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快乐没有大小

　　从广西壮族自治区首府南宁到桂林有直线专班，但我还是选择了另一条线路：南宁-北海-桂林。我的目的是明显的，去看看北海银滩。我爱海，犹如我爱山。山，我可常见，海却与我遥远而疏淡。

　　到达北海时已是夜里，因坐了一下午长途车，一住进旅社，就立即上床睡了，居然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打听到去银滩的方向，便一头钻进出租车，也不过半小时，就看到远处的那一片浩瀚的海了。直到这时，我才明白银滩之所以叫做银滩了。

　　我看过南方三亚亚龙湾的海，也到过北方北戴河老虎滩，我说不清南方的海与北方的海到底有什么区别，但我却一眼就看出北海的海滩与其他海滩的不同。没有一处海滩会像北海银滩那样，沙是那么白，那样亮，顺手抓起一把，感觉就像是抓起了一把细盐，抓起了一把滚烫的雪。那天清晨天正好阴着，阴晦的海与白亮的沙滩正好形成鲜明的对照，不知怎么竟想起《春江花月夜》中的诗句：“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虽然并不十分贴切。因为太早，除了有几个早起游泳的人，海滩上几乎看不到什么游人。带着咸味的风一阵阵向我吹来，我沿着海滩，踩着叽叽作响的沙子，一路向前走去，心情是恬适的。年底前刚完成一件大活计，现在又得以出门旅游，面对这一片海和这一片白亮的沙滩，我没有理由不快乐。人生的快乐，有时是需要适时体味的，就像这脚下的沙子，抓一把它就在你的手中，不经意间，却又从你手中漏去了。

　　“叔叔，买一串项链送给你女朋友吧。”从我的身边猛地冒出一个声音来，打断了我漫无边际的思绪。眼前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高高的额头，厚厚的嘴唇，油亮的皮肤，一个典型的南方孩子。小姑娘的手臂上缠着数十串珍珠项链，白的，黑的，方的，圆的，各色各样。小姑娘的眼睛

　　热巴巴地看着我，看得出，她是多么希望我能至少买她一串项链。可我并不喜欢购买旅游纪念品，我已经有过类似的教训，那些在旅游中精心买回家的东西，要不了多久多半都会变成废品和垃圾。但我还是拿起一串黑色的珍珠项链在手中看了看，问了价钱，随之还给了她，并朝她抱歉地笑笑。小姑娘的失望就像她先前的热切一样，同样是让人心动的，但我还是丢下小姑娘，继续沿着海滩走去。

　　我沿着海滩一直走到一处很荒凉的地段，知道不能再往前走了，于是重新返回来。海滩上人多了起来，有放风筝的，拍照的，有带着孩子堆沙雕的，海面上有旅游汽艇呼晡着飞快驶过，击打出巨大的浪花。出售纪念品的小贩甚至比游人还要多，多半是些海贝制作的工艺品，以及珍珠项链等。我每走一段路，都会被一群小贩追着围着，她们甚至把一串串项链一只只海贝举到我的脸上来，并把价格一降再降，希望能做成一笔生意。这时候，我一眼就看到早上向我出售珍珠项链的那个小姑娘，她远远地站在一棵椰子树下，神情有些凝滞地看着一群嘻嘻哈哈追逐打闹的四川青年，只是她手中的项链一串未少。

　　望着这个小姑娘，我忽然有些心动，我快步走到她跟前说：“我要是买你三串，可以便宜些吗?”小姑娘猛然从刚才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她看了看我，迅速从她的珍珠项链中挑出几串送到我面前，说：“叔叔是送给女朋友吧，黑色的显得贵重，白色的显得纯洁，你买三串，每串便宜你五元钱行吗?”我没有再继续讨价还价，一桩生意立即就成交了。这时候，我看到小姑娘的脸上露出一个少女所特有的欢快，她一边收拾着手中的项链，一边飞快地向岸上跑去。望着她的背影，我似乎一时无法明白她在瞬间表情变化的理由，是因为终于做成一笔生意吗？是因为能给弟弟买一件花汗衫吗？一串项链十元钱，卖出三串，她又能从中赚多少呢？但不管怎么说，在这个清晨，在这个喧闹的南方海滩上，我感受到了一个小姑娘的快乐，她的快乐同时也感染了我，这快乐就像这大海，像这银滩一样真实，它一点也不亚于我写出一本好书，不亚于做成一笔大股票的商人，不亚于那些出门旅游的现代青年。快乐就是快乐，它没有大小之别，也没有贵贱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