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蹉跎岁月中的“剪刀”老人

　　清晨，坐于书桌旁边看书，窗外响起了一位老人的吆喝声——磨剪子喽……剪子喽……

　　久违而又亲切的声音如冬日絮语一般破窗而入，记忆如一根细声，倏地，便连接到了童年，我的故乡。瓦房，木檐，青苔石巷中一位老人背着四尺长凳，用他那浑厚的嗓子，拖着长音，吆喝着生意。每每他摆上凳子，拿出生锈的剪刀在磨刀石上起磨时，我们这些孩子便围在他身边，时而听他讲故事，时而站起你追我赶，时而安静下来听剪刀磨触时的沙沙声。所有的一切，如同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在心中被定格珍藏起来，成为遥远的过去，却又恍如昨日。

　　我从家中拿了一把一直被搁置在抽屉一角的锈迹斑驳的剪刀，下楼，循声而去。老人六十多岁，头戴一顶棕色蛇皮大帽，身围一条橙色围巾，坐在长凳一边，手里对着一把旧式的剪刀喃喃自语：“好剪刀啊，这样的剪刀现在再也买不到了。”

　　“老爷爷，磨一把剪刀多少钱？”我边说边递给他手中的“黄色”剪刀。

　　老人笑着接过剪刀，扯着嗓门回答我：“不要钱，小伙子。”

　　我惊讶了，这样寒冷的冬天，他一大早便背着长凳和磨刀工具出来吆喝，居然不是为了赚钱？我找来一木凳，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许是他看出了我的困惑，娓娓道来具体原因：老人祖辈都从事磨剪刀这门手艺，到他手里已相传了好几代。他原先住在山村里，以走街串巷“磨剪刀”为生，而已是公司销售经理的儿子怕父亲劳累，将他接来城市一起居住。习惯了乡村生活的他，哪里适应城市的光怪陆离，手一天不触碰剪刀便觉得难受。于是，他背起长凳，开始在各个小区“磨剪刀”，不为钱，图的是内心的快乐与舒坦。

　　“或许有一天，‘磨剪刀’这一古老行当终会渐渐在城市的喧嚣中远去的。”老人边磨剪刀边感慨万千。

　　的确，孩提时那些打水仗、堆泥人、在农家地里偷西瓜的趣事都已恍然如梦，现在的孩子哪里还会围着一位“剪刀”老人，上蹦下跳，兴奋不已呢？而老人出来替人“磨剪刀”，寻的只是一份安然情愫，这与物欲横飞的现今是多么鲜明的对比。一直以为，于一个农村孩子而言，能在繁华的城市过上旖旎多姿的生活，便是幸福，便是梦想成真的见证。可眼前的老人让我深刻知道，真正的幸福，是坐在瓦房门前，看远方的天空，听风声、雨声和虫鸣声，在平淡的流年里，细数琐碎的光阴。

　　一阵微风的恍惚中，原本锈迹发黄的剪刀已被老人磨得光鲜明亮。告别老人，身后又传来他那“磨剪子喽”的吆喝声，这带着地方口语的声音在蹉跎的岁月里似乎显得越来越清晰，和着风声，甜了记忆，却有一种让人哭泣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