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阿四扶起老丁，“丁叔，那你去吧，一路小心。”

　　老丁要上车，站住，“少爷，万一我出了什么事，小丁就托付给少爷了。”

　　阿四含泪，“丁叔，不会有什么事的。”

　　老丁道，“是不会有事。我就是想着，小丁这孩子脑筋缺根弦，少爷要好好调教他。”

　　阿四提醒他，“丁叔，我是阿四啊。”

　　“少爷！到现在你还这样说？你就是阿四，你也是重光少爷！小丁交给少爷我放心！”

　　阿四含泪，“丁叔，我答应你，快去吧。”

　　小丁悄悄听着，眼睛含泪，原来他一直就站在弹药车的另一边。

　　老丁上了弹药车司机楼。阿四又跑过去，隔着车窗，对老丁身边的刘革命党道，“刘兄，拜托了！”

　　刘革命党道，“放心吧！李总办，刚才多有得罪。”说罢，行了一个标准的新军军礼。

　　阿四感动，抬手想回礼，又觉不伦不类，临时改成了抱拳。

　　制造局大门口，手枪，手榴弹……卖鞭炮的摊主和顾客（革命党）都暗自做好了准备，紧张地盯着大门方向。弹药车停在大门口，正接受清兵门卫检查。老丁一脸平静，递出货单，清兵查看。刘革命党暗中握枪，一边观察清兵门卫，一边与远处的鞭炮摊主交换眼色。

　　货单上盖着巡抚大印，清兵门卫撕下半截留底，另半截交还老丁。办公室里，阿四和身后的曹三德焦虑地从窗户望出去，只见弹药车又启动了，开出制造局大门。

　　阿四心里又激动，又不安，望向半空，低声念叨，“爹！我们起义了，我们革命了！”眼泪夺眶而出。

　　新军军营外营门紧闭，守卫持枪来回走动。

　　“什么人！”守卫突然站住了。

　　“我！三队老郑，”伪装成新军下级军官的于镇伟带着一名“亲随”，醉矄矄地，“他娘的，正喝着呢，非让回来，回来还不让进，过的什么年这叫？”

　　守卫过来开门，“抚台大人说了，这叫一团和气年，得，进去接着喝吧。”

　　一进营房，于镇伟立刻健步如飞，他来到越好的地点，一进去，几名下级军官围着他，急切地问，“镇伟兄，怎么样？”

　　于镇伟道，“不出意外的话，七点钟，五百条枪，一万两千发子弹就会运到军营门口。”

　　几名下级军官全都充满了希望。

　　行驶的弹药车上，怀表显示时间，六点四十。老丁收起怀表，对司机道，“阿胜，再快点，七点钟必须赶到。”

　　“你老坐好，”司机加速。

　　刘革命党看着他，“丁总管，到那边就有危险了，你老可以半路下车。”

　　老丁笑，“下车？后生仔，你以为这车上是什么？”

　　刘革命党不解，“不是弹药吗？”

　　“哼，”老丁一脸严肃，“是我家老爷一辈子的心血！把它交给你们可以，可我得替我家老爷看着，看你们把它派上了用场！”

　　刘革命党无语，默想。

　　老丁起身回头，查看后车厢，忽然愣了一下，眯眼寻看，“谁？出来！”

　　从后车厢的弹药箱之间，站起了小丁，怯生生地喊道，“爹。”

　　“臭小子！你是怎么回事？”

　　小丁嗫嚅，“爹，我……不放心你。”

　　老丁大怒，“傻丁！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得照顾好少爷，快回去！”

　　“我不！爹，少爷那安全，我要陪着你。”

　　“再胡说我揍你！”老丁想打小丁，但前后车厢有隔，打不着，“我叫车停下，你快回去照顾少爷！”

　　正说着，车减速拐弯，老丁急忙抓住靠背，仍呵斥小丁，“你什么时候才能长进？还不跟着少爷历练！少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车竟然刹车停下了。车前头不远，停着一排带铁蒺藜的木头路障。

　　老丁、司机、刘革命党都望出去，大感意外。

　　“危险！隐蔽！”刘革命党的声音刚刚喊出，一片密集的枪声响起！

　　路上拐弯处三排高低不同的步枪同时开火，无数子弹射向弹药车司机楼，顿时硝烟弥漫。

　　硝烟散去，一片安静。司机楼已是千疮百孔。透过车窗，只见中弹的司机，中弹的刘革命党，中弹的老丁……

　　老丁死不瞑目！

　　小丁吓疯了，他呆呆地看着老丁，想喊，不敢喊，想躲，不知往哪躲！四下里静悄悄的，小丁使劲躲进弹药箱间，仍觉得不安全，又爬出来。他从车缝间往外看，什么人影都看不见，这是怎么了？！

　　后车厢帆布，被从里面扯开了一角，小丁狼狈地爬下了车。正要跑，听见脚步声，小丁躲在车边一动不敢动。

　　一个声音大声地，“报告，人都死了！”

　　另一个声音，“查看一下后边。”

　　脚步从车的另一边晃过，小丁急忙钻进了路边的草丛中。

　　有身影踏上了后车厢，脚步声，接着，刚才小丁钻出来的帆布一角被扯开，一个巡防营士兵露出脸，往外张望寻找。

　　小丁趴在草丛间，大气不敢出。

　　头顶上士兵的声音，“报告，后边都是枪支弹药，没有人！”

　　另一个声音，“好了，归队！”

　　脚步声离开了。小丁瘫在草丛中，脸色苍白，后怕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传来汽车发动声。

　　小丁睁开眼，眼前的弹药车并没有动，却看见另一辆弹药车从隐蔽处开了出来。

　　小丁揉揉眼睛，没错，两辆车几乎一模一样，连上边的“华南制造局”的牌子都一模一样！

　　那辆弹药车开动了，向远处驶去。

　　小丁充满困惑地爬起来，他悲痛地看着开过去的那辆车，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新军军营里，于镇伟在慷慨演讲，鼓动着士兵们。

　　“若有人觉得满清对自己尚好，那请问，他们为何给你枪，却拿走子弹与扳机？又为何把你们圈在这里，如同牛马一般？”

　　众新军士兵有的手里还拿着吃食、酒杯，但全都认真听着。

　　于镇伟一挥拳，“因为他们害怕！怕什么？怕汹汹革命之浪潮，怕我等与民众之觉醒！他们害怕，我们有何可惧？！此等机会，虽有钱也买不来，兄弟们只管放心起事，制造局即刻就有接济！”

　　众新军士兵群情激动。出现过的严副统带，带着几名亲信进来。

　　“听说混进乱党来了。”严副统带巡视着，“于镇伟！果然是你小子，上回就放跑了你，还不知悔改，把他给我抓起来！”

　　手下亲信要过去，新军官兵要护住于镇伟，于镇伟反而挣开众人，对那几名要抓他的人道，“兄弟们，大家都是汉人，为什么要替满清卖命，做奴隶做走狗？跟大伙一起革命吧！”

　　严副统带的亲信迟疑，也不知是被说动，还是被群情忷忷给震住。

　　严副统带大骂，“放肆！你们都是官家的人，放着好日子不过，瞎起什么哄？你们两个，快把他抓起来！”

　　于镇伟忽然掏出手枪，开枪！

　　严副统带中枪，捂着肚子，“抓……抓他，大家不要……”

　　严副统带倒下，他的亲信们一时全傻了。

　　于镇伟大声道，“弟兄们，现在已经七点了，弹药车就在外面等我们，大家冲出去……”

　　其他低级军官也高喊，“弟兄们！冲出去！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