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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7》 作者:寒川子

第22章 躲楚使,庄子离乡投友(1)

  孟津会盟顺利结束,楚国纵亲副使公子如长吁一口气。然而,就在公子如动身前往宋地拜会“真人”的当口,却被威王召到身边伴驾。

  与魏、齐、韩三王在虎牢关达成伐秦意向后,楚威王受不住北方天寒,谢绝纵约长魏惠王的盛情相邀,取道鲁山口进入方城,摆驾南归。

  一则上了年岁,二则近年被嫔妃佳丽掏空精髓,楚威王初始北上时还没觉出什么,踏上归程后渐渐不堪,一入鲁山口就轰然病倒了,先是腿脚不听使唤,夜晚盗汗,继而厌食、口渴、骨疼,全身无一处是舒坦的。跟在身边的子嗣只有公子如一人,大小诸事自也责无旁贷。

  从随行御医口中得知父王所患的只是气血两虚,并非死症,公子如略略放心,吩咐放缓行程,走走停停。御医汤药及时,针砭齐用,公子如也使出多年来的修炼功夫辅佐内功,在此后两个多月里,威王非但经受住了长达两千余里的旅途颠簸,且在回到章华台后,饮食增加,气色大有好转。

  看到父王明显康复,朝臣皆来道福,公子如终于吁出一口气,正式提出赴宋要求。

  威王这才想起当初承诺,但几个月下来,他是真的离不开公子如一步,旨令内臣约车前往宋地,务必请到庄真人至楚。

  宋地蒙邑,西南郊十数里处有濮水流过。草长莺飞时节,天气转暖,濮水微波荡漾,是理想不过的赏春去处。

  河床宽阔,但时值春旱,水流不大,水并不深,近岸边可以清楚地看到来回游动的小鱼。一个衣衫褴褛的半大孩子坐在一块长满草的土墩上,一动不动地望着远处的一块沙洲。沙洲岸边,几只野鸭子正旁若无人地将嘴巴啄进水草里,边啄边发出“嘎嘎嘎嘎”的叫声。

  离这孩子几步远处,一个头发蓬乱、衣衫同样褴褛的中年男子不无惬意地一腿搭在另一腿上,枕着另一块小土墩睡梦正酣。

  蓦然,那男子搭在上面的腿滑落下来,微微颤动起来。另一腿也似受到感染,跟着振动。然后是两只手,十根手指头一伸一屈,甚有节奏。

  孩子显然看到了那男子的变化,目光从河面上收回,落在男子脸上。

  中年男子的面部完全松懈,嘴皮子一张一合,一道口水随着两片嘴皮子的不断掀动而流出嘴角,从腮边滴出一条悬线,落进一窝草里。

  这个沉浸于酣梦中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公子如一心欲访的“真人”——庄周。

  庄周的手脚兀自摆动一会儿,乍然醒来,忽地坐起,用袖子抹去嘴角口水,又用手背在眼窝子里揉几下,睁开眼,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河水,喃喃语道:“奇哉,奇哉!方才还明明白白是只蝴蝶,只这眨眼间,怎就变成庄周了?”似在梦中,又似梦醒,眉头微微拧起,陷入困惑,“我这是梦呢,还是醒呢?我这是周呢,还是蝶呢?我这是梦到蝶的周呢,还是梦到周的蝶呢?”猛拍几下脑门,“是哩,醒与梦,周与蝶,必定有个区分。可这区分何在呢?是梦与醒的那个瞬间吗?醒是周,梦是蝶。梦不是醒,蝶不是周。此时的我是醒后的周,可那梦中的蝶又是何人呢……”

  庄周挠挠头,陷入苦思。

  “阿大。”旁边的孩子见他这般没完没了,憋不住了,轻叫出来。

  庄周抬头望去,这才看到那孩子,略吃一惊:“逍逍,你啥辰光来的?”

  “早就来了,”叫庄逍的孩子应道,“有大半个时辰哩。你一直睡,我……”打住话头。

  “是来玩水的吧?”庄周忽地站起,指河水道,“走走走,阿大这就带你看河鳖去,天暖和了,河鳖这在岸上晒盖盖呢!”

  “我不看河鳖,我……饿了。”

  “饿了?”庄周顿住步子,扑哧笑道,“饿了该去找你娘呀,让她给你做吃的。”

  “阿大,”庄逍哭丧起脸,“是娘让我来的,家里没吃的了。”

  “没吃的了?”庄周吃一怔,“不可能呀!前几日不还烙着饼吗?”

  “就烙那一块饼,大半块让阿大拿走了。剩下小半块,不够俺仨吃。这都三天了,遥遥饿得哭,娘没法子,这才让我来寻你。”

  “那就让她再烙一块呀!”

  “没有面了。”

  “唉,”庄周眉头皱起,半是嗔怪地轻叹一声,“你娘也真是的,没面就去寻面哪,连这等小事也来烦我,这这这……”看看头顶上的日头,又看看河水,“春江水暖,阳光明媚,她就容不得阿大自在这一时。”

  庄逍嘴巴掀动几下,低下头,没吱出声。

  “好了好了,”庄周摇摇头,又叹一声,慢腾腾地伸个懒腰,“走吧,这就回家去!”

  庄周跟在庄逍后面,越过河堤,沿一条小路走了有一个时辰,踏上一道长满乱树、郁郁葱葱的土冈。他家就在土冈后面,是个还算宽敞的简易草舍,看样子有些年头了,周围用碎石块砌出一个不足腰深的院落,可防野猪,但防不住狗。院门是个单扇柴扉,用麻绳套在一侧的木柱上。

  庄逍解下套子,打开柴扉,还没走进院子,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听到声音,飞快跑出来,欢快地叫声“阿大”,扑到庄周身上,抱住他两腿。

  庄周将她抱到怀里,亲一口道:“呵呵呵,是遥遥呀,快看,阿大给你带回来一件好东西呢!”将手伸向自己耳朵,从耳后取出一束野花,在她眼前晃晃。

  庄遥接过花,放到鼻子下嗅嗅,声音怯怯的:“阿大,这花好吃不?遥遥饿了。”

  “呵呵呵,”庄周又亲她一口,“傻丫头,花是赏的,不是吃的。好吃的东西,得找你娘。你娘呢?”

  “娘出去了。”

  庄周从她手中取过花,乐呵呵地别进她的羊角辫里,放她到地上,指水缸道:“遥遥,去水缸边照照,漂亮不?”

  庄遥跑去照水缸,庄周大步走进草舍。

  家徒四壁,只有一个破损的几案。靠墙边是几个用来储粮的米缸陶罐之类,庄周直走过去,一一掀开盖子,里面果是空空如也。

  庄周微微皱眉,在一个破几案前面席地坐下,两眼闭合。

  庄遥在水缸上照过,跑进来,正要去闹庄周,被庄逍一把扯住。两个孩子互望一眼,又一齐眼巴巴地看向他们的阿大。

  门外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很慢,一下接一下,很是沉重。两个孩子飞跑出去,分两侧扯住一个三十来岁清瘦女子的衣襟。衣襟上打着几块补丁,从补丁上的粗大针脚看,她并不擅长女红。

  “娘,阿大回来了!”庄遥迟疑一下,指着头,“你看,阿大送我的草花,好看不?”

  “好看。”女人显然没心赏花,目不斜视,一步一步地挪往堂间,站在庄周前面。

  庄周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女人手中的空瓦盆上。显然,她去外面借粮,无功而返了。

  “他大……”女人眼里流出泪,说不下去。

  “他娘,”庄周挤出一个苦笑,“你都去过哪些家了?”

  “方圆左近,该去的都去过了。”

  “仇春家呢?”庄周想一会儿,冷不丁问。

  “去过了。”

  “他不肯给?”

  “给了。给过三次,这次实在给不出。去年收成不好,今年闹春荒,他家也断粮了。”

  “再断粮,总不会连一小盆也凑不出么?”

  “莫说一盆,连半盆也凑不出了。仇春说,他明早就要出远门,想是去讨饭了。”

  庄周长吸一口气,似是觉出问题严重了。

  空气凝滞。

  两个孩子仰脸望着女人,一边一个,紧紧抱住女人的腿,目光怯怯的。显然,他们知道外出讨饭意味着什么。

  “有了!”庄周猛地睁眼,“监河侯,他家有粮。”

  “他大,”女人迟疑一下,“也去过了。他……”顿住话头。

  庄周盯住女人:“他如何讲?”

  “他说,”女人嗫嚅道,“他家的粮食,只给狗吃,养狗好看门。”

  “哈哈哈哈,”庄子非但没生气,反倒长笑一声,“真好玩,真真好玩。他娘,寻条麻袋,我这就做条狗去!”

  “他大,”女人盯住他看一会儿,声音坚定,“我们还是不借了吧。要不,我这去和仇春讲一声,明早一道讨饭去。听仇春说,定陶富足,不愁粮呢。”

  “去去去,快寻麻袋!”庄周来劲了,忽地站起来。

  话音刚刚落地,庄逍不知从哪个角落麻利地钻出来,手中掂个特大的麻袋,双手递上:“阿大,麻袋来了!”

  庄周接过,拍拍他的小头,兴致勃勃地大步跨出屋门。

  “他大,”女人紧追几步,“漆园的事,监河大人仍在生你的气呢,你这去了,岂不是自取其辱吗?”

  “哈哈哈,”庄周将麻袋搭在肩上,“我这正是为他消气去的!”

  监河侯家住在一个小山的半坡上,濮水绕此坡拐个近乎圆形的大弯,监河侯足不出户即可对濮水一览无余。

  监河侯既不姓监,也不是侯。其祖上姓薛,是郑国人,家住河水旁边,颇通水文,历年参与郑国的治河工程,做水文监管小吏。宋桓公时,濮水泛滥,桓公向郑公求援,郑公也在忙于治河,随手将其祖派来。其祖因治水建功,被桓公封为监濮令,顺带监看河坡两岸占地逾万亩的公室漆园,位列宋宫下大夫。之后,此职由其子承袭,直到其孙监河侯这辈。

  监河侯与庄周、惠施差不多年纪,早年共同拜过蒙邑南郭一个先生为师,说起来是同门。监河侯这个封号,就是庄子在同窗共读时戏封他的,此后一直这般叫他。久而久之,远近百姓也都这般称呼他了。

  时过境迁。与惠施相似,庄周生性放荡不羁,入冠年后四处游历,而立过后才倦飞归家,虽娶妻生子,却不善生计。眼见庄周度日艰难,家中一贫如洗,这又多出几张口来,能卖的全都卖光了,仍旧是吃上顿没下顿,监河侯出于同窗之谊,聘他照管漆园,算是送他个糊口营生。岂料庄周并不是个做生计的人,心思只在花鸟虫鱼、田园野趣,三年照管下来,园丁们既偷工,又偷漆,漆产量大跌,漆树也遭盗伐不少。有人告官,王室督察,斥责监河侯。监河侯使尽解数走门路,虽然保住祖传职分,但漆园的监管权却被宫中收回,失去一条财路。监河侯将一腔怨气泼到庄周头上,召他申斥,岂料辩他不过,开始时自己占理,没过几个回合,倒让庄周驳得哑口无言,气得他嘴眼歪斜,再不顾念同窗情面,将庄周一家扫地出门,誓言不相往来。

  此后数月,二人果无来往,监河侯门前清静不少。

  然而,是缘躲不过。

  这日午后,监河侯正在房后山顶的瞭望亭上观察河景,家宰气喘吁吁地跑上来,老远即叫:“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什么大事?”监河侯吃一惊道。

  “姓庄的来了,在门外学狗叫呢!”

  “哦?”

  “老爷,他这是来讨粮的。前日他夫人来,小的原想给她一点,打发她走,老爷却……这下倒好,姓庄的亲自上门,一升两升可就打发不走了。”

  “是吗?”监河侯扑哧笑了,捋须有顷,看向家宰,“他想要多少?”

  “肩着一个大麻袋呢。”

  “多大个麻袋?”

  “大得很!”家宰不无夸张地比画一下。

  “哈哈哈哈,”监河侯大笑起来,“照你这么比画,至少也得装二斗哩!”

  “老爷呀,”家宰哭丧起脸,“莫说是二斗,二十斗怕也装不满!”

  “有这等事?”

  家宰凑近,压低声:“小的看清楚了,他那麻袋是漏了底的!”

  “哈哈哈哈,”监河侯又是几声长笑,“走走走,瞧瞧热闹去!”

  主仆二人匆匆下坡,打后门进来,穿过府院,走向前门,果然在大老远就听到门外传来“汪汪汪”的狗叫声和围观者的狂笑声。

  家宰打开院门,监河侯重重咳嗽一声,虎脸走出,袖手站在府前台阶上。

  庄周仍在空场地上学狗叫。叫过几声,他还一手着地,一手伸到屁股后面,学狗尾巴来回摆动,在场观众全都笑癫了。

  “庄兄,”监河侯沉起脸,步下台阶,走到庄周跟前,“你这是来为在下守门的吧?”

  “不是。”庄周这也站直身子。

  “哦?”监河侯略略一怔,“既然不是,你在我门前‘汪汪汪汪’,叫唤什么呢?”

  “讨吃的呀。”庄周拱手,“听说监河君仓中的粟米是狗才能吃,是人不能吃,庄周舍中断粟数日,一家老小立等救急,这想贷点粮食聊度春荒,只能委身作狗了!”

  众人不笑了,纷纷看向监河侯。庄周的意思再也明白不过,这是一个狗家呀。

  “庄兄上门,在下不能不借,”监河侯却是丝毫不见尴尬,“呵呵”连笑几声,微微拱手,“庄兄大人雅量,胃口必也不小。请开尊口吧,庄兄欲贷多少粟米?”

  “不多,不多,”庄周从肩上取下麻袋,抖几抖,扔在地上,“大人将此麻袋装满即可!”

  场上目光齐都落在麻袋上。

  果如家宰所言,麻袋底部有个头大的漏洞,若不补上,即使一仓也装不满。显然,庄子上门是寻事来的,众人再次哄笑。

  监河侯捡起麻袋,打开袋口看看,又将整只胳膊伸进袋下的漏洞里,故意钻来钻去,末了才摇摇头,长叹一声,将袋子扔到地上。

  庄周是真来借粮的,只是不曾留意漏洞,这也笑了,眼珠子四下乱瞄,欲寻绳子将漏洞扎牢。

  绳子尚未寻到,监河侯率先发话:“庄兄啊,不是在下不肯出贷,是在下仓中之粟,难以装满你这无底麻袋呀!”

  “这这这……”庄周急中生智,“噌”地解下腰带,弯腰去扎袋底,不料麻袋却被监河侯先一步用脚挑走。

  “庄兄,”监河侯将麻袋挑到家宰脚下,朝庄周拱手,“在下这个君侯是庄兄所封,庄兄既封在下,在下当有封邑才是。待在下得到封邑,收到邑金,再贷庄兄三百金如何?”

  三百金足可把宋国所有官库的粟米全部买断,虽然未必能够装满这只无底麻袋,但这数量却是足够大的。

  众人见监河侯将皮球如此这般巧妙地踢向庄周,忍俊不禁,一齐看向庄周。

  “谢监河君美意,”庄周这也听明白了,变过脸色,慨然应道,“庄周途中遇到一桩奇事,监河君可想一听?”

  “庄兄请讲。”

  “庄周行至茫苍之野,听到有呼救声。庄周环顾良久,见是一条鲋鱼受困于车辙中的一个小泥淖里。庄周问道,‘鲋鱼,你这是怎么了?’鲋鱼应道,‘在下乃东海君之臣,受困于此。先生肯借斗升之水以活命否?’庄周应道,‘这倒不难,在下这就南游吴、越,说服吴、越之王拦截西江之水前来济你,可否?’鲋鱼愤然作色,怒道,‘在下落难于此,无所寄身,不过求你一瓢水,聊以苟喘,你却这般推诿,还不如这就前去干鱼店里寻我下锅呢!’”

  庄周讲完,听者无不怆然,尽皆唏嘘。

  “好掌故嗬!”监河侯“哈哈”长笑两声,鼓几下掌,转对家宰,“庄兄不候西江水,只想取一瓢饮而已,去,这就为庄兄舀一瓢粟来!”

  家宰应声而去,不一时,果真取来一瓢粟米,将庄周的麻袋漏洞扎牢,倒入袋中。

  “庄兄,还有何求?”监河侯盯住庄周。

  “无求矣,无求矣!”庄周长笑几声,提粟扬长而去。

  看热闹者纷纷离散。

  望着庄周远去的背影,监河侯嗟然长叹。

  “老爷,”家宰小声道,“是少了点。要不,小的这就再舀几瓢送去?”

  “不必了。”监河侯摆手,“此非长久。明朝你去庄兄家,聘他夫人测量濮水涨落。你可教她如何监测,按月发放五斗粟米,够他一家吃用即可!”

  “老爷?”

  “安排去吧。此事不可张扬,亦不可让那混世魔王晓得,再生枝节!”

  庄周持粟回家,一家人皆是欢喜,美餐一顿。

  翌日晨起,庄周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只铜簋(guǐ),“咚”一声扔到院里,吩咐庄逍拿刷子擦亮。庄妻洗完餐具,走到院里,见状大惊,问道:“他大,你擦这物什做啥?”

  “吃完这顿,还有下顿呢。”庄周乐呵呵道,“今朝逢集,我拿它蒙邑换粟去。嘿,没想到这玩意儿挺重,当是能换不少粟米。”

  “万万不可呀,他大!”庄妻急了,一把夺过铜簋,捏在手里,“老祖宗传下的宝物就剩这件了,你若再去卖掉,家里……真就是一无所有了呀!”

  庄妻看向铜簋,泪水流出。此簋四足,四耳,圆身,方座,上面还有一只盖子,通身精铜,重约七八斤,上面还刻着鸟兽虫鱼,工艺极是精致,一看就是宝物。庄子祖上曾是名门望族,后来家道虽然败落,但在其祖父辈流落蒙邑时,作为祭器的五鼎四簋,仍旧一件不少。只是到其父辈,祭器少去大半,待庄周立事,又卖两个,眼下仅剩此件了。

  “他娘呀,”庄周盯住她道,“你怎能说是一无所有呢?”连连指点院中人头,“你,我,他,她,这不是竖着四个大活人吗?”

  “他大,活人可不是宝物。”

  “非也,非也!”庄周连连摇头,“人生天地之间,化日月之精气,为万物之灵长,不是宝物,又是何物?”

  “可这……人是要填饱肚皮的啊!”

  “是呀,是呀,我将此物换粟,不就是为了填饱肚皮吗?”

  “这是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真正值钱的是此物呀!”庄周拍拍吃得饱饱的肚皮,伸手去夺铜簋,庄妻闪过,跑回草舍,将铜簋藏起,拿出一打草鞋出来,“他大,这是我学着打的,虽不好看,却是结实。你拿街上试试,要是能够换来粟米,我们就有生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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