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谈一个恋爱呀，真呀真麻烦

　　和大多数外地人一样，没有购房的郭庆豫和同学合租在一个小区里，每天坐公交车上下班。时间久了，他就像一个时钟一样，每天七点四十五准时出现在小区旁边的车站，下午五点四十五准时出现在公司旁边的公交车站。有时候郭庆豫在车站看报纸，有时候只安静地看看周围。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注意到每天都有一个女孩和他一起上车，只不过他下车的时候，这个女孩并没有下车；而大部分的下午，他也能在车上碰到这个女孩，这说明这个女孩就在下一站或者下下站下车，与郭庆豫距离并不远。

　　这个女孩皮肤白皙，穿着简洁，头发长长的，大多数时候梳个马尾辫。这个女孩好像也发现基本上每天都能碰到郭庆豫，有时候还对他点头微笑。于是郭庆豫就很主动地与之微笑打招呼，或者说一句你来啦。慢慢的，两个人还聊一下天气，说一下周边的情况，仿佛多年的邻居。公交车有时候比较挤，两个人挤在一起，郭庆豫发挥男人的风度，努力给女孩留出足够的空间。女孩也总是感激地笑笑，谢谢他。

　　当你习惯了一种生活模式之后，你就会按惯性生活下去。有时候郭庆豫在下班路上没有碰到这个女孩，会忍不住想自己今天是不是做错什么了？有一次好几天没有碰到，郭庆豫甚至想，看起来挺不错的一个女孩子，不会是结婚嫁人了吧？结果等女孩再次出现，郭庆豫就有说不出的高兴，主动问：“上周出差了？”女孩有些羞涩：“不是，感冒了，有点重，怕传染，没敢去上班。”接下来郭庆豫表现出来的关切都让女孩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连说：“其实也没事，早好了，就是顺便休息一下。”

　　这一天早上，不知道为什么公交车一直没有来，开始郭庆豫也没有在意，还和女孩闲聊呢，但过了20分钟，他看女孩着急了，就招手叫车，对女孩说：“要迟到了，我得打车去上班，顺便送你吧。”

　　女孩愣了一下，马上也同意了：“好啊，我们AA吧。”

　　在车上，郭庆豫拿出100元钱，说：我先下，回头你付钱后，明天早上把剩下的零钱给我就好了。

　　女孩笑笑：“不用，最多20元，你没零钱明天早上给我10元就行了。”

　　“万一明天早上我碰不到你呢，”郭庆豫灵机一动，拿出手机，“你把你电话告诉我，这样我就能找到你了。”

　　女孩脸有点红，但还是很大方地把手机号码给了郭庆豫。

　　这个女孩就是郝丽，郭庆豫现在的女朋友。恋爱中的女人，总是忍不住与别人分享自己的故事，郝丽银行里的同事加闺蜜，慢慢就知道了她们的故事，还给她们这段故事起了个名字叫做“公车情缘”。所以，从云南回来后，大家相约在避风塘杀人聊天的时候，何叶奇怪地问：“郭庆豫，你咋认识你老婆的？”银行那边立刻就有人异口同声：“你们不知道啊，公车情缘。”

　　朱旭听完故事，笑着拍手：“好，好，明天开始，我也得认真挤公交了。对了，你们有住六里桥的吗？先认识认识。”

　　何叶也说：“有道理啊，我在公交上经常看到漂亮女孩，得重点培养一个。”

　　许亮却拿手敲桌子：“喂，还是编辑呢，没听过吗？第一个把女人比做花的是天才，第二个是庸才，第三个就是蠢才了。”

　　何叶悻悻然，朱旭笑而不语。两次接触，朱旭对许亮的印象特别好。在外形上，许亮是可爱型的，话语间展示了她的灵性和聪慧，这些都特别对朱旭的胃口——不用太漂亮，但健康可爱，智力上还不能太傻而无趣。当年活泼的宣传部长如此，今天的许亮明显也是这一类型的女孩。

　　所以当大家再约一起爬香山的时候，朱旭就有意无意地和许亮在一起了。爬山是朱旭的长项，偏偏许亮也是一个运动型的，不知不觉两人就爬到了半山。朱旭知道自己经常锻炼，一口气上去没有问题，却怕许亮太累，于是提议休息一下，等等其他人。

　　许亮喝了两口水，向山下喊：“喂，郝丽吗，爬不动了要坚持阿，不行就让你老公背吧。”

　　朱旭笑问：“许亮你行啊，很少见女孩能跟得上我的爬山速度的。”

　　许亮说：“这算啥，我参加了一个团队，没事就爬香山，爬箭扣长城我都很轻松。”

　　朱旭心中一动：“好啊，我最爱爬山了，你们组织下次爬山叫上我可以吗？”

　　许亮说：“可以啊，欢迎得很，下次帮我拎包。”

　　朱旭说：“好啊，荣幸得很，你知道我电话吗？我留给你吧，记得叫我。”

　　然后他拿出手机：“我还不知道你的号码呢？你说号码，我打给你吧。”

　　许亮偏头看他：“你是真要锻炼身体呢，还是想发生点什么香山情缘之类的啊？”

　　朱旭没想到许亮会这样一问，脸有点发烫，不过他想爬山了脸正红，许亮应该看不出来，而且这个时候自己绝不能退缩，干脆承认：“爬山是我所爱也，不过顺便来点香山情缘，那就更好了。对了，你的QQ号是多少，一并告诉我好了，我上网多，这样联系起来方便一点。”

　　许亮很大方，一并告诉了他，也保存了朱旭的手机号和QQ号码。

　　许亮面容姣好，笑起来还有点小酒窝。朱旭好总结，许亮给他的印象，总结起来就是八个字——阳光单纯，青春靓丽。这样的女孩子对朱旭杀伤力巨大。所以，朱旭不由得在集体活动中对许亮鞍前马后，照顾有加。慢慢地，大家都能看出朱旭对许亮的好感，许亮对朱旭感觉也还行吧，两个人还挺聊得来的样子。

　　朱旭感觉不错，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他希望有进一步的发展。可惜组织了几次活动后，大家对这种团队活动的热情逐渐消褪。原来的热心组织者郝丽也没了继续下去的心情，因为郝丽和郭庆豫感情升温，国庆节见了双方父母，回来后两个人居然开始看房子，有要买房结婚的意思。杜鹃说郭庆豫不声不响，搞不好会比她还先结婚。郭庆豫笑，说：“你老公是北京人，家里也有房子，要结婚比我们快。”杜鹃笑：“我们也想有个自己的房子再结婚的。”

　　朱旭觉得，这个恋爱嘛，就是谈出来的，不见面谈，那就不是谈恋爱。集体活动没有了，自己当然得主动约许亮出来玩。朱旭没有经验，不知道如何开始，但是感谢互联网，感谢QQ，平时上班忙，朱旭没太多时间和许亮聊，可晚上有空。而许亮呢，上班时间没有机会聊QQ，晚上经常会在线到很晚。有时候还要朱旭提醒她还不休息，许亮却说还要打会游戏。

　　有了网络，朱旭的特长得以发挥，在QQ上他话比较多，经常把许亮逗得不断发笑脸符号过来，这让朱旭非常愉快。他觉得是时候了，有一天就主动问许亮周末有啥安排没有？许亮当然明白朱旭的意思，她并不讨厌朱旭，对朱旭印象还不错，恰好最近她的“档期”也是“有空”，没有男孩的追求。男女之间，互相不讨厌，就有了交往下去的基础。所以当朱旭提议去看电影时，她爽快地答应了。

　　第一次约会女孩子，朱旭有点兴奋，头一天晚上居然没有睡好。第二天醒来，朱旭笑自己，真是没用啊，不就追个女孩子嘛，这就跟策划专题一样的，熟练了就好了。放松，放松。

　　看完电影，离中午吃饭还有点时间。许亮看到电影院里还有个游戏厅，居然说要进去玩一玩，朱旭说自己有十年没有进过游戏厅了。两人都喜欢一个射击游戏，玩得很开心，朱旭碰到游戏屏幕上有人朝自己开枪，居然会下意识躲一下，这个动作把许亮逗得哈哈大笑，实在是太开心了。

　　吃饭后，许亮看到旁边有一个街心小公园，就说：“哈，这里居然还有一个公园，我们去里面走走。”朱旭当然同意。

　　午后的阳光温暖地照在两人身上，朱旭觉得这真是完美的一天，他完全放松下来了。许亮就像他总结的那样：简单轻松不做作，是他喜欢的类型，他的确喜欢上这个女孩了。

　　恋爱中的人聊天的内容天马行空，不知道为什么聊到了郝丽看房子的事情。许亮说：“郝丽最近可不轻松，每个周末都在看房子，没事就研究户型啊，朝向啊，好累人的。”

　　朱旭没这方面的脑子，说：“现在这么年轻，肯定先买个小房子过渡一下，哪用这么精心？等将来有钱了再换大房子，那个时候有经验了，再仔细挑选吧。”

　　他和张敏文一样美国式思维，以为买房子就像去超市一样，任何时候都有，选目前阶段适合自己的不就行了？许亮却并不认可，但她也不是很在意，顺口问朱旭为何不把自己的房租变成房贷？朱旭笑许亮银行职业病，说自己和两个同学合租，租金不高，将来有需要了再买房子还不迟。

　　许亮笑：“你就不怕房价涨太猛，到时候你就买不起了？”

　　朱旭不在意：“不会的，我这么努力，这么勤奋，我要买不起房子了，那肯定是社会的问题，就不是我的问题了。”

　　许亮哈哈大笑：“社会欠你的啊。”

　　朱旭看许亮开心，自己也开心。两个人的话题没有边界，马上又扯到其他方面去了。

　　半下午的时候，许亮说今天要到爷爷奶奶家去陪老人家，他们住在通州，有点远，就先走了，朱旭很高兴地送她去公交车站，顺口问她：“晚上还上线吗？”

　　许亮说爷爷家里没电脑，就不上了，但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朱旭你懂笔记本电脑吧？我买台笔记本电脑好了，这样到处都能用。”

　　朱旭说：“好啊，你想买哪种？下周我给你选选，我表哥在中关村有个店，我给你调货吧，这样价格还优惠。”

　　第二周，朱旭带许亮去看笔记本，他的意思是让许亮买一个inkpad，但是许亮不喜欢。朱旭劝，其实黑红相间，很时尚的，就像我喜欢的AC米兰队的队服。许亮自己有主见，她选了一个索尼机，朱旭笑到：“日本货，我是愤青，等下我一个不小心给你砸了。”许亮笑：“你敢，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你砸它，我就砸你。”

　　选好机器，两人到表哥店里，朱旭让店长给商家打电话调货，货来了就开始安装测试，正折腾呢，表嫂来店里了。朱旭赶紧介绍，自己还有点紧张，表嫂一下子就明白了，很热情地招呼许亮，说：“中午了，朱旭你还不带许亮去吃饭，等下店里的盒饭不好吃。”

　　许亮说没事的，吃什么都习惯。表嫂当然不许。朱旭也觉得是吃饭的时间了，就让机器运行着，自己带许亮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许亮说：“你表嫂对你还挺不错的。”

　　朱旭叹口气：“表嫂对我挺好的，可惜我表哥不太喜欢她。两个人有时候还闹矛盾呢，都闹得要离婚。”

　　许亮一愣，有些感叹：“你说，两个人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婚呢。”

　　朱旭不愿谈这个事情，随口说：“生活太平淡了吧。其实我看到好多人婚姻痛苦，还不如离了好呢。”

　　他接着瞎扯：我觉得容许离婚是社会的一大进步，离婚制度是人类历史上最人性化的制度之一。

　　“不过离婚对孩子不好，单亲家庭出来的孩子都有点问题。我不赞同在孩子未满18岁之前离婚，这是对孩子的不负责任。”他信口开河，完全没有注意到许亮已经停下来，正看着他，等他终于说完，许亮轻轻说：“我爸爸妈妈就离婚了，我并没有觉得离婚制度有多完美。”

　　朱旭一下子有点懵，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是许亮很快恢复了正常，还调侃道：“既然选择了离婚，那就不用管孩子了。孩子18岁前不许离婚，这个制度太不人性化了。所以我爸我妈离婚的时候，虽然我不到18岁，但还是同意了他们的行为。”

　　朱旭很尴尬：“对不起，我只是很宏观这么一说，并……”

　　许亮摆手喝汤：“没关系，你又不知道。”

　　机器安装测试完毕，朱旭很满意，许亮也很满意。然后告别，表嫂非要朱旭开送货的面包车送许亮回去，两人熬不过嫂子的热情就去了。朱旭开车送到小区门口，许亮下来，对朱旭说：“今天谢谢你，我和我姥姥姥爷一起住，就不带你上去了，免得你把他们吓到了。”

　　朱旭很为自己今天的失误懊恼，同时他也没有想到阳光的许亮，背后还有这样的情况，这更激发了他的侠义心肠，更觉得以后要多关心许亮，了解许亮，让她快乐。陷入激情的年轻人就是这样茫然，自己全然没有想过许亮如何看他，是否真心喜欢他；而且，他连自己能否带给许亮婚姻，带给她幸福，也完全没有考虑过。

　　后面的日子，朱旭每天晚上都会陪许亮在QQ上聊天，许亮还是和以前一样，感觉不到变化，这让单纯的朱旭放下心来。过了两周后，朱旭说自己从来没去过游乐园，邀请许亮同去，QQ上许亮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明显有点犹豫，但还是答应了他。这让朱旭挺高兴。

　　游乐园的项目很多，朱旭买了套票，想都尝试一下。许亮要支付自己那一分钱，朱旭说不用，没多少钱，许亮说那她请朱旭吃好吃的。平时和陶可可这样的白领丽人在一起时，轮流掏腰包请客习惯了，大家集体活动也是AA制，所以朱旭爽快地答应了。

　　两个人玩得很开心。朱旭说自己大学除了踢球，没有什么业余爱好，原来世界上有这么多好玩的，以后有空了，得什么都尝试一下，许亮笑他没见识。

　　中间休息的时候，许亮淡淡地问道：“感觉你嫂子挺不错的，又漂亮又能干，你哥为什么不喜欢她呢？”

　　朱旭很紧张这个问题，但也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知道啊。其实我嫂子蛮崇拜我哥的。也许是七年之痒之类的吧，好像我哥有点嫌弃我嫂子学历低，说有时候说点什么，她都听不明白。我哥年轻的时候满腔热血，颇有小理想小抱负，高考失利上了大专，毕业分配回家后娶了我嫂子，后来觉得小地方的工作太无聊了，就到北京来闯荡。嫂子就在家照顾小孩，这几年才开始管店里的生意，而我哥的生意越做越大了……”“其实他们的关系还可以，只不过偶尔闹一下，上次我是开玩笑随口说的。他们吵吵闹闹的还增加感情呢。”

　　许亮顺口：“噢，他们怎么吵啊？”

　　朱旭又尴尬了，决定转移话题：“不知道啊。他们一吵，我就带侄女外出。其实都是我哥的毛病，自己没有上本科，有点学历崇拜情结，所以现在招管理人员，不是本科都不要的。其实我看他摸爬滚打，早就社会大学毕业了，我哥应该算研究生文凭了。”

　　许亮道：“那是因为你正规学校本科毕业，当然心理轻松，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朱旭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顺口回答：“也许吧。但我看我嫂子做生意，什么都学得会，大学不就是让人在里面学东西的吗？不过有时候有点没见识是真的。哈哈，你刚才不也说我没见识吗，其实有些事情多经历就好了。”

　　许亮突然转移话题，嘲笑他：“大学这么好，没找个女朋友？”

　　朱旭笑：“笨呗，大学里就不能有笨蛋了？”

　　出来的时候，天气还早，不过许亮说要去上课了。朱旭很奇怪：“上什么课？”

　　许亮自嘲：“我就是你表哥说的那种没学历的人，我是中专毕业的，我们单位这么重视学历，我能不去读一个在职？”

　　朱旭误会了，以为许亮开玩笑：“呵呵，北京哪还有中专学校？北京升学率这么高，不是早就普及大学了吗？”

　　许亮很镇定：“我就是考不上大学的那一小部分笨蛋啊。本来我觉得这课可上可不上，听了你的话，怕碰到你表哥这样的人嘲笑我，我决定还是要坚持听课的。读个大学容易吗？对不对？”

　　朱旭努力回忆自己说了什么，嘴巴上说：“没事的，大学就这么回事，我好多课都没有仔细听过。”

　　在许亮听来，朱旭这些话都是嘲讽：“我不能和你比啊，我走啦。”

　　朱旭只能眼看着她上了公交，挥手说拜拜，回头就骂自己，就不能先向郝丽打听打听许亮的情况？结果，后来两人在QQ上还能聊点，但是许亮真的从此坚持晚上和周末都去上课，上QQ的时间也少了，朱旭再也约她约不出来了。好像许亮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是在上学，有时候还在QQ里问朱旭学习上的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