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草和绿洲

　　赵丽宏

　　希望之光，有时往往像一茎小草那样弱小而不显眼。悲哀的是那些从此紧锁了门窗的心灵，再也不愿发现黑暗中的微光，不愿在小草前停下脚步，听一听这绿色小生命的呼唤，然后再走向远方。

　　一

　　我曾经到过沙漠和戈壁滩。在浩瀚无涯的荒凉中，哪怕见到一棵小小的绿草，也会感到惊喜和亲切。在严酷的自然中，一棵小草的出现，往往是一种接近绿洲的信号，更是一种生命的宣言。这宣言要向世界宣称的是：顽强坚忍的生命，在任何时候、任何环境下，都不会屈服！

　　二

　　绿洲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尽管它可能在遥远的地方。当然，并非人人都能寻找到那片绿洲。

　　有些人，可能已走近绿洲，却仍会失之交臂，甚至会在离绿洲不远的荒芜中躺倒，饥渴待毙。绿洲对于他们只是梦幻，他们认为梦永远不会变成现实，于是连做梦的兴趣也丧失，哪里还会有耐心和毅力去寻找绿洲……这时，如果有一棵翠绿的小草突然出现在他们绝望的视野里，该有多么好！

　　三

　　小草和绿洲之间，毕竟不能画一个等号，两者的差距还非常遥远。然而谁能否认，希望之光，有时往往像一茎小草那样弱小而不显眼。悲哀的是那些从此紧锁了门窗的心灵，再也不愿发现黑暗中的微光，不愿在小草前停下脚步，听一听这绿色小生命的呼唤，然后再走向远方。

　　你不相信吗，小草是一些神奇的手指呢！

　　四

　　我也看见过沙漠中的废墟。这是被先人遗弃的城市的残骸，宫殿、庙堂、市场、民宅……轮廓尚存，千百年前的繁华还依稀可辨。

　　我曾经困惑：古人为什么会抛下他们世代生息的城市？是什么动力使他们背井离乡？

　　在看不见任何活的生命踪迹的废墟中，我似乎找到了答案。烈日下，道路和房屋的残垣正在龟裂，裂缝像干渴绝望的嘴唇……废墟内外看不见一丝野草！我想，一定是炎热、干旱和无情的流沙，把这里的居民逼上了逃亡之路。与其等死，不如去寻找新的绿洲。是远方的绿洲召唤他们离开了死亡之地，尽管这死亡之地曾是他们的血脉故土。

　　五

　　为什么有时身处繁华，却依旧四顾茫然，心仿佛被抛在沙漠？

　　是的，物质的繁华决不等同于精神的富足。揣着一颗空虚的心灵在眼花缭乱的物海中流浪，轻浅的脚印何等凌乱。

　　多么渴望心里拥有一片绿洲。这绿洲不会因为气候和环境的变幻而枯黄。这样，即便远离都市和人流，也不致惶然失措。任你烈日似火，任你风沙蔽天，我可以在绿荫中宁静地面对一切，思绪乘风远飏，自由如高飞的鹰……抵达这样的绿洲，也许有千百条途径，我只想寻求其中一条。

　　六

　　梦中的形象却更多的是废墟。岁月戛然作响地在残垣上开裂，裂成无数不规则的缝隙……谁能在这颓丧的裂缝中植一株绿草呢？

　　黑暗中，我看见无数双眼睛亮晶晶地凝视着同一个方向。于是我无法不改变视线，无法不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众目所视的方向——在布满裂缝的残垣脚下，绿草正在悄悄蔓延。用不了多久，古老的废墟便会被清新的绿色包围……

　　作者简介

　　赵丽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上海作协副主席。出版有《珊瑚》、《生命草》、《心画》等三十多部诗集、散文集、报告文学集。

　　【心香一瓣】

　　小草是引航灯，小草是启明星，小草是驿站。心存希望的人，才能咬定青山不放松，才能在绝望的悬崖边紧握拯救自己的青藤。

　　希望之光，只有用追寻的眼睛才能发现，只有用信念的燧石击打才能迸发出来。“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用美丽的雪花写下：

　　相信未来。”

　　从绝望中寻找希望，人生终将辉煌。