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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的城市》 作者:李湛冰

第70章 婚礼

  琴声悠扬鲜花开放,庄严的圣殿啊灿烂辉煌。

  衷心祝福同声歌唱,让我们赞美这幸福时光。

  琴声悠扬鲜花开放,祝福的人们啊欢欣歌唱,衷心祝福虔诚希望,愿你们生活幸福久长,幸福久长。

  ——【德】门德尔松《婚礼进行曲》

  日历再轻轻扯上两三张,1999年就要结束了。这天下午,阴霾的天空中忽然飘起了细密的雪花,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昨天晚上,中央气象台发布了大风降温警报,说受西伯利亚强冷空气影响,华北平原这一带一连多日都会降雪呢。那雪越下越密,越下越紧。数不清的白色小冰晶漫天飞舞,晃动得行人睁不开眼睛。马路两旁一棵棵如伞如盖的法国梧桐,纷纷披上了件洁白的棉袄外套;飞跑着的一辆辆红色夏利车车身顶上,被浇了层厚厚的乳白色奶油;一座座此起彼伏的建筑物的房顶上,也正在迅速地编织起一块块巨大的阿拉伯飞毯……

  真美啊!好一个银装素裹的童话世界!

  朱宝达要结婚了。他的婚礼就定在1999年的最后一天,许多人踩着厚厚的皑皑白雪赶来了。来的人可真多啊!他的好朋友程文志、罗雪洁来了,老搭档潘定一、冯胖子来了,他在中京市商界的故交新朋,混得有头有脸的大小人物,能赶来的全都来了。连上官元也专程从山东冒雪赶来了。团市委、市工商联也派出了代表。百八十位来宾,一个个西装笔挺,一脸的喜气洋洋。胸前都别了朵红花,由他们组成了浩大的迎亲队伍。朱宝达的新房楼下停满了一辆辆小汽车,一会儿又有两辆贴着大红喜字的豪华中巴开过来了。从上面“唧唧喳喳”跳下来一群令人眼花缭乱的年轻姑娘,她们穿着统一的桃红色制服,系着充满喜庆色彩的玫瑰色百褶领花。她们是达亨珠宝公司的员工,来给老板装扮新房的。她们把大红的喜字贴起来,把大红的灯笼挂起来。她们在一件件家具,电视机、冰箱、洗衣机的外壳上贴上喜字,连新郎新娘巨幅的结婚照片上也贴上了。把黑色的日本进口JVC豪华音响扭到最大音量,充满喜庆、吉祥而又热烈的流行歌曲立刻欢快地响起来了:

  金风送喜来,紫荆花已开二月大地春雷锣鼓敲起来百年梦已圆,千年手相牵中国走进新时代……

  祝福你在每一天里永远多姿多彩心坎中聚满百般好长存百般美祝福你在一生里永远充满欢喜好开心共你好知己时时笑开眉春风为你吹开满山花秋月伴你天空万里飞让夏夜灿烂渗进美梦冬天冰霜不至祝福你遂你冲天志百尺竿头高起一生中愿你每一天时时笑开眉衷心祝福你永远祝福你达到真善美……

  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冬天已到尽头真是好的消息温暖的春风吹醒了大地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

  热情、欢快、充满喜气与吉祥的音符像一个个美丽的气泡一样在房间里飘荡。听着这醉人的歌声,看着面前晃动着的一张张熟识的笑脸,朱宝达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阵激动。歌声飘进往昔,他又想起了自己初来中京时的情景,想起自己在宝昌打工,想起艰难的创业历程,人生真像是一场梦啊!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这里有他昔日的朋友,有他多年的同事,有与他一起打拼过来的下属和员工们。我这是要结婚了,他兴奋地想,这是一个多么庄严多么神圣多么令人激动的幸福时刻呀!

  关于爱情,关于人生,关于人活着的意义,这段时间以来,朱宝达一直在苦苦思索。在舅舅的反复劝说下,他现在终于想通,想明白了。找媳妇没必要一定追求外表多么漂亮,那些都是外在的,关键是人好,心眼好,有一颗美的心灵。

  他还深刻地认识到,作为社会的一分子,你不单单是为自己活着的,同时也是在为别人活着的。每一个人都应该努力对社会作出贡献,给身边的人带来快乐。只有这样,才能在内心深处感到安宁,才会获得真正的幸福。

  一个人,来到世间走一遭,看似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实则不然。人是地球上最高级的生物。只有人才会说话,会发明,会创造。人是很了不起的,每一个生命都应该得到尊重。

  他看到报纸上说有人得了重病,无力治疗,就把钱寄出去;有家境贫困,父母早逝上不起学的,他热心捐助;遇到街上有乞讨的,他也会很大方地施舍……

  对自己的这些行为,周兰兰是大力支持的。用她的话说就是,要那么多钱干吗?

  够吃够喝够用就行了呗。周兰兰是个富有爱心的好女孩,她拥有一颗宽广厚重的仁慈心灵。而且,看得出来,对于自己,她是非常喜欢的。他想周兰兰同自己是完全般配的,是值得自己用一生时间好好珍惜、好好去爱的女人。

  朱宝达和周兰兰还合计着在他的家乡建几所希望小学,让更多的孩子像自己一样能够从农村中走出来。他还想为自己的村庄修一条通往县城的公路。这样,即使遇到雨天雪天,他们碰上急事出门也就很方便了。他还想拿出一部分钱来,成立个基金会什么的。每年奖励那些家境困难但有志气、肯吃苦的学生,他还想建一所“阳光”敬老院,收容那些鳏寡孤独无儿无女的老人或因种种原因被遗弃的婴儿……没有人要求他这样做,这一切都是他自愿的。他已经这样做过一些事了,他还想继续做下去,做得更好。帮助别人让他感到快乐。一想到社会上还有那么多人需要他他就觉得自己的存在非常有意义。他想,人不能够使自己变得伟大,但总可以崇高一些的。我有能力为社会为他人做出些贡献,真好!他不再觉得内心空虚,不再总是莫名的忧郁、失落,他感到自己已经隐隐约约地正在向人生的意义这一目标靠近了。

  程文志潘定一去凯旋大酒店筹备中午盛大的婚宴了。朱宝达新房里来的人是越来越多,有好些他都不认识。他们有的是舅舅梁副厅长的朋友,有的是岳父周副行长的同事。他们早就听说过这位新郎官在珠宝市场叱咤风云,是中京市商界新崛起的一位传奇人物,早就想一睹其风采了。这小两口儿,一个是梁副厅长的得意外甥,一个是周副行长的宝贝千金。在两位尊贵的厅领导的介绍下,客人们一个个微笑着上前来同两位新人握手,寒暄,表达由衷的祝福。男宾们互相递根烟,哈腰凑近递上来的打火机点燃,“滋”的一声深深地很舒服地吸上一口,吞云吐雾间,你拍我肩膀一下,我捅你腰眼一下,互相开着玩笑。女宾们则指指点点,说说笑笑。快乐在人们脸上、嘴角、眉梢纵情地流淌。

  正在这时,达亨白水分店葛经理带过来一个人,还没等介绍,来人就主动把手伸了过来,抬起头认真端详着朱宝达的脸,说:“哦,您就是鼎鼎大名的朱总呀?久仰!久仰!常听葛经理说起你,今儿总算见着本人了。年轻。您真是太年轻了!恭喜呀!”朱宝达好奇地看看来人,急忙握手还礼:“请问您是?”

  站在一旁的葛经理满脸微笑,介绍说:“朱总,这位叫汤和明,咱们中京市有名的橱柜大王。红红火火的靓佳橱柜公司,就是他的。”

  “什么?汤和明?”闻听此言朱宝达不由得一愣,“你就是那个——靓佳橱柜公司的老板?”

  “正是在下。怎么,您听说过我?”汤和明自信地微笑着从上衣口袋里摸出名片夹取出一张往朱宝达手里递。

  汤和明?靓佳?不就是曾美格待过的那个地方吗?朱宝达脸上的笑“倏”地一下消逝得无影无踪。他的脸变得紧绷起来,冷冷地盯着汤和明。

  汤和明尴尬地拿着名片立在那里,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朱宝达铁青着脸,缓缓环视了一下四周,充满憎恨、充满厌恶一字一顿地说:“大家都来认识一下啊!此人叫汤和明,是靓佳橱柜公司的老板!就是这个人,这头披着人皮的狼!把好端端一个才出校门的女孩子,我的一个大学同学,给祸害成了疯子……你这只人面兽心的畜生!”

  朱宝达越说越解气,他嗓音洪亮地厉声斥责道:“姓汤的,是你把曾美格逼疯的吧?曾美格生的孩子是你的吧?你把孩子弄到哪里去了?你个伪君子!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竟还敢人模人样地来参加我的婚礼。告诉你,本人不欢迎!还不快给我滚!给我滚出去!”朱宝达像头雄狮一样怒吼着。要不是有这么多宾朋在场,他真想狠狠地掴上他几个大嘴巴。

  汤和明一言不发,他脸色难看极了。在场有许多人认识汤和明的。朱宝达当众把他的面具戳穿,把他的阴暗面曝光在大庭广众之下,人群中不时地发出一片片嘘声。看上去冠冕堂皇的,竟然干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来。这种人显然也不对梁副厅长的胃口。人们看到,向来老成持重的梁副厅长,非但没有制止外甥的冲动,也把脸紧紧地板了起来。他目光冷冷地扫了一眼汤和明和葛经理,语带讥讽地说:“有了几个臭钱就干缺德事。我这儿不欢迎这样的人!”

  汤和明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朱宝达显然击中了他的要害,他不知道朱宝达跟曾美格到底什么关系,想辩驳又不敢。他心中有愧,心里发虚,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就那么讪讪地在人堆中尴尬地傻站着。然后,在人们的一片嘘声中灰溜溜地夹起尾巴逃掉了。

  汤和明走了。人们很快就又恢复了热闹欢腾的场面。刚才那不愉快的一幕,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很快便被人们“忘记”了。马上要到中午了,是该送新郎新娘去酒店的时候了,人们陆陆续续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说笑笑着朝楼下走去……

  位于市中心的五星级凯旋大酒店,是中京市最高档酒店之一。一楼东侧的婚宴大厅,此刻,被布置得张灯结彩、富丽堂皇,一派喜气洋洋:五彩缤纷的拉花,五颜六色的气球,每一张桌子上都摆放了造型精美、异香扑鼻的各色鲜花,有玫瑰、百合、蝴蝶兰、满天星……市文艺界几位知名人士也被请来助兴,有吹萨克斯的,打架子鼓的,拉手风琴的,还有衣着前卫、个性狂野的流行乐队,正在铺了红地毯、悬挂有新郎新娘巨幅照片的主席台上紧张地排练着……

  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太阳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样又钻了出来。碧空如洗,湛蓝澄澈,道道阳光钻石一样散发出炫目的光芒。朱宝达周兰兰一对新人衣着光鲜地站在门口迎接宾朋。客人们陆陆续续赶来了,大厅里近六十张桌子很快都坐满了。来的人超出了事先估计的数量,没有办法,潘定一程文志只好让酒店又临时添了几张桌子。认识的或不认识的,大家一圈圈团团围坐,嗑着瓜子,剥着糖,抽着喜烟,一个个也都像新人一样红光满面,神采奕奕。

  当大厅里落地大钟指针准确地指向11:38时,人们都安静了下来。舞台上摆好架式的几位乐手早已经准备好了,着黑西服系红领花的小个子指挥突然把戴白手套的手一挥,动人的迎宾曲立刻奏响起来。音乐声中,一位四十多岁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走上主席台,他是今天婚礼的主持人。他先试了试话筒,声音浑厚、洪亮,直震得人耳膜发颤。《迎宾曲》戛然而止,中年男子极富煽情地开始了精彩的主持:“各位来宾、各位领导、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大家好!阳光明媚,歌声飞扬,欢声笑语,天降吉祥。在这个浪漫温馨,充满诗情画意的美好日子里,在这白雪皑皑、千载一逢的新千年之交,我们迎来了达亨珠宝公司总经理朱宝达先生与省建设银行周兰兰小姐的新婚之喜。在这里,首先请允许我代表两位新人以及他们的家人对各位来宾的光临表示衷心的感谢和热烈的欢迎……下面,我宣布,新婚庆典仪式正式开始,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有请一对新人闪亮登场!”音乐声飘然而起,奏的是庄严神圣的《婚礼进行曲》。客人们全都站了起来,在一双双热切的目光的注视下,在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掌声欢呼声中,一对新人在打扮得也如花似玉的伴郎伴娘簇拥下,款款进场了。朱宝达神情凝重,名贵的黑西装笔挺,周兰兰眉黑面白,云鬓高耸,着一袭乳白色婚纱,光彩照人。她手捧99朵鲜艳的红玫瑰,沿着崭新的长长的红地毯,在几个有如天使般秀美的小女孩陪伴下(给她拖着长长的婚纱),玉步轻挪地缓缓走来了。一时间,缤纷绚烂亮晶晶的彩纸片似雪花一样漫天飘落,镁光灯频频闪烁……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噔——咔——噔——咔——”窗外,早已等候得不耐烦的喜庆的鞭炮突然间大作,震耳欲聋地鸣响起来……

  啊!祝福你,朱宝达,周兰兰!祝福你们这对有缘的人!

  祝福你们的爱情就像这怒放的红玫瑰一样!真挚热烈,地久天长!

  祝福你们永远相爱,就像这洁白的百合花一样,心心相印,百年好合!

  祝福你们今后的生活比花香,比蜜甜,祝福你们芝麻开花节节高,一年更比一年好,一年更比一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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