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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夫人》 作者:曹雁雁

第34章 她越来越恨了(1)

  33.兵临城下

  寒冷的冬天来了,汉水与淮河在白雪皑皑中延伸向远方。一个秋季的休养与一年丰收的喜悦让妫翟终于能摆脱蔡国遭遇的阴影。妫翟与息侯依偎着炉火对坐窗前,为过一个热闹的上巳节而忙碌着。妫翟一针一线绣制彩线香囊,春葱似的十指状如兰花,飞针走线。

  息侯停下在银箔纸上刻花的举动,对着妫翟一双玉手看得入迷,忍不住上前捉住这洁白的柔荑抚摸起来。妫翟被这样一惊,手指险些被银针扎破皮。妫翟看着息侯一脸呆样,羞怯娇嗔道:“大王,吓了臣妾一跳!您不是嚷着要做银质箔花吗,怎么那一树桃花才‘开’了两三朵就不管了?”

  息侯耍赖,取下妫翟手里的彩线,捉住手不放,道:“不管了,翟儿的皓腕素手让那些纸啊花儿的都黯然失色,寡人没有兴致了。”

  妫翟笑道:“真是小孩儿脾气!你赶紧刻吧,臣妾也想赶紧把这个香囊做完,赠给大王呢。”妫翟从息侯手里抽出手掌,拿出还没做完的香囊,指着上面绣的梧桐树花纹,无限温柔地说道:“您看,与君同心,白首不分,大王让臣妾了了心愿吧。”

  息侯接过香囊,翻来覆去细看,喜爱不已,替妫翟暖了暖手,道:“我怕你冻着。”

  星辰坐在榻边做着宫灯,边做边打趣:“奴婢一定要把大王与夫人今日的浓情蜜意做成瘦辞,保准难倒他们!”

  妫翟与息侯听罢,笑闹不已。息侯更是从桌上端下一盘果子,笑道:“快嘴丫头,赶紧堵住你的巧嘴儿吧!”

  主仆三人正闹着,近侍来报:“大王,少宰求见!”

  息侯丢下手里的忙活,打趣道:“阖宫夜宴还早着呢,少宰大人怎么就馋起嘴来!星辰,给夫人披上裘衣,别冻着。翟儿,银箔花纸可别代劳啊,寡人去去就来。”

  妫翟笑道:“大王放心,我们等您就是。外面路滑,叫下人们小心些。”

  息侯离开了内殿,似乎也带走了一丝温暖。妫翟打了个喷嚏,将厚暖裘衣紧了紧,继续绣着上巳节的香囊袋。

  息侯走不多远,便见到了庭院里满身雪花的少宰正焦急地呵手跺脚,不等息侯细问,少宰已经迫不及待禀告了详情:“大王,楚王求见!”

  息侯脸色一沉,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忙道:“所为何事?”

  少宰道:“其言无事,只是拜会而已。但微臣见其来势,恐不好惹啊!”

  息侯没了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少宰道:“是否需要禀报给夫人?”

  息侯看窗纱里妫翟的倩影,阻止道:“不可!走,寡人亲自去见,你即刻安排宫宴款待楚子,看看他们到底是何来意?”

  熊赀背着手,站在息侯中庭的内殿好整以暇,对于息国宫殿的规格与陈设不屑一顾,心道:“这也太寒酸了,城门矮得连蔡国的微遏关都不如!”见息侯匆匆而来,不紧不慢地问候道:“息侯,别来无恙啊!”

  息侯见熊赀一身戎装,面带不善的样子,心中一凛,忙道:“贵客来访,有失远迎。楚王好兴致啊,天远路滑,竟在上巳节前踏雪来访,寡人不胜荣幸。奏乐,设宴!”

  熊赀不拘泥,大方落座,命彭仲爽将备好的礼物呈给息侯:“寡人替息侯报了辱妻之仇,息侯也不记得谢我。也罢,君不谢我,吾来谢君!区区薄礼,息侯笑纳!”

  息侯接过彭仲爽呈上的礼物,愣住了,尴尬问道:“这,怎么是件女人的衣裳?”

  熊赀狭促一笑,道:“这不是送给息侯的,是送给息夫人的!”

  息侯的脸挂不住了,忙推开礼物,推辞道:“楚王大礼,鄙人承受不起。”

  熊赀收敛了笑容,阴狠地盯着息侯,冷冷地反问道:“息侯这是瞧不上本王的一片好心了?”

  息侯踉跄倒退,心道:楚王果然来者不善,恐怕不拿点好处是不肯走了,忙道:“楚王曲解寡人心意了。并非姬允不谢朋友,只是朝务繁忙,手下人怠慢了。息国地少福薄,只要是寡人能给的,楚王只管开口。”

  熊赀搁下酒杯,站起身来,阴险地笑道:“索要不多,唯息夫人而已!”

  息侯没料到熊赀会这般苦苦相逼,断然拒绝:“夫人乃我国国母,恕难从命!”

  熊赀不急不躁,在息国臣子众目睽睽下抽出佩剑,将案几一剑劈倒,酒盏佳肴横飞零散,吓得堂上站着的人都目瞪口呆。熊赀取下颈上的红巾,将剑上酒水擦干,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息侯,你不从也得从,强兵之下,由不得你!”

  息侯大吃一惊,指着放肆的熊赀骂道:“熊赀,你不要欺人太甚!寡人可以唯你马首是瞻,但绝不会将发妻拱手相让,你若欺凌我国,息国子民必将拼死顽抗!”

  熊赀没有再发怒,而是从容说道:“给你三个时辰考虑,让你的美人跟着寡人回楚国,否则让你丧命于楚国的铁蹄之下!哈哈,记得让你的美人穿着寡人送的衣裳!”

  熊赀起身,挥剑在胸前,被吓得傻愣愣的息国诸臣竟没一个敢阻拦,眼睁睁看着楚王走出殿外往宫门走去。

  这来得太突然了,楚文王怎么会在这么冷的天里干这种事?少宰惊怔了片刻,清醒过来,立刻叫来王城护卫,命令道:“快,快封锁城门,刺探敌情!”

  不一会儿,守将来报:“大王,楚军数十万大军已经杀进城内,包围在了宫门外!大王,怎么办,是否御驾亲征!”

  息侯快步跟随守将来到城楼上,王宫的大门外已经被楚军重兵重重包围。楚军楼车高耸,几乎只要稍稍往前移动就可以攀上城垣。息侯气得手脚直啰嗦:“这,这楚军是何时到的,为何竟没有人来报告军情?都干什么去了?”

  这时守城大将冲过来跪在息侯面前:“报告大王,我们根本就没看到楚军进息国境内,从看到他们到现在连一盏茶的工夫都没有……”

  息侯绝望了,气力不支,瘫坐在地上,是啊,从少宰说文王求见到此情此景,真的连一盏茶的工夫都没有,可楚军就已经势如破竹包围在了宫殿外。他无助地说道:“熊赀分明就是要置寡人于死地。”

  正在息侯犹豫无奈之际,熊赀已经命人扎好了木架子的塔楼,与息国的城楼只有数十丈之遥。息侯从城墙的豁口上,甚至能瞧见楚王的髭须,每一根须发都透着得意。熊赀举着令旗,骄傲地说道:“息侯,已经过了三刻,你还有两个半时辰。你若想好,一切都来得及,若迟疑,寡人只要令旗一挥,便能将你那几间破房子夷为平地!”

  纷扬的大雪越织越密,银灰的天空染上一层昏黄的暮色。息侯染满眼泪的脸在冷风的侵蚀下,赤红肿了起来。息侯吸进一口冷风,钻入了心肺的缝隙里,引发了阵阵隐痛。事到如今,不面对也是不行了。息侯站起身,走下城楼,不理会熊赀的嚣张,平静地对少宰道:“取寡人的弓箭与战马,孤王要与熊赀拼死一战!”

  “不要啊,大王!”少宰不依,只跪在台阶上,扯住息侯的衣襟。

  “那你叫寡人怎么办?难道把你们的国母息夫人拱手让人吗?难道叫我姬允屈服在楚蛮手下吗?”息侯突然咆哮起来,眼泪砸到了少宰的脸上。

  少宰无言以对,也老泪纵横,哀求道:“大王,老臣不惧一死,只是息国数万百姓生死全在您手里啊!请您三思而后行!”

  息侯绝望地仰起头,看着灰霾的天空里没有一丝光亮,再扭头看向严阵以待的楚军,火红的凤凰图腾旗,迎风飘舞,似乎能把雪花融化。楚人此刻正如骄傲展翅的凤鸟,而小小的息国正如凤鸟相中的虫豸。

  “寡人能如何?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生亦不能,死已不能啊!少宰,你告诉寡人,到底该如何做?”息侯苦笑,满脑子都是楚国的大军与楚王熊赀狂傲的笑容。

  “大王!”息国大宗蹒跚着步伐走上城楼,“大王,您这样发愁也不是办法,老臣已经备好鞍马,您赶紧带着夫人逃出城去吧!”

  息侯看着满头白发的大宗头顶着雪花,一脸的坚决。这个辅佐他登位的老头,平时唯诺啰嗦,到了关键时刻,竟有这等志气。

  “大宗,寡人能逃往何处呢?蔡侯吃了败仗,受了楚国的羞辱,若是知道寡人逃跑,也会在半路截杀的。何况,寡人情愿一死,也不要做亡国败逃的息侯!大宗,夫人是无辜的,你赶紧叫斗丹来,送夫人出城去吧,送回陈国也好!”息侯做了最后的打算。

  “大王!”大宗老泪纵横,为息侯临危的志气欣慰,也为息侯的决绝而悲伤。宫殿城楼将士们一片呜咽,息国都城内,一派悲壮。

  少宰抹了一把眼泪,道:“大王,您且去换盔甲,老臣来敷衍熊赀,争取能让夫人出城去!”

  息侯点头,扶着大宗走下城楼。

  熊赀伸头一看,城头上的息侯不知所踪,怕息侯耍诈,继续喊话:“息侯,你休要妄想逃出城去,你们都城东南西北四个城门,早已被楚军包围!”

  少宰整好衣冠,站在离文王最近的地方,喊道:“楚王,我主已经去劝夫人。你虽有兵甲百万,但我们不能强迫夫人,她愿意去楚国我们不阻拦,但如果她不愿意,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任您攻破城门,您不会是连这点耐心都没有了吧!”

  熊赀取下随身带着的酒壶,喝了一口老酒暖身,爽快说道:“好!寡人就再等两个时辰,你这老叟要是敢欺瞒寡人,寡人便要取下你的头颅挂在息国关口下当上巳节的灯笼!”

  息侯跨上战马,背好弓箭,等待着即将来到的死期。

  妫翟绣完了香囊,看着对面空空的座位,心里一阵发虚,推开窗看了看天色,纳闷极了:“少宰是有什么事呢?大王怎么这么久还没来?”

  星辰做完了宫灯,安慰道:“许是少宰来问宫宴的事宜,这时节大王该要备宴了,主子不妨换上新衣裳吧。”

  妫翟只能将头缩回来,风夹杂着雪花卷进去,把息侯没有做完的银箔纸雕花卷了出去。

  “糟了!星辰,得赶紧捡回来啊!”妫翟把窗关好,顾不得天寒地冻,只披着狐裘就跑去外间,跟着冷风追逐着那半枝没有雕刻完的银花纸。风吹得很急,雪下了一尺厚,妫翟在茫茫雪地里追逐,鞋袜都湿透,总算将那一纸飘如引蝶的箔纸抓牢在怀里。

  妫翟高兴地握着息侯未完成的杰作,跌倒在雪地里笑得十分满足。

  “主子,这可怎么行呢?”星辰赶紧上前把妫翟扶起身,扫去大雪,抱怨道,“身子还没好断根,就为了这么一张银箔花不顾寒冷了!快进屋换衣裳吧。”

  “大王费了几日的功夫,若是这样丢了岂不是很难过!呵呵,幸亏我手脚快追了回来。”妫翟一点不在乎身上已经湿了大半,只把箔纸藏在怀里,呵着冷气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上了回廊。

  主仆二人还没进屋,斗丹便气喘吁吁地跑来,慌忙叫道:“夫人,赶紧跟微臣走!”

  妫翟见斗丹鼻子冻得通红,神色焦急忧虑,忙问道:“斗丹,何事如此匆忙?”妫翟看了冷清的宫殿,发现宫内一片黑暗,一盏灯也没有点燃。妫翟意识到了事情的蹊跷,堵住了斗丹的去路,严肃问道:“斗丹,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夫人,您别问了,赶紧跟微臣走吧,不然就出不了城了!”斗丹急得跳脚。

  “不,这里是我的家,你让我去哪里!”妫翟摇头,往后退了几步,“我为什么要出城去?大王在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若是不讲清楚,本夫人绝不肯走的!星辰,咱们进屋!”

  星辰心跳得很快,直觉出了大乱子,赶紧搀着妫翟往屋内走。

  “夫人,微臣求您了!赶紧出城吧!”斗丹死守息侯的谕旨,不敢将楚军兵临城下的情况说出来。他别无他法,只急得跪在大雪飘舞的廊檐下,一遍一遍地磕着响头。

  斗丹跪在门外,磕头的声音像是擂鼓一样传入妫翟的耳中。星辰一边替妫翟更衣,一遍哀求道:“主子,要不,咱们跟着斗丹大夫去吧,也许真的出了大事呢?”

  妫翟道:“我心里如何不纷乱?但你叫我这样不明不白地走,怎么走得安心?如果真有要出城的大事,大王处境一定万分危险,我怎么能只身一人逃走。”

  星辰支支吾吾道:“也许,大王已经安顿好了呢?”

  妫翟心绪不宁拔下头上的簪子,往梳妆台上一掷,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想当然了?难道今日变故之稀奇,你没有任何感觉吗?”

  星辰瞥了一眼铜镜里妫翟严厉的样子,心里的秘密到了嘴边又噎了回去。妫翟虽然换好了衣裳,却没有一点打扮的兴致。她站起身,撩起门帘,站在了斗丹的面前。玉树临风的斗丹还在一遍又一遍地磕着头,青石板上已经血迹斑斑。

  “斗丹,都到了这个时候,难道你还要瞒着本夫人吗?”妫翟语气不再柔和,而是夹杂着不可撼动的严厉。

  斗丹抬起头,看到的不是妫翟绝世的容颜,而是过去治理政务时的强大气场。他不自觉停止了请求,被这股强大的气势折服,终于违背了息侯的苦心隐瞒,带着哭腔说:“夫人,楚王熊赀率领二十万大军已经攻破外城,扬言要杀了大王,灭了息国。”

  妫翟心一沉,惊得嘴也合不上,忙问道:“楚军来犯,所为何事?”

  斗丹面有难色,不知该如何启齿。妫翟惊得浑身打颤,斥责道:“讲!”

  斗丹慌忙道:“是……是为了要您改嫁于楚王。”

  妫翟听到这个原因,只觉得一阵晕眩,一股冷风从狐裘大衣底下钻进来,让她寒毛倒竖颤抖得更厉害,如一片风中抖索的枯叶。斗丹还要继续说,妫翟却抢先说破了真相:“原来,大王没有听我的劝,真的求楚伐蔡了!”

  斗丹点头,补充道:“正是如此。楚王在微遏关将蔡侯掳至郢都长达半月,之后放蔡侯回国了,今日忽然前来,向大王提出了无礼的要求,说我息王无义不谢他,让夫人跟他走。大王不应,楚军已攻破了外城,此刻正在城楼下威胁大王呢!”

  妫翟重重一叹:“唉!大王,您这是何苦呢?您走不了,翟儿也走不了啊!走,斗丹,带我去见楚王!”

  斗丹忙伸手拦住,道:“夫人,您不要冲动!微臣已经备好马车,您赶紧随臣出城去吧!”

  妫翟苦笑,眼泪从眼角滴下来,整张脸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妫翟道:“斗丹,你是咱们息国最有智慧的人,以你看来,楚王的要挟难道是突然兴起吗?难道不是蓄谋已久吗?此刻,楚军想必已经将我都城四周所有关卡牢牢围住,你让本夫人从何处逃?就算是关起门来困守,又能守住多少天?这寒冬之时,百姓不是饿死冻死,就是死于楚军的铁蹄下!熊赀能拿下蔡侯,又怎么会惧怕我们息国!”

  斗丹听罢此言,无异于寒天饮雪水,一点希望也看不到。因为妫翟把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都说了出来。此刻他提不出什么建设意见,也没有办法救他景仰已久的夫人于危难中。

  妫翟带上斗笠,坚定了步伐:“要我与大王分开,除非生死!”

  妫翟沿着回廊往正殿而去,斗丹与星辰赶忙跟上,迈向死亡的境地。

  34.艰难的谈判

  绕过蜿蜒曲折的内宫小径假山,妫翟打开了内宫的城门。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妫翟抬起手来借着雪地反光一看,居然是鲜红腥臭的血迹。妫翟慌忙跑出内宫的门口,见到正殿前面的空地上,尸横遍野,假山上躺着几具尸身,流泉汩汩流着的都是血水,把积雪浸得像是夏日的西瓜瓤。

  正殿前的道旁,挂着几盏迎风摇曳的花灯,是今年新制的花色,那是为了今日的阖宫夜宴准备的。妫翟走到尸身之中,凄凉而愤恨的眼泪流了出来,偌大的院子没有一个活着的人。妫翟的心情恍惚又回到了十四岁那年宛丘的椒兰殿上,也是这样一个人没有,只有空落落的死寂,而今日此景比当年还要恐怖万分。

  妫翟往正殿走去,忽然被一具蠕动的尸身绊倒。妫翟一声惊呼,跌倒在地,回过身来看向那具尸体。那是一个年轻的卫兵,脸色已经沾满了深红色的血痂,一柄明晃晃的刀子插在胸口。卫兵的脸庞看上去如此稚嫩,只张大嘴,嘴角垂着血液包裹的涎水,嘶哑着嗓子喊道:“疼死我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救我!”

  妫翟惊魂未定,卫兵匍匐着爬过来,手牢牢抓住妫翟的脚踝,爆发了惊人力量,似乎要把妫翟纤细的脚腕捏碎。妫翟再往那卫兵身上一瞧,只见齐大腿的地方已经被斩断,只留了半身残躯与腿分离,淌下一路血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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