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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史上的十大名伎》 作者:舒畅;左书谔

第28章 商女也知亡国恨,寂冷长眠香妃冢——赛金花评传(5)

  赛金花于是用银洋疏通了县衙,打发了解差,重新获得了自由。1905年她再度来到上海滩,在昔日烟花姊妹苏州籍的金小宝帮助下,又在上海小花路挂牌开业了。门上高悬“京都赛寓”的大红匾额。为了招徕远客,捞得外汇,她还别出新裁地在旁注上英文。虽然这次来沪已今非昔比,当初她年正芬芳,她住的是“五楼一底”的洋楼,开的是十足的上等乐园,故题记“书寓”;而今已年届不惑,纵然“泽发雪肤,略施膏沐,犹似三十许也”,但厚粉之下,难掩皱纹,因而按花界规矩,只能称“寓”了,降为二等妓院(“长三”)了。不过,这“寓”前的“京都赛”三字却分外惹眼;至于她对“外交掌故,肆应如流”的本钱,更填补了她年龄稍大一些的不足。而且那旁注的一段洋文,又激起了洋老爷们希望一睹他们当年联军元帅的异国情侣的热情。因此,赛金花一开张,竟是个开门大喜,宾客盈门。

  稍后,又因为美帝国主义订立排斥华工案,迫害我旅美华侨,国内掀起了以沿海城市为主体的全国性抵制美货运动,民族自觉意识高涨,许多爱国的小说家、杂文家,大量出版反美作品,从前那位洪老爷“门生的门生”曾朴也把“小太师母”赛金花的韵事搬进小说,写成“文采蜚然”(鲁迅《中国小说史略》)的讽世文学《孽海花》问世。由于小说以尽人皆知的风云人物赛金花为主线,又淋漓尽致地写了那些人们口头上讳莫如深而暗地里却手舞足蹈的情节,并且还配合了反美反帝的浪潮,因而也是一出行销,洛阳纸贵。虽然现实中活生生的赛金花不满意小说中对她的太多暴露和时有的歪曲,但是却帮助她获得了更高的知名度,激起了人们对她更高的热情。因而她在上海再度走红,这四五年间的生意,竟然有超过当年之势!

  花木逢春犹再发,人无两度再少年。这时的赛已年近五十,再是“金花”“银花”,没有不凋谢的鲜花。这以色事人的行当就是那样,花艳花红任蝶舞,花黄花谢不值钱!尽管是“京都赛寓”,任你旁注洋文,也难免“门前冷落鞍马稀”的结局。赛金花的时代已经过去,形势逼着她冷静下来,“总愿遇着一个真心男子,过过家庭生活”(《外传》)。1910年,果然遇着了,其人便是曹瑞忠。曹是沪宁铁路上的一个总稽察,权力涉及四十余个大小车站,他是一个实心的人,虽然不如青楼中其他豪富少年那样会调笑取闹,一挥千金,却具有一片真诚的热忱和实实在在的情感,对赛金花体贴入微,这样一来,竟使赛金花大受感动,将他推为“阅历中的一个特殊的男子”,当年便同居,撤牌住家(《外传》)。可惜这种她渴望既久的“做人家”(吴人谓勤俭度日的家庭生活为“做人家”)的生活又是昙花一现就消失了,1912年曹就去世了,赛金花只得又拉开帷幕,继续演完她为妓生涯的最后一幕。这时,满清政府已在武昌起义的一声炮声中宣告灭亡,1912年中华民国亦已成立。但是大权落在了窃国大盗袁世凯手中,他演了一场帝制复辟的丑剧。革命并未完全成功。大批革命党人群集上海,娼楼妓院成了理想的避难所和策源地。赛金花以当年曾经同情过革命党的同志沈荩的资格,又结识了一批革命党人,其中的魏斯炅(耿)便是赛心目中最“真心”的一个。魏氏系江西金溪人士,曾在反袁的“二次革命”中,出任过李烈钧江西军政府的民政厅长、参议院议员。后来“二次革命”被袁世凯扑灭,魏潜逃至上海。1913年赛与魏相识,1916年魏携赛金花一同回到北京樱桃斜街的寓所。这时恢复帝制的袁世凯已在举国共诛的声讨中死去,全国上下额手称庆。“匈奴”已灭,魏先生可以“为家”了。1918年他们来到上海,在魏氏上海的寓所中举行了盛大的结婚典礼。魏氏身着大礼服,赛氏身披拖地长纱巾,高高兴兴地照了结婚照,这结婚照后来也就成了赛金花永远保存留念的珍品。五十五岁的赛金花终于找到了个合法的归宿。不过需要交待的是.魏先生与赛金花虽然是合法婚姻,但家中也另有明媒正娶的一妻一妾。

  婚后重返北京居住。一段时间内,魏斯炅待赛金花十分体贴,对赛的母亲潘氏也竭尽孝心,让折腾半生的赛金花及其辛苦一世的赛母充分享受了平等自由的家庭生活。不幸1921年赛母去世,更不幸的是六个月后魏斯炅也离她而去。赛金花重失爱夫,再做孀妇。面对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她变得木人一般,欲哭无所,欲诉无言了。这时,魏斯炅的妻妾以及亲戚对赛金花十分鄙夷,百般凌辱。在人们心目中,女人是祸水,而这女人中最下贱的娼妓自然就更是祸水了。当魏斯炅亡灵在北京江西会馆祭奠时,人们又在挽联中诅咒她,使本来心已破碎的赛氏又添万分屈辱。后来在与魏氏家属分割遗产时,赛氏又彻底败北。绝望之下,赛金花只好将家迁至天桥附近居仁里的一所平房中,隐居起来,直到1933年才再度为人所知。

  九、蜇居天桥穷愁里,长斋绣佛度余生

  天桥,那是个艺文荟萃、喧嚣繁华的所在。它位于北京永定门内。那里不仅是北京最大的农产品、手工艺品集中的地方,而且是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清末至民国时期,在那里聚集着各种表演戏曲、曲艺杂技、杂耍、木偶戏、武术及民间艺人和剪纸、绣品等艺术品,吸引着北京居民和四方来客,堪称露天俱乐部和民间艺术博物馆。在一个绣品摊旁边,有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妇人,要不是太粗心的话,还能发现她当年的一点风采。这便是隐姓埋名多年的名妓赛金花!终于没有多少顾主,也许是从事同行业的人太多了吧?也许,是自己早年太贪玩,没有学成那饮誉遐迩的苏州刺绣?也许……她想不下去了,于是收了摊子,向回家的路上走去。

  我们随着她的身影,就会看到居仁里。居仁里的巷口也是一个小小的集市,这里远没有天桥的气派,更没有天桥的风雅,那乱杂无章的皮货摊、家具铺,以及简陋的茶水肆、乏味的说书大鼓……构成了这里的一切。顺着这条巷道一直往前走,那最里边的一个门洞十六号,便是赛金花的寓所。自从与魏家闹翻后,她便居于此。那是一幢矮小的房屋,虽是北京传统民居四合院,但却破败陈旧,院落荒芜,除了自民国初年已跟随了赛金花的一对“义仆”老妈子蒋氏及其痴弟而外,只有活泼可爱的小犬、小猫穿梭其间,方显出一些生气来。这里自然不是花枝招展的傅彩云锦衣玉食的“书寓”或“清吟班”,也不是公卿名流斗酒寻欢的“京都赛寓”。这里居住的是位风华已逝的老妇人,她失却了为男人们提供欢乐的资本,自然男人们也就顺理成章地离开了她、忘记了她,不再将元宝往这里扔。此时的她,见那“秦楼笙歌楚馆笛舞不过一刹那风流而已”,她万念俱灰了。于是她越来越“无心修饰”,日日夜夜,面对绣佛,“礼佛自忏”。一则以忏悔自己因“爱热闹,寻快活”而堕人平康、游戏青楼,以至于落得被凌辱、被遗弃的下场;二则以寻求精神寄托,以减轻一点现实生活中的孤凄与寂寞;三则以重修因缘早成善果,进入那西方极乐世界……但是任凭她如何意诚心敬,仍然无法忘却过去的一切。

  居住天桥的最初几年,仗着往日的一点积蓄,再辅以手工活、作佛事,倒也勉强过得平平安安。到公元1933年,她锦囊殆尽,连每月大洋八角的房租也缴纳不起了。有好心人为赛金花写了纸呈文给北京公安局,请求为她豁免房租。文中历陈赛金花在公元1900年八国联军攻陷北京时,“忧时伤国,不忍坐视,原本与瓦德西氏有结交之谊,挺身谒瓦,劝令约束联军,尊重人道,毋再蛮横,以复邦交。瓦从其言,联军纪律顿肃,而吾国民命斯保”的功劳。被一好事记者拿去往报上一发表,立即震动了北京社会,轰动大江南北,埋没多年的赛再次成了新闻人物。

  这时,是“九一八”事变后三年,日本帝国主义者的铁蹄已踏遍东三省,并进而人长城,威胁华北。这年五月卖国的《塘沽协订》签署,北京有重陷帝国主义蹂躏的危险。中国人民,尤其是北京人民,对赛金花的再度出现,产生了强烈的联想和预感。有爱国心的文人希望从赛金花的身上找到作警世之言的素材;历史学家希望从赛金花这具“出土文物”那里,得到考据庚子国变的史料。更有那被《孽海花》陶醉过的读者,根据作者提供的聪明、美丽、放荡、轻佻不拘的线索,希望从赛金花那额角的皱纹中读出点什么。至于那电影、戏剧、小说的作者和老板,更认为赛金花的身世是难得的奇货。于是,记者、教授、作家以及猎奇士绅,纷至沓来,登门造访。冷落了多年的“赛寓”成了人们寻奇猎宝的对象,一时又变得车错毂兮马摩肩了。北“京”南“海”大报小报,有关赛金花的采访、回忆、评述的消息不断。随着采访者的满意离去,便是小样礼品的遗赠,赛氏主仆也暂免饥冷。

  北京大学教授刘半农与弟子商鸿逵在访问赛金花后,写成《赛金花本事》,答应将润笔所得如数交给赛金花,1936年,进步作家夏衍编成的七幕话剧《赛金花》,也在上海金城大戏院上演,轰动一时,蓝平就因争演该剧主角未成而大发醋劲的;上海“四十年代”剧社也排演赛金花剧,并宣言要从营业所得中抽出部分利润来拯救名花;上海业余剧社甚至以高薪约赛金花登台演出。只可惜雷声大雨点小,此时的赛金花已人老珠黄,从前那种时代早已成了过去,这靠施舍敛钱的方式又哪里能与当初令人在狂迷中倾囊的买笑盛况相比呢?某公慨然应允要在上海这个赛金花当年数度走红的乐园里为她募捐,尽管他东奔西走,声嘶力竭,也只汇来了二十余元。因此,当赛金花收到韩复榘的一百元赏赐时,竟是感激零涕,花了两天时间,歪歪扭扭地写了一封感谢信,千恩万谢地说:“含情不忍诉琵琶,几度低头掠鬓鸦。多谢山东韩主席,肯持重币赏残花!”(《赛金花轶事汇编》)

  靠人施舍的生活到底有限得很,至1936年,赛金花已积欠房租达数百元,被房东控告,法院判令赛金花必须于次年端阳节前搬离!也许赛金花已走投无路,也许她礼佛已修成正果,于是,在“无钱加煤,炉火不温”,“拥败絮,呼冷不已”的处境中,连呼“我今去矣!阿弥陀佛!观音菩萨、教主、洪状元已来迎我!”在数阵狂笑中,求得了人生的彻底解脱。(《中国近世十大新闻》)其时公元1936年12月3日是也!

  十、长眠香妃冢,千古留风情

  一代名花,历尽风风雨雨后,与世长辞了。据说临死前,赛金花曾写下一首《悠悠曲》:

  天悠悠,地悠悠,风花雪月不知愁,斜睇迎来天下客,艳装袅娜度春秋。度春秋,空悠悠,长夜尽成西厢梦,扶疏深处唱风流。唱风流,万事愁,一朝春尽红颜老,门庭冷落叹白头。叹白头,泪水稠,家产万贯今何在?食不果腹衣褴褛。衣褴褛,满身垢,一副骸骨谁来收?自古红颜多薄命,时运不济胜二尤。胜二尤,深海仇,纨绔王公皆猪狗,赏花折柳情不留。天悠悠,地悠悠,贞操牌坊万世流!《(陈传)》

  字字血泪,长恨悠悠,这便是赛金花从十三岁豆蔻年华走上卖笑生涯后,时浮时沉,最终穷困凄凉而死的写照,也是古今众多妓女生涯的共同写照。赛金花到底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在这万般皆苦的人生弥留之际,不仅能深深反省自己那放浪形骸的痛苦而罪过的一生,而且还能预言自己的“一副骸骨谁来收”的后事。果然,她死后,棺木无着,装裹阙然,急得两位忠心耿耿的“义仆”号啕大恸。

  好在这个世界上具有“善端”的人确也不少,只要有人率先为之诱导或倡议,还是不难有人起而为善的。在前北京商会会长孙晋卿和沈钧等人的倡导下,发起了义葬赛金花的募捐活动;名教授肖一山等发起助葬筹备处,教授多人列名;画家李苦禅、王青等将自己和徐悲鸿的画作六十余幅,义卖于中山公园以助葬。众人葬花,居然募得款项一千三百多银元,可以热热闹闹将赛氏亡灵营葬复营斋了。

  至于墓地,赛金花临死时也知道她不会“涅槃”,其最高的奢望是“进万安公墓”。但是义葬名花的二三君子,都认为赛金花一生经历,既已谱成诗歌小说,若葬之公墓,似乎有些明珠投暗,太可惜了。为给北京风光添一韵迹,一致主张将赛金花布满风流色彩的“遗蜕”,卜葬于陶然亭之旁,而建墓于有口皆碑的香冢与鹦鹉冢之间。慈悲庵的佛弟子也大发慈悲,献地一分八厘。

  1936年12月16日,雪后方霁,义仆蒋乾方充孝子,义女侯秀贞充孝女,裹罩着绣有寿福字样棺罩的赛氏灵柩,在一遍哀乐和五三欷歔声中,随着引魂幡的招引,踏着纸钱铺出的路,缓缓地移向另一个世界。人们来到陶然亭,放眼一看,只见白茫茫看似洁净的瑞雪埋葬了整个世界,就像一个大大的雪墓一样,再近看这陶然亭的雪墓下面,掩盖不住的是更小的点点乱冢,处处坟茔。原来这里是个野鬼啼号的乱葬冈,特别是那妓女的香窟特多。每到清明寒食,活着的妓女悲其性命,感其身世,常来这里烧纸哭诉,大放悲声。只因这里处于城南郊外,颇带几分清空与寂静,那看破红尘的和尚尼姑便来这里修炼,把它当成净土。康熙时工部郎中江藻又建亭于此,取白乐天“更待菊黄家酿熟,与君一醉一陶然”之意,命名为“陶然亭”。于是这荒冢野寺便与文人雅士结下了缘。那些厌倦了城里生活的墨客词人,便携酒会友于此,任情抒发一番才情与忧伤。倘若连这抒发也厌倦了,便把诗稿就地一焚,随风飘扬,化为虚空。那赛金花卜葬处的鹦鹉冢便是某词客焚稿的纪念碑哩!至于那“香冢”,有说是名妓倩云的归宿,有人说是清宫不敷自香的香妃的秘密冢。不管是谁,都充满了风流色彩。赛金花能厕身于这风流女伴与闲情词客之间,与她那平生风流,不是相得益彰吗?再请看那香冢前面,一断残碑上刻着:

  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郁郁佳城,中有碧血!血亦有时尽,月亦有时灭,一缕香魂无断绝!是耶非耶?化为蝴蝶!

  原来这好客的香冢已为新来的伙伴准备好了共同的墓碑!安息吧,傅彩云,赛金花!

  她就是这样一个复杂的人,当她可爱时,她是一个天真活泼的美人;当她淫荡时,她又是一个放浪形骸的妓女;当她善良时,她是一个见义勇为的救星;当她心狠时,她又是一个逼良为娼的恶鸨;当她富贵时,她是一个称艳上流的贵妇;当她贫贱时,她又是一个摇尾乞怜的乞婆……这就是她,她就是这样!她不仅与同辈们形成鲜明对比,她还在自己一生中对比鲜明。多种特性,多样人生,多种面貌,这就是赛金花的风格。人们可以认识她,可以评说她,可以喜、可以怒,可以弃,可以悲,但是却不能简单地用“好”与“坏”、“是”与“非”来一言以蔽之。如果硬要强作结论的话,那只能是:荒唐世道荒唐人生,可怜命运可怜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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