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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4》 作者:寒川子

第2章 鬼谷子说天下,二子破情关下山(2)

  诸人望了一阵,鬼谷子将头转向张仪,沉声问道:“张仪,你可看到什么?”

  张仪应道:“回禀先生,弟子看到远山了。”

  “远山如何?”

  “层峦叠嶂,飞云盘顶,若隐若现。”

  鬼谷子将目光移向苏秦:“苏秦,你可看到什么?”

  苏秦应道:“弟子看到崖下的深谷了。”

  “深谷如何?”

  “为晨雾所障,隐隐约约,弟子看不真切。”

  鬼谷子转向玉蝉儿:“蝉儿,你又看到什么?”

  玉蝉儿的眼睛半开半阖:“蝉儿看到远山之巅有棵巨松,深谷之下有条小溪。”

  鬼谷子点点头,转向童子:“小子,你都看到什么了?”

  童子二目全闭:“回禀先生,童子看到好多好多好玩的东西。”

  鬼谷子微微一笑:“你小子倒是眼尖,说说都有什么好玩的?”

  童子依旧闭着眼睛,缓缓说道:“蝉儿姐看到的那棵松树上有白鹤三只,一鹤口中衔鱼,二鹤鼓翅伸嘴,欲争抢之;谷底小溪边有小鸟两只,正在欢叫跳跃;近旁草丛隐一青蛇,正引颈企盼,欲跃而啖之——”陡然顿住,神情凝滞。

  张仪、苏秦皆吃一惊,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童子。

  张仪注意到童子根本没有睁眼,说话像在背书,如发现作弊似地嚷叫起来:“大师兄,没有看到就是没有看到,编什么故事?”

  童子似是没有听见,依旧全神贯注,有顷,陡然叫道:“先生,蛇扑中了,小鸟正在扑腾呢!”

  张仪大笑起来:“我说大师兄呀,你这越编越邪乎了。蛇在哪儿,也让师弟看看!”

  童子依旧闭眼,但伸手指向崖下一处地方:“就在那儿!”

  张仪伸头望去,依然是白云锁谷,莫说是小鸟,即使玉蝉儿所说的小溪,也不见踪影,呵呵笑道:“崖下除去云雾还是云雾,哪来什么蛇扑小鸟?”

  鬼谷子不动声色:“张仪,你是用什么看的?”

  张仪应道:“回先生的话,弟子是用眼睛看的。”

  鬼谷子转对玉蝉儿:“蝉儿,你是用什么看的?”

  玉蝉儿应道:“弟子是用直觉看的。”

  鬼谷子转向童子:“小子,你呢?”

  童子应道:“童子是用心看的。”

  张仪、苏秦看看玉蝉儿,又看看童子,陡然明白原委,真正服了。

  鬼谷子微微一笑,转向张仪:“张仪,这下明白了吧。用肉眼,你可看到眼前之物;用直觉,你可看到眼外之物;用心眼,你可无所不见。”将目光从张仪处移开,转向苏秦,然后又转向张仪,“昨日谈及‘知时识势,因时用势’,若是换个说法,就叫观天下。”

  苏秦、张仪一下子悟出鬼谷子要他们来此绝顶的真正目的,顿时双目圆睁,四只眸子眨也不眨地直盯着先生。

  鬼谷子侃侃而谈:“观天下就如观这远山,视这深谷,不能单靠眼睛,要用直觉,要用心。观远山,不必上远山,看深谷,也不必下深谷。反过来说,若是真的上了远山,下了深谷,你只会观不见远山,看不到深谷。就好比钻进林中,但见树木,不见林莽。要想看到林莽,唯有站在此处绝顶,用眼望下去,用直觉望下去,再用心望下去。”

  鬼谷子一席话如醍醐灌顶,苏秦、张仪心中皆是一亮。

  苏秦应道:“弟子明白了,审时度势,须用心眼,不能用肉眼。”

  “是的,”鬼谷子微微点头,“心眼也叫慧眼。口舌之学,在服天下;要服天下,须观天下;要观天下,须洞悉天、圣、人三道,须熟谙捭阖之术。你们四年所学,仅是嘴皮功夫,说人说家尚可,说国则显不足,若以之说天下,必贻笑大方。”

  苏秦、张仪面面相觑。

  有顷,苏秦问道:“请问先生,何为天、圣、人三道?”

  “天道为自然之道,也即宇宙万物的生克变化之理;圣道为人世之道,也即安邦定国、天下大同之理;人道为人生之道,也即安居乐业、为人立世之理。此三道相辅相成,失此离彼。远天道,圣道困;远圣道,人道难。”

  诸人各陷深思。

  过有一时,张仪复问:“请问先生,何为捭阖之术?”

  “捭即开,即言;阖即闭,即不言。捭阖之术,就是张口闭口之术,习口舌之学,知捭知阖,最是难得。”

  张仪急道:“张口、闭口有何难哉?”

  鬼谷子连连摇头:“难!难!难!”

  苏秦问道:“请问先生,难于何处?”

  “难于你必须知道何时应该张口,何时应该闭口;你必须知道应该张口时如何张口,应该闭口时如何闭口。宫廷之上,一句话入心,大功唾手可成;一句话说错,脑袋顷刻搬家。常言道,福从口入,祸从口出,讲的就是这个理儿。”

  苏秦怔了下,接着问道:“这……捭阖之术可有诀窍?”

  “若要明白捭阖之术,先须明白捭阖之道。”

  “何为捭阖之道?”

  “捭阖之道,也即天、圣、人三道,就是宇宙万物的阴阳变化之理。任何事物,都离不开捭阖,也都可以用捭阖之道进行解析。阳为捭,阴为阖;白昼为捭,黑夜为阖;开始为捭,终结为阖;善为捭,恶为阖;春夏为捭,秋冬为阖;月圆为捭,月缺为阖;向上为捭,向下为阖;长生、富贵、荣耀、安乐、利益、希望为捭,死亡、贫穷、毁弃、痛苦、损失、失望为阖……”

  “先生,”玉蝉儿抬起头来,望着鬼谷子若有所思,“可否这么说,凡与生相关,均为捭,凡与死相关,均为阖?”

  鬼谷子微微点头:“有这么个意思,但捭阖之道远不止此,你们唯有慢慢体悟,方能明白其中妙理。”

  张仪再问:“捭阖之道,具体到口舌之中,可有因循法则?”

  “当然有,”鬼谷子徐徐言道,“捭阖之道,其因循可依阴阳变化法则。万物或捭或阖,或捭中有阖,或阖中有捭。具体到口舌之学,其法则是,凡朝成功方向的谋划,均叫捭,凡朝挫败方向的谋划,均叫阖。”

  张仪恍然悟道:“先生之言,如开茅塞!”

  “习口舌之学,捭阖之道就如一扇大门,你们唯从此门进入,方能领悟其中玄妙,方能掌握捭阖契机,方能做到何时张口,何时闭口,方能做到开口时如何开口,闭口时如何闭口。”

  苏秦、张仪双双叹服:“弟子受教了!”

  自于猴望尖得传捭阖大道之后,苏秦、张仪再也不提下山之事,于谷中日夜感悟。每有所得,二人就在一起研讨,精进神速。数月之后,二人观物察事一如玉蝉儿,学会了如何使用直觉。又过数月,他们竟也赶上童子,能以心眼观物。

  流光如梭,转眼又值深秋。朔风吹来阵阵寒意,催红漫山秋叶。秋叶一片片落下,鬼谷林中,部分树木已近光秃。

  这日午后,玉蝉儿正在草堂中看书,一股冷风呼啸着吹开房门,袭入草堂。玉蝉儿陡然受凉,情不自禁地打个喷嚏,起身关住房门,拿木棍顶上,返回洞中闺房,打开衣箱,取出一套秋衣加在身上。

  玉蝉儿复至草堂,正欲坐下,忽听天上传来大雁的“呱呱”叫声。

  玉蝉儿猛然想起什么,心儿就如被人揪住似的,只几步跨到门口,打开房门,冲到外面的草坪上。

  玉蝉儿放眼望去,但见万里晴空点缀朵朵白云,一行大雁正从头顶掠过,排成人字队形飞过鬼谷。姬雪的声音亦随着一声声的雁叫响在耳边:“雨儿,燕地遥远,阿姐这一去,此生怕是再难回来了。阿姐想念你时,就会把心里的话儿说予大雁,大雁最是守信,定会把阿姐的话儿一丝不差,全捎予你。雨儿,秋天到来时,只要你看到南飞的大雁,可要用心去听……”

  玉蝉儿正在回想,雁阵已是掠过头顶,飞向南面山顶。玉蝉儿紧追几步,眼睁睁地看着雁阵没入山后,那串“呱呱”的叫声也渐响渐弱,再也听不到了。

  山谷重归静寂。

  玉蝉儿的泪水攸然而出,正自伤怀,又有两行雁阵由北飞来,呱呱叫着,掠过她的头顶。玉蝉儿精神一振,两眼直直地凝视它们,目送它们再次消失在南山之巅。

  又候一时,看到再无雁阵,玉蝉儿轻叹一声,走回草堂,取出琴匣,拿出姬雪临别赠她的七弦琴,轻轻抚摸。

  玉蝉儿手抚琴弦,泪下如雨,喃喃哽咽道:“阿姐,雨儿看到大雁了,它们告诉我,它们看到你了,它们看到你站在它们面前。可你望着它们,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说……阿姐,你心里有话,为何不对雨儿说呢?阿姐……雨儿想你啊!”

  玉蝉儿悲泣有顷,缓缓起身,抱琴走到户外,在草坪上并膝坐下,面朝北国方向,轻轻弹奏起来。

  一阵风儿吹过,一片秋叶飘零,落于琴上,复被风儿拂走。

  琴声初时低沉,如呜如咽,而后如急风骤雨,再后如雁语声声,又如流水淙淙,声声呢喃,最后如浮云掠过,陷入一片死寂。

  两百步开外的小溪旁,苏秦、张仪并肩呆坐于一块巨石上,各闭眼睛,全神贯注地倾听玉蝉儿的琴声。

  鬼谷子与童子散步归来,看到二人,亦走过来。苏秦感觉有人,睁眼一看,见是先生,翻身欲拜,被鬼谷子伸手制住。张仪则完全沉浸于玉蝉儿的琴声里,两行泪水悄无声息地滴下,滑落在石头上。

  鬼谷子跨上石头,并膝坐下。张仪猛然发觉,打个惊愣,忙拿衣袖抹去泪水,坐拢过来。

  鬼谷子眼望张仪:“张仪,在听什么呢?”

  张仪应道:“回先生的话,弟子在听师姐弹琴。”

  “琴声如何?”

  “感人肺腑,催人泪下。弟子听琴无数,唯有今日琴声令弟子心颤。”

  “是的,”鬼谷子点头道,“老朽看到了。”转问苏秦,“苏秦,你也在听蝉儿弹琴么?”

  苏秦应道:“是的,先生。”

  “琴声如何?”

  “如泣如诉。”

  “哦?”鬼谷子抬头,“可曾听出她在泣什么?诉什么?”

  苏秦摇头:“弟子听不真切。”

  “嗯,”鬼谷子赞道,“你能听出,已经不错了!”

  张仪心里一动,急切问道:“敢问先生,师姐在诉说什么?”

  鬼谷子转向童子:“小子,你来说说,你的蝉儿姐在诉说什么。”

  童子正在闭目倾听,听到鬼谷子发问,头也未扭:“回先生的话,蝉儿姐在跟大雁说话。”

  “大雁?”张仪略怔一下,恍然有悟,不无叹服地点头道,“嗯,大师兄说得极是,刚才师姐看到大雁南飞,这才出来弹琴。”

  鬼谷子没有睬他,继续问童子:“你的蝉儿姐在对大雁说些什么呢?”

  童子又听一阵,摇头。

  张仪急问:“先生能听出她在诉说什么吗?”

  “是的,”鬼谷子缓缓说道,“她在诘问大雁为何不守信用,为何不把该捎之物捎来。”

  “该捎之物?”张仪打个惊愣,“请问先生,大雁能捎何物?”

  鬼谷子瞥他一眼:“你要关心这个,最好去问蝉儿。”

  张仪知先生已经揣出他的心意,脸上一热,急急垂下头去。

  “先生,”苏秦解围道,“如此细微之境,弟子能否听懂?”

  鬼谷子应道:“只要用心,自然能够听懂。”

  “如何用心?”

  “将心比心,心心相印。”

  “如何做到心心相印?”

  “人心直通情、意。欲知他人之心,就要揣摩他人情意。听其琴,揣其情,摩其意,自通其心。”

  苏秦喃喃重复:“揣其情,摩其意,自通其心。”

  “正是,”鬼谷子重申一句,“此为揣、摩之术。捭阖之术五花八门,首推揣、摩。”

  张仪已经听出先生是在借机传授,精神陡来,大睁两眼:“请问先生,何为揣情?”

  鬼谷子缓缓说道:“揣情就是度量他人之心。诗曰,‘他人有心,于忖度之,’讲的就是揣情。若是揣人,则要察其言,观其色,闻其声,视其行,然后推知其心之所趋。若是揣天下,则要透视国情,观其货财之有无,人民之多少,地形之险易,军力之强弱,君臣之贤愚,天时之福祸,民心之向背,然后推知其国运是盛是衰,是兴是亡。”

  鬼谷子由此及彼,推而揣摩天下。苏秦、张仪如闻天书,似痴似迷。沉思有顷,苏秦问道:“请问先生,如何揣情?”

  “欲揣其情,首摩其意。摩为揣之术,揣、摩不可分离。”

  张仪急问:“何为摩意?”

  “所谓摩意,就是投其所好,诱其心情。譬如说,对方廉洁,若说以刚正,此人必喜,喜,必泄其情;对方贪婪,若结以财物,此人必喜,喜,必泄其情;对方好色,若诱以美色,此人必喜,喜,必泄其情。是以善摩之人,如临渊钓鱼,只要用饵得当,鱼必上钩。”

  苏秦、张仪再入深思。

  鬼谷子见二人已入状态,缓缓起身:“习口舌之学,不知揣情摩意,就如聋子瞎子,若想成功,难矣。”

  苏秦、张仪起身拜道:“弟子谨记先生所言,细加体悟。”

  望着鬼谷子与童子的背影渐去渐远,张仪回过头来,转对苏秦,一本正经地说道:“苏兄,你说先生这人,肚里有多少宝货,尽可悉数倒出就是,偏是星儿点儿,让你我整天价日里瞎琢磨。”

  苏秦扑哧笑道:“贤弟,就你我这点肚量,先生若是全倒出来,能不撑死?”

  “苏兄说的是!”张仪亦笑一声,“先生这……今日一点儿,明日一星儿,就是让你我慢慢悟呢。”略顿一下,“哎,我说苏兄,今儿这点揣和摩,可有感悟?”

  “还没细想呢,谈何感悟?”

  “在下想到一事,你我何不就此习练一下,或有所悟。”

  苏秦笑道:“贤弟想到何事?”

  “师姐。”张仪稍作迟疑,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方才先生说,师姐在诘问大雁为何不把该捎之物捎来,想必是师姐在思念什么人。苏兄你来揣摩一下,师姐她能思念何人?”

  苏秦连连摆手:“若是揣摩别人,在下或可。揣摩师姐,在下断然不及贤弟。”

  “苏兄不必谦逊。”张仪话中有话,“在此谷里,除先生之外,真正晓得师姐的,还不是你苏兄?譬如方才,师姐弹琴,在下听到的不过是琴,苏兄听到的却是心。仅此一点,在下已是服了。”

  “贤弟过誉了。”苏秦笑道,“其实,师姐之心,贤弟早已揣出,不过是知作不知而已。”

  “苏兄说笑了,”张仪亦笑一声,“在下若是知晓,何苦去问先生,授人笑柄?”

  “贤弟听琴心颤,泪流满面,若不将心比心,心心相印,何至此境?”

  张仪见苏秦说出此话,拱手笑道:“在下心事,真还瞒不过苏兄啊!”

  这日夜间,张仪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久久未能入眠。联想到《诗经》开篇里的“求之不得,辗转反侧”之句,似是突然体会到了古人的感受。两相比照,张仪觉得,古人吟出的就是现在的他。

  张仪轻叹一声,披衣起床,“吱呀”一声推开房门。

  是夜正值仲秋,一轮圆月明朗如镜,高悬天上。张仪走到外面的草坪上,仰面躺下,两眼眨也不眨地凝视着这轮明月,观望一团又一团的淡淡白云缓缓地移近它的身边,从它身上攸然掠过,渐去渐远。

  望着,望着,月亮上面似有东西在动。张仪揉揉眼睛,定神细看,是玉蝉儿。玉蝉儿身披白纱,步态轻盈地飞下月亮,缓缓向他走来。不是走来,是飘来,因为她像是一片随风翻舞的树叶般轻盈。

  玉蝉儿飘呀飘,飘呀飘,一直向他飘来。眼看就要飘到眼前,又忽地止住脚步,现出一个侧身,徐徐除掉披在身上的白纱。冷冷的月光倾泻下来,倾泻在她美如天仙、柔若白云的处子胴体上。

  张仪本能地闭上眼,也恰在此时,耳边响起玉蝉儿冷冷的声音:“诸位士子,自从走进这条谷中,自从踏上求道之路,蝉儿之心已经交付大道,不再属于蝉儿了。属于蝉儿的,只有这团肉体。如果哪位士子迷恋这团肉体,蝉儿愿意献出。诸位士子,蝉儿是真心的。如果你们真的能够成为英雄,如果你们真的能够拯救乱世,如果你们真的能够挽救黎民于水火,如果你们真的能够因此悟道,就算将蝉儿此身一口吞去,蝉儿有何惜哉!”

  张仪陡然打个寒噤,忽地坐起,揉揉眼睛,玉蝉儿已是芳踪杳然。眼前什么也没有,依旧是那轮圆月挂在天上;耳边什么也没有,依旧是冷冷的秋风嗖嗖吹过。

  张仪意识到自己走神了,苦笑一声,叹道:“唉,想我张仪,自出生至今,除娘之外,未曾爱过哪个女人,唯有师姐让我魂萦梦牵。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几年下来,师姐竟似……”想到这里,又叹一声,“唉,我的这番心意,蝉儿可否知晓?如果她真的将心交付大道,断不会为情所动。她不动情,纵使我将心全掏出来,也是枉然!”

  闷头又想一时,张仪陡然间打个激灵:“嗯,有了!先生今日所授的揣摩之术,何不先用一场?待我寻个机缘,先拿话语诱她,观她是否斩断情丝。倘若情丝仍在,我再掏心予她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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