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肆 挥师金国(6)

　　蒙古大军，排山倒海，气势汹汹，旋风般地冲杀过来，就像下山猛虎，金朝将士无法抵抗，被蒙古杀入军营，这时李英还沉醉不醒，坐在马背上摇晃了几下，突然从马背上坠落在地上，蒙古将士，这时眼明手快，就把他一枪刺死了。李英的一道魂灵，就这样糊里糊涂地直奔酒中故乡，到酿酒祖师杜康那里报到去了。金朝军队中失去了主帅，全军立即土崩瓦解，四散奔逃。

　　许多金兵被杀或被赶到河里淹死了，粮食也被蒙军夺取。另一支运粮军则在涿州北的旋风寨被蒙军打败，两路军没有一个人到达中都。当时，河北地区多为术虎高琪的党羽，术虎高琪与完颜承晖不和，中都附近的各州将领大都看术虎高琪的眼色行事，因此他们并不认真执行金宣宗的命令，很少有人真心诚意地救援中都。由于粮食和饲料没有运到中都城，中都城内百姓由于饥饿过度而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

　　完颜承晖找到抹然尽忠，指着城内满街躺着的饿殍道：“蒙古军队兵临城下，救援迟迟不至，城破之日将在眼下，你我同食大金俸禄，理应同死社稷，誓死保卫国都。”抹然尽忠听言，连忙点头道：“这个自然，请元帅放心，我一定要坚持守到底，决心与国都共存亡！”然而，他心中却另有盘算。抹然尽忠口是心非，真乃小人之辈！

　　留守中都的完颜承晖忠心有余，才力不足，尤其在军事上是个外行。他与左副元帅平章政事抹然尽忠进行商议后，决定死守孤城。当时金王统治下的中都城没有现今的北京城这么大。只限于今日北京的“外城”，即今日北京的南部。但是，虽然如此，当时的中都城，仍不失为世界上最大的都市之一。那时候，环绕中都城的周围城墙长达八十余里，有十二座城门，城内分为四个“小城”。

　　金朝的皇宫设在今日的天坛附近，同时还有一个夏宫，位于靠近今日“紫禁城”之“北海”的白塔寺一侧。这座供金王驻夏的宫殿，及其周围地面，就是今天北京的内城，在当时，这是一个供金王消闲娱乐的巨大公园。

　　守城的完颜承晖凭借着他的耿直声望和廉洁操守居然再度振奋了士气。同时，蒙古军四处屠城所造成的恐怖印象也令城中的士兵与百姓坚定地保卫着自己的家园。这已经不是一场单纯的城市攻防战，而是人类的求生存之战。因此，中都虽然如同一艘在大海之中孤立无援的小舟，却在拼命抵抗着不断拍打过来的惊涛骇浪。

　　金宣宗为了鼓舞中都的士气，对中都的官吏军民特颁发一份诏书，其中道：“朕欲纾民力，遂幸陪都，天未悔祸，时尚多虞，道路久梗，音问难通。汝等朝暮矢石，暴露风霜，思惟报国，靡有二心，俟兵事之稍息，当不愆于旌赏。今已会合诸路兵马救援，故兹奖谕，想宜知悉。”金宣宗父子既不肯“朝暮矢石”，又不肯“暴露风霜”，在大难临头时相继南逃，却用一纸空头诏书安抚民众，要求中都的官吏军民“思惟报国，靡有二心”，这不过是故作姿态，自欺欺人而已。

　　虽然完颜承晖拼死抵抗，但是左副元帅抹然尽忠表面上抗蒙，暗地里却准备弃城南逃。抹然尽忠虽然名为尽忠，却毫无半点忠心。后来，完颜承晖了解了抹然尽忠的动向，但手中已无兵权，也无可奈何。他听说这个坏主意是抹然尽忠的心腹、元帅府经历官完颜师姑提出的，于是把完颜师姑叫到自己府中，对他道：“原来我以为平章（指抹然尽忠）知兵，所以才推心信任、委付兵权。平章曾许我俱死。现在忽然又有异议。行期在何日，你必定知道。”完颜师姑肆无忌惮，毫不隐讳，告诉完颜承晖，当天傍晚他们就要起程南逃。完颜承晖怒形于色，道：你们把国家社稷置于何地？完颜师姑无言以对，完颜承晖命令手下人当场将他斩首。

　　完颜承晖知道大势已去，就在家族的祠堂前，和列祖列宗作死亡的告别，并写下遗书上报皇上，列举了抹然尽忠和术虎高琪的各种罪状。完颜承晖把遗书交给了尚书省令史官师安石，让他送到汴京都城，自己就永别了家人，服毒自杀，以身殉职了。

　　第二天一早，抹然尽忠整理行装向南前行，快要出通元门的时候，留在中都的妃嫔们知道了抹然尽忠要弃城逃走的消息，都打好行李集中到通玄门。抹然尽忠欺骗她们道：我先走一步，为你们探探路，然后再来接你们。诸妃信以为真。抹然尽忠带着家眷和亲信先出了城，他刚离开这是非之地，又岂肯再回来？

　　出了城门不远，抹然尽忠便对左右人道：“若与诸妃偕来，我辈岂能至此！”抹然尽忠为了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连皇帝的妃嫔们也置之不顾了。金宣宗和完颜承晖将守卫中都的重任交给这种人，中都怎能不陷落呢？

　　只可怜那些妃嫔们，进无进路，退无退路，只能仓皇失措，坐以待毙，到了蒙古大军一拥而入，杀入城来的时候，那些年老，相貌丑陋的全都被砍死在刀下，有几个容貌美丽的，全都被蒙古军士扯的扯着，抱的抱着，抢劫去调笑取乐去了。

　　暗夜笼罩下的中都城，战马嘶鸣，刀剑铿锵，垂死者的呻吟，妇孺们的惨号，加之在城中各处无情肆虐的烈火飞烟，将这座华北第一繁华都会化做了修罗世界，人间炼狱。如果金朝开国帝王完颜阿骨打真有神灵，看到这种情景，也会痛哭流泪，怨恨不肖的子孙，亡家亡国。这就是金朝都城燕京的结局，真令人可悲。

　　蒙古军队火烧了皇宫，熊熊大火持续了一个多月。皇帝的宫殿和居室全都被烧光，政府库房里的财宝，全部被抢劫干净，金朝祖宗的神像，全部被丢弃在粪坑中，此时成吉思汗正在长城外侧的多伦附近避暑，他甚至不愿意枉驾来看一看他的战果。正像所有其他的蒙古人一样，他根本不懂什么城市经济，对城市经济没有任何概念；至少在他一生中的这个阶段，他还不知道除了把被攻陷的城市摧毁以外，还可以利用占领的城市做其他的事情。

　　但是，尽管他不懂得城市的用途，在占领北京以后，他仍派了三名军官去接收金廷府库里的珍宝，即黄金、白银、珠宝、丝绸等。被派去完成这一使命的三位将官是汪古儿、阿儿孩合撒儿和失乞忽都忽。金国一个名叫合答的将官来接收这些财宝，合答亲自去迎接他们。为了讨好这三位蒙古将官，他取了几件绣金丝织品作为个人战利品赠送给他们三人。这种绣金丝织品相当名贵，那个世纪末，马可·波罗曾对这种织品赞叹不已。阿儿孩合撒儿和汪古儿为这种名贵织品所吸引，便收下了礼物。

　　但是，失乞忽都忽却表现得很廉洁，拒绝被收买。他对合答道：“先时，此中都及中都之物为金王所有，而今已为成吉思汗所有矣。汝何可擅自支配属于成吉思汗之财产耶？汝怎敢擅取此物送与我等耶？我决意不受此物也！”失乞忽都忽等三人回到成吉思汗处交差。成吉思汗是很了解人的心理的。见到他们三人以后，他突如其来地问他们：“合答向你们赠送了什么礼物啊？”当他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以后，便严厉责备汪古儿和阿儿孩合撒儿，同时极力赞扬（他是深晓此等赞扬之奥妙的）失乞忽都忽道：“汝识大体，慎职守，乃朕之忠臣也！”

　　而当尚书省令史官师安石携带着完颜承晖上报皇帝的报告到达汴京的时候，抹然尽忠也跟随着到来了。金宣宗看完报告，只是追认封赏完颜承晖为广平郡王，免去了对抹然尽忠的处分，反而继续任命他为平章政事的官职。平章政事在金朝是仅次于尚书令及左右丞相的官；位“从一品”，左右丞相也只是正一品。事实上，尚书令与左右丞相常常是虚衔，真正当家的是“平章政事”。抹然尽忠和另一个平章政事术虎高琪相处得很不和。抹然尽忠毕竟不是术虎高琪这样官场老狐狸的对手。到了汴梁以后，也不过三个多月，便被术虎高琪的人徒单吾典控告谋反，处死。抹然尽忠未尽丝毫之忠，早就该死，没有什么可惜。可惜的是，金朝丢了中都。金朝皇帝这样赏罚不明，怎能不亡国！

　　蒙古军攻下中都后，成吉思汗一面派使者去招降金主，一面兵分几路继续攻城略地。1206年又派三木合拔都率领西路军经西夏进兵关、陕，企图向金朝的新都汴京作试探性的进攻。8月间，蒙古军与西夏兵合攻延安。金元帅右监军兼陕西统军使乌古论庆寿驻守延安，击败西夏兵。蒙古军进入鄜、延，攻坊州。宣宗诏令签枢密院事永锡领兵去陕西，对永锡道：“如果敌兵强大，就谨守潼关，不要让他们东进。”并把同州、华州旧屯陕西军及河南步骑九千余人划归永锡指挥。尚书左丞相兼都元帅、行省陕西仆散端上奏道：“潼关以西都是陕西地，请把这些军队都归行省指挥。”宣宗听从仆散端，便又把这九千余军队不再划给永锡。永锡在渑池数日，不得进兵。10月，蒙古兵到潼关。陕州宣抚副使兼西安军节度使泥庞古蒲鲁虎领兵抵御，兵败战死。金守关兵卒溃散，潼关失守。金宣宗罢永锡，下狱。

　　蒙古军攻破潼关，向东进军（至阌乡）。右司谏兼侍御史许古请选精锐，中途邀击。术虎高琪不准。平阳行省尚书右丞胥鼎听说蒙兵已越关，急上奏章，道：“臣已奉诏，先遣潞州元帅左监军必兰阿鲁带领军一万，孟州经略使徒单百家领兵五千由便道济河以趋关陕。臣将亲率平阳精兵直抵京师，与王师相合。”蒙古兵过陕州，胥鼎以河东南路、怀、孟各处军兵一万五千由河中入援，又遣遥授河中府判官仆散扫吾出领军趋陕西，并力抵御，并檄告绛、解、吉、隰、孟州经略使合兵夹攻。宣宗诏令汴京准备防城器械，凿坎穴，筑垣墙，作防守的准备。

　　蒙古军由嵩山小路至汝州掳掠。奉诏从山东调驻卢氏县的完颜仲元花帽军（地主武装）赶到商，又赶到嵩、汝，已落在蒙古军的后面。11月，蒙古军直趋汴京，至杏花营，距汴京只有二十里。胥鼎率领大兵赶到汴京。蒙古三木合拔都兵少，见金军有备，领兵退去。12月，蒙古军退至平阳攻掠，胥鼎派兵拒战。蒙古军作战不利，只好退军。

　　蒙古的中路军由蒙力克的儿子脱仑巴特儿率领，攻克真定，水淹东平，占领了东平所辖全境。史天倪、木华黎等则取兵东道，进攻平州、广宁等地。蒙古使者阿剌浅出到达汴京，转达了成吉思汗讲和的条件：“以河北、山东未下诸城来献，及去帝号为河南王，当为罢兵。”金宣宗拒不投降，各路蒙军加强攻势，蒙军所到之处直杀得尸积如山，血流成河。“是秋，取城邑凡八百六十有二”。在短短几个月内，黄河以北几乎成了蒙古人的天下。

　　耶律楚材

　　在开始一段时期中，成吉思汗的军队在中原北部的活动只是一味地破坏和摧毁。后来，成吉思汗从一位中原贵族身上接触到了中原的文明。这位贵族是在北京陷落以后被蒙古军队俘虏的。成吉思汗与这位贵族认识以后，逐渐了解到了中原文化，这一事件对蒙古帝国的命运产生了重大影响，这位贵族便是耶律楚材。

　　耶律楚材（公元1190年-公元1244年），蒙古汗国大臣。字晋卿，号玉泉，法号湛然居士。出身于契丹贵族家庭，生长于燕京（今北京），世居金中都，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九世孙。耶律楚材秉承家族传统，自幼学习汉籍，精通汉文，年纪轻轻就已“博及群书，旁通天文、地理、律历、术数及释老医卜之说，下笔为文，若宿构著”了。初仕金，为开州同知、左右司员外郎。

　　从种族角度来看，契丹王族属于蒙古语族。辽国在北京统治了两个世纪（公元10世纪到12世纪）。公元1122年，金国取代了辽国。耶律楚材的祖先被赶下了台，随后便依附战胜者并忠实地为之效力。耶律楚材本人就曾是北京金国最后一位君王的顾问。在契丹人面前，成吉思汗灵活地把自己打扮成被金国灭国的契丹人的复仇者。事实上，一部分契丹人也已响应他的号召，背叛了金王。当郭宝玉向成吉思汗引荐耶律楚材时，成吉思汗便隐约觉得耶律楚材必然是可用之人。

　　当郭宝玉出现在耶律楚材的面前时，耶律楚材便已知道了他的来意。郭宝玉对耶律楚材道：“成吉思汗一代雄主，方兴未艾，伐暴金以拯天下，正是我辈一心盼望的明主。大汗求贤若渴，闻晋卿兄之大才，便特命小弟前来相请。”耶律楚材冷笑道：“暴金？雄主？蒙古之暴更胜于金，还奢谈什么拯天下？他们的行径比之盗匪和凶手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我耶律楚材岂能与这等残暴之人为伍？！”

　　郭宝玉面色陡变道：“晋卿兄慎言！”耶律楚材气势凛然，厉声喝问道：“怕什么！大不了一死而已，有何惧哉？”然后又道：“他不是要见我吗？好！我倒要看看这个杀人魔王长得什么样！”

　　耶律楚材跟随郭宝玉来到了成吉思汗的行宫，宫帐之外，耶律楚材那如武人般长大的身姿昂然挺立，长长的美髯迎着塞上烈风飘逸飞扬，于儒雅的气度之中又有三分凛然锐气。真威风啊！成吉思汗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上了这个人。他没有立刻说什么，却示意身边的怯薛歹上前去同他比个头儿，包括纳牙阿在内的众人最多也只抵到他的肩头。对于这种有些古怪的举动，耶律楚材却能安之若素，神态自若，丝毫没有畏葸之意。这份镇定又令成吉思汗的心中增添了几分好感。

　　成吉思汗微笑着走上前来，打量着耶律楚材，尤其关注着他那副从双颊蓄到下巴的浓黑胡子，认为这是自己所看到过的最漂亮的胡子，不过还是胡子。成吉思汗并没有忘记他所持的这个宣传性的论点。他对耶律楚材道：“契丹王族与金王族素相仇敌，朕今已为汝报仇矣！”

　　耶律楚材却回答道：“已经入朝侍奉金室，乃金王之臣仆也。我既已为彼臣仆，若复对彼心怀敌意，即犯欺君之罪矣。”大家知道，成吉思汗是非常敬重一个人的忠君情操的，即使这个人是敌人营垒中的人。所以，耶律楚材的这一番答话使成吉思汗感到特别高兴。使他感到高兴的还有，眼前的这个耶律楚村，身材魁梧，胡须拂胸，说话口气庄重有力，令人肃然起敬。

　　其实耶律楚材也并不是无心降蒙，只不过是待价而沽而已。经过成吉思汗再三邀请和郭宝玉等人的规劝之后，他故意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勉强接受了成吉思汗的任命。一切不着痕迹，一切水到渠成。从此，一代天骄的身边多了一位富有良能的大臣。

　　这位来自敌人营垒中的人以他那高尚的忠君情操、渊博的知识、出色的才干，赢得了成吉思汗的敬重与信任。成吉思汗并将乌托撒合儿（长髯公）这个名称赐给耶律楚材。当这一决定遭到许多重臣的质疑时，成吉思汗也不曾有丝毫动摇。他援引过去的往事来说服反对者们道：“我曾经从敌人部落中挑选出了者别，他本来是射伤我和我的坐骑的人。现在，我把从未伤害过自己的金国的年轻文官放在我的身边，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