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王震作广播 蒋介石悬崖拒勒马 延安受威胁 胡宗南得寸难进尺

　话说王震在延安作广播以后，蒋介石更为胡宗南的进攻延安担心。只听见王震于一九四六年十月三日广播道：“全国同胞们！从中原突围的三五九旅，经过了无数次英勇的血战，打破了蒋军刘峙、胡宗南等部队的围歼、追击、堵截，现在已胜利地到达延安了！”

 

　　“民国三十三年，中共领导的解放区战场，在进攻敌伪的战争中节节胜利。但是，国民党的正面战场——河南、湖北、湖南、广东、广西、贵州，却在敌伪进攻之下，节节溃退，广大国土沦陷在敌伪手里。全国人民把停止敌人进攻，迅速打败日本帝国主义的希望，放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军队身上，于是在南泥湾每人种有三十亩土地的三五九旅，就奉令南下抗日了！南下抗日征途中，我们冲破了敌伪军的重重封锁，消灭了出击、堵截的大量敌人。我们的作战虽然艰苦，但是我们却不断地受到华北、华中各解放区、敌占区人民热烈的欢迎、慰问、爱戴和援助，使我们感到忠于中国民族与人民解放的行动，是无上的光荣！我们经历了万里的南征，终于打到湖南和广东。日寇投降以后，我们遭受了薛岳、余汉谋等部的‘围剿’。我们因为中共中央避免内战、争取和平民主团结的方针，忍痛告别了湖南和广东的人民，撤回到中原来，并且和新四军第五师李先念将军、河南王树声将军部队会合了。”

 

　　“可是，‘双十协定’签订后，背信违约的蒋介石，发动了大规模的内战。中原军区，遭受国民党军队的大举围攻。我们中原的部队，在李先念将军指挥下，给予蒋军严重的打击。到了今年一月十日，国共两党又发布了停战令，并有美国参加执行停战。想不到蒋介石在美国援助之下对停战令还是同样的破坏，甚至在罗山汉口协定以后，蒋介石的进攻，还是一直没有停止过。六月下旬，蒋介石更下令全国围歼中原军区部队。在这一时期中，我们清楚地认识了美国反动派援助蒋介石，扩大中国内战，以及蒋介石出卖领土主权，用美国武器屠杀同胞的罪恶面目。蒋介石这次围攻中原军区，调动了第十八军、第七十五军、第七十二军、第二十六军、第六十六军、第四十一军、第四十七军、第四十八军、第十五军、第十军，共十个军和十几个保安团，而且在几十个县的范围内，征调民伕拆毁祠堂、庙宇和很多民房，砍伐果木树，建筑了上十万个调堡；军队改为美械日械的装备，聘请曾经参加执行小组的美方代表古来福空军上校，在汉口训练空军。”

 

　　“蒋军在六月二十六日，开始了大举进攻，以李先念将军司令部所在地宣化店为围攻合击点。我军为了生存，被迫自卫，在李先念将军指挥下，经过抗击后，在六月二十九日、三十日实行坚决英勇的突围战。在为生存自卫的突围战中，我军俘虏了十五军军官，缴获蒋介石给刘峙的手令，知道了蒋介石全面围歼中原中共部队的恶毒计划，是发动全面内战的内战，知道蒋介石梦想在四十八小时内歼灭中原李先念将军所部六万余人，幻想造成所谓‘惊人的胜利与奇迹’。蒋介石的这个梦想，由于我军胜利突围，完全被粉碎了。在缴获的文件中发现，蒋介石的军队，把所筑的碉堡以及改装美械训练与作战计划都供给了美军顾问，美国人员明知蒋介石要歼灭我们，可是却假痴假呆地让他们来歼灭我们。这就是美国的所谓‘调处’。我们亲眼看到美蒋狼狈为奸的证据。我们亲眼看到蒋介石连自己的军事秘密都全部告诉美国人，我们气得冒起火来了。”

 

　　“这次我们突围胜利，基本的原因就是我军全体将士，都认清了蒋介石背信弃义卖国殃民的罪恶，认清了美国帝国主义武装干涉中国内政，从而激起了我军高度的爱国主义与英雄主义的梢神。蒋介石在围歼失败之后，又增调了第一军、第九十军、第七十六军、第三十六军及四川的第十四军共五个军，企图在鄂陕边将我军歼灭；但是，蒋介石又失败了！我们在与九十军作战中，缴获了蒋介石给赵锡田等的命令。命令里说，要活捉李先念、王震、陈少敏等人，并且要全部歼灭我们的军队。如果不能完成任务，则所有将领都要受严厉惩罚。蒋介石满以为依靠美国帝国主义供给军械和物资，以及训练指挥军队等援助，加上他那法西斯的军政令，就会打胜仗的，但是结果怎么样呢？现在追击我们的蒋第十军，第四十一军，第四十七军及第一军都已经受到惩罚，不过惩罚这些部队的，不是蒋介石，而是解放区自卫战争的常胜军。我们的刘伯承将军和陈赓将军的部队把蒋介石嫡系将领赵锡田、黄正成等俘虏，把他们部队消灭了。蒋介石派来追击和堵截我们的部队，被歼灭的、被打伤的、被拖病与开小差的，减员也在一半以上。”

 

　　“现在我军王树声部的皮定钧旅，早已到达苏皖解放区，三五九旅和五师的一部，也已回到陕甘宁边区，其余部队仍在鄂豫皖川陕广大地区与广大人民中生存着。三五九旅在两年中间，南下北上，跋涉祖国山河达两万二千里，经过八省境地，英勇战胜了日寇、汪精卫和蒋介石，艰苦地克服严寒、酷署和江河山岳的自然阻碍。这证明在毛泽东主席与朱德总司令的旗帜下的军队，在反抗外国帝国主义侵略的战争中，在打败卖国贼反动派的战争中，经得起严重的考验，爱国主义与英雄主义的人民的军队，永远是不可战胜的！”

 

　　蒋介石无法创造“剿共奇迹”，失望却不死心，要陈布雷把他的“加强剿共，有我无匪”的决心三令五申给高级将宫，并强调“剿匪”的部队越多越好。

 

　　话说蒋介石决心攻占张家口，然后下令召开国大，接着借大会名义，堂堂正正“讨伐”延安，来一个全面包抄，“国共问题”也就了了，自以为这个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好生得意。不料战报传来，东北、鲁西各线惨败，两役损失达一万六千人。二十五师及一一九旅全部覆灭，师长旅长以下一万余人全部被俘。蒋介石正烦恼间，侍卫官报告冈村宁次求见。列位看官，这个冈村宁次正是日本军阀侵华头子之一，日本投降以后，冈村以“联络官”的身份长驻南京，既非战犯，也非罪人，好不自在。而他同蒋介石关系亲昵，一般人也奈何他不得。这番为了部下殴人事件，特来见蒋道：“委座，昨晚我们庆祝日本通过新宪法，在金银街四号设宴招待留京部属，有几个部下多喝了几杯酒，一出大门，便殴打一个乡人，贵国防部有个军官来劝，也给打了，这件事实在抱歉，特来请罪。”

 

　　蒋介石苦笑道：“那新闻可多了，最近我同美国签订不少条约，航海的、空运的，一共有三四个之多，条件对他们好了点，有人便骂我把中国送给美国了。美国兵在醉酒闹事，现在再加上你们，我可很难说话了。”

 

　　冈村再道歉不迭，掏出一纸文件道：“委座，延安《解放日报》社论分析内战形势，你可曾过目？”

 

　　蒋介石道：“听是听说过，没研究。”

 

　　“我以为不能小视。”冈村道：“这个分析多少有点道理，贵方要多加小心才好。”

 

　　蒋介石知道冈村对中共的战略领教不少，因此问道：“你以为如何？”

 

　　冈村看着那张报纸说：“延安的口气很大，说‘推测国民党的军事行动，不久就要从战略的攻势转到战略的守势。这一可能性，再过几个月，就会由中共所领导的军队和解放区人民日益加强的战斗来决定。在这一时期内，美国帝国主义者和蒋军也将惑到无法克服兵力不足和士气低落的致命伤。’这……”

 

　　蒋介石大笑：“这个牛吹得太凶了点，再过几个月，中共根本要变成历史的名词了。”

 

　　“委座！”冈村道：“让他们的牛吹下去，看看里面有没有一点点道理。咳！中共这帮人，老实说，皇军实在是伤透了脑筋的。”他再念：“中共的这种观点，是根据过去几个月的内战形势最显著的四点：一、国民党兵力在十月间丧失了八个旅。自从蒋介石在七月间发动内战攻势以来，连这一共损失了三十三个旅，等于进攻解放区的国民党军总数的六分之一；二、国民党虽采取攻势，中共的反攻仍在此伏彼起地永无休止，战果不小！”

 

　　蒋介石一摆手问：“有数字么？”

 

　　“有的，”冈村道：“不过只举了一两个例，说是在冀东地区，他们反攻以来，已使国民党损失七万人。而且在过去两个月内，经过八十次战斗，克复了青龙、乐亭和宁河各县城；三、自从蒋介石发动七月攻势以来，虽已侵袭了解放区一百一十七个县，但中共仍掌有三百七十八个县。而在这些被占县城的乡村中，大部分仍在中共手里；四、在国民党控制下的地区里，目前参加暴动的农民达十三万人！而在解放区里，军民防卫力量已一般地加强。因为他们已经抛弃了和平的幻想，他们明白：蒋介石和美帝国主义者，一意要消灭他们。”

 

　　蒋介石冷笑道：“不消灭他们，难道要我请他们上台不成！”

 

　　“这个说法很特别，”冈村继续说：“延安在指责美国，说自从日本投降以来，美国拿租借和转让军事配备的方式，把四十万万美元援助蒋氏内战。这个数目，较之联总在一年之内赈济全世界的数目、以及美国于战后对英贷款的总数还要庞大。”冈村低声说：“还有一点，是指政府军队的战斗力，年内无法恢复，同时指出我们兵源缺乏，捆绑壮丁到处引起反感。”

 

　　“让他们去说吧。”蒋介石透一口气，满不在乎道：“让他们去乱说吧。我已经下了停战令，打算消除中共拒绝参加国民大会的主要借口，但为了防守现有阵地，无法避免的战斗行动例外。”

 

　　“这一着实在高明。”冈村道：“他们说这是蒋主席的和平攻势。委座要中宣部彭学沛部长宣读的声明，他们也已经感觉到不妙。今天就有人说，中共对委座的声明有强烈的反应，认为停止冲突但要防守现地；借口情势变迁推翻了政协决议；行政院不改组，国府委员会改组也待商量，宪草不依照政协决议去做；国大如期举行，留下空位给中共以及其他党派等等，一切都为了国大的演出，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我也听到这种说法。”蒋介石道：“我也欢迎他们这种说法。我给脸，他们不赏脸，不是敬酒不喝喝罚酒吗？哈哈！”

 

　　但又沉下脸来道：“对于中共的任何论调，我可以不理不睬，可是有一些在我们地区出版的报纸，也在攻击我同美国签订的各种条约，或者刊登中共对局势的谈话，而这种谈话又是不许见诸报端的。”

 

　　冈村问道：“据合众社的消息，说张学良将任台湾行政长官，有这事吗？”

 

　　蒋介石一怔道：“你怎么相信？”但他却问：“如果是真的，你有什么意见？”

 

　　“我觉得如果是事实，对日本是很不利的，因为张学良是个著名的反日人物，而日本在台湾又呆过五十年。”

 

　　冈村稍顿，立即起立道：“我想回去了。张学良做不做台湾行政长官，我不应该有什么意见，我只是说说而已。”

 

　　蒋介石道：“张学良修心养性，也许去贵州只是易地读书，不会出山。你别急着走，我这几天正在等待一个大转变，定不下心来办事，同你聊聊也好。”

 

　　冈村笑道：“我得回去一下，那件喝醉了打人的官司，总该去了结才是，别让委座处境困难，那我们太不够朋友了。”说毕两人并肩走出庭园，握手而别。蒋介石感到该听听外面有什么消息，便把宣传部长彭学沛找来道：

 

　　“这几天很重要，外面有什么妖言惑众的？你不妨直说，越详细越好。”

 

　　“报告主席。”彭学沛道：“外面是有闲话的，听口气，是出于中共之口，主席不去理它罢。”但蒋介石一定要听，说是解闷，于是彭学沛便说：“好几个人说：在国民党当局所定期召开的国大之前四天，蒋主席发表了一个时局声明，并对中央军颁布了停战令。”

 

　　“时局声明措辞漂亮，实际上是宣告：一、借口情势变迁，完全推翻政协决议；二、没有中共和其他民主党派代表参加的国大会议，也要如期开幕，并将演出制宪以至选举大总统；三、国府不一定在‘国大开会前改组’，行政院改组更谈不到；四、宪草不经政协宪草小组完成审议就提出包办的国大，俾使制成‘朕即国家’的宪法。一句话，就是表示国民党当局悍然走上反政协、反民主的路线，假手御用国大，使独裁合法化的决心。”

 

　　“娘希匹！”蒋介石狞笑：“骂得好，说下去！”

 

　　“他们还说，”彭学沛道：“以停战令而论，更是明明白白的一个骗局。第一：这停战令生效时自是令下之后三天，即在国大开会的前一天，明明是为点缀国大而设的幌子。在这三天之内，中央军尽有时间加紧进攻。第二：这停战令还拖了一个‘但是’的尾巴，把‘防守现地所必需者例外’，显然是为自己留下继续大打特大的借口。自中央军在中原和苏北发动攻势以来，彭学沛等人哪一次不是说‘自卫’‘防御’？有了这一个‘但是’，顾祝同、杜聿明可以放心放胆地打下去！”

 

　　“不消说，这个国大独脚戏上演前玩弄的把戏，又是‘马扁’大导演出的主意，但是民主党派和中国人民领教多了，决不会上当！”彭学沛苦笑道：“他们把我也骂够了。”

 

　　蒋介石冷笑问：“这个‘马扁’指的是谁？”

 

　　“是马歇尔和司徒雷登。”彭学沛道：“马扁合在一起便是‘骗’字，他们经常这个样子说我们的。”

 

　　蒋介石道：“不过这个不算是正式抗议，他们这两天有什么动静？”

 

　　彭学沛道：“他们的活动也很积极，延安今天还发表了一个声明。”

 

　　“怎么说？”

 

　　“这个，”彭学沛为难道：“主席过目吧。”说罢递过一叠恭楷文件，蒋介石接过，只见上面写着：

 

　　“……中共中央发言人廖承志声明：蒋介石一面颁布片面停战令，一面召开国大（这是分裂团结的工具），并以二百旅的大军来进攻解放区，这种做法是连小孩子也骗不了的。中国共产党和全国人民都渴望和平，但不幸蒋介石没有一点要求和平的诚意。蒋介石应该：一、颁令停止召开一党包办的国民大会，而根据政协决议的内容和手续，与各党各派商议，召开一个民主的国民大会——”

 

　　蒋介石忽地想起：“前天我说的，郑振铎在上海编印的什么《民主周刊》，已经封门了吧？”

 

　　“对了。”彭学沛道：“还有‘民治通讯社’和‘民治新闻专科学校’也下令停办了。”

 

　　“这样就好。”蒋介石看下去，只见延安《声明》写道：“二、将侵占解放区的国民党军撤退至今年一月颁布停战令所占据的阵地，并停止一切军事行动。只有实行这两点，才能证明蒋介石的和平诚意。否则所谓停战，所谓和平，必然是假停战，假和平。”

 

　　“中国共产党愿意参加目的在停战的一切谈判，但将反对一切欺骗活动。本月八日蒋介石发表声明，要召开他一手包办的国民大会，去通过他那一党独裁的宪法，并从而侮蔑政协的决议和全国人民的公意，表示蒋介石已决心进行长期的独裁和内战，并显示中国的大局已比从前更严重。为了掩饰他进行独裁和内战的手段，蒋介石又同时宣布另一个所谓停战令。然而在过去，蒋介石亲自下过多少次停战令，又多少次予以撕毁？”

 

　　“这一次停战令也象过去好多次停战令一样，根本不是一个停战令，而是继续进行大规模内战的作战令，全国人民必须记住：不要再受骗！”

 

　　“目前，蒋介石的大军已经侵入许多解放区，占领了解放区一百二十几座城市，恣意劫掠，无恶不作。他们在全国强拉壮丁和强征谷物去准备长期内战，他们正在调动军队，准备作新的进攻。最近他们从各地抽调军队要进攻陕甘宁边区，这就是一个例证。在这次所颁布的停战令中，蒋介石所谓‘防守现地所必需者例外’，只不过是继续采取攻势的一种借口，这是和过去许多次用来撕毁停战协议的其他借口一模一样的。”

 

　　蒋介石淡淡地一笑：“没有怎么骂我嘛！我看得多，反而觉得平淡无奇了！”

 

　　彭学沛既去，蒋介石在花园踱步，对召开国大事，反复思虑，认为只要马歇尔同司徒雷登已有默契，民间的反对理它作甚？何况已经召开了，国民党想开一党国大已经十年之久。十年前想开的那个国大，照规定只有九百五十个代表，这次召开的国大代表却有两千零五十名之多。这个数字是政协决议所规定的，在原定九百五十名代表外，增加一千一百名，成为两千零五十名，而其中中共和民盟的代表应占四分之一以上。

 

　　现在中共和民盟因为南京方面撕毁政协决议，未提名单，蒋介石便在国民党原有九百五十名代表之外，再加上几百名国民党代表便要开会，说这个不是一党国大，的确无人相信，连蒋介石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匆匆入室，吩咐陈布雷道：“我刚才想了想，国大还是延期三天再开吧。我以为这样做有几个好处。首先是分化第三方面，要他们开送名单来，不再支持中共的一意孤行，打破他们的联合阵线，否则只是我们一个大党，实在也不好看。其次，我们既要召开两千零五十名代表的国大，至少也要有一千零二十五个代表到达，才能开会。可是到十一号为止，报到的代表只有九百多，差得太远，不如展期三天，一来解决这些问题，二来可以表现我们的宽大为怀，你说如何？”

 

　　陈布雷忙不迭点头道：“太好了，太好了。”

 

　　蒋介石绕室徘徊，又想到一个主意，当即教人分头办理。

 

　　正是：什么代表一两千，原来是出独脚戏。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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