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想在山里安-个家

　　想在山里安一个家，这愿望不知有多少年了。

　　这想法开始同我的妻子说过，她一句话就把我塞死了：要去你去吧。又说，你是图新鲜，真让你住十天半个月，看你受得了不？妻子哪里了解我呢？要不然怎么说现在的夫妻大多是同床异梦呢？

　　虽然如此，我还是把她后面的一句话认真地思考了。不错，这些年我频繁地往山里跑，一般也就是住三两天，从来没住过半个月或更多的时间。寺庙里我倒是住过不少时间，甘露寺我住过二十天，去年写了一个大东西，在那个又潮又黑的房间披一件僧人的棉袍十天硬是没出门，直到该离开时，却一口气爬到甘露寺对面的一个山顶上，在农民老熊的那个家里聊了一下午。

　　好多年前我曾在一篇文章中说过自己的闲适和快乐：“我在这个尘世累了，就随便地跳上一辆中巴车，然后到一个寺庙，一个熟悉的乡村住上几天，待腻了，再回到这个尘世上继续挣扎。”这是当时心意的真实写照。写这篇文章过去十多年了，现在这想法不仅没有改变，反而变本加厉，有时候住到山里，就不想再回来。想着在哪个山边盖一间房子，房子不要太好，结实，经风耐雨就行，门前一方院子，种几棵月季和桂花，院后一方菜地，没事时就侍弄那些蔬菜，管他世间的什么日月。这想法让别人看来有些不切实际，有些厌世，或者有些“采菊东篱下”的意思。其实错了，我不是陶公，陶公种菊时想到的是如何付出。我却不是，我从来不曾想过要做陶公，年轻时不想，现在更不想，否则，我就不会从年轻时就喜欢文学了，就不会从三十几岁就开始乐此不疲地往寺庙里跑，同一些和尚尼姑打交道，且打得火热了。

　　我也不想做美国人梭罗，梭罗是有思想的人，是孤独的人，我不是。我没有复杂的思想，我崇尚于简单，我只想过简单的生活，而且我不是孤独的人，没有人见到我与农民交谈时不认为我是一个健谈的人，好热闹的人，我觉得我骨子里就是一个农民。不久前我与池州报的几个朋友去贵池的肖坑大山，在路上我遇见任何一个农民我都能同他们聊得融洽，以至于池州报的小姑娘问我：你同他们认识吗？我笑了，我何曾与他们认识呢？

　　我骨子里有一种农民的情结，当年被下放到农村时，当汽车离开县城个个分道扬镳时，大家哭得你死我活，我却没有半滴眼泪。在那个乡下，我什么都干，插秧、割稻，什么都想学会，一心做着长远的打算。当然，我毕竟吃不得苦，那时在农村太苦了，所以我向往城里人的生活，向往做一个城里人。就是现在让我去种地，我肯定还是不行，还是吃不得那种苦。我只是想在山里盖一间房子，过一种简单的生活，过一种衣食不愁的闲适生活。

　　我不能说我厌恶了城里的生活，也许我还是要在城里永远地生活下去，一直到死，我不能说一种口是心非的话。但我向往山里的生活却是真实的，人总是要有向往的，就如同伟人们所说，人总是要有精神的。我的精神就是做一个山里的闲人，更何况我的年龄已到了做闲人的时候。这几十年间，我生活在这个浊世里，我努力过，我也沉沦过，我在人与鬼之间挣扎着，说我是一个好人也不为过，的确有许多人认为我是一个人品和文品都不错的人，但我自己知道，说我是一个坏人，倒也恰如其分。

　　前几天随小好去他的家贵池刘街源溪村。晚饭后同他一起去屋后散步，看到满目的葱茏，心里的那种喜欢啊，真是难以言喻。村子里现在只剩下一些年轻人。一对老夫妇住着一套大房子，对面是他们小儿子的房子，门前一方院子，屋后一块菜地，真应了我久有的理想，当时就说，这套房子卖给我吧，我时不时来住。老人说，卖什么，让我儿子送给你就是了。老人家可能以为我是在说笑话，但我在说时却是动了真心的。

　　有人预测，将来的中国农民将逐渐消失。很多人不这么认为，但我在源溪的见闻却相信这绝不是危言耸听。我开始相信，将来的农村，尤其是美丽的乡村，是少数富人和有闲阶层居住的地方。我没条件做富人，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