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离家的日子

　　一

　　我站在城市的十字路口，抬头仰望天空，没有风，没有纯粹，只有空旷，几乎要让人窒息。阳光很刺眼，我不得不眯起眼睛，小心翼翼地感受着此刻的孤独与无助。周围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我想前行，可却不知道下一站该去哪，路的出口在哪。或许在这座生活已久的城市，我迷失了方向，关于道路和人生的方向；或许寂静与落寞是我所该选择的，就好比我选择此刻的离家出走一样；又或许我是应该学会享受这种与生俱来的孤寂的，毕竟我喜欢阴暗多于阳光，就如我的忧伤多于明媚一般，痛扯着，生长着。

　　这时手机发出的收到信息的提示声响，让我感到些许的欣慰，其实我不只是一个人，至少还有人会与我联系。拿起手机，翻看，是朋友的信息：

　　“早点回家，别再和你妈妈吵架了，你家人要担心你的。”

　　看到信息，胸口有些温暖，继而却是更为强烈的忧伤。其实我知道，这温暖是短暂的。因为我又想起我由于忍受不了妈妈的唠叨，和她大吵，然后觉得受了委屈，不服气地疯狂地冲出家门，嘴里一直说着“我再也不会回家”这类言语的那一幕。想着想着，我的眼神流露出一种不屑与不羁的任性表情，可是脸上似乎又有一丝惶恐，离开了家，我能怎么办？是自力更生吗？阳光这么猛烈，我尚且无法忍受，那以后的狂风暴雨呢？我该怎么办？

　　以前总会羡慕天空的飞鸟，可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可以在这广袤的天空中尽情地飞翔与享受。可是，此刻我却开始同情它，我觉得它和我一样是孤独的，而这种孤独是不为人知的。天空虽然辽阔，可是哪里是鸟儿的家，哪里是它的栖身之所。而所有人看到的是我坚强的外表与绚烂的生活，可是，生活的背后呢，那种艰辛与痛楚又有谁知呢？

　　我苦笑，嘴角上扬，心里有种隐隐的痛，可我还是回了朋友的信息：

　　“我不会回家，我没事，很好，我可以很坚强。”

　　许久，手机一直都很安静，可我的心情却如潮水一般，波涛汹涌。

　　二

　　我开始了在这座城市里的流浪生活，手机关机，杜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我想证明，没有家的依靠，没有阳光与温暖，没有关怀与问候，我依然会过得很好。我在市郊租了间简陋的房间，给自己安了一个家，每天沉溺于音乐与文字之中。因为那样，我会觉得很真实，不必掩饰或做不意愿去做的事。只是，文字让我麻醉，音乐让我消沉。如此下去，我知道，我这无关任何人痛痒的一个人的生活，最终也还是要结束的。现在才明白，生活，是很现实的问题。以前在家，有父母的关心与呵护，我可以每天过得很踏实，不必为生活担忧，不必为衣食住行着急。可是现在，生活却是一片狼藉。对着镜子，看着镜中蓬头垢面的人，我开始讨厌和憎恨自己：

　　明明不会照顾自己，可为什么还要离家出走，只为和妈妈赌气？

　　明明最害怕孤独与寂寞，害怕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可为什么，为什么还要选择现在这样的生活？

　　明明知道自己不会料理生活，是生活的弱者，可为什么还要拒绝外界的帮助，难道这就是强者的表现？

　　错了，我发出无奈的笑，我大错特错了，这世界没有了我，太阳和宇宙依然存在，时间依然会在我们指尖流动。可如果是我所疼爱的父母，我所在意的朋友没有了我，他们会是怎样呢？我看了看安静地躺在枕头旁的被我刻意关着的手机，我拒绝了想象，敷衍地固执地认为，没有我，他们也不会改变什么。

　　或许，对生活，我只是一种累赘；对家庭，我是一种负担。

　　是这样吗？我对着镜子疯狂地吼叫。对种种问题，我真的不得解，我很累，需要休息。

　　三

　　离家的时候身上带着的钱所剩不多，为了生活，交房租，养活自己，我必须得学会工作。值得庆幸的是，我在一家小公司找到了关于文字方面的工作，有些忙碌，但对工作，还是游刃有余。

　　那天傍晚下班回来经过一条破旧小巷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只躲在角落里的小狗，全身灰白羽毛相间，耳朵耷拉，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样子，显得有些寒冷与饥饿。它看见我走过去，眼神呆滞地望着我，又似乎显得柔弱与楚楚可怜。我回头，走到它旁边，蹲下，抚摸着它。它很随和，发出弱弱的鸣叫声。我心生怜楚，顿时明白，小狗和我一样，无家可归。抱起它，然后说：

　　“我带你回家，我们相伴。”

　　我给小狗起了名字，叫它小虎，这之中寄予了我对它的希望，希望它可以像老虎一样活泼，坚强。起先，我刚带它回家时，它很拘谨，处处都很小心。后来，和我混熟了，就经常跟我撒娇。

　　在我酣酣大睡的时候，它会突然“汪汪”大声喊叫，等我醒来，它则在我面前蹦来跳去，摇头摆尾。

　　它会把我的袜子咬破，把鞋子拖到卫生间的角落里，然后让我在房间上下到处寻找，它则在一旁躺着，熟视无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它会在我上班的时候藏在我被窝里睡觉，等我下班回到房间找不到它，开始着急的时候，它却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然后抖抖身体，懒洋洋地跳下床。

　　小虎虽然淘气调皮，可是与我相处却极为融洽。这些日子，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消沉，孤独寂寞的时候，我会找小虎说话，抱着它，跟它说，其实我很想念我的父母与朋友。可是对于手机，我还是安静地关着。

　　小虎虽然只是一只小狗，我却能与它真诚相处，成为它的朋友。我开始明白，对生活，我应该学会认真；对朋友，我应该学会坦诚；而对父母，更多的是，我应该学会宽容与理解吧。如此，我想，大抵，我可以不用再孤独。

　　四

　　那天下班，我突然发现小虎不见了，我找遍了整个房间，也找不到它。失落之后是强大的悲伤，再一次，我又感觉到了许久未有的忧伤与难过。它最终还是离我而去了，而且是不打招呼。我有些愤恨，更多的却是想念，虽然它只是一只狗，但我对它却拥有感情。我开始低声地抽泣，小虎的不告而别，让我想到了自己那倔犟的离家出走，我的父母将会是何等的担忧与伤心，特别是我的妈妈。

　　擦掉眼泪，我宽慰自己说，留不住的最终还是要离开的。但是，我的心开始动摇，我要不要回家，我要不要开机，告诉家人，我现在很好，不必为我担心。到底我该怎么办？再一次，我陷入了迷惘。

　　正在我感到生活无可奈何的时候，窗外响起了狗叫声。那是小虎的声音，对的，没错，是它的声音，很熟悉，多少次，这个声音成了我的闹铃声。我急不可耐地跑向窗口，大声喊：

　　“小虎，你快回来。”

　　我看见小虎反复地朝我摇着尾巴，嘴巴张开，却又发不出声音，眼神中流露出对我的留恋与不舍。只是它的旁边多了一只大狗，它一直用舌头舔舐着小虎，显得亲切与呢喃。它也朝我喊叫，摆尾巴，像是表示对我的感谢与友好。我想，那应该是小虎的妈妈，它是来带小虎回家的。小虎没有不告而别，它喜欢我，但更爱它的妈妈，更需要回家，因为有些温暖，只有家，才能给予。

　　告别了小虎，我跑向床边，拿起手机，开机。

　　手机的电量已经不多，可是不一会儿就收到了50多条信息，朋友的，L的，更多的是我的爸爸和妈妈发来的。

　　翻看着一条条短信，终于，我抑制不住心里那如潮涌般的感情，眼泪夺眶而出，泪流满面。我给我妈妈发了信息：

　　“妈妈，对不起，我现在回家，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再一次，我又疯狂地冲出房门，只是那次是我离家，而这次，我——回——家。

　　五

　　离家的日子，让我学会了生活，学会了感恩，学会了理解与包涵，学会了如何去爱与被爱，学会了感受幸福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