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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野的女皇》 作者:杨友今

第38章

  李治步履生风地往房里走。贺兰蓉慌里慌张,连裙带也没有结上。“哎,真会寻岔子,害得我手忙脚乱的。”

  “搂着裙子说话,嘻嘻,”李治带着风趣的口吻亲切地说,“更显得娴娜多姿,身段更美。”

  “你就会挖苦人。”

  “美人儿,朕可没有说假话。”

  “皇上,”贺兰蓉羞答答的不抬眼皮儿,脸颊绯红,两只手不停地系裙带,系来系去都系不熨贴。“嗨,”李治眉梢挑起一丝嘲笑,“用不着紧张。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事?”“朕已经抓住了李义府的把抦,可以对他下手了。”

  “当真?”“御史上了奏折弹劾李义府,朕派出去察访的人所回奏的内容,跟弹劾的大同小异。”

  “皇上,”贺兰蓉满怀喜悦,“切莫轻饶他,要下狠心呵。”

  “不可操之过急,容朕慢慢来。罪证确凿,就不怕他不死。”

  李义府倚仗皇后武则天的权势,攀上右相、河间郡公的高位,主持选拔官员及升降任免事项。他持宠而骄,贪赃舞弊,卖官鬵爵,对官员的选授随意排列。以致怨声载道。李冶得到密奏,采用投石问路的法子,以便进一步查实他的罪恶勾当。他把他召到两仪殿,故意放慢声调,拖着长声说:“你的儿子和女婿很不谨慎,做了许多违法的事,眹还得替你掩饰,要小心呦。”

  “谁向陛下告的密?”李义府脸色骤变,面孔和脖子都涨得通红。李治正要激怒他,哼着彝子反驳道:“你问谁干吗?”“问问又何妨。他敢先告我,怎么不可以公开身份?”“现有是朕对你说话,你可得放明白点。”

  “臣知道啦。”

  说罢,李义府拱手一揖,转身晃晃悠悠地走出了殿堂。李治生性懦弱,性格内向,不苟言谈,又缺乏主见。而武则天恰恰相反,朝气蓬勃,精明强干,有魄力又有恒心,多谋善断,反应敏捷,行动迅速。朝臣们既怕她,又佩服她,不敢在她面前放肆,都得低声下气、诚惶诚恐。李猫见了阿武,照样是毕恭毕敬,唯命是从,就像叭儿狗见了主人,点头哈腰,献媚谄谀,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虽然有时也来点轻浮的动作,佻薄的笑一笑,其实这恰恰是他摸透了女人冀望人见人爱的虚荣心,用掇臀捧屁的方式表示亲热,换取她的欢心。李义府阴险狡诈,笑里藏刀,人们因此送了他一个“李猫”的雅号,活画出他面善心恶的形态。李猫并非无能之辈,贞观中对策擢第,与来济俱以文辞显耀,时称“来李”,诗赋和官样文章都相当漂亮,还写得一手好字,而且有胆有识,又能随机应变,见风转舵,看菩萨点颜料。他取得了武则天的信任,却瞧不起李治,没有把他当回事。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位窝囊天子如今正在找他的岔子,要狠狠地整他一下,他还蒙在鼓里。利令智昏。李义府自以为有武后撑腰,有恃无恐,派遣儿子右司议郎李津跟长孙无忌的孙儿长孙延洽谈,索取七百缗钱后,任命长孙延当司津监,从六品的官职。李义府与长孙无忌本是对头,是陷害长孙无忌致死的人之一。他胆大妄为,不择对象,居然跟仇家发生交易。当时通行的货币,是外圆内方的铜钱,一千枚穿成一串,称作一缗或一贯。两三枚铜钱可以买一斗米。按三枚一斗米来推箅,七百缗能买二十多万斗大米。要价相当高。右金吾仓曹参军杨行颖十分愤慨,向朝迁告发了此事。李治得知李义府竟然榨取到了自己表侄的头上,怒不可遏,决计从严惩治。李义府真是鬼懵了头,该他倒霉。他巧取豪夺,却又被人骗,星象占卜的巫师杜元纪故弄玄虚,绕着李义府的宅第转来转去,观望星云,测量地气,又装模作样占卜了一阵。然后以一种恐吓的腔调对李义府说:“相爷,你的住宅有冤狱的怨气,冲天而上,只有积存二十万串钱,才可以镇得住。”

  “近些天我老是心惊肉跳的,”李义府惴惴而言,“仿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有没有法子消灾灭祸,逢凶化吉?”“嗨,天人感应,相爷饱学之士,自然懂得。天变兆应人间福祸,事先得知,即可求福避祸,遇难呈祥。”

  “好,我都照你的办。”

  李义府于是不择手段大肆搜刮钱财,想尽快积足二十万缗钱。他又提高了官爵的价格,不惜把谋求官职的人逼到倾家荡产的程度。另外,在为母亲守丧期间,利用朝廷给他的每月初一、十五哭吊亡母的假期,换上平民服装,跟杜元纪出城东行,登上古墓,神秘兮兮的观测风云气象。常言道,没有不透风的墙。李义府的怪异行径很快流传幵了。有人告发李义府窥测天象,图谋不轨。李治气上加气,火上加火,还有些幸灾乐祸,毫不迟疑地将李义府逮捕入狱,指定司刑太常伯刘祥道会同御史、详刑寺官员,联合勘查审讯,还特别诏命司空李筋进行监督。李义府被收监受审的消息,不胫而走,京都沸沸扬扬,臣民莫不拍手称快。朝廷内外,上官仪和王伏胜等交口颂皇上果决,惩恶扬善,大快人心。贺兰蓉与李治在甘露殿约会,露出了钦佩的神色。“皇上说到做到,果然信守诺言。”

  “朕不整死李义府,不解心头之恨。”

  李治咬牙切齿,还有几分洋洋得意。“怕就怕姨娘出面干预。”

  “李义府不忠不孝,贪赃枉法,谁也救不了他的命。”

  “嘻嘻,皇上真厉害,一下子就给他作了结论:数罪并发,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李治伸手把贺蓉兰揽入怀中,亲了又亲:“处理大臣,你不懂,告诉你,只能一步一步来,除了谋反等十恶罪以外,一般都不会立即处死。”“留下这个祸根,对皇上不利。哎哟,你箍得太紧了。松一松,让我透透气。”

  李治松开手,让贺兰蓉挣脱出来,然后坐到御榻上,示意道:“你过来,朕慢慢给你讲解。”

  “我只问一句,你到底打不打箅处死李义府?”贺兰蓉飞了个溜活的媚眼,又投入到了李治的怀中。“釜底抽薪,不是同样可以达到目的。”

  他愈来愈喜欢她,喜欢抚摸她一抚摸这样美妙绝伦的肢体是多么的愉快。他的手指就常常这样抚摸武后的脸和胸脯一这有什么要紧!一谁叫女人生得像花一样美,而她俩的长相几乎一模一样。人嘛,大都有喜新厌旧的毛病或者嗜好,李治也不例外,他如醉如痴地陷人了贺兰蓉的情网中,指头的每一移动,神经都为之一震,产生一股暖意一种催眠似的感觉。她紧紧地贴着他,整个灵魂凝固着即将获得满足的意愿。他在亲吻中慢慢将她按下去,轻柔而充满激情地摸索她身上的每一处秘密。她开始寻找他的嘴唇,回吻着他的亲吻。吻合渐渐加重,加重,直到不敢迎合他的亲吻。他热血沸腾,神魂颠倒,任凭潜意识的驱使,整个儿地压到了她身上。十九白江口战役“许卿,你说,该不该救李义府?”“该不该救,可不可救,娘娘心里比老臣清楚。”

  “哀家的心里交错着许多复杂的情结,还没有理顺,你不妨先说说看法。“老臣以为,”许敬宗翘起下巴,一手捻着胡子尖,“此事倒有些跷蹊。皇上一向优柔寡断,对李义府的态度也不坏,这一次却一反常态,异常果决,毫不拖泥带水,背后是否暗藏着什么隐情?”“我也有此想法。”

  武则天深思地蹙起眉尖,“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下来,皇上并不想放弃权力。他不大理事,但大小事情都要管,否则,便不肯用玉玺。”

  “玉玺在他手上?”“嗯呶。”

  “孱弱的人生怕别人瞧不起。李义府顶撞皇上,不把他的话当回事,那是自找倒霉。”

  “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很可能与韩国夫人有关。”

  “娘娘独具慧眼,这是皇上实施的一种报复手段,拿李义府来出气。”

  “李义府不争气,也是事实。”

  “釜底抽薪,皇上这一招用得绝呀!”许敬宗感叹道。“有人小觑皇上,可见并不真正了解皇上。皇上在大是大非面前往往把握得非常好,太宗皇帝那么多儿子争夺太子之位,最后的胜利者非他莫属。他最拿手的功夫就是以柔克刚,韬光养晦,正是他致胜的法宝之一。”

  “看来李义府无望喽。”

  “不管有望无望,都得安慰他一下,让他死而无怨。不是我们不救他,而是他不可救。”

  “娘娘准备探监?”“正是。”

  “要不要老臣陪同?”“我们一起去更好,既能避嫌,又都尽了情分。”

  午后,武则天和许敬宗来到了大理寺监中。狱卒连忙下锁拉开了层层栅栏门,在前头引路,穿过一条灰暗的长廊,到了关押李义府的牢房门口。李义府听到传呼,从草铺上一跃而起,双膝跪倒在地,膝行几步,叩头喊着说:“娘娘,娘娘,微臣叩见娘娘!”“平身!”武则天抬了抬手。“娘娘,许大人,我估计你们都会来的,想不到你们一齐来了。你们来了就好,我就有救了。”

  “不必如此激动,有话慢慢说。”

  “坐牢的日子可真难受,度日如年,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们盼来了,叫我怎么不激动。”

  一连串的泪珠,从李义府憔悴的脸颊上流进像茅草一样乱蓬蓬的胡子里,继续往下流,眼泪鼻涕把前襟都流湿了。女人心肠软,见了这副悲怆的惨状,眼圏都红了。许敬宗强自镇定下来,上前制止道:“义府,冷静些,我们只不过来看看你,别无他意。”

  “难道还不放我出去?”李义府大张着嘴巴,半天还没有合拢“你太幼稚,犯下了弥天大罪,谁救得了你。”

  李义府失望了,但是又不甘心,拉着噪门使劲干嚎起来。武则天咬了咬嘴唇,仰起鼻子说:“许卿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臣死也不明白,皇上向来仁慈,这一次却不留一点情面,下手这么狠。”

  “你罪有应得,怎么能怪皇上。”

  “即使犯了死罪,皇上也可以赦免嘛。”

  “怪只怪你自作自受,死有余辜。”

  许敬宗插言道:“可惜你聪明反被聪明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倘若早听劝告,收敛点,就不会有今日之苦。”

  “我知道错了,愿意痛改前非,难道非要把我整死不可?”“事先在皇上面前低头,也许还有一线希望。”

  “求娘娘帮臣在皇上面前疏通疏通,”李义府重新跪到地上,用头磕得地面咚咚响,“臣决不会忘记娘娘的救命之恩。”

  “糊涂啊糊涂,”许敬宗摇晃着脑袋,“整你纯粹是冲着娘娘来的嘞。”

  “一人犯法一人当,与娘娘有什么相干?”“娘娘是你的保护神,你是娘娘的搂脚棍。”

  “噢,釜底抽薪之计!”李义府若有所悟似的说,“皇上表面上看起来荏弱可欺,而内心却如此狠毒。人们说我李猫笑中带刀,以柔害物,而比起皇上来,那可是小巫见大巫喽。可见强中更有强中手,一物降一物,此话当真不假。”

  “你明白过来啦?”“明白啦。”

  “明白啦就好,也就死而无怨啦。”

  “可是,”李义府把头转向武则天,“娘娘未必舍得微臣?”顿了顿,他爆发出一阵剌耳的笑声,“高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良狗烹。汉高袓杀韩信,是不是太做绝了点?”“绝与不绝,见仁见智,由你自己去想。”

  武则天回复道。“娘娘,微臣可是一只忠于主子的猫嘞。只要娘娘一个眼风,李猫上刀山,下火海,跳滚油锅,都在所不惜。即使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本宫虽恨猫,可从来抬爱你,把你当作心腹,提拔重用。你落到这步田地,并非本宫舍弃你。”

  “娘娘不舍弃微臣,微臣就有望了。”

  “不要高兴得太早,耐心地等待呗。”

  “我可等不及啦。”

  “你们男人就爱说这句话。”

  “娘娘,微臣还想随驾去洛阳,陪娘娘走一走,再游一游合璧宫,那一次臣还没有尽兴咧。”

  “如今大祸临头,你还有心思想那些事。”

  武则天脸往下一沉,肩膊耸了耸。“我是说着玩的,娘娘不必当真。”

  “本宫不会当真。当真的话,就不会和许卿一起来看你。”

  “娘娘的恩情,臣没齿都不会忘记。”

  许敬宗扬起左边的眉毛,带着告诫的语气说:“隔墙有耳,说话得注意点。你李义府人才难得,吃亏就吃在放纵二字上,不讲场合,不知收敛。”

  李义府的心像被蝎子螫了一下似的,感到刺痛,不再开口说话了。许敬宗和武则天交换了一个眼色,暗示道:“等着瞧吧!”他跟在武则天身后,迈着凝重的步子,走了出去。武则天和许敬宗分手后,没有直接回含凉殿,就近转进太极宫,在甘露殿见到了李治。“梓童大驾光临,怎么不通报一声?”“臣妾闷得慌,随便出来走走,免了仪仗,顺路走进了皇上的寝殿。”

  “无事不登三宝殿。梓童不妨直说,有何贵干?”“没事。”

  “是不是想念朕呢?”“皇上,臣妾不过是来看看你,别无他意。”

  武则天好像被人窥破了内心的秘密,桃红色陡然抹遍双颊,眉眼低垂下去,羞涩地望着自己的脚尖。李治虽然有了新欢,但也忘不了旧爱。步入中年的武则天依然显得年轻、漂亮、光彩照人,她不仅容貌端丽,而且神态非常高雅,因此经久不衰,风韵犹存。宽额方颐,脸蛋幵阔,两颊带着健康的红晕,光滑白皙的后颈窝又健壮又柔和,恍如用大理石琢成的一般。黑乌乌的鬓儿,满头珠翠,斜插着一枚镶着珍贵宝石的步摇。上衣描龙绣凤,色彩辉煌罗裙上缀满了珍珠玉石,犹如满天星斗一般煌煌闪耀。华贵的衣裙衬托得她的身段更加颀长俊美,就像一株长青树。李治愈看愈动心,高兴得神来天外,乐得眉飞色舞。“瞧你这模样,满脸飞红,还说什么别无他意。”

  “有意又怎么样?”“就在这儿留宿。”

  李治咧开嘴巴笑了笑,然后手一挥,“传膳!”晚膳毕,摆满食案的美妹珍馐很快撤了下去,宫灯忽闪忽闪地亮了。李治和武则天漱洗后,在院内走动了一会儿,又重新坐了下来。“梓童搬进了蓬莱宫,朕留在这里,觉得很孤单,正想你来陪一陪,果然就来了。”

  “含元殿即将竣工,皇上准备何时迁移过去?”“朕已命李淳风测定吉日。定下吉日,当即搬迁。”

  “这些天,我就过来帮你收拾收拾。”

  李治微徽一怔:她是不是发现了我与蓉儿的事,怕我拖延时日,特意来催促的。他抽了抽鼻子:有蓉儿常来走动,比跟你呆在―起快活得多。告诉你,要搬也得等我处理完李义府之后,免得受你的牵制、干扰。他心里恨恨地想,口头上推脱道:“不用梓童操劳,高延嗣和王伏胜料理得井井有条,尽管放心好啦。”

  殿内顿时沉默下来。虽然沉默的时间相当短暂,但其间,各人都在想个人的心事。李治沉不住气,打量了武则天一眼,开口埋怨道:“李义府本来名声不好,你却坚持要重用他,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又犯下了一系列罪行,朕十分棘手,你看如何处置为好?”“犯到哪里办到哪里,”武则天脆快了当地说,“决不迁就,姑息养奸”“据李筋和刘祥道奏报,李义府的长子津、当率府长史的次子洽、当千牛备身的三子洋,以及担任少府主簿的女婿柳元贞,都仗着李义府的权势,恣意横行,收受贿略,被称作四凶族,人们深恶痛绝。“好啦,好啦,不用说啦,该杀该剐,你就降旨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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