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上个月，袁宫保可谓腹背受敌，内斗满臣，外斗革党；南边跟汉口打，北边被吴禄贞断了后路。哼，控制了禁卫军不就轰走了摄政王吗？一把斧子不就解决了吴禄贞吗？大丈夫若无这等杀伐决断，仅凭权谋二字，又岂能列土封疆？”

　　李重甲如何听不出弦外之音，“袁宫保英才天纵，重甲岂敢望其项背？”

　　中年人不想再绕弯子，忽然道，“只有一天时间了，李大人若不杀孙贼，就请杀我。”

　　李重甲赶紧站了起来，“穆之兄何出此言？容小弟想办法！”

　　中年人笑了，“办法慢慢想，不管李大人杀不杀我，只要孙贼离开了香港，李大人效忠袁宫保的密电就会摆到孙贼面前，这是我们北方人的做事风格。告辞！……请留步！”

　　说完，他根本不管李重甲的挽留，转身大步走了。

　　李重甲怔在原地，这才知道碰上袁世凯，他根本就没有退路！铁山的手段与袁世凯比起来，铁山简直算得上是圣人，他正在皱眉思索，一个亲信匆匆进来，对他耳语几句，李重甲脸色沉下来，“你们先去，我马上到，绝不能再失手！”

　　亲信出去后，李重甲来到隔壁房间，他敲门。

　　门被他的手下打开了，李重甲径直走到床边，只见区舒云睡在床上，区巡抚睡在另一边沙发上。

　　李重甲看着区舒云的睡颜，问道：“用了几颗药？”

　　手下低声回答，“每人四颗。”

　　“好，你就在这儿守着他们，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

　　“是。”

　　李重甲又看了看区舒云，轻轻给她盖上一个毯子，转身走了。

　　熟睡的区舒云，其实并没有睡着，她动了下睫毛，轻轻滴呼吸着。

　　修道院外的街道上，借着微弱的路灯灯光，可以看到墙上贴着阿四的通缉令。眼下抓捕他的风声很紧，阿四不得不加倍小心。

　　修道院大门紧闭，小铁门开了，阿纯和李念慈出来，阿四迎上来，将她们扶上早已等待在路边的马车。

　　阿四看着阿纯，有些愧疚，低头避开她的目光。阿纯反过来安慰他，“阿四哥，反正你决定要去做的事我都支持你。”

　　阿四一阵感动，笑笑。

　　“我和小阿云等着你。”

　　阿四惊喜，“怎么叫阿云了？”

　　阿纯笑道，“我觉得是个女孩儿，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是女孩儿就叫阿云。”

　　阿四点点头。

　　李念慈将一个大包放在马车后面。阿四对她道：“姐姐，阿纯就拜托你了。”

　　李念慈微笑，“阿四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阿四点头，有些踌躇，“姐，你知道我要做的事，李家对我……”

　　李念慈平和地看着他，“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李重甲是自作孽不可活。如果……如果你需要的话，我随时可以为你作证。”

　　阿四感激地望着李念慈。

　　黑暗中，传来马蹄声。阿四警觉，“你们快走！”

　　李念慈跳上马车。就在这时，另一辆马车从后面猛冲过来。

　　阿四敏感不对，对车夫包十道，“十哥快跑！”

　　那辆马车疾驰而来！几个黑影跃下，挥刀向阿四冲过来。阿四腾挪躲闪，抄起一根木棒，跟对方拼命。

　　奔跑的马车上，阿纯回望阿四，见他正被几个黑衣人围攻，情况危急。

　　阿纯撕心裂肺地哭喊道，“阿四！”

　　黑暗里传来阿四的叫声，“我没事！你们快跑！”

　　李念慈泪如雨下，只能紧抱住阿纯，包十咬着牙，疾驰着马车冲了出去，留下阿四以一敌五，很快就被黑衣人摁住制服了。

　　他被绑了起来，反剪着手，被两个便衣押到一间仓库里，按到了李重甲面前后，便衣们便退了出去。

　　李重甲微笑，“阿四，终于又见面了。”他示意便衣退下，随意走动着说道。

　　“‘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况且我们俩真做了一年多兄弟，我实在不忍再杀你一回。我有个想法，割了你的舌头，把你交给革命党，你觉得如何？”

　　阿四抬起头，冷笑，“孙先生明天就离开香港了。”

　　“什么意思？”

　　阿四恨恨地啐了一口，“李重甲，你所有目的都是为了往上爬，你现在位置已经很高，今天下午又成了保护孙先生的英雄， 何必还要捧袁世凯的臭脚？ ”

　　李重甲饶有兴致地蹲下来，“你的意思是，只要我真心保护孙先生，你可以帮我保守秘密？”

　　阿四看着他，大声地说，“你可以杀我，我只是觉得，连我这样一个车夫，都知道共和比专制好，你那么多文化，就一心跟着孙先生干，不是很好吗？”

　　李重甲笑了，“刺不刺孙，我还没下决心。可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一定要保孙中山？”

　　阿四黯然，“为了李家人。”

　　李重甲恍然，点点头，“李重光，李玉堂。”

　　“还有奶奶。”

　　李重光又不解了。

　　阿四低声道，“奶奶早知道我不是重光，可她临死，还是把李家交给我，她只求我一件事。”

　　李重甲感兴趣地听着。

　　“她让我……劝你走正道。”

　　李重甲愣了，紧接着哈哈大笑，“你反正是一死，竟扯出这么多花样，我的家成了你的家，将来我成了革命家倒也是你的功劳？那我问你，我明天娶区舒云，你是不是也恭喜我？”

　　阿四不吭声。

　　“你不用装，你喜欢她，可她最后跟了我，她还是个黄花闺女，对不对？”

　　阿四恨之入骨地看着他，李重甲猛地伸手卡住了阿四的脖子，他要亲手掐死阿四，这个他一直以来又嫉又恨的人，他用力极大，阿四倒在地上，挣扎着，但丝毫无法反抗……

　　“等一下！” 随着一声高喊，区舒云出现在仓库门口。

　　李重甲一惊，“舒云？”

　　区舒云走过来，扬起一个密档，“这是你跟袁世凯来往的所有密电，你要不放阿四，我就把它交给胡汉民和方红。”

　　李重甲松开阿四，笑了，“舒云，你不想我杀他，直接说，可我怎么会跟袁世凯有来往？”

　　区舒云脸色冷若冰雪，“没有来往就好啊，我们把阿四去交给军政府。”

　　“好，来人！”李重甲朝外边喊，他暗中掏枪。区舒云却比他更快，已经用手枪顶住了他，另一只手拿走他的枪，密档掉在地上。

　　李重甲的两个手下进来，见这局面傻了，纷纷拔枪，却不敢乱动。

　　区舒云一手顶紧李重甲，一手去解阿四的绳子，“重甲，你叫他们千万别乱动，一着急我会走火。”

　　李重甲仍笑着，“舒云，我知道你不会谋杀亲夫。”

　　区舒云也笑得很亲热，“老公，你还会开枪吧？”她把李重甲那支手枪交给绳子刚开了的阿四，又俯身捡起密档，“这里头不光有以前的密电，还有最新那封许你当两广总督的密电，这回你该信了吧。”

　　李重甲快恨死了。

　　阿四活动下筋骨，用枪顶着李重甲，夸赞道：“老婆你太厉害了，怎么得手的？”

　　“他想用镇定药迷倒我，把戏也太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