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父亲种的菜

　　刘玉秋

　　父亲今年64岁，长年在乡下居住。

　　上个礼拜，父亲打来电话，说老家自己种的菜长好了，正青翠可人，让我星期天骑摩托车回去拿。

　　事不凑巧，偏偏赶上星期天单位加班。于是，一大早，我就跟父亲通电话，说回不去了，青菜你和娘留着慢慢吃吧。

　　父亲一听，当时就有些失望。他说，昨天晚上就把菜准备好了，这么一大堆，我和你娘怎么吃得了，如果你不来，非烂掉不可，那样多可惜！要不这样吧，你真没时间，我就给你送到城里去。

　　父亲上了年纪，还经常犯腿疼，我自然于心不忍。我急忙回答，你就别来了，路这么远，来回不方便。

　　他倔强地说，知道你怕累着我，告诉你，没事儿，你就安心去上班吧。

　　我拗不过父亲，只好默许了。

　　中午下了班，我骑着自行车飞速向家中赶。距家还有一百多米，远远的，就看到父亲正蹲在门口默默地抽烟，他一边抽一边四下打量，在身子一侧，斜躺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

　　我急不可待地冲过去，疑惑地问父亲，来多久了，不是给你配了一把钥匙嘛，怎么还没进门？父亲轻轻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不好意思地一笑，早晨来的急，走到半路上，才想起忘带钥匙。

　　我难免心疼，一边开门，一边责怪父亲，怎么不打电话啊……父亲轻描淡写，打什么电话，你忙你的，不就多等一会，反正有的是时间。

　　父亲进了屋子，就迫不及待倒了杯白开水，大口大口一饮而尽。随后，他解开带来的编织袋。

　　编织袋又破又旧，被父亲装得满满当当。他小心翼翼地从里向外掏着，伴随着淡淡的清香味，一大堆青菜真真切切地展现在眼前。父亲带来了葱、韭菜、菠菜、萝卜、大蒜等等。这些青菜，都逐个捆好，严格按照品种归类，看上去青青嫩嫩，很诱人，很干净，也很精细。父亲说，这都是自己地里种的，没使过化肥和农药，最起码吃了放心……

　　着满地青菜，父亲一脸骄傲地说，儿子，知道不，这堆菜我叫你娘称过，足足26斤啊。你娘看太重，恐怕累着我，想减掉半袋子，我硬没答应。结果，从老家弄到这里，我一点儿没觉得累，你爹这身子骨还行吧。

　　父亲补充说，临来时，菜都叫你娘清理好了，一片黄叶子都没有。你这里有冰箱，暂时吃不着的，就包好放里面，平常工作紧，最起码这段时间你们不用出门买菜了。

　　他一边说，一边条件反射般用左手轻轻揉了一下右肩。我的视线紧紧追随，不经意间与父亲的目光撞在一起。他似乎意识到什么，窘迫地拉了拉衣领，迅速把手缩回原处。虽然这个细节仅仅发生在一瞬间，我依旧清楚地看到，父亲的肩头多了一个长长的道子，血红血红的，让人心痛。我完全可以肯定，那是26斤重的编织袋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或许，父亲从来就没考虑过，他带来的一大袋子青菜，总价值也不会超过40块钱。他从乡下到城里，为了搭乘公共汽车，却要背负沉甸甸的袋子，一路步行赶到车站，而村头距离车站足有5里路。

　　我豁然明白，其实他背负的，不仅仅是一袋子青菜，那更饱含着一个父亲最无私最深沉的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