!你不让汉卿回去,你变卦,我不干!”

 

  蒋介石一颠一拐地蜗牛似的向卧室走去,不则一声,宋子文绕到他面前,恨不得一把抓住他的领口,顿脚道:“你不能开玩笑!你不能开玩笑!”

 

  “玩笑?”蒋介石在鼻孔里笑笑:“难道交给我看管,会把他吃下肚去不成!”

 

  宋子文拍掌顿脚,一筹莫展,看端纳,端纳躺在沙发上呼吸急促,脸色惨白。宋子文略一迟疑,拿起大衣便往门外奔去。

 

  宋美龄在宋子文背后用英语喊道:“回来!立刻回来,我们再想办法!”

 

  宋子文把大衣往身上一披,迅速回过头来,用英语狠狠说道:“这个流氓!这个黄浦滩上的流氓!连一点儿绅士风度都没有,气死我了!西北方面很可能因此发动正式兵变,眼看战争就要发生。日本人从中得利,我们的事业这番可要完在他手里!”他指指她:“他这样违反了华盛顿的意愿,你要负责,我也有责任,我今天晚上就到上海去,另想办法,不愿意同这个流氓见面!”

 

  宋美龄还想说些什么,宋子文已经怒冲冲奔向大门。她颓然回到书房,只见端纳已经离开沙发,站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像下,嘴里喃喃地说些什么,声音发抖。

 

  “端纳!”宋美龄挽着他胳膊拉向长沙发:“可怜的端纳,你流泪了!”

 

  端纳掏出手帕,抹了一阵,凄然摇头,摊摊手苦笑笑,然后把双手在膝上一按,叹道:“上帝,末日要来了!”

 

  “有这么严重么!”宋美龄摇晃着他的胳膊,连珠炮般发问:“你说,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端纳把脑袋躺在沙发背上,仰望着那盏乳白色大吊灯,疲乏地迂缓地喃喃说道:“我上心透了,我难过极了,用尽莎士比亚剧中人绝望、悲愤的台词,不能说出我对他的感情!”他把一只手按在她的手背上:“我知道在你面前说这种话是不合适的,但是我知道你会原谅我。”端纳声调低沉:“完了,一切都完了!包括汉卿的前途、他自己的前途以及中国的前途!中国是注定要给日本人折磨的了。我曾经是汉卿的知己,也是你的知己,我深以为荣!”端纳语调愤激:“但我并不以为曾经是他的顾问而感到光荣。我在他心目之中,不过是一本字典、一本导游薄、一根手杖;但当他沉缅于日文字典、酷爱上野公园的樱花、心向东京的时候,我这本英文字典没有用了,我这本英美导游薄没有用了,我这根手杖也没有了。”端纳悲从中来哽咽地说:“你家的事业同英美的远东政策是不可分的,现在他背叛诺言,一意孤行,英美在华利益将受到损害,你家的事业也就受到损害!我同你们相处最深,我明了你们中国也最清楚,但我不愿意留在中国,看可怕的影子逐渐扩大,成为天方夜谭中的巨人,我要走了!”

 

  “端纳!”宋美龄伏在他肩上哭出声来。

 

  “记着!”端纳长叹道:“他这种发展,已经违反了你们结婚时候的诺言,他一定会遭遇到惩罚,”端纳惨笑:“当然,我们也会受到惩罚,因为我们看错了人!”

 

  宋美龄打了个寒噤,心想你们看错了人,那我就不是嫁错了人么?蒋介石对张学良的态度已经不能变更了,但她不相信局势会急转直下,因为蒋介石这样做,他当然有把握。

 

  宋美龄把这个意见告诉端纳。

 

  端纳摇头道:“无论如何,他这样做固然取悦于东京,却伤害了他对西方朋友的感情,而且刺激了中国人民对他的公愤,他完了!”端纳起立道:“请你原谅我在你面前有着这样直率的意见,因为我们是自己人……”

 

  宋美龄点点头。

 

  “不过,他不会一下子便垮台的。”端纳让宋美龄替他披上大衣:“就象他这次在西安受的伤一样,九位中外医生都告诉过我,他这次受的伤是终身不会完全治好的,问题是时发时愈,隐隐作痛而已。他的政权也就同他的伤势一样,表面上看不出,背上却装上钢架,要靠不正常的东西来支持他,这前途是悲观的。”他紧握她的双手:“希望我们将来不是悲剧中的角色,在幕布垂下之前,我决定归去,你将来也可以去美国……”

 

  “有这样严重么?”

 

  端纳苦笑道:“是这样严重!但他的病不是急症,你不必过分紧张。凡事要从他的灵魂中去看,他的灵魂是这样卑微丑恶,绝对不能赢得中国人的信任,更谈不上爱戴了!当然,老百姓没有武器的时候,他还可以维持。”端纳长叹:“可是这一次我们接触了他的敌人:延安方面的人,我才有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我姑且做一个荒唐的预言,当然我希望这个预言不要变成事实……””

 

  “是什么?”宋美龄着急道。

 

  “是延安方面的威胁!”端纳重复坐下:“我为毛泽东他们对西安事变的处理感到恐惧,因为如果他们主张杀蒋,我们不难在混乱的中国独占或分享控制之权,可是他们却提出团结抗日的口号与行动,这一着实在……”端纳强笑道:“那末我们是不是可以支持延安,取得中国的控制权呢?”他摊摊手,做了个失望的表情:“他们主张独立自主,而中国人当然也同意这种主张,那末你想:我们支持的蒋委员长失尽人心,而受人拥戴的共产党却非我们愿意支持的,我们在中国的利益,不就……”

 

  宋美龄在心头倒抽一口冷气,紧握着端纳的手也就松了下来:“那太可怕了。”

 

  端纳再起立边走边道:“这是没有办法的,违反上帝意志的人必须受到惩罚,他这样使我们在精神上受到折磨与痛苦,他今后在精神上的痛苦一定几倍于我!”端纳劝她别送,止步道:“可是你,你也要牵在里面,那就……所以我不等闭幕,就要走了。”

 

  “端纳!”宋美龄挽着他的胳膊,深沉地低声说道:“你不等‘闭幕’就要离开我,难道你愿意给人讥为懦夫吗?他们已经让我同他结婚,不管我的家庭生活是痛苦还是幸福,我到底是姓蒋的人了!”宋美龄声调愤激:“他们要我嫁给流氓,说将来他可以成为帝王,不错,现在他的确是个帝王,但你们却要离开他了,子文今夜去上海,你又要同我告别,你们把他看成了一个垂死的人!”宋美龄悲不自胜:“端纳,他这样做当然有他的一套,你们只是俱怕因此使西安部队叛变,引起混乱,如果他正在设法,或者已经设法消弭这种危机,中国的命运不仍旧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么!”

 

  端纳苦笑笑,一手扶住门框,想了想,叹气道;“夫人,目前,问题不在西安了,西安部队有形的叛变即使消弭,中国人对他无形的叛变一定在有增未已!我研究过中外历史,你也读过,历史上你曾找到过,一个不孚众望的元首,他的事业会历久不衰么?”端纳长叹,左手按在宋美龄右肩上:“我既不愿看他掉下去,也无法使他不掉下去;我们既不愿看延安升上来,又无法不使它升上来,我们痛苦极了!”端纳紧紧地抓着她的肩膀:“趁幕布还没垂下,我不如走罢!”

 

  宋美龄突地扭过身子,摔掉了肩上的手,一种愤恨悲伤的情绪使她不克自持,她转身立在大窗户下,血液沸腾,双手颤抖,厚厚的绒窗帘遮断了视线。她使劲一扯,窗帘哗啦啦左右分开,落出一个阴霾的天空、静穆的庭园来。蓦地又回过头来道:“端纳!他的幕布不会垂下,我相信他有办法!虽然我同他之间没有爱情,”她惨笑:“不过是一桩买卖!”她跨前一步:“不过事到如今,这台戏除了唱下去,更没有旁的办法。”她一耸身扑在端纳身上,双手执住他脖子里的围巾,歇斯底里地祈祷似的喃喃说道:“别走,别走呵,端纳!你们都走了,要我成天厮守着这个流氓兼帝王,我的心情你可以想象,端纳……”

 

  有分教:汉卿“管束”数十年,此恨绵绵无绝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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