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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七贤》 作者:王少农

第31章 刘伶赌酒 (3)

  主持人干咳了几下,走到了魏国军官们那一边,请示下步该怎样办?

  军官们商量了一番,又一起向座中一人请示。这人貌不出众,也不过二三十岁的样子,但隐隐然有大将之风,十分稳重。

  阮咸问王戎可认识此人?

  王戎道:“此人名叫邓艾,义阳人氏,现官居偏将军之职”。

  阮咸点了点头,又问为什么今天曹爽与司马昭都没前来?

  王戎想了想道:“也许他们不便在此碰头,所以干脆让军方自己来主持。”

  阮咸想想是这理。

  阮浑这时忽然道:“阿咸!”

  “什么事?”

  “该你上场了”。

  阮咸笑道:“你就这么喜欢看到我和别人打架吗?”

  阮浑道:“是啊,天底下做弟弟的都希望他的哥哥会打架,这样才像个兄长嘛”。

  阮咸忍不住笑了,心想阿浑真是我的好弟弟。王戎这时也正想说什么,忽然觉得周围一静……

  台上那邓艾已经站起,如万军领袖俯视台下人群,口中缓缓宣道:“今,东吴国使团光I临我国,故有此会。台下之人若有善能武技者,均可上台与东吴国高手一较,胜者有赏,败者无罪。”

  邓艾此语一出,台下军民纷纷骚动起来。谁不想上台露一手,扬名立万?然而这种场合又岂是儿戏?刚才那东吴人的手段大家都是看见的,弄个不好,死在他手下也并非不可能。须知两国交兵已久,互相敌视;如今比武就跟打仗一般,倘不能胜,必遭大辱。所以邓艾的话说了好半天,竞无一人应声。

  那东吴人站在邓艾身边,目光在台下的魏国军民头上扫来扫去,忽然看到一人,浓眉秀目,蓝靛衫儿,如鹤立鸡群,昂然于万人之中,不知是谁?

  邓艾这时也看到了,见东吴人向他点头,朗然笑道:“此人必是我国壮士!”于是大声呼道:

  “台下那少年,何不上台来?”

  霎时间台上台下数千人,一齐把目光投在了阮咸身上。

  一道目光犹可,在这数千道目光的注视之下,阮咸的定性再好,也不觉有些躁然了。王戎与阮浑早就兴奋得不行,在一旁极力怂恿道:“阿咸,你快上台去!”

  势已至此,阮咸自然乐于露上一手。当下含笑而出,飞身掠上了中台。

  台下军民欢声如雷,互相打听这人是谁?有人道:“此人非别,正是阮公之侄阿咸是也”!众人无不大喜,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知这阿咸可是东吴人敌手?

  那东吴人上下打量阮咸,似有畏惧之意。

  邓艾道:“壮士可报上名来。”

  阮咸不喜欢邓艾,淡然道:“在下陈留阮咸。”一挥手,示意邓艾让开,不要妨害我与东吴朋友切磋武艺。

  邓艾有些尴尬,只好退下。

  阮咸既来之,则安之,与东吴人抱拳相见。东吴人也客气地还了一礼。

  “阮先生请。”

  “请”。

  顿时台上台下一片寂静,只有士兵们的盔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巍巍铜雀台,耸立场中。

  阮咸沉着应战,大开大合,从中路迎敌。东吴人见他出手不凡,口中赞道:“善哉!”飞起左腿,成开弓之势。

  阮咸哪容他真的开弓?好,你来个“开弓”,我就来个“闭弦”!马上化掌法为指法,倏尔之际,已将那东吴人的脚尖紧紧握在了手中。

  东吴人大惊,一收腿收不回来,只好采用围魏救赵之策,发右掌攻阮咸左肋。

  阮咸要的就是他出掌!见机不可失,当下奋起神勇,一招“泰山石坠”,忽如惊风疾雪,身形一晃,欺身上前,也出了一掌,足足用了九成功力,看硬碰硬又如何。

  “轰!”

  高手火拼,立见分晓。

  在一道巨大的击掌声中,两人身体分离。阮咸依然屹立台上,那东吴人却真的像一张弓,倒栽在地,样子实在难看。

  座中的东吴大使见此情况,脸色铁青。

  台下数千军民见阮咸三招之内即已取胜,轰然叫好。有人忘情地大声喊道:

  “阿咸阿咸,神勇少年”。

  于是众人附和,都高呼“阿咸阿咸,神勇少年”。

  王戎与阮浑两个自然是高兴之极。

  台上阮咸见已击倒了对方,见好就收,把那东吴人扶了起来。东吴人大是惭愧,赞了声“阁下好身手”,忍住剧痛,慢慢地下台去了。

  东吴大使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那东吴人自愧输掉了本国颜面,仰天长叹了一声,心中已起自杀之意,垂头丧气地被同伴架走了。

  邓艾上前安慰,东吴大使冷冷道:“贵国果然霸道,待我亲自陪这位阮先生玩上两手。”

  邓艾心中也是一阵冷笑:杀不绝的东吴狗,输了还这么狂!脸一上却依然和颜悦色:“尊使要玩,自然是美事。不如让我陪尊使玩玩如何?”心中道:玩死你这东吴狗!

  那东吴大使轻声笑道:“你不配!”话音刚落,已经拔地而起,往中台跃去。

  邓艾脸色一变:“放肆!”随即跃起。

  如两道幻影,无声无息中两人在空中一交手,邓艾竟然不敌这东吴大使,晃了晃从空中掉了下来,口吐鲜血,染红了一身锦袍。

  魏国军官们大怒,纷纷拔刀,气势汹汹,要手刃这群东吴人。那边的东吴使团自然也是不甘示弱,凛然待敌。

  邓艾毕竟不敢让手下乱来,伤了两国和气,天子降罪谁也担当不起。当下只好忍住这口恶气,喝令众军官还刀入鞘,不得无礼。

  东吴人尽皆冷笑。

  这一下变起俄倾,.台下数千军民无不相视愕然。两国一向敌视,出现这种情况本不足为奇;但变化实在过于突然,以致场中两方面的人,都感到一阵阵的寒意,从肋下升起。

  僵持了一会儿,主持人又宣布比武开始,由东吴大使对我方壮士。

  阮咸对东吴人并无恶感,见这东吴大大使刚才上台时的动怍蕴含着一身不凡功力,敬重他是一名高手,依然施礼相见。

  东吴大使略一还礼,忽又身如白鹤,升上了顶台。

  阮咸自然也随他飘上了顶台。

  底下的人无不仰头呆看,心中暗想这两人上了顶台将会有怎样的一番恶斗?

  然而谁也想不到,阮咸与那东吴大使先后跃上了顶台,不知为何,却并未出手相搏,竟然如两块石碑,一动不动地立在了那儿,如此良久。

  台下的数千军民并邓艾等人不知所由,只好静静地等待他们出手。这时正所谓万籁俱寂,唯闻风声!偌大一个铜雀台,竟没有半分响动。

  情况着实怪异。

  终于,顶台上那东吴大使的身体缓缓移动了,人们紧张起来,以为他要出手了,却又见两人在顶台上一握手……

  观者无不惊讶,心中狂跳不已!

  只见那两人握了手,又一齐从顶台跃下中台,从中台跃下底台,双双神情自若地站在场上。

  那东吴大使的表情这时变得无比友好,连连称赞阮咸好身手,又帮邓艾推拿了一番,为刚才的“不慎”陪礼不迭。

  邓艾摸不着门道,只好大度地笑了笑,表示本将军不计前嫌,咱们两国,依然是友邦。

  那东吴大使笑道:“这样最好!”又邀请邓艾与阿咸去东吴,邓艾笑道:“一定一定”,心想待将来灭掉了你们,我自然会去。

  阮咸则含笑答之:“好。”

  这时主持人过来请示:这场比赛该如何宣布结果?邓艾笑道:“当然是和局了,尊使意下如何?”

  东吴大使一笑,表示同意。

  于是主持人宣布双方战平,在一头雾水中,人们都皆大欢喜,纷纷议论着,呆头呆脑地走散了。

  阮咸获赏金一百,当即散与台下的一群乞丐。

  那东吴大使与邓艾要拉阮咸喝酒,阮咸笑道:“你俩多亲近,在下有事先告辞了,失礼失礼。”

  那东吴大使不胜怅然,目送良久,才与邓艾一起去了曹爽的丞相府,欢庆两国的和平。

  路上阮浑问阮咸:“刚才怎么回事?”

  阮咸皱眉道:“我也正想问你们。当时我随他上了顶台,就觉得很不对劲。那东吴大使的身手绝不在我之下,但他并无半分要与我相斗的意思,毫不管我,只顾往远处看。他既然那样,我也只好陪他站着了——你们可知这是什么原因?”

  阮浑不懂。

  王戎想了想笑道:“他是不是看得很仔细?”

  阮咸点头道:“是的,我见他神情十分专注。”

  “那就是了”,王戎解释道:“如果我推测得不错的话,这东吴大使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就无心比武,只是借种种表演以达到他的目的,或说使命。如今我想他是达到了,所以他很满意。”

  阮浑阮咸二人依然不懂,齐声问道:“什么目的?”

  王戎启发道:“阿咸,你刚才在顶台上看到了什么——我指的是你身下。”

  “洛阳城啊。”

  “那就是了。”

  阮浑这时明白过来,不由“啊”的一声,为这东吴大使的智谋之高感到震惊。

  阮咸也明白了,叹道:“这人真是用心良苦”。

  王戎道:“正是!这东吴大使先趁出访我国之机,提出比武的要求。军方那些人自然是不甘示弱,于是应战。之所以要把比武地点选在铜雀台,也是事先经过一番挑选的:这铜雀台是洛阳城的最高点,登上顶台便可俯览全城。你想,他把洛阳城的地势都观察清楚'r,将来若要攻进来,岂不方便?”

  阮咸与阮浑二人听王戎的分析在理,都感信服。可笑邓艾被对手蒙在鼓里,一味自高自大,岂不可危?

  王戎又道:“东吴大使此举虽高明,但恐怕没什么用。”

  阮浑又问何故?

  王戎笑道:“不为什么——依我看,东吴人要想攻到洛阳来,应该说可能性不大吧。”

  三人皆大笑。

  阮浑又对乃兄道:“阿咸,假如将来东吴兵攻来,你去不去打仗?刚才你真是威风极了。”

  阮咸笑道:“打仗倒未必;不过下次如果有打架的事,你们尽管再跟我讲就是了。”

  三人笑着回了阮府。

  阮籍对阮咸的这次表现十分赞赏,马上写信告诉了嵇康与向秀,好让大家都高兴一番。然后又告诫三人下不为例,世事多险难,应明哲保身,否则终会坠入别人计中,死不得脱。

  三人自然听话,又闹着要喝酒。阮浑趁机解脱,一连三天,一个字都没看,从自家里闹到王戎家里,又从王戎家里闹到刘伶家里。阮籍只好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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