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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做最好的学问》 作者:胡适

第19章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1)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九百年前范仲淹争自由的名言

  几年前,有人问我,美国开国前期争自由的名言“不自由,毋宁死”(原文是Patrick Henry在1755年的“给我自由,否则给我死”“Give me liberty,or give me death”),在中国有没有相似的话。我说,我记得是有的,但一时记不清是谁说的了。

  我记得是在王应麟的《困学纪闻》里见过有这样一句话,但这几年我总没有机会去翻查《困学纪闻》。今年偶然买得一部影印元本的《困学纪闻》,昨天检得卷十七有这一条:

  范文正《灵乌赋》曰:“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其言可以立懦。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当时往往专指谏诤的自由,我们现在叫做言论自由。

  范仲淹生在西历九八九年死在一○五二年,他死了九百零三年了。他作《灵乌赋》答梅圣俞的《灵乌赋》,大概是在景佑三年(1036)他同欧阳修、余靖、尹洙诸人因言事被贬谪的时期。这比亨利柏得烈的“不自由,毋宁死”的话要早七百四十年。这也可以特别记出,作为中国争自由史上的一段佳话。

  梅圣俞名尧臣,生在西历一○○三年,死在一○六一年。他的集中有《灵乌赋》。原是寄给范仲淹的,大意是劝他的朋友们不要多说话。赋中有这句子:

  凤不时而鸣,

  乌哑哑兮招唾骂于里闾。

  乌兮,事将乖而献忠,

  人反谓尔多凶。……

  胡不若凤之时鸣,

  人不怪兮不惊!……

  乌兮,尔可,

  吾今语汝,庶或我(原作汝,似误)听。

  结尔舌兮钤尔喙,

  尔饮啄兮尔自遂,

  同翱翔兮八九子,

  勿噪啼兮勿睥睨,

  往来城头无尔累。

  这篇赋的见解、文辞都不高明。(圣俞后来不知因何事很怨恨范文正,又有“灵乌后赋”,说他“憎鸿鹄之不亲,爱燕雀之来附。既不我德,又反我怒。……远己不称,昵己则誉。”集中又有《谕乌诗》,说,“乌时来佐凤,署置且非良,咸用所附己,欲同助翱翔。”此下有一长段丑诋的话,好像也是骂范文正的。这似是圣俞传记里一件疑案;前人似没有注意到。)

  范仲淹作《灵乌赋》,有自序说:

  梅君圣俞作是赋,曾不我鄙,而寄以为好。因勉而和之,庶几感物之意同归而殊途矣。

  因为这篇赋是中国古代哲人争自由的重要文献,所以我多摘抄几句:

  灵乌,灵乌,

  尔之为禽兮何不高飞而远翥?

  何为号呼于人兮告吉凶而逢怒!

  方将折尔翅而烹尔躯,

  徒悔焉而亡路。

  彼哑哑兮如诉,

  请臆对而忍谕:

  我有生兮累阴阳之含育,

  我有质兮虑天地之覆露。

  长慈母之危巢,

  托主人之佳树。……

  母之鞠兮孔艰,

  主之仁兮则安。

  度春风兮既成我以羽翰,

  眷高柯兮欲去君而盘桓。

  思报之意,厥声或异:

  忧于未形,恐于未炽。

  知我者谓吉之先,

  不知我者谓凶之类。

  故告之则反灾于身,

  不告之则稔祸于人。

  主恩或忘,我怀靡臧。

  虽死而告,为凶之防。

  亦由桑妖于庭,惧而修德,俾王之兴;

  雉怪于鼎,惧而修德,俾王之盛。

  天听甚迩,人言曷病!

  被希声之凤皇,

  亦见讥于楚狂。

  彼不世之麒麟,

  亦见伤于鲁人。

  凤岂以讥而不灵?

  麟岂以伤而不仁?

  故割而可卷,孰为神兵?

  焚而可变,孰为英琼?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胡不学太仓之鼠兮,

  何必仁为,丰食而肥?

  仓苟竭兮,吾将安归!

  又不学荒城之狐兮,

  何必义为,深穴而威?

  城苟圯兮,吾将畴依!

  ……

  我乌也勤于母兮自天,

  爱于主兮自天。

  人有言兮是然。

  人无言兮是然。

  这是九百多年前一个中国政治家争取言论自由的宣言。

  赋中“忧于未形,恐于未炽”两句,范公在十年后(1046),在他最后被贬谪之后一年,作《岳阳楼记》,充分发挥成他最有名的一段文字: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不以物喜,不以已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当前此三年(1043)他同韩琦、富弼同在政府的时期,宋仁宗有手诏,要他们“尽心为国家诸事建明,不得顾忌”。范仲淹有《答手诏条陈十事》,引论里说:

  我国家革五代之乱,富有四海,垂八十年。纲纪制度,日削月侵,官壅于下,民困于外,夷狄骄盛,寇盗横炽,不可不更张以救之。……

  这是他在那所谓“庆历盛世”的警告。那十事之中,有“精贡举”一事,他说:

  ……国家乃专以辞赋取进士,以墨义取诸科。士皆舍大方而趋小道。虽济济盈庭,求有才有识者,十无一二。况天下危困,乏人如此,将何以救?在乎教以经济之才,庶可以救其不逮。或谓救弊之术无乃后时?臣谓四海尚完,朝谋而夕行,庶乎可济。安得晏然不救,坐俟其乱哉?……

  这是在中原沦陷之前八十三年提出的警告。这就是范仲淹说的“忧于未形,恐于未炽”;这就是他说的“先天下之忧而忧”。

  从中国向来知识分子的最开明的传统看,言论的自由,谏诤的自由,是一种“自天”的责任,所以说,“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从国家与政府的立场看,言论的自由可以鼓励人人肯说“忧于未形,恐于未炽”的正论危言,来替代小人们天天歌功颂德、鼓吹升平的滥调。

  (本文是胡适1954年9月3日在纽约所作的读书笔记。载1955年4月1日《自由中国》第十二卷第7期)

  林肯一百五十年的生日纪念

  我很感谢“美国之音”邀我参加林肯总统的一百五十年大庆典。

  我是一九四六年制定《中华民国宪法》的国民大会的一个代表,我想说一个故事,让我的美国朋友们知道林肯的思想怎样会变成了《中华民国宪法》的一部分。

  中国革命的领袖,中华民国的“国父”孙中山先生平常说,他所提倡的三民主义和美国林肯总统的三句话是相通的,林肯说的:“the government of the people,by the people,for the people”当时还没有适当的翻译。中山先生自己的翻译是“民有、民治、民享的政府”。他说,他的民族主义就是“民有”,民权主义就是“民治”,民生主义就是“民享”。

  孙中山先生死在一九二五年。他死后二十一年,这些思想就概括在《中华民国宪法》的第一条里,这一条的全文是:

  中华民国,基于三民主义,为民有、民治、民享之民主共和国。

  所以我们可以说,林肯的盖梯斯堡演说的一部分,现在用孙中山先生自己翻译的文字,永远生存在中华民国的宪法里。我相信这是我们中国人民对林肯表示的最高的崇敬。

  今天我们庆祝林肯一百五十年的纪念,正当全世界的危机时期,我们不能不感觉林肯的生平事业对我们有一种新的意义。

  这种新的意义就是:林肯当日面临的是一个分裂的国家,我们今天面临的是一个分裂的世界。分裂林肯的国家的,是一种把人作奴隶的制度。分裂我们今天这个世界的,是一种把人作奴隶的新制度。

  在一百年前,林肯曾宣言:

  一个自己分裂的家庭是站不住的。

  我相信,在一半是奴隶,一半是自由人的状态,这个政府是不能长久存在的。……将来总有一天,或者全部都是奴隶,或者全部都是自由人。

  林肯本人是反对奴隶制度的,他相信一切的人,在无论什么地方,都应该自由。

  但他也是一个搞实际政治的政治家,所以他总不免有一种希望,——一种无可奈何的希望:他总希望反对奴隶制度的人们能够“限制这种制度的推广”,能够“把这种制度认作一种不可再推广的罪恶,但是因为这种制度确已存在我们的社会里,我们只好容忍他,保护他”。

  他这种希望,若用近几年流行的名词来说,可以叫作“围堵”和“共存”的政策(The policy of“Containment”and“Co-existence”)。

  但是林肯没有机会可以实行他的“围堵奴隶制度”的政策。从他被选作美国大总统,到他就职,在短短的几个月里,已有七个南方的邦宣告脱离联邦国家了,他们已成立了一个临时政府,并且把独立各邦境内多数炮台也占领了。

  林肯就总统职之后三十九天,战争就爆发了,——那个可怕的战争一直延长到四年之久。

  林肯总统迟疑了一年半,方才颁布他的释放南方各邦境内全部黑奴的命令。最后的解放黑奴命令是一八六三年元旦颁布的。

  当他迟疑未决的时期,他在一封信里曾说:

  我的最主要的目的是要救这个联邦国家。……如果不解放一个奴隶而可以救国,我要干的。如果解放全部奴隶而可以救国,我也要干的。……

  当时战事的延长扩大,使他不能不承认释放奴隶的命令不但是道德上的必要,并且是军事上的必要。

  直到今天,全世界最不忘记的、最崇敬的林肯,就是那位伟大的奴隶解放者林肯。

  我们现在纪念林肯的生日,我们很自然的都回想到他在一百年前说的那几句富有预言意味的话:

  我相信,在一半是奴隶,一半是自由人的状态,这个政府是不能长久存在的。……将来总有一天,或者全部都是奴隶,或者全部都是自由人。

  林肯在一百年前说的这几句话,今天在我们的心里得着同情的响应,正因为我们现在正面对着一种新起的、更残酷的奴役人们的身体与精神的奴隶制度,——这种新起的奴隶制度已经把一个很大部分的人类都变作了奴隶,并且还在很严重的威胁着整个世界。

  我们在“自由中国”的人,在自由世界的人,都常常忍不住要问问我们自己:

  我们这个一半是奴隶,一半是自由人的世界能够长久存在吗?

  这个一半是奴隶,一半是自由人的世界究竟还能够存在多少时间呢?

  我们还要问:

  是不是将来总会有一天,——正如林肯在一百年前悬想的将来总会有一天,或者全部都是奴隶,或者全部都是自由人?

  我相信,这是林肯在今天给我们的新意义。

  一九五九年一月廿九日

  (本文又题《纪念林肯的新意义》,是胡适于1959年1月29日应“美国之音”之邀,在台北美国新闻处的讲话录音稿。载同年2月16日《自由中国》第20卷第4期)

  新生活

  哪样的生活可以叫做新生活呢?

  我想来想去,只有一句话。新生活就是有意思的生活。

  你听了,必定要问我,有意思的生活又是什么样子的生活呢?

  我且先说一两件实在的事情做个样子,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前天你没有事做,闲的不耐烦了,你跑到街上一个小酒店里,打了四两白干,喝完了,又要四两,再添上四两。喝的大醉了,同张大哥吵了一回嘴,几乎打起架来。后来李四哥来把你拉开,你气忿忿的又要了四两白干,喝的人事不知,幸亏李四哥把你扶回去睡了。昨儿早上,你酒醒了,大嫂子把前天的事告诉你,你懊悔的很,自己埋怨自己:“昨儿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呢?可不是糊涂吗?”

  你赶上张大哥家去,作了许多揖,赔了许多不是,自己怪自己糊涂,请张大哥大量包涵。正说时,李四哥也来了,王三哥也来了。他们三缺一,要你陪他们打牌。

  你坐下来,打了十二圈牌,输了一百多吊钱。你回得家来,大嫂子怪你不该赌博,你又懊悔的很,自己怪自己道:“是呵,我为什么要陪他们打牌呢?可不是糊涂吗?”

  诸位,像这样子的生活,叫做糊涂生活,糊涂生活便是没有意思的生活。你做完了这种生活,回头一想,“我为什么要这样干呢?”你自己也回不出究竟为什么。

  诸位,凡是自己说不出“为什么这样做的事,都是没有意思的生活。

  反过来说,凡是自己说得出“为什么这样做”的事,都可以说是有意思的生活。

  生活的“为什么”,就是生活的意思。

  人同畜牲的分别,就在这个“为什么”上。你到万牲园里去看那白熊一天到晚摆来摆去不肯歇,那就是没有意思的生活。我们做了人,应该不要学那些畜牲的生活。畜牲的生活只是糊涂,只是胡混,只是不晓得自己为什么如此做。一个人做的事应该件件事问得出一个“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干这个?为什么不干那个?回答得出,方才可算是一个人的生活。

  我们希望中国人都能做这种有意思的新生活。其实这种新生活并不十分难,只消时时刻刻问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不那样做,就可以渐渐的做到我们所说的新生活了。

  诸位,千万不要说“为什么”这三个字是很容易的小事。你打今天起,每做一件事,便问一个为什么,——为什么不把辫子剪了?为什么不把大姑娘的小脚放了?

  为什么大嫂子脸上搽那么多的脂粉?为什么出棺材要用那么多叫花子?为什么娶媳妇也要用那么多叫花子?为什么骂人要骂他的爹妈?为什么这个?为什么那个?——你试办一两天,你就会觉得这三个字的趣味真是无穷无尽,这三个字的功用也无穷无尽。

  诸位,我们恭恭敬敬的请你们来试试这种新生活。

  道德教育

  究竟什么叫做道德?

  诸位都曾读过韩愈的《原道》,他说:

  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道,足乎己,无待于外之谓德。仁与义为定名,道与德为虚位。

  这话怎么讲呢?其实他对于这四个字,只有“博爱之谓仁”勉强可算是有内容的定义。“行而宜之”岂不也是很空泛的虚位吗?况且我们读《论语》的人,看孔丘说“仁”字有许多种的说法;墨翟主张兼爱,孟轲不但不赞他为“仁”,还要骂他是禽兽。其实兼爱与博爱有何不同?由此看来,“仁”字也是一种虚位了。所以我们觉得韩愈应该说:“仁义道德都是虚位,都不是定名。”我们现在可以借用韩愈的话头来下道德的“虚位”的定义:

  由是而之焉,而宜之,之谓道。

  足乎己,无待于外,之谓德。

  翻成白话,就是:

  正当的行为,就叫做道。

  正当行为的结果,成了个人的正当品格,不须勉强,自然出来,就叫做德。

  那么,我们又要问:怎么样才是“正当”呢?这两字最难说。我们要晓得,道德是变迁的,是随时随地变迁的。今日的正当,未必是千百年前的正当。这里的正当,未必是那里的正当。比如说谎是不正当的,然而我们又说“兵不厌诈”;有时你的朋友病危的时候,他家中死了人,你定要瞒着他;有时小孩子不肯吃药,你定要哄他是糖。有时戏园对面失火,园主人若老实说火起了,看客一定纷纷逃走,挤死跌死;园主人只从从容容地走出台前,说,“今天谭老板病倒了,不能登台,明天补唱。”大家慢慢散出,才知道园主人说谎救人,然而大家决不怪他说谎的。又如杀人是不正当的,但是我们何以又称颂那许多暗杀的烈士呢?又如造反向来叫做叛逆的行为,是不正当的;现在我们叫他做革命,便觉得正当了。又如放火是不正当的,但是前三年北京学生放火烧曹汝霖的房子,我们总觉得一种痛快;又如前几年东三省防疫的医官为防止传染起见,烧了许多染疫的房屋与街道,我们也觉得他是正当的。又如喝酒,陶潜、李白、杜甫一班诗人多把酒醉看做解忧除闷的圣品。会喝酒的叫做“酒仙”、“酒圣”;“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但是现在西洋有许多文明国家,竟把酒完全禁止了。又如鸦片烟在十几年前是敬客的上品,现在是犯罪的禁品了。又如男娼,乾隆嘉庆时代的状元、宰相公然承认这是“韵事”,诗人作歌称赞男妓,小说家作小说称赞小旦。但是十年来这种风俗也禁绝了。最可注意的是,五十年前曾国藩、左宗棠是中兴的大功臣,五十年后便有许多人骂他们是汉族的罪人了。二十年前康有为对清室是“逆臣”,对国人是维新的领袖;二十年后康有为对清室是“忠臣”,对国人是守旧的复辟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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