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李重甲郑重点头，接过，他心思转的极快，随即找了个空来到铁山的房间，见铁山正一身便装，专心地磨箭头。

　　“这两天，省城有头有脸的商绅们全都来了，要入股，李玉堂来者不拒，区巡抚心花怒放，制造局里里外外干劲十足。”李重甲声音很小，“李玉堂对卑职非常信任。”

　　铁山打量箭头。

　　“到目前还没有发现他跟乱党有任何联系，一旦发现证据，卑职立刻报告大人。”

　　铁山眯眼瞄准，“嗖”的一声。

　　箭射出！

　　李宅里却是一片欢天喜地，大门口，女眷等人都出来了。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辆崭新的乌黑发亮的洋汽车，汽车上装饰着红绸和红花，一个大檐帽制服司机站在车边。

　　阿四瞪大了眼睛，老太太、曹氏、徐氏等一干李家主仆也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

　　老丁笑容满面，“这是抚台大人特别为总办配备的洋汽车，请总办、总办夫人上车。”

　　“奶奶！” 阿四立刻回头，“奶奶先来坐车！”

　　老太太笑道：“我不坐这铁家伙，怪吓人的。”

　　区舒云一身洋装，也去拉老太太，“奶奶，不吓人，可稳当了，坐这个叫兜风。”

　　“兜风？全广州的风头全都兜到咱们家了，你们夫妻俩坐吧，千万别撞到人。”

　　阿四和区舒云一人拉老太太一只手， 众人跟着起哄：“有孙子孙媳护驾，你老怕什么？”

　　老太太打死不肯上车，一直往后躲，热闹成一团。

　　阿纯在一边默默看着这对“新潮夫妻”，心中难免失落，转身往回走。

　　“阿纯妹妹！”区舒云一把拉住了她，“你别走，跟姐去兜风。”阿纯想抽出手，区舒云抓得更紧，“连姐的话你都不听了？”

　　几个人好歹上了车，汽车驶过街道，前前后后的路人们全都伫足观望，充满惊诧。

　　阿四、区舒云、阿纯三人坐在后座， 阿四和阿纯各看车外，区舒云坐中间，兴奋地看前面，“拐弯，到那条路，对，再快点！”

　　汽车转上一条行人稀少的路，加快了速度。

　　区舒云问道：“重光，比你跑得快不快，稳不稳？”

　　阿四笑而不答。

　　区舒云转向阿纯，“阿纯，你觉得呢，你怕不怕？”

　　阿纯摇摇头。

　　区舒云意识到身边两个人都刻意看窗外，不碰眼神，也不说话，便拉了拉阿四，“重光，你跟我换个位置。”

　　阿四没理她。

　　“快点嘛，我想坐边上。”

　　阿四就是不动地方。

　　区舒云又去拉阿纯，“那阿纯跟我换。”

　　阿纯抓紧扶手不动。

　　区舒云皱眉，也不说话了。车里静悄悄的，气氛有些尴尬，她忽然叫道：“停车，司机停车！”

　　车停下，阿四被区舒云推下车，接着她自己也下了车。阿四不知她要干什么。

　　车内，区舒云坐到了司机位，对坐在副座的司机，“怎么开？”

　　阿四一惊，“你不会开啊，搞什么搞？”

　　区舒云催司机，“你说呀，怎么开？”

　　司机只好教她，“左脚踩着那个，右脚踩这个，右手挂档，好，右脚慢慢抬……”

　　区舒云一番操作，阿四连声叫道：“你别开别开，我们都害怕……”

　　车忽然猛地往前一窜，又被猛地刹住，阿四和阿纯都撞到了前座靠背。

　　阿四急忙心疼地扶住阿纯。“没事吧，阿纯……阿纯妹妹。”

　　“我没事，姐夫。”阿纯声音仍然轻柔。

　　阿四对区舒云发火，“你快下来！不许你开！”

　　区舒云从后视镜里看着，看见阿四的手本来抓着阿纯，阿纯要拿回自己的手，二人似在较劲，阿四还是松开了阿纯。

　　区舒云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琢磨出一个好办法。

　　她回了李宅，就悄悄地跟着老太太进了屋，附耳一番说话，老太太惊了，看着她，肃声道：“舒云，你说实话，重光是不是办了什么错事？”

　　“没有，重光没办什么错事。”区舒云摇头。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老太太想不通，“那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奶奶。”区舒云撒娇地,“我就是觉得……他们俩挺般配的嘛。”

　　老太太琢磨半晌，这才低声道：“舒云，跟奶奶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担心……你不能生养？”

　　区舒云脸刷地红了，“奶奶，你说什么呀。”

　　老太太生怕惊着她，“就是嘛，能生赶紧生，奶奶也急着抱曾孙子呢，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什么问题，你们抱养一个也不是问题，犯不上给重光娶小。”

　　区舒云哭笑不得，“奶奶，不是这样。”

　　老太太正色道：“阿纯姑娘是挺好的，也难得你这么开通，可咱们李家，从你太爷爷就定过规矩，不能收姨奶奶。”

　　区舒云皱眉不语。

　　“你呀，更不能把重光给惯坏了，这男人，你本来是为了对他好，可时间一长，他觉得是他该得的，这就坏了，有了头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他敢？我借他几个胆。”

　　老太太笑了，“那倒是，重光也不是这样的人。”

　　区舒云继续撒娇，“奶奶，太爷爷定下规矩是有道理的，过去男人都三妻四妾，还要去不干不净的地方，太爷爷怕后代学坏了，自然要这么管，可现在重光，上的是西学，西方都讲一夫一妻，从重光心里肯定不会有非分之想，我倒觉得，如今他当了总办，进出都要跟官老爷们混，应该少些洋派，多些传统，不显得那么各色；他要去什么书寓、堂子我肯定不依，但娶个姨奶奶，又是阿纯妹妹这样的，我反倒放心。还有一个原因，是出在我阿纯妹妹身上。”

　　前边把老太太听得很舒服，此时吓一跳，“阿纯怎么了？”

　　区舒云假装黯然，“阿纯妹妹爷娘走的早，打小又有眼病，人善良，也挺可怜的。我有心帮她找个好郎君，可悄悄打问了一圈，哪有合适的？前天我就去找马真人打了一卦，马真人说，阿纯是旺夫命，谁娶了旺谁一家子，可是，这亲事有一个说道，必须是亲上加亲，方为银上镶金，要不然，阿纯的命就苦了，我想了半天，阿纯除了我这个表姐，哪里还有什么亲戚，然后，我突然就想明白了……”

　　一席话，既有亲情感情，又处处为重光和李家着想，老太太不觉听美了。

　　区舒云看在眼里。“要是单从我这方面想，我才不能让他娶呢。”

　　老太太想了想，“那，把二老爷叫来，我问问他。”

　　李玉堂万没想到区舒云竟然能答应此事，不由愣住了，“娘，这是谁的主意？”

　　老太太摇头，“别管谁的主意，你觉得好不好？”

　　李玉堂沉吟，“舒云她能同意？”

　　老太太笑了，“要不说吗，这孩子脾气大，气量也是难得的大，就是她提出来的呢。便宜了重光这小子。”

　　李玉堂想了想，“娘既然没意见，我也觉得挺好。”

　　老太太点头，心里对区舒云的大度很满意，“那就好，舒云还让瞒着大家，她来张罗。”

　　得到了肯定答复，区舒云立刻觉得自己办了件得意的事儿，她拉上阿纯和阿四，开车一路穿行，阿四坐在副座，阿纯坐在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